第125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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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一落,四下无声。

要知道,柯依达掌握帝国军权二十多年来,杀伐决断,积威甚重,从无人敢当面质疑。

她听得这句,回过头来,脸上的讶异一掠而过,只淡淡看了他一眼,意义不明。

海默奎恩中校顿时除了一身冷汗。

而这年轻人也似乎察觉自己失言,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恭敬地低了低头。

柯依达便没有再说话,掉了头,便进了船舱。

柯依达公主自然是没有发火。

只是那寓意不明的一瞥,便足以让人动辄得咎。

当所有人员都安顿下来,排列齐整的舰队终于扬起风帆,踏上返程的航道的时候,捏了一把冷汗的海默奎恩副官终于在自己年轻的主官面前长出了一口气。

“亚伯特大人您还真是胆大,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当面跟公主殿下顶嘴。”

他这样说的时候,年轻的上校正正襟危坐,半披着军装,浅色的衬衣扣子解开,露出结实的身板,让军医处理他身上深深浅浅的伤口,听他这样开口,一贯淡漠表情怔忡了一下,然后淡淡道了句:“是么?”

“还是么?”副官看着他轻描淡写的无辜表情,无力地感觉突如其来,“我的大人啊,那可是帝国军队的最高长官,您就不为自己的前程想一想?”

可怜的副官哀叹一声,眼前的上司年纪虽轻,但好歹战绩斐然,只是性格未免太过古怪,倨傲而阴郁,将来跻身军政高层,还不得罪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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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处理完伤口,便施了礼退下,亚伯特抬起头来,看着副官一脸悲愤的表情,终于叹息了一声,站起来,拍拍他的肩:“好了,我下次注意。”

事实上经过这么些年的历练,过去那些孤高的性子,他早已收敛许多,只是早上在那女子淡漠的目光注视之下,竟不知何故脱口而出了。

他有些讶异于自己的失态,却如何也找不出原因。

叹了口气,正要系上衬衣的扣子,门外却想起错落有致的脚步声,随后便是立定,女子的声音清楚的传进来。

“亚伯特法透纳上校,在里面吗?”

依稀辨别地出这声音的来源,海默奎恩一个激灵,急急过去打开了门:“赫尔嘉克罗因中将阁下?”

红头发的女性中将站在门口,看着两个脸上多少流露出惊讶表情,忙不迭地敬礼的年轻军官,不由得勾了勾唇角:“亚伯特上校,海默中校。”

“阁下是有什么事情吗?”

亚伯特最先反应过来,柯依达公主的首席副官亲自来此,显然不是串门。

赫尔嘉却是没有回答,迈步进来,回过身,目光落在对面金发青年的的身上,衬衣的扣子尚未来得及全然扣上,依稀可以看见缠的厚厚的纱布,以及肩胛处一枚淡淡的绯色印记。

宛若一团火焰。

只一瞬间,她觉得呼吸凝滞,二十年的岁月如奔流般在脑海中汹涌而过。

“听说亚伯特上校在战斗中负伤,严重吗?”

她深吸一口气,淡淡抬了下唇角。

“经过医官的处理,已经没有大碍。”金发的年轻人维持着挺拔的军姿,看着眼前阶级比自己高了不止一截的女子,总不至于是过来探望自己的伤势的吧?

赫尔嘉却是笑了笑,从袖口里取出一个瓷瓶,放在一侧的桌上:“皇室特制的金疮药,大概一个礼拜可以痊愈了。”

“阁下,这是……”

“不必多想,我不过是受安瑟斯殿下的拜托,略尽绵力而已。另外,”她抬手,制止了青年疑惑的眼神,负手抬头看着对方异色的双瞳,打量了一番,话锋却是一转,“年轻人,你胆子不小,当年林格副军长难道没有告诉过你,过于锋芒毕露,很可能便是灾祸的根源吗?”

亚伯特微微一惊,多年以前的记忆风驰电掣般地闪过。

——锋芒毕露,倨傲自负,完全不懂得掩饰和忍耐,引人嫉妒憎恨,出众的才华将成为致命的□□。要弄死一个像你这样的小卒,暗杀、陷害、污蔑,方法实在是太多了!

他深吸一口气,低了低头:“多谢阁下的教诲,下官知错了。”

“年轻人。”赫尔嘉看着他,声线略略扬起:“公主殿下治军虽然严苛,但素来恩威并重,并不会计较你的失礼,但是如果换成别人,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年仅二十岁的帝国海军上校,本来就招人嫉恨,若想走得更远,你要好自为之。”

说罢,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出门。

亚伯特听她的告诫,竟有几分语重心长的感觉,暗暗觉得几分讶异,却终究没有开口,抬起头来,敬礼目送她离开。

第111章chapter106归航

赫尔嘉进来的时候,医官正在为柯依达手臂上的伤口换药,时值正午,透过敞开的窗户可见明媚的阳光自天穹间洒落下来,波澜不惊的海面碎金点点,而帝国的公主半披着军服,微阖着双眼,整个人便也仿佛沐浴金色的薄雾中般,似是听得轻微的脚步声,淡淡地抬起眼睑,见是她进来,倒也没说什么,等到医官包扎完毕,便抬手示意让他退下。

“去过了?”

“是。”赫尔嘉近前来,略略点了点头,“伤药已经送去,身上的伤口不少,深深浅浅,但所幸都不是要害。”

柯依达的眼微微黯了黯,却并未说什么,只淡淡看着她。

赫尔嘉明了她的意思,略略压低了点声音:“看到了,那个印记,没有错的。”

二十年前哈密城黑色荒芜的夜里,她在那个婴儿的身上烙下火焰形状的纹章,至今仍然记得襁褓中那个金银妖瞳的初生儿撕心裂肺般的破啼。

所有的记忆汹涌如潮,冲开堤坝,一泻而下,她屏住了呼吸,一时不知该做如何反应,只怔怔握着赫尔嘉的手腕,许久不曾放开。

“公主?”

直到赫尔嘉轻轻出声,她才回过神来。

“隔着这么多年,你真的没有认错?”

“虽然痕迹淡了许久,但是我认得出来,殿下。”

于是她恍惚地松手,半披着军服起身,踱到窗前,抬头看着头顶绚烂的阳光,竟有泫然欲泣的冲动。

菲尼克斯啊,□□的凤凰。

那战火中出生的孩子,历经九死一生,终于再度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赫尔嘉看她悲喜莫辩的神情,一时百感交集。

二十多年来她见惯了这女子执掌军国大权,生杀予夺,雷厉风行的样子,又有一手带大的安瑟斯皇子陪伴在身边,如果不是夜深露重时偶尔的黯然神伤,她几乎便要以为那段痛不欲生的过往终于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愈合。只是这一刻,这女子隐忍的神情,终于与多年前的光景一一重合,杀伐决断从无惧色的铁血女子,令整个大陆闻风丧胆的修罗姬,不过是一个失去孩子的可怜母亲而已。

赫尔嘉微微动容,却是抿紧了嘴唇,不让自己流露出悲悯的神色来,因为那骄傲的女子不需要这样神情。

她再度看时,柯依达已经回复平日的神色,只淡淡叹了一声:“是又怎么样,已经舍弃的孩子,难道还能在认回来?”

这年轻人的身份太过敏感,不然当年林格也不会一意孤行,将他逐出军校。

“公主。”赫尔嘉轻叹了一声,“话虽如此,总会有转机的。”

“这种身份,对他没有好处。”柯依达已是回转头来,声音冷了几分,“何况还是那样桀骜不逊的脾气。”

“年轻人少年得志有些锋芒也是难免的,照林格大人说来,已经比当年进步多了。”赫尔嘉只得好言安慰,“下官看来,这脾气倒是有几分像公主殿下你。”

“照你这么说,还是我的不是?”

柯依达冷哼一记,转过身来,在茶几旁坐定,赫尔嘉看着,低头浅浅笑了下,然后倒上一壶茶来。

“如果这一次的武勋记功,大概可以晋升少将了。”赫尔嘉缓缓地道,二十岁的海军少将,在这个年代实在是少见,“不论如何,这孩子的才能不容忽视,听说这一次,一个人带着敢死队便断掉了各国舰队的后路,就算是有奥利维娅的暗卫协助,也够让人吃惊了。”

果决,冷酷,惯于在生死搏杀之中出奇制胜,甚至置之死而后生。

比起作战,更像是计算精准的赌徒。

柯依达闭上眼睛,回想那几次战役的分析结果,只淡淡叹息了一声。

睁开眼来,望着明亮的阳光。

那个头发灿若朝阳,有着异色双瞳的年轻人,身负高贵的血统和与生俱来的天赋,怀抱卓越的才华与但是,究竟有着怎样的觉悟和野望,想要获取怎样的人生呢?

尽管是在归航途中,全舰的守备依然没有丝毫放松,负责探查前方海域情况的巡航舰派出几十里,主旗舰的卫队也几步一岗,轮班倒换,指挥官亚伯特法透纳上校本人,即便伤势未愈,也依然不定时地亲自巡查。

夜幕降临的时候,海面上的温度已经比白天下降了许多,站在甲板之上便有习习的凉风灌进军装的衣领,旌旗在头顶猎猎作响,在灯火阑珊之处望去,年轻的指挥官满头奢华的金发便暗夜中火焰,甚是耀眼。

林格弗洛亚透过窗户看了许久,方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身后一袭黑衣紧身扎束的女子站在他的面前,砂色的眼睛犀利冷峭,触及他的目光时,却是恭敬地低了头下去。

“奥利维娅?”

“是,大人。”

“你在任务中暴露了身份吗?”

女子微微一滞,没有否认:“很抱歉,大人。”

身为最精英的暗卫统领,在任务中自曝实在是件不可想象,也不可原谅的事情,如果不是三年前那场生死一线的战役逼得她不得不现身,想必此时也不用承受眼前这男人冷郁的目光了。

奥利维娅并不曾想以任何理由为自己的失误开托,只是思及当时的情形,双颊微微有些僵硬。

“他知道了多少?”

“我的名字,仅此而已。”

她笃定地回答,林格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隔了很久,才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对领花和袖饰,以及一纸文书,放在面前的书案上。

“奥利维娅弗洛亚中尉,根据目前任务的执行情况以及你所累积的武勋,现授予你少校军衔。”

神鹰军的暗卫营,和帝国其他的谍报部门一样,他们的身份不为人所知,武勋少有人耳闻,甚至连升迁或授勋仪式都有可能是秘密进行的。

当然,由神鹰军副军长亲自授予军衔,也是不多见的。

女子的脸上却没有表现任何激动的神情,只是略略仰了头,立定敬礼:“谢大人!”

“这次的任务不会持续太久了,你好自为之。”林格看着年轻女子波澜不兴的姣好容颜,并没有再说什么,“下去吧。”

“是!”

奥利维娅敬了个礼,取过自己的领花袖饰,便要转身。

林格却是又叫了一声:“等一下。”

她停下脚步,只看见对方的手一扬,一道弧线直面而来,她眼疾手快地抓在手里,却是一枚精致的瓷瓶,隐约有淡淡的药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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