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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太喜欢,所以好辛苦

*** *** ***

「再来一杯。」

我举起酒杯麻木的往肚子里灌,可是除了脑袋有些晕以外,什么用都没有,借酒浇愁?切,都是他妈骗人的玩意。

一口闷完重重的把酒杯砸在桌上,摸索着椅子站起身,晃荡着就准备走。

「哎,哎,你还没给钱呢,去哪啊!」

我一把打落抓着我胳膊的那只手,「没钱!」

「嘿,你小子还挺横啊,你信不信我报警。」

「关我屁事……」我晃晃悠悠的就往门口走。

老板赶紧从里面跑了出来拦在我面前,把我又推回吧台。周围的酒客立刻来了精神,搬好椅子看起这难得的热闹。

「你小子别洒酒疯啊,快付钱,我这里不赊账。」

我笑着把双手搭在老板肩上,保持着平衡,「你……你看看我这条命值多少钱,够不够付你的酒钱。」

「你耍无赖是吧,看着挺正经的人没想到是这么个货色。你别走,你等着啊,我现在就报警!」

我脑袋越来越晕,站着也有点费劲,干脆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报吧……正好……我今晚没地住……」

「嘿,混不吝啊,成,我看警察来了,你嘴还硬不硬。」我就像是在看戏般看着老板在我面前跳脚。

「白风远?你怎么在这?」我抬起头看了眼迎面走来的女人,有点面熟,但又想不起是谁。

「老板,别报警,酒钱我给……」我低着头,止着胃部些许的吐意也顾不上她在干嘛。

紧接着一个人上来就搀住了我的身子,我原本就有些站不稳,干脆就半靠着稀里糊涂的一起出了门。

耳边老板的骂咧和周围食客的嘈杂变得越来越遥远,脑袋越来越迷糊,眼前的路都变得歪七扭八,像是一条条莫比乌斯带。

当我被稀里糊涂的拖上车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迷糊中感觉有人在搬我,摇摇晃晃,掐我的胳臂还有点疼。我想睁开眼睛,可眼皮只觉得有些沉重。又过了片刻,耳边听见一个女声,「麻烦你了师傅……白风远你还好么?白风远。」

这声音很熟悉,而且听着很烦躁,经过刚刚折腾这一下,我勉强醒了点酒,至少是能睁开眼睛了。周围的环境很是陌生,看着像个卧房,一盏暖色床头灯散发着温馨的光芒。

这时一只手端着杯水靠了过来,「先喝点水吧。」

我摇晃着脑袋,试了两三次才抓住玻璃杯,一口喝了个干净,然后抓着空杯子发呆,那只手再次伸过来拿走了我手里的杯子。

「你还好吧……」女人的声音再次传来,我茫然的转过头,总算聚焦了瞳孔和记忆点燃了这具疲惫不堪的身体。

「是你……是你!」看清楚眼前的罗素菲后,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顿时支撑着想站起来。

「你别动了,安心躺会吧。」

「你少给我来这套……罗素菲,是你……是你干的吧……是你把我和沐婉荷的事告诉姓蒋的,是不是。」

罗素菲手僵持了片刻,最后居然迎着我的目光嗯了一声。这一声嗯让我几乎完全清醒了过来,又或者让我醉的更深了。

「你这个女人心怎么这么歹毒,你就非要把沐婉荷逼死么,你就非得用这么阴险的招数,强迫别人很有劲是不是,很解气是不是?」我虽然还站不起来,但手上的力量已经恢复了大半,我牢牢抓着罗素菲的手臂,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白风远你喝醉了,快松开,你抓疼我了。」

「抓疼你了?你不是喜欢玩这种强迫人的戏码么,你不是喜欢逼良为娼么。来,我也让你试试被人强暴的滋味。」说完,我一用力,直接把罗素菲按倒在床上,翻身压在她的身上,然后就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白风远,你是不是疯了!」罗素菲拼尽全力的挣扎,我一手按住她的脖子不让她起来,一手直接把她的衬衫扣子全部撕开,单手抓住胸罩前段的链接处,用力一扯直接把胸罩给拽断了。

「啊……疼啊,白风远,你清醒一点!」

「我他妈现在就很清醒,你这个婊子,之前不就挺着个奶子想诱惑我么,现在又装什么。」

两团酥乳随着我的暴力从撕烂的衬衣中跳了出来。

我双手一手一个紧紧握住完全是泄愤般的在揉捏。罗素菲抓着我的手臂拼命想推开我。

「白风远,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别这样。」

「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什么样的人都不是,我就是为她活着的人!没了她,我根本就不是人!」我一边说,一边又伸手开始扯她的裤子。

「我也让你体会体会被强迫的滋味!」

听到这话,罗素菲突然就不挣扎了,她无力的松开手,任凭我把她的长裤脱了下来。就在我拉开她的内裤露出阴毛时,她才轻声开了口。

「白风远,你想来就来吧,我阻止你不是因为我是什么冰清玉洁的身子,相反,这身子早已经脏了。我只是知道,你如果真做了,明天酒醒的时候,你一定会后悔。」

我粗暴扯开她的内裤,她眉头一皱,强忍着没出声。

「说的真好听,怕我后悔?事到如今,你真以为我还在乎别的么。」

「沐婉荷知道了会伤心的……」

「你别提她!你没资格提她!」虽然我嘴上大声呵斥着,但手上的动作还是不自觉的停住了。

「昨晚,我在楼下劝过她,让她不要上去,可她不听,她还是叫我小菲。我真的尽力了,可我阻止不了她。」

我缓缓松开双手,随后身体跟着也软了下来,她又提起了昨晚。那令人绝望的昨晚。

我像是一头快要病死的野兽,呜咽着慢慢滑落在地上。

「你们为什么非要伤害她,她那么好的女人,你们放过她不行么……」

罗素菲直起身子,也没管身上的狼藉,坐在床上轻轻拍我的背。

我瞪着血红的双眼一把打开她的手,随后就支撑着站起身,歪歪倒倒的想向门外走。

「你去哪?」

「不用你管,我要去弄死蒋振育,现在,马上!」

我还没迈出门,腰就被罗素菲死死的抱住了。

「你他妈放开我,我要去弄死他,你放开我!」

「你谁也弄不死,只会把你自己搭进去!」罗素菲几乎用全身下坠的力量把我强硬的固定在原地。

「搭进去又怎么样!难道我不该死么!」

罗素菲鼓足了所有的气力,声音尖的甚至有些刺耳,「你能不能成熟一点!你妈妈把你换出来,是让你再去送死的么?就算你真的杀了蒋振育,杀人要偿命的,你想让你妈妈陪你一起死么!想想你妈妈,想想沐婉荷!」

我一点点的跪倒在地,憋了整整一天后终于忍不住放声哭喊着,「都是我的错,全是因为我……是我害了我妈妈,我的沐婉荷!」

喊完两句,我只觉得喉头一甜,接着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深红泛黑的心头血顺着嘴角慢慢淌了出来。随后只觉得整个胃部连着食管都火烧火燎的痛,在吐出一大口鲜血后,两眼一黑栽倒在地。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群人,他们好高大,但却好凶狠。

我看不清他们的脸,但他们都围在我的身边,似乎在告诉我怎么解脱自己。

我缩着弱小无助的身体坐在中间,抱着自己的胳膊,不知所措的看着周围一圈越围越近的人群。他们嘴里如同诵经般默念,逐渐堵住了我所有的出路。

紧接着有个人一步步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刀,刀磨得很锋利,冒着冷光和阵阵寒气。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随后抓住了我的头发,对着我胸口……

我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喘着气。床铺,被子,还有周围的一切都是完全陌生的状态,我这是在哪……

「你醒啦,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昨晚你可真是吓死我了。」

我茫然的反问道,「我昨晚怎么了?」

「哎,你气急攻心,吐了好多血。沐婉荷有你这样的儿子,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我抬头看见罗素菲,昨晚零星的记忆顿时也复苏了。我敲了敲有些生疼的脑袋,转身下了床,朝大门走去。

「你别装好人,恶心,昨晚的事我是不会向你道歉的。你自己也已经承认了,是你把我和沐婉荷的事告诉蒋振育的,这事我可没忘。」

罗素菲看我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关于那件事的确是我做的不对,只能说我有自己的苦衷,可换句话说,如果我不告诉他,你觉得他会查不到么,毕竟你已经出现了,这件事由我说反而可能更好。」

「更好?」我停下脚步忍不住嗤笑着反问道。

她也不着急,坐下后慢条斯理的说道,「沐婉荷进公司第一天我就知道,虽然蒋振育没察觉,但我能感觉到,她进SE的理由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所以我一直尽量躲着她,怕的就是蒋振育知道我和沐婉荷的关系。后来你突然回来,紧接着他那废物儿子被收拾了没多久我就发现他在调查你和沐婉荷的关系。为了阻止他继续查下去,我才假装发现沐婉荷,告诉他我和沐婉荷是同乡,而你是她的远方弟弟,毕竟你从高中开始不就习惯叫沐婉荷姐姐了么。我尽量把你说的无足轻重一些,希望他放弃在你身上做文章。毕竟在一起也这么久了,蒋振育对我这点信任还是有的。可我还是想的太简单,你们在一起住了三年,她又供你读书,不管我怎么去掩饰,你们的关系还是显得很亲密。而且老蒋现在也算是迫不得已,不得不出手了。」

「听你的口气,你和他还不是一条心?那你跟他这么久图什么,图名分,图钱,还是图那狗日的秃顶?」

罗素菲站起身,对我做了一个来的手势,然后就去了隔壁。

隔壁房间的门一直是关着的,她转动把手打开了门。

我没有动步子,只是先把视线投了进去,这才慢慢转身走进了屋子。

房间的布置很温馨,而床上正躺着一个年老的女人。

「这是谁?」

罗素菲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阳光洒进屋子,正好把这张床笼罩其中。她轻描淡写的说道,「我妈,脑溢血导致的植物人,躺了快十年了。」

十年,几乎很难再苏醒过来。

「我知道其实很难醒了,可我妈还有意识,偶尔还会流泪。她是我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放弃不是。」

罗素菲说着话,便开始利索的帮她妈妈翻身。

「那这和蒋振育有什么关系,难道是他害的?你在潜伏?」

罗素菲哭笑不得的看着我,然后指了指屋外,示意出去说。

「年轻人想象力就是丰富,SE这几年在开发一个生物电子装置,可以刺激脑细胞。目前还处于试验状态,我曾经听说有植物人曾经被这种技术治好过。可惜内部人体试验资格不好拿啊。我陪了蒋振育这么久,他就一直给我画饼,你说我跟他能一条心么。但唯一的希望也就只有这个了,反正都脏了,耗着呗。」

我在心里苦笑了一声,行吧,现在想恨罗素菲也恨不起来了,到头来还是只能恨自己。

「你妈妈怎么变成这样的?」

说到这,罗素菲终于卸下了轻松的伪装。

「被我气的,这些破事都是陈谷子烂芝麻,你确定你要听。到时候颠覆了你对沐家的看法可别怪我。」

「沐家,和沐家还有关系?」

罗素菲嗤笑了一声,「沐婉荷是源头,但说到底她那时候还小,是无心的,我可以原谅她,沐叶秋一心学医不问外事,甚至还想帮过我,虽然被我拒绝了,但人的确是好人,我也不怪他,除此之外,沐家上上下下恐怕就再挑不出几个好东西来了。不过你大可放心,前天晚上,我和你妈妈已经冰释前嫌,以后再见面说不定还能一起喝杯茶。」

如果她直接说出沐家没什么好东西,我肯定会生气,可她却先把沐婉荷兄妹拎了出来,这让我不由的想继续听下去。

「我爸的事你估计也知道,那时候沐婉荷爷爷是执长,那老头年轻的时候还不错,可上了年纪以后天天没事就到处跑,村里的事基本都落在沐婉荷他爸身上,按理说,我爸这算也是功德一件,原本他应该公开给我爸算一个功绩,那样我们娘俩日子也能好过点。」

罗素菲越说表情越轻松,就像在说一件无比滑稽的趣事。

「一开始他明明带着沐婉荷亲口告诉我,我爸是为了救人而死,可没过几天他就突然改了口,非说我爸是自己淹死的,和沐婉荷没关系。他这么做,无非也就是为了就是不想影响执长之争。毕竟我爸也算有点人缘,出了这种事,教子无方,纵子为祸的骂名肯定会背上。后来老爷子回来也没给我爸平反,这件事居然就这么过去了。当时就只有沐婉荷和沐凌辰在场。两个小孩子都没开口,我爸自然也就是白死。这也是我一开始为什么那么恨沐婉荷他们俩的原因之一。至于沐婉荷她那个妈,心机更是重的很,我也懒得多说什么。」

「不可能,沐婉荷不是那样的人。」我立刻就开口辩驳道,我不相信沐婉荷会做这种颠倒黑白的事。

「我一开始以为她年纪小,不敢开口,不过现在我才知道,她第一时间就开了口,甚至在她父亲逼迫下也不肯改口。于是她爸用竹条狠狠打了她,皮开肉绽,活活在家里躺了一个多月。等她恢复过来的时候,这事早已过去,我爸尸体都不知道埋了多久。可我当时一直以为她是故意躲在家里。沐婉荷性子也是挺倔的,还挨家挨户走过。她爸后来把她关在家里好长一段时间,对外就说她生病脑子出了问题。反正就是谁也不信她,或者说谁也不愿意信。毕竟欺负一对孤儿寡母是多有劲的事,你说是吧。」

罗素菲的眼睛里含着一丝泪光,可嘴上却笑得很灿烂。我被她的表情堵的如芒在刺。

「我……」

「具体那些糟心的事我就不细说了,没劲,反正你能想到的很多恶心的事我和我妈都经历过。她沐婉荷风华正茂的时候,我就已经学会怎么从那些土老板那靠色相换钱。沐婉荷出事后,我也带着我妈离开了云漓,我们辗转过很多地方,我妈因为云漓那些伤害身体变得很不好,后来连活都干不了,只能在家躺着。没办法,还是得我去挣钱。原本想干点正经事,可命不好,最后还是沦为别人的玩物。但不管怎么样,至少我妈的病有着落了。可不曾想那一年被我妈知道了,她气得直接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罗素菲说着扭脸看了眼次卧的方向,能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的妈妈心里其实很内疚。

「我妈就是想不开啊,我们都经历过那么多,还在乎什么清白,人能犟的过命?我妈躺下以后,我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也是运气好,喝醉酒睡了一个教育局的领导,那家伙色归色,但对我还不错,他让我要学习,要有文凭。你别看我这样,学点东西速度还可以,当然了和你肯定比不了,之后就被他安排到了一中。那个老男人也是点背,安置完我第二年就被人举报进去了。我呢,和你说这么多,不是让你可怜我,我不要任何人可怜,这辈子对也好,错也罢都是我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我只想让你知道,这世界永远有比你活的更糟心的人,人来这世间就是来受苦的。」

「罗阿姨,昨晚对不起了。」过去的种种实在太过纷杂,如果沐婉荷可以原谅她,那我更没什么资格再去指责什么。所以我还是得为自己昨晚的禽兽行为道歉。

「别别,你别叫我阿姨,叫我名字我听习惯了。不过你手劲是不小,抓的我现在都还在疼。好了,没什么事早点回家去吧,你妈妈现在很需要你。千万记住,别再冲动,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现在你妈妈的状态才是最重要的,以后的事具体怎么解决都行。」

这时,罗素菲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看了眼皱起眉来,「是蒋振育,你别出声。」

「喂……嗯,对,在家……行吧,反正你放我鸽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别和我解释,我又不是你老婆……什么,你约了沐婉荷……香橙酒店,现在?等等,我这有点事,等会儿给你回过去。」

此时的我早已经穿好鞋推开了门,罗素菲跟在我后面大喊,「白风远,别冲动!哎呀,这孩子可真是。」

我身上没钱,但是已经顾不得其他,拦了个出租报上了酒店的名字。我其实依旧处于不知所措的状态,并不知道去到了酒店该做些什么。

经过这次惨痛的打击,我的思考能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可能短时间内很难恢复如常。

但我知道,我绝对不能让沐婉荷再次受到伤害,届时不管自己会用到什么法子都算是命中注定。

罗素菲家离市区有点远,虽然我心里很着急,但出租车也飞不起来。等我赶到的时候,已经过了很长时间。

我让司机在这等我,骗他说我接个人就下来,然后飞快的跑向酒店楼梯。

老天似乎还是眷顾我的,沐婉荷此时正站在酒店台阶上,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似乎正在低头看着。

同样的台阶,如果前天晚上我赶上了那该多好。

容不得再想太多,我飞快的跑过去随后紧紧的抱住了她。沐婉荷只是轻轻挣扎了一下,就放松了下来。

「婉荷姐,别进去,别进去了,我们回家,回家好不好。」

沐婉荷一脸憔悴的扭脸看着我,语气僵硬而生冷,「你昨天去哪了,昨晚去哪了?就吼了你一句,家就不要了?妈妈也不要了?」

「要,我都要,对不起,婉荷姐,我求你,别进去。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沐婉荷扭头看了眼酒店又看了我一眼,「我还进去干什么,我才刚出来。要不是为了等你,我早回家了。」

「……你说什么,你已经进去过了?」我松开沐婉荷,气急败坏的就往酒店里冲。

沐婉荷赶紧拖住我,「白风远,你干什么?你怎么会和小菲在一起,为什么又莫名其妙的让我不要进去,你到底想干嘛!」

「我要去跟他做个了断!」

话刚说完,沐婉荷立刻闪身站到我面前,「你要和谁了断啊。风远,他们是不是在看守所打你了,把你脑袋打坏了啊?」

沐婉荷急切的把我硬拉弯下腰,抱着我的头仔细查看着。我曲着身子被沐婉荷抱住脑袋,手不自觉的又抱住了她。

「婉荷姐,我都知道了,我全听见了,都是我的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自以为是,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不是好儿子……」我死死抱住她的腰,痛哭流涕。

沐婉荷愣了片刻,接着拽着我的耳朵把我脑袋拎了起来,扬起眉毛试探性的问了我一句,「白风远,你听见我和蒋振育打电话了?」

我看了眼手环然后点了点头,沐婉荷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阴沉,她松开手,然后拽着我的胳膊,声音严厉的简直吓人,「跟我回家,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我原本想要和蒋振育斩断一切的气势顿时被沐婉荷这一声震的荡然无存。

沐婉荷拽着我大踏步的往外走,我跟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说道,「那走这边吧,还有俩出租在等我。」我知道,沐婉荷是真的生气了,应该说她好像从昨天早上见面开始就有点生气。

一路上,沐婉荷都是叉手看向窗外,完全不理我。我现在的脑子就跟浆糊一样,根本理不清目前的状况。我也不知道再次受到伤害的沐婉荷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回到家后,我发现唐烁居然回来了。

「哥……你怎么搞的跟个要饭的一样啊……」

我还没说话,沐婉荷便看着唐烁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小烁,回房去,不叫你别出来。」

唐烁听见后,二话不说就窜回了屋子,进门前还很同情的看了我一眼。

沐婉荷赶走了唐烁后,并没有和我说话,而是一步步走到沙发前,重重的坐了下去,她双膝并紧,手肘抵在膝盖上,双手撑着额头。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现在的她一定很痛苦吧,可这份痛苦又是为了挽救我,所以不得不忍着是么。

我缓缓走到她的面前,跪在她的面前,轻轻伸手抱住了她的双腿。

沐婉荷感受了我的靠近,却并未抬头。

「婉荷姐,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你别憋着了,想骂我想打我都好。你别这样好么,我害怕……」

沐婉荷的身体被我轻轻晃动,依旧没有抬头,她越这样,我越害怕。我曾天真的以为,在国外的那些日子已经让我的心变得麻木。可如今面对再次受伤的沐婉荷,我才明白。和她相比,真的没有任何疼痛是值得一提的。

「婉荷姐,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报仇的,结束以后我们就离开这里好么,我会一直陪着你,再也不会……」

那句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并没有说出口,这是我曾经豪言壮语说过的话,可是我惨败了。报仇,我有什么资格去报仇?有什么资格陪着她,有什么资格去保护她。

陪着她,想到这三个字,我失力般松开了抱着沐婉荷的手。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不正是因为我擅作主张的陪着她么。

白风远,你难道还不明白,你原本就应该远远看着她,你的靠近就是灾难,你根本就是一个不应该存在的人。

「对不起,婉荷姐……我,我刚刚乱说的,我会自己滚回去上学,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不会再给你捣乱,再也不会了。我马上就走,我现在就买机票!」我失神般茫然的碎念着。

「够了……」沐婉荷轻轻吐出两个字,我抬起头,正和她对上目光。她的眼神失落,心疼,犹豫,痛苦,叠在一起似乎只有一句话,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沐婉荷轻叹了口气,把我拉到沙发上坐好,我魂不守舍的坐在她的身边,手不自然的放在膝盖上摩擦着。

「所以妈妈在你心里永远就只是这样?」沐婉荷清冷的说道,丝毫没有隐藏语气里的失望。

「嗯?」我转过头,完全不理解她这句话的含义。

「就算你听见了我和蒋振育的电话,就算你听见了我答应去赴约,难道就能代表我答应他的企图?我儿子变成了逃犯,然后我再把自己搭进去?让我们母子都成为对方砧板上的肉?白风远,妈妈在你心里就是个这么蠢的女人?这么蠢的女人会帮你摆脱性骚扰的诬陷?会想到让你提前做好准备不被警察抓到?会完好无损的把你救出来?」

沐婉荷越说越激动,到最后气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我原本还被她的责问震的头晕目眩,可当完好无损四个字落入耳帘时,我就把什么都忘了。

「完好无损?婉荷姐,你是说前天晚上你没有被他……」

沐婉荷忍不住用手拨了下我的后脑勺,「还问?现在连妈妈的话你都不相信了是么?妈妈到现在有骗过你一次么!」

没有,从来没有,沐婉荷从来都不会骗我……

「你干什么,放开我。」

「就一会,一会……」我死死的把沐婉荷侧身抱在怀里,拼命的往身体里挤,鼻子深深埋进她的脖颈中,双手在她娇柔的背脊上摩擦着。

对我而言,真的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沐婉荷没有受到伤害,那些畜生没有得逞,上天原谅我的鲁莽和冲动,给了我第二次机会。

虽然我说一会,可我足足抱了十来分钟,沐婉荷除了开头说了一句后就再没开过口,一动不动乖巧的缩在我怀里。

直到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才猛地握住沐婉荷的双肩,让她脱离了我的胸膛。

沐婉荷的脸变得红扑扑的,双眼也水灵灵的看着我,好像已经忘了刚刚自己的大声呵斥,可眼下我根本顾不得这些。

「可你昨天早上明明哭的眼睛都肿了,整个人那么憔悴,那么伤心,难道不是被蒋振育欺负的?」

重新提起这茬似乎也让沐婉荷重新找到了生气的状态。她扭动肩膀脱开我的手掌,又恢复了一开始的生冷。

「蒋振育欺负我?你真以为我这两年在SE是白干的么?他能威胁我,我不能威胁他?整个公司每个部门都有我的人,他的私事我是管不了,可他在公司里干的那些烂事,我比他记得还清楚。平时我看上去好说话,不代表我好欺负!我只是不愿意掺乎进他们那些破事里。」

「那既然你可以威胁他,干嘛还非要一个人去他的酒店,多危险啊。」我仍然想不通,既然沐婉荷手握杀器,干嘛还要搞什么缓兵之计答应他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时他第一次正面跟我龇牙,又是稳操胜劵的状态,我当然要赴约去诈他的口风。危险?他搞出这么无耻的花招来对付我儿子,到底是谁危险还不知道呢!你等着看吧,我迟早得收拾他!」沐婉荷背挺的笔直,双手交叉于胸前,下巴高高扬起,英姿飒爽的看着我。

事到如今,我也不敢再去说什么以身犯险之类的话,她能好好的待在我面前就已经是感恩戴德了。

「看来是我又犯傻了。」我有些尴尬的转过身使劲搓着双手,心里依旧是无法平息的激动。随便吧,只要她没事就好,只要她没事,我是什么样根本不重要。

「你以为呢,我明明提前叫你藏起来,就是怕进了派出所被蒋振育安排人欺负,同时也可以为我争取更多的时间。我是真没想到你会听完那通电话就把自己送到市区让人抓。而且最最傻的是,就算你真的以为妈妈去羊入虎口了,你也可以先打个电话给我确认一下,就算你没带手机,难道还借不到一个手机?」

我抬起头看着沐婉荷眨了几下眼睛回味了一下她的话,说的对啊,我当时那么玩命去酒店想阻止她,为什么不先找个手机打电话阻止她。智商呢?脑子呢?我现在才发现自己当时居然已经失智到这个地步了?

「本来什么事都没有,非把自己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就非让我心疼你才舒服,说到底从头到尾会欺负我的人就只有你!」

沐婉荷说完,眼眶就红了,转身赌气般的不再理我。

我在一旁低着头,搓着手指,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那种情况,我脑子都是懵的,只想着阻止你,什么都忘了,什么也顾不上了。对不起,为了我,让你暴露了自己辛苦收集的证据。」沐婉荷收集蒋振育罪证的初心自然不是为了救我,肯定有着更大的用途。

沐婉荷调整了许久才长出口气,悠悠的说道,「那倒也没什么,虽然会让蒋振育陷入大麻烦,但换你出来总是划算的。更可况,救你根本没用到那些东西。」

「你说什么?那你是怎么救我的?」

「不告诉你……自己猜去吧。」说这话时,沐婉荷的语气简直冷的吓人,坐在那似乎都在不断散发着寒气。

我心里一阵阵发怵,根本不敢追问。

「反正现在没事了,早上我去那也是拿回公司的撤诉文件和他签字的声明,而且蒋振育应该会消停很长一段时间,毕竟这次交锋也算是他赢了,而且还占了大便宜。」

一番沉默之后,我慢慢凑到她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婉荷姐,你还没告诉我,昨天早上你为什么哭的那么伤心。」

沐婉荷突然就站了起来,扭头看着我,虽然红着眼,但却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嗓音越发暴躁起来,好像我提起了什么不该提的事。

「你说我为什么哭,为什么哭了一夜停都停不下来,哭的我嗓子到现在还痛着,你说呢?」

我彻底懵了,按她说的,沐婉荷那晚明明就很漂亮的解决掉蒋振育,可为什么回家还哭的这么伤心,也就是说她哭的原因其实和蒋振育陷害我这件事没关系?那和什么有关系呢?

这时候让我这完全僵死的脑袋去猜这么复杂的事简直就是要命,我只能天马行空胡思乱想,总不会是张宁出轨了吧。

「难道是因为张……」我只说了个张字,就果断闭了嘴。因为沐婉荷的眼神变了,变得简直想杀人那种。

「你想说因为张宁?呵呵,我差点都忘了。」沐婉荷苦笑了两声,然后深吸一口气后,语气极其平和的对我说道,「白风远,这一个星期都不许跟我说话!」

「可我下个星期就要走了……」我可怜巴巴的对她说道,希望她能看在这点上别那么狠。

「走?你走啊,你可以现在就走,走了就别回来!」

说完转过身,大步朝着房间走去,随后砰的关上了门,把我一个人晾在了客厅。

这下我可是真的傻眼了。

***

因为沐婉荷的关系,我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粘稠的无力状态。她没有受伤害原本是一件让我欣喜若狂的事情,可她此时的怒气实在让我摸不到头绪。

我真的觉得自己越来越蠢了,明明之前沐婉荷的心思和想法我还能明白一些,可现在却连一点思路都找不出来。

打发了完全在状况外一无所知的唐烁,我躺在床上,梳理着我和沐婉荷走过的种种。往事如影片在我的脑海中滚动,很多画面我都已经十分熟悉。

虽说我希望沐婉荷能慢慢放下我,慢慢的疏远我,最后彻底忘记我。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能理解这短短几个星期,她情绪的冷淡和莫名。

对你来说,我是谁,你是谁?

大雨时的问题被我重新拉回了脑中,是因为自己关心过度了么,打着担心的旗号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她是谁,还能是谁,是我妈呗。虽然如果单纯期待的话,我肯定也希望她还能……唉,跑题了,白日做梦要不得。

我转了身,扔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又回头想着妈妈两个字。

妈妈,我默念着这个词,事到如今,我仍然不敢说自己很贴实的体会过这个称呼。沐婉荷为我所有的付出自然是出于母爱,可这份母爱却是以从天而降的方式来到我的身边。我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这份母爱的厚重和珍贵。

但却依旧少了些什么,对,少了源头。十四岁重见沐婉荷时,简直和初次见面没什么区别。那时候的她除了顶着一个母亲的头衔于我而言完全就只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想到这里,我发现理不通的地方越来越多了。我自己的记忆力有多强,我很清楚。问题是,我被卖的时候已经五岁。可五岁之前的事为什么会那么模糊。

我努力在脑海中搜索五岁前的记忆,发现残破的就像被台风扫过一样。

零星的树影,斑驳的家具,被父亲夹在手里转交出去的寒冬,剩下的就是父亲的怒吼,而那些不堪入耳的怒吼外呢,那个照沐婉荷所说,无比疼爱我的妈妈却根本没有出现在记忆里,我的记忆出现了巨大的空洞。能搜索到最远久最完整的记忆的只有养父的微笑和养母的冷漠。

我完全忘记了米雪的警告,集中注意力拼命的去索求那些本该属于我的记忆。

「他为什么不肯叫我妈妈,我哪里得罪他了,你说啊。」

「他还小,你多给他点时间,以后会好的。」

「小?你看到他的眼神了么,这是小孩子该有的眼神么,他恨不得咬我一口。」

「行了,行了,别说了。」

……

「妈妈……妈妈……你在哪……你是谁?」

……

「听话,只要你乖乖吃饭,乖乖长大,你就会找到妈妈的。」

……

原本还算祥和却模糊的画面在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我整个人似乎都漂了起来,悬浮在这一片有些残酷的漆黑里。

慢慢的四周开始渗出淡淡的红色,随后越来越深,到最后如闪灵里的血潮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的遮掩过来。

原本的寂静无声突然被混乱的嘈杂声所掩盖,这股嘈杂声逐渐统一,最后如念经一般挤占了我的全部潜意识。

「别说了,别再说了……」

「哥,你怎么了哥,快醒醒啊,你怎么了?」

我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快速抱着被子缩到了床角,警惕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哥……你没事吧。我是唐烁啊!」

我在唐烁就要跑出去喊沐婉荷之前恢复了神识,然后一把将她拉住。

接着我便反复叮嘱她无论如何要替我保密。唐烁虽然不明所以,但好在对我的话总是无条件的执行着。

沐婉荷严格遵守了不许和她说话的命令,吃早餐的时候看都没看我一眼,上班路上也和我离得远远的。

我不敢造次,现在这种情况,按计划回学校基本是不现实了。

晚上下班我小心翼翼的尾随着沐婉荷出了门,下了楼梯才发现,沈浪正在马路边靠着他那辆破宝来侧脸看着来往的车流,显然是在等我。

我看着沐婉荷缓步远去的背影无奈的垂下头,然后走向马路边。

「在这装什么深沉啊?」

沈浪看到我的一瞬间就换了副轻快的表情,随后拉开车门。

「正好路过,上车和你说点事。」

在车上坐定后,沈浪不住的清着嗓子,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老沈,我最近不是特别顺,没啥心情陪你干耗,咱们什么关系也不用多说,你就别浪费时间酝酿感情了成不。」

沈浪掏出块口香糖,又把座椅往后拉了点,语气里还是带着轻松。

「没什么大事,其实就是和楚玥有关系,我感觉她最近情绪不太好。」

「所以呢?」我跟着问道,那晚楚玥献身的愚蠢操作我肯定是不会多说的。

「我……我喜欢她,你应该知道了吧。」沈浪憋了半天目视前方说了这么一句,这气氛被他搞得好像他喜欢楚玥多对不起我一样。

「我知道啊,所以呢?」

「可她喜欢的人是你,一直都是。对不起老白,我也不想把我们之间的关系搞成现在这样,但已经就发生了。所以你能不能……能不能抽空去劝劝她,她有些话不愿意告诉我,但肯定会愿意告诉你的。」沈浪看着前方含着一丝淡淡的笑,单手把着方向盘扣着皮套。

「过不了几天我就准备回MIT 了。」

「这么突然?不多在国内呆一段时间么?」沈浪惊讶的表情简直像是忘了我原本就应该回去一样。

「回去了,各自还有各自的事情。楚玥的事我不打算去多说什么,高中毕业后我就没和她联系过,我对她的情谊永远只是好朋友。如果她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到现在还在喜欢我,那我就更没有和她见面的必要了,不该有的感情斩断的越干净就越好。而且说句实话,我总觉得她喜欢的不是我。」

沈浪撇撇嘴,「这点你没什么好怀疑的,我很清楚。」

「你之前去爱丁堡是不是见过她了?为什么回来要瞒着我,还一副失望的表情。」

沈浪尴尬的揉了揉鼻子,「我是去过了,而且我还去表白了……」

「结果呢?」我非常直男的补了一句,「结果被拒绝了呗,你就非得让我把话都说全乎了?」沈浪气呼呼的扭身看向窗外。

「你到底喜欢那丫头什么啊?就因为她长的像个萝莉?我觉得你对她执念好像挺深的,都不像你了。弱水三千你不是一次只取一瓢么。怎么感觉你的弱水好像现在就只剩这瓢了?」

「她以前有自闭症你知道吧。」

「听你提过。」我递着话让沈浪接着往下说。

「其实说真的,你对她的了解应该没我深,这丫头挺不容易的,早年丧母,父亲重婚,这几年父亲也没了。虽然有个家但其实没什么亲人了。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但她还是那么单纯,那么善良,虽然不怎么爱说话,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性子却又特别要强。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纯真的女孩子,只有她,纯美的像天使。我真的特别想保护她,照顾她,把她宠起来,像个有些任性的小公主一样。可惜……哎,我是喜欢萝莉,因为总感觉她们不像现实中某些女人那么复杂,可当我真正遇到一个心动到不可自拔时,结果人家又看不上我。早知道高中时候我也好好学习,当学霸了。」沈浪一阵自嘲,透出一股无可奈何的辛酸。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放弃还早了点,机会还多呢,怎么追女孩子我是一点教不了你。反正如果喜欢就别想太多吧,虽然可能辛苦了点。」我也不知道是在劝他还是在劝自己,反正喜欢一个人,是件挺累的事。

就在我俩坐在车里正惆怅时,我手机突然响了,打开一看,是沐婉荷的消息。

「又不想回家了?」

我吓得赶紧回了好几条,把沈浪直接卖掉,然后立刻打开车门,「我得撤了,走的时候告诉你。」说完关上门飞快的往家赶去。

就这么沉默着过了两天,沐婉荷的神情终于开始缓和,不会再刻意的无视我,但还是没和我说过话。我其实早就憋不住了,但我又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哪了,怕万一说错话又会惹她不开心。

所以只好煎熬的陪着她玩默剧。

等到了第四天,虽然还是没交流过,但在家里的时候沐婉荷开始有意无意的在我面前经过。

我觉得时机应该差不多了,我毕竟是她儿子,多大的气也该消了吧。而且,我也快忍不下去了,毕竟沐婉荷就在眼前,却不能和她说话,这感觉别提有多难受。

等吃过饭,唐烁回了房间之后,我走到厨房水池,讨好的陪沐婉荷一起洗碗,她也不理我,任凭我跟着一块洗。

洗碗后,沐婉荷擦干净手,解下围裙就往外走,我赶紧拦在她面前。

「婉荷姐……我们聊聊吧。」

「到一个星期了么?」沐婉荷停在原地,语气已经恢复了温和,我一看有门啊。

「我哪能憋得住一星期不和你说话,就这么两三天我都快憋出病来了。」

沐婉荷看了我半天,一顿蹙眉后总算露出笑容来,接着便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那陪我出去逛逛吧,妈妈也有话要跟你说。」

我连连点头,跟着沐婉荷就出了门。

「婉荷姐,我们去哪啊?」

沐婉荷四处看了看,「时间还早,我们坐车去北河公园转转吧。」

二十分钟后,我们漫步在了北河公园,两个人很默契的走到人比较少的南门附近。

「婉荷姐,之前的事都是因为我引起的。可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生气,还哭了那么久,你就当你儿子比较笨,能不能告诉我。」一上来我就直奔主题,这个问题已经把我困扰的快要掉头发了。

可沐婉荷却根本没接我这茬,而且第一句话就让我惊掉了下巴。

「风远,你说妈妈辞职好不好?」

「辞职?为什么啊?」

沐婉荷低下头把被风吹落的鬓发重新塞回耳后,然后轻声说道,「妈妈已经三十多岁了,不想再继续那些尔虞我诈的生活。人生也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个地方妈妈待腻了,我想换一种活法。」

「那你打算去哪啊?」

「那你不用管,反正我会经常和你联系的,也会去看你。」我一听就急了,「哪有这样的,你不管去哪总得告诉我一声吧。」

「会告诉你的,而且就算不告诉你不也知道么?」沐婉荷说着晃了晃手环,即使知道我能通过手环听到她打电话,她也没有摘下,甚至连信号也没关。

「但是妈妈对你也有要求。」沐婉荷转过身很认真的看着我说。

「什么要求?」

「妈妈觉得不管做什么事,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最好。既然你选择了计算机这个领域,我儿子又那么棒,妈妈希望你能给我拿个图灵奖回来。」

我真的很想摸一下沐婉荷的额头,可我又不敢。

「图灵奖?妈你没和我开玩笑吧。」

「你看我像开玩笑么?而且不仅如此,你还得努力学着赚钱。毕竟妈妈是不打算好好工作了,到时候肯定免不了你接济,换句话说,你得准备养我,你觉得你现在能养的起我么?」沐婉荷转脸笑着问道。

「能啊,我现在就有三万四千七百美金的存款。」我下意识的如数报备了我的小金库。

「哪来的啊,你那么忙还有时间勤学检工?」

「都是我参加竞赛赢得,学校的竞赛都是有钱人组织的,优胜奖金很丰厚。」

沐婉荷突然伸手穿过了我的手臂,和我紧紧靠在了一起。

「我儿子还是那么棒,所以以后你就两件事要办,第一就是奋斗图灵奖,第二就是赚钱养活妈妈。」

我在脑里捋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庞大信息量,然后慢慢冷静了下来,并拎出了重点。

「婉荷姐,SE的事和走失儿童有关系,甚至和人体实验有关。你去SE工作原本就不是为了钱,更不是为了成就,为的就是那些孩子。这种情况下,你能利落的辞职?那些孩子,还有你和陈阿姨一起负责的联盟,说扔就扔了?」

沐婉荷把视线拉的极远,「拐卖儿童的事不是妈妈一个人能解决的。这是社会问题,这些年我自认也做的够多了。我也有资格拥有自己的生活不是么?我就想一个人抛下那些负担,然后轻轻松松的去一些想去的地方。反正有你在后面支持我,这个应该不难实现吧。除非你不管我了,任妈妈人间飘荡?」

「我怎么可能会不管你,只是……唉,我明白了……」

沐婉荷转过头,似乎对我所说的明白二字有些诧异。

「你怕我经历了这些,即使出国也不得安心,为了不让我担心,所以才辞职是么?图灵奖不过是个幌子,你只是希望我不要想太多,安心做好自己的事。赚钱养你更是让我能重新回到自以为能保护你,让你依靠的那种状态。所以,你是又准备付出一切,压抑自己来成全我的人生?」

沐婉荷挽住我的手突然松开了,她可能发现自己的儿子不像曾经那么好蒙了。

「婉荷姐,我承认这次回来,我的很多举动都不得当,但我已经知道自己的问题,陈阿姨说的对,我还太嫩了,但我会改的。仅仅是这么一个小小的问题难道就要让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么?这合理么?你放心出国以后我不会再胡思乱想,会踏踏实实的做好自己的事,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我也绝对不会再胡乱给你惹麻烦了。」

沐婉荷深吸一口气,「你改不了的,我也改不了了……」

「我可以……」我话说了一半,突然就定住了,随后加快了步伐冲出了南门。

马路对面,楚玥下了车,一个肥硕高大的光头在她身后握着她的肩膀,两人亦步亦趋的进了一家酒店。

「风远,你怎么了?」

追上来的沐婉荷一头雾水的看着我。

「这丫头真他妈是疯了!婉荷姐,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又是该死的酒店,楚玥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飞快的跑到对面,可两人已经没了踪影。于是我跟着来到前台,想问一下楚玥他们的房号,可前台却非常敬业的死活不告诉我。

这时突然从身边伸出一只握着手机的手,「这是你们老板的电话,你接一下。」

我转过头,原来是沐婉荷,她对我解释道,「这是陈姐的酒店,她能说的上话。」

前台接了电话后,全程都在说好字,最后不仅问到了套间的房号,连副门卡都握在了手里。

我大步的迈向电梯,沐婉荷紧随其后,「白风远,待会不管是什么情况,你都能冷静一点。」

我一边呼气一边点着头,随后拿出手机找到了沈浪的电话,可刚拨通我就挂断了,他其实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还是别跟着惹事了。

这层楼有点绕,加上我又着急,转了半天也没找到地方。最后还是沐婉荷指引了正确的方向。

「婉荷姐,你在外面等着吧,我自己进去看看。」

沐婉荷想了想,握住我的手捏了捏,「那你要冷静,冲动只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

我点点头,轻手轻脚的打开了房间的门,这房间还挺豪华,进门穿过卫生间和客厅,我朝着唯一有亮光的房间走去。透过门缝立刻就看到了一副无比揪心的画面。

楚玥全身只穿着蓝色圆点的内衣和内裤,低着头,头上带着狗耳朵的装饰,脖子上挂着一个金色的狗项圈牵着一条金绳,上面他妈还有两个铃铛。她跪爬在地上,绳子的另一头,刚刚那个肥硕的光头正赤裸着身体坐在椅子上。

「表现不错,没事,第一次有点害羞是正常的,你放心等以后习惯了,得求着我调教你。这小胳膊小腿可真嫩啊,雪白雪白的,你还真是个宝贝。放心,以后主人肯定最疼你。来,先过来给主人舔一舔。」

沐婉荷可能说的对,有些事真的我一辈子都改不了,「要舔你他妈自己舔。」伴随着我暴躁的一声,一脚就把门踹了开来。

光头吓了一跳,从椅子上直接弹了起来,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那丑陋的老二像一团肮脏的烂泥挂在两腿中间,他顺手拿过浴巾,不慌不忙的围上身子。

眯眼看着我,「你是谁啊,这他妈什么破酒店,居然该随便就放人进来!」

跪在地上的楚玥只抬头只看了我一眼就浑身完全僵住了,随后眼神开始涣散,彷佛瞬间去了另一个世界。

我压根就不理那孙子,这段时间我什么没见过,人渣反正是见了一堆。

「楚玥,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胖子侧身一把挡在楚玥身前,「小逼崽子,你搞清楚状况,这可是老子养的狗,她是自愿在这伺候老子的。再说了,你他妈到底谁啊,你知道我是谁么?」

我上前拽住光头的胳膊把他扯了老远,然后站在楚玥面前。

「楚玥,你老实告诉我,你真是自愿的么?」

楚玥就那么看着我,又彷佛根本没看我。

「你说话啊!」我忍不住咆哮道,楚玥只是浑身一颤,身体却更加僵硬。

「你个逼崽子是不是有点过了……你他妈别愣着,赶快把他给我弄走,我丑话可说在前面,要是真把我惹火了,你可不好收场。」光头可能是我被那一甩的力道震慑住了,虽然语气还是气势汹汹,但却没再上前一步。

楚玥依旧没有说话,就那么两眼无神的看着前方,不得不说,她现在的样子有些吓人。

光头看我一直挡在前面彻底火了,「这他妈算什么?收了钱然后派人来捣乱?行啊谢老三,你他妈可真行。」胖子说完就开始穿衣服,一边穿还一边放狠话。

「这事算行了,小丫头,你和谢老三一起跟我这玩仙人跳?你们他妈的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老子养母狗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呢。今天没那气氛了,改天老子要是不让你跪着求我操你,老子就直播吃屎。」

「要滚快滚,别他妈那么多废话,她不是你能碰的,小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今天幸亏遇见的是我,这要是被沈浪碰到,那后果肯定要严重的多。

胖子穿好衣服,一边指手画脚,一边骂骂咧咧的离开了套间。

直到胖子离开,楚玥依旧保持着刚刚我进门的动作,丝毫没有变化。

「这算什么?主人?狗?楚玥你脑子是不是被撞过了?被威胁的?被逼的?有什么事你不能告诉我们,你知道如果今天撞见的是沈浪,会有什么后果么?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他有多喜欢你?就因为他平时吊儿郎当的?」

楚玥听到沈浪两个字哐当一声坐倒在地上,带动着脖子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嘲笑声,但她的表情依旧僵在哪,毫无变化。

我忍不住挠着头发,左右焦躁的踱着步子,乱了,全他妈乱了。原本以为自己回来只是干扰了沐婉荷,怎么连高中时期最好的两个朋友也被搅的一团乱。眼下怎么收场,我怎么告诉沈浪我现在看到的这一幕。

他心里纯洁如天使的小可爱突然成了一个满身肥油一脸横肉死光头牵绳挂铃铛养的狗?

「你也出去!」我听见声音一扭头,发现沐婉荷也进来了。

「我都听见了,你出去,我给她收拾。」我无奈的再次看了眼楚玥,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身出门守在了外面。

靠着墙,看着手机上沈浪的电话,几次想拨通却又放弃了,想想那天沈浪口中对她溢于言表的喜爱和心疼,我怎么说的出口。可事到如今如果瞒着沈浪,那我岂不是对不起他。怎么这操蛋的事一件接一件的不停呢,而且还他妈老是给我出这种送命题,连喘口气的功夫都不给?

过了将近二十分钟,楚玥才在沐婉荷的牵引下缓缓走了出来。

沐婉荷看了我一眼,「什么都别说了,先带她回家吧,她受的刺激不小。」

我没说话,先一步走在了前面。我也不想和她说话,她原本高中时期在我心里的样子和这次重遇后简直天壤之别,反正不是她疯了就是我疯了。

电梯下到一楼,我们刚刚走出来,楚玥突然挣脱了沐婉荷的手,「我还有东西在楼上,我上去拿一下。」机械的说完后,她立刻转身小跑着回了电梯,然后迅速关上了门。

我和沐婉荷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这又是抽什么疯,接着沐婉荷使劲拍了我两下,指着电梯的数字表大喊。

「不对不对,这小丫头不对劲,快上去。」

在沐婉荷的提醒下,我们直接去到了顶楼,冲进消防楼梯往上跑了一层,发现顶楼的消防门果然大开着。

「你们别过来……别过来……」

我和沐婉荷在距离楚玥五米远的地方刹住了脚步。

「楚玥,你冷静点,有话好说……」

楚玥站在天台边缘,一只脚已经跨了出去。

「我很冷静,真的,你们都别过来。」

事情的变化急转而下,完全超出预期,让我根本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我尽可能冷静的看着楚玥,沉下嗓音,「楚玥,我承认刚刚我说的话有些过分,但你知道我只是着急,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你别冲动,咱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白风远,谢谢你!」楚玥的身体在忽急忽缓的阵风下摇摇欲坠。但她的表情却是那么平静,我彷佛看到了在MIT 最后几个月的自己。

「不管你谢我什么,都不应该以这种方式。楚玥,你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和沈浪都会帮你解决的。」

楚玥突然就笑了,「沈浪……沈浪……白风远谢谢你让我明白,自己不过是在做梦,脏了就是脏了,再怎么掩饰也无济于事。其实咱俩重逢那天我就打算这么做的。可没想到你突然出现了,接着他也出现了,我鼓起的勇气被你们俩打乱了。我就想着也许可以偷偷的把自己的肮脏藏起来,只和你们做朋友,只看着你们。是我太贪心了,所以才会连累你看到今天这一幕,真的对不起。你知道么,我真的好怀念高中最后一年的时光,从出国开始,每分每秒我都在想念那时候的我们,他还有你,就像是太阳和月亮。」

楚玥收起了笑容,语气却变得更加温柔,「你说的对,我是喜欢沈浪,那么突然,那么不明所以的就喜欢上了。其实我本来真的很烦他,因为他老是没什么正经,但后来我才明白,他就是想逗我开心。在爱丁堡的日子里,只有他会经常跟我联系,给我信心,给我安慰,让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被丢在异国他乡,哪怕我对他是那么冷淡的态度,他也没有放弃过进入我的生活来安慰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你不要冲动,你放心,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那家伙都会喜欢你,我了解他。」

我飞快的抓住沈浪这个突破口,殷切的说着,可楚玥根本没搭理我,就那么自顾自的说着。

「我的爸爸妈妈从小就经常吵架,妈妈天天抱着我哭,然后跟我说一大堆爸爸的坏话,所以那时候我不爱说话。后来妈妈去世了,爸爸带着我又找了个新的女人。那个女人的眼里只有爸爸,或者是爸爸的钱,我这个女儿就像是个陌生人。所以我也不爱说话。爸爸很忙,后妈又不爱搭理我。于是我拼命的学习,争取留学,就是希望爸爸可以在百忙之中给我一点目光。至到后来遇到了你们,你们那么有趣,对我又那么照顾,我真希望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哪怕只是做朋友。」楚玥说完最后一句,小巧的脸蛋上顷刻间便染上了红晕。

「我明白,我明白的,只要你现在想开点,我们以后还是可以在一起。我保证,这一辈子我们都会是永远的朋友。」虽然我的话得不到回应,但我还是在努力和她沟通。

「后来爸爸也去世了,家里就剩下我的继母,她继承了我爸爸的财产,又找了一个新的男人。于是虽然我有一个家,可其实却只是一个空壳。爸爸活着的时候,很支持我留学,可他走了以后,继母慢慢就断了我的经济。那些日子可真难熬,可我还是熬过来了。天天放学要去打零工,端盘子,还要争着去24小时上夜班,夜里回来的路上总是胆战心惊。父亲的死让我重新变成了那个自闭惹人讨厌的女孩。如果不是沈浪,我真觉得这个世界都已经把我抛弃了。我不像你们,我的心很小,世界也很小,我只是不希望让对我好的人失望,可就连这都没做到,妈妈走了,爸爸走了,现在就连沈浪……我也成了会让他失望的样子。」

如果沈浪在,对现场局势会不会更好一点。想到这,我赶紧拿出手机,「我现在就让沈浪过来,有什么话,你直接告诉他。」

「别打!你们都把手机放下,不然我现在就跳,你让我把想说的说完,好不好。」

楚玥听到我要打电话,顿时激动起来,大声的喊道,柔软的身体在边缘不住的摇晃,让人心里一阵发虚。

我赶紧放下手机,身旁的沐婉荷也配合着放下了手机。

「那年,他飞来爱丁堡看我,我真的很高兴。但当他跟我表白的时候,我却拒绝他了。我不是不想答应,我只是自卑。沈浪心目中的白雪公主其实只是个灰姑娘,而这个灰姑娘还有着可怕的家庭和不招人喜欢的性格,她没有信心能配的上王子。沈浪离开的时候,我哭了好久,可我真的不想耽误他。他的家庭他开朗的个性都值得拥有更好的女孩子。」

我听着心里满是遗憾,这丫头怎么会这么想呢,「你想的那些根本从来都不是问题,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么,他根本不会在乎这些,那可是沈浪,是我们最好的朋友。」

「我明白,只是明白的太晚,沈浪一直以为我拒绝他的原因是因为你。只是他不知道,你就像是另一个我,虽然也经历了很多但却远比我更坚强,更洒脱,我对你更像是一种崇拜。可他不一样,他总是坏坏的,傻傻的,时隐时现,却把我的心偷走了。他多傻啊,他不知道他来看我的时候,我偷偷看了他多少眼。我原本以为他不会再联系我,可他没有,他还是学着像个朋友那样关心我,安慰我,给我寄家乡的零食,拍丑照逗我开心。后来我终于想通了,可也晚了。」

楚玥原本说到这里,冒光的双眼猛然黯淡下去。

此时一直没有出声的沐婉荷突然开了口,「丫头,今天风很大,你能不能下来再说,如果你没坚持说完就被风刮倒怎么办。你放心,这是建设路的怡心酒店,人流量很小,不会有人听见的。你就站进来慢慢说,我们保证安安静静的,不会刺激你,你先下来好么。」

楚玥同样没有回应沐婉荷的话,她沉默了片刻,语气也越发的平静起来,而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我继母是个只会花钱不会赚钱的懒女人,她找的男人是个花言巧语的烂赌鬼,两个人一拍即合,花光了我爸的遗产后,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她以要将我父母合葬的理由把我骗回家,那一晚,她突然良心发现一样的向我忏悔,告诉我她会继续供我上学,我喝了一杯果汁之后就跌进了地狱里。他们可真有办法,居然能把我的处女卖到二十万。他们说给我找了一个主人。这个主人可以让我们三个衣食无忧一辈子。呵呵,主人!」

我总算明白了刚刚那个家伙所说话的含义,「那你为什么要答应他们,我们不是已经回来了么?你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

「因为他们拍了我永远也不愿意让你和沈浪看见的照片!有了那些照片,我就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和沈浪在一起了。他总说我和别的女孩不同,我纯洁无暇的像一片白羽,可这片白羽已经脏了。我不想让他失望,我希望他能记住我最好的样子。对不起,白风远,度假村那一晚我的确玷污了我们的友情,可我没办法,我不想变成别人的奴隶。我以为如果我不是处女了,他们就会放过我,很傻吧。」

傻,的确是太傻了,我觉得她这脑子除了读书外简直就是傻的冒泡。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找沈浪,你明明喜欢她,那不是更好。而且他的能力你还不清楚吗,有什么事是他不能解决的,何况还有我!」

「不能的,如果给了他,他会记住我一辈子。也许他这一生都会被我困死,我不要,我要他忘了我,继续傻傻的,开开心心的活着。但是你不同,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喜欢的人,所以你不会一直牵挂着我。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也感谢你当时阻止了我。」

楚玥明显开始有些体力不支。她费力的抓着天台的扶手,平衡着自己娇小的身体。

我真的开始有些着急了,甚至连她说我有喜欢的人时,都忘了去看身边沐婉荷的反应。

「楚玥,真的,根本就没多大的事,不过是些照片,而且你现在不也还是清白的么。你放心,我和沈浪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那些照片销毁,你是自由的,什么主人都交给我们来解决!你要相信我们啊!我求你了,你先下来,好不好!」

「你不明白的,我根本不希望他看到那些东西,我希望我在他的心里永远都是那个他喜欢,他想要的样子。你不是女孩子,你不是我,你不懂。只是有些事发生了就注定无法抹去,你们总会看到,从此以后你们在想到我的时候就会想到那样的画面,那样肮脏的画面……」楚玥说不下去了,默默垂下了头。

「不会的,我们不会的,我们不会记得那些东西,我知道你是被迫的,相信我,沈浪还是会喜欢你,不,他会比现在更喜欢你。」

「可是我会……你不懂的,你真的不懂。我没你们想象中那么坚强,如果我没有爱上他,如果你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我的事,我也许会苟活着,可也绝对不会和他在一起。但现在不同了,一个女孩最恶心丑陋的样子会被她最心爱的男人看见,甚至铭记一生,我承受不了这样的痛苦,我也配不上那么好的男人,只有我死了,他才能真正的自由,我不能也不要去困住他。」

身边的沐婉荷吸了口气,无奈的轻声吐出一句,「少女情怀总是诗」。

而我则被困死在原地,看着摇摇欲坠的楚玥却不能上前,只能茫然的恳求着她。

「楚玥,你冷静一点,你如果真的跳下去,我怎么跟沈浪解释。我怎么有脸见他!你如果真的死了,难道你以为他会忘了你么?他还是会记住你一辈子的,你真的希望这样?求你了,别跳,真的别跳!一切都有办法解决。」

楚玥摇了摇头,「你们就当我再任性一次吧,身后的事情我真的没有心力去管了。我死了,沈浪也许会难过,但时间终究会冲淡这一切的。若干年后等他老了,回想起我来,希望他能忘记那些不堪,只记得我曾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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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词穷了,而且这种随时面临死亡的压迫让我的精神也快到了极限。

「其实爱情真的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可我们总喜欢给它设限,让它变的复杂而痛苦。却忘了在感情的世界里,只有彼此才是最重要的,周围的一切都是视线之外。我们总是迫切的希望爱情的结果是美好的。可却忘了爱一个人享受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这样的过程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只要彼此是对方心里所希望,所爱的样子就好了,我们原本可以超越一切,对抗一切,放弃一切,可因为我那时的犹豫,还没开始就已经丧失了爱他的资格,他还是我心里的那个他,可我已经不是我了。」

楚玥说完后低着头,幽幽的唱起了歌,她的声音不大,被风吹的断断续续,可甜美的声线却带出了某种安宁,某种达成心愿的畅快。

「……

忙しなく街を走るタクシーに(懒洋洋地靠在行驶在)

ぼんやりと背负われたままくしゃみをした(畅通道路出租车的座位上,打了个喷嚏)

窓の外を眺める(眺望着窗外)

心から震えたあの瞬间に(我深切盼望着)

もう一度出会えたらいいと强く思う(能在最初内心悸动的那刻再次相遇)

忘れることはないんだ(我是不会忘记的)

君は今もあの顷みたいにいるのだろうか(你是否今天也同当时一样呢)

……

朝日が昇る前の欠けた月を(朝阳升起前的那未满之月)

君もどこかで见ているかな(你是不是也在某处仰望)

何故か訳もないのに胸が痛くて(不知为何胸口开始作痛)

渗む顔霞む色(你的脸在脑海浮现以朦胧的颜色)

今更悲しいと叫ぶには(现在之所以如此悲痛地呐喊)

あまりに全てが遅すぎたかな(是不是因为一切都已为时已晚)

もう一度初めから歩けるなら(若是可以重新开始)

すれ违うように君に会いたい(想擦肩而过地与你相遇)

どれだけ背丈が変わろうとも

……

朝日が昇る前の欠けた月を(朝阳升起前的那未满之月)

君もどこかで见ているかな(你是不是也在某处仰望)

何もないと笑える朝日がきて(让人能将往事一笑而过的朝阳升起)

……」

轻声唱完后,在场的三人包括沐婉荷都已经止不住的打开了泪腺。

楚玥理了理头发,虽然泪流满面,却是一副满足而羞涩的表情,「白风远,答应我,永远不要让沈浪知道今晚我说过的话,让他永远以为我爱的人是你。对不起,又让你承受这么多,可谁让你总是那么强大呢……谢谢你,白风远!」

「楚玥,楚玥,不要,真的不要,我一点都不强大,我承受不住的,你饶了我吧。你下来好不好,再给自己一个机会。我求你了!」我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的声音。

楚玥默默看着我,随后缓缓抬头,看向漆黑苍穹的点滴星辰和那一轮蒙着纯白薄雾的上弦月。

她轻声念叨了最后一句话,接着便打开了双手,闭起了双眼,如同展翅划过南极海面的雪燕,缓缓向后仰倒了下去。

「多谢月相怜,今宵不忍圆……」

天台边缘那纯洁如初雪的娇小身影彻底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今晚发生的一切,开什么玩笑,楚玥就这么跳下去了?

跳了……自杀了……她死了……以后再没楚玥这个人了……又是因我而死……又是我害的?

……又……

心脏猛烈的震动了一下,大脑跟随心脏的剧烈抽搐同步进入猛烈的共鸣,随后颅内「砰」的一声,那枚核弹终于还是爆了……

***

这是哪?这是养父,还有养母?那这个小男孩是谁?是我?那我是谁?

「来,叫妈妈,从今天开始她就是你的妈妈,她会好好照顾你!」

「我不要……她不是我妈妈,我要我妈妈,你们把我妈妈还给我!」

养母原来是会对我笑的,她笑起来原来是那么的温暖。可我怎么那么凶恶,像是一只会咬人的小野兽。

画面变换,来到了餐桌边,「你吃饭好不好,这都是妈妈辛辛苦苦做的,你吃一口好不好!」

小男孩一把将饭碗打翻在桌,然后跳下椅子躲在后面警惕的看着养母。

「你不是我妈妈,我不要吃你做的!」

养母举着勺子僵在半空,艰难的维持着笑脸,「小远,听话,不可以随便打翻盘子哦。」

「我不要你管,我要我妈妈,我要妈妈!」

……

场景再次转换,小男孩站在家门口,使劲抱着楼梯栏杆,养母站在门口,眉头紧锁,急的一头都是汗。

「我不进去,你骗我,你说带我去找妈妈!」

「小远,先回家再说好不好,你别再折磨我了好不好!」

「我要妈妈,你把妈妈还给我!」

「我就是你妈妈啊!」

「你不是,不是!」

这时,对门突然开了,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从门里走了出来,这个女人不算漂亮,可是却很亲切。

「这是怎么了啊?」小男孩二话不说,就冲进了对门。

「小远……小远,你快回来!对不住啊,这孩子不听话。」

「没关系,不然就让他先在我家待会吧,反正我现在在家也没什么事,我劝劝他。」

……

「你真的知道我妈妈在哪?」小男孩坐在椅子上呆呆的问着,「我当然知道啊,可是你妈妈现在不能来见你。」女人趴在桌上,和孩子的视线齐平,声音温柔的如润物的春雨。

小男孩的眼眶立刻就红了,「为什么妈妈不来见我,她不要我了么,是我不听话么,妈妈说过她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的。」

女人伸手轻轻的抚摸着男孩的头发,「因为妈妈被困住了,她很想你,却没办法来见你,所以你得自己想办法去见她。」

「那我去哪里可以见到她?」

「得等你长大了才能见到她,你要足够聪明,足够强壮,足够勇敢,只有这样的孩子才能在上天的指引下找到自己的妈妈。所以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长大。如果你一直胡闹,那就真的永远都见不到妈妈了。」女人不急不缓,循循善诱,脸色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那等我长大了,妈妈会忘了我么?她还会喜欢我么?」

「会的,她一直都在等你,你的妈妈在等你长大!」

……

自此之后,这个女人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小男孩也开始变得温顺起来,自己吃饭,自己洗漱,自己睡觉。但依旧不愿叫养母一声妈妈。

「不好意思啊,又得麻烦你照顾一下了,我有点事得出去,可能会很晚回来。」

「没关系,如果太晚回来,你就明早再来接他吧,晚上我带他睡。」

「好,真是麻烦你了。」而小男孩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就已经钻了进去。

女人给男孩讲故事,陪他做游戏,到了晚上,她让男孩自己玩,然后就去厨房做饭了。

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男孩坐在地上摆弄着积木。

「小远,去开门,应该是你妈妈来接你了。」

「她不是我妈妈,我不要回家!」

「听话,就算你不想回家,阿姨也得和你妈妈说一声啊。」

小男孩站起身,一步步走到门前,他的个子还很矮,需要踮起脚伸长脚尖才能有足够的力气打开门。

作为第三者的我,心突然就慌了起来,我站在男孩身边大声喊道,「别开,别开门!你别开啊!」

时间被无限放缓,似乎是故意让我看到门被打开的每一个瞬间。而我声嘶力竭的呼喊却如同进了真空地带。

「我求你了,你不要开门,不要,不要啊……」

门被缓缓打开了,屋外一片黑暗,像是深渊的凝望,男孩站在门口呆滞的看着面前那个高大的男人。

进来的不是养母,而是一个男人,一个带着温和笑脸的男人,可从我颤抖的视角里,他的双眼却泛着贪婪而可怕的绿光。

「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

男人蹲了下来,笑容逐渐张狂而兴奋,「没关系,你很快就会认识我了……」

……作为旁观者的我已经蜷缩在了地上,我把自己抱成一团,拼命的往后退,可不管我怎么退,那个画面,那个场景却没有分毫的变化。我不敢睁眼去看,可冥冥中却有种力量强迫我去目睹着眼前的一切。

「你有什么冲我来就行,不要伤害这个孩子!」女人护着男孩一步步往后退。

「那就得看我心情了。」男人原本温和的面容突然开始变得扭曲,配上催命一般的森然笑容简直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他的手掌像是钳子,大而有力,一手捂住女人的嘴巴,把她带倒在地,然后另一只手掐住男孩的脖子,把两人拖进了卧室。

画面切换后,女人被扒光了衣服,大字形捆在了床上,嘴被内裤堵住,一脸绝望的看着天花板,男孩也被脱了精光,绑在椅子上,立在床边。

女人被堵住嘴的前一刻,只喊了一句,「小远……闭上眼睛……」

男孩惊惶失措的缓缓闭上了双眼。随后,男子立刻狠狠抽了男孩一个耳光。

「小朋友,睁好你的双眼,这场演出,你可是唯一的观众,别让我失望,不然今天可能就是你在这肮脏世界的最后一天了。」

之后的画面完全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R 级片片段。

女人虽然被扒了精光,可男人显然对性侵毫无兴趣,他举起早已准备好的匕首,顺着女人的身体从上到下略过。冰凉的匕首和可预见的可怕命运让女人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男人小心翼翼的在大腿处缓缓拉了一刀,鲜血顺着皮肤溢出,蜿蜒流淌。男人看见血的那一刻,浑身开始剧烈颤动,兴奋的不住低鸣,女人立刻就痛的曲起了身子。

男人没有停歇,接着又在对称的大腿处又划了一刀。他像是在作画一般,享受着此时此刻的一切。鲜血,痛苦成了他的养分,让他笑的如同恶魔的吟唱,「很好,很棒,这才是这具身体应该有的样子」。

一刀一刀周而复始,从划过到捅入,而每一刀粘稠的血迹都被他涂抹在了男孩赤裸瘦小的身躯之上。

半个小时后,男子如同吸完毒,满足的伸展着身体,重新露出温和的笑容。

而男孩原本雪白粉嫩的身躯早已变为了血人,他把最后一刀血染在了男孩的额间,轻声问道,「现在认识我了吧……」说完男人带着断断续续的疯笑,转身出了门。

而男孩面对着已经面目全非的女人尸体整整待了一夜……

被营救后的三天里,男孩没说过一句话,甚至连那僵硬的表情和无神的双眼都没变过。

很快,一群人找到了家里,他们有男有女,一个年纪略大的老人,冲进屋内,抓住男孩的肩膀使劲摇晃着。

「你还我女儿!为什么你能活下来!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他都交代了,开门的是你!是你!你为什么没死,你还我女儿!」

「他是疯子啊!我的女儿啊,他不用偿命啊,还有没有天理!都是你,你是帮凶!她才刚刚从那个家暴的畜生那逃出来,怎么就会遇到你!都是你的错,该死的是你!我那么好的女儿,天哪!」

很快另一个老妇人也加入了战局,男孩茫然的看着面前两张伤心欲绝的脸庞,这几天,他终于重新听见了外界的声音,虽然只有六个字。

「你的错,你该死!」

「我的错,我该死!」

我的错,我该死……

「我的错,我该死!」

「风远,你说什么……风远!你醒醒!」

「我的错,我该死!」

「天哪……小烁你好好看着他,有事大声喊我,我马上回来……」

「我的错,我该死!」

房子,床,天花板,不是,都不是,有什么可以解脱的东西么,刀,刀!给我刀!

我从床上半跪着爬起来,把眼前所有的东西都拨到一边,书桌,笔筒,刀,刀……

我趴到桌上,把桌上的东西都挥到地上,双眼里只剩笔筒里那把裁纸刀。

「哥,你干嘛,你要干嘛!哥……你别这样,哥……」

「刀,给我刀……」我往前猛扑,随后身体失重,重重的摔在地上,但是没关系,我拿到了,我拿到刀了。没事了,我可以解脱了。对着脖子,一刀就结束了,什么都结束了。

「哥……你放开……哥,你别吓我好不好……哥!」两只白嫩的手臂用尽全力搂住我握刀的右手,声音的主人是个女孩,带着哭腔大声喊道。

我拼命的甩动手臂,「放开我,放开我……」

「我不放!死也不放……沐姐,沐姐,你快来啊,我拉不住了,沐姐!」

这刀可真锋利,还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能碰到脖子了,就一点,我就要解脱了,我的错,我偿命……

「白风远!转过脸来看着我!」

我被这雷霆一吼击了个哆嗦,缓缓转过脸去,只看了一眼,我的瞳孔就开始急剧收缩,拿刀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一个神情毅然,面色憔悴的绝美女人举着水果刀横在她雪白的脖颈边,义无反顾的站在我面前。

「白风远,我们比比看,是你手速快,还是我的手速快!」依旧与我僵持的女孩看到这一幕,瞬间就懵了,「沐姐,你这是干什么!你们……你们都在干什么!」

「小烁,放开他……白风远看着我,告诉我,我是谁!」

是谁,她是谁,她很重要,比什么都重要……妈妈,她是我妈妈!

「妈……妈。」我犹豫着,迟疑着吐出了两个字。

妈妈并没有因为我这两个字放下刀,相反她手上的力量竟然加重了几分,细嫩的肌肤被利器压迫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凹陷,「风远,你不是想死么,妈妈不拦着你,从此以后不管你去哪里,妈妈都会陪着你。既然你活的那么痛苦,那么来吧,妈妈和你一起。」

「不要……我不要你陪,你要活着,好好活着,是我该死,只是我该死。都是我的错,从头至尾都是……我不要你陪,不要!」我疯狂的咆哮着,可握刀的手却再也无法拉近一分,全身所有的力量都在自发对抗我的意志。

相比之下,妈妈持刀的手却稳的像是石刻一般。除了微微抽动的娇小鼻翼和紧抿的双唇,她的表情显得毫无惧色。

「很可惜,这是妈妈的决定,你改变不了,就像现在我改变不了你一样。如果你动手,妈妈一定会比你更快划开自己的脖子。」

我的手开始颤抖,随后蔓延到手臂,最后扩展到全身,「你不要逼我,你们为什么都要逼我……」妈妈没有给我再多反应的时间,她控制着凶器缓缓下拉了几分,很快,鲜艳的血滴就从脖颈处流了出来。

「不要!」我的身体在最短的时间接管了所有行动,右手丢弃了裁纸刀,连滚带爬的朝着妈妈的方向而去。

「你别过来!」妈妈退后了两步突然对着我大声吼道,随着她的动作,血滴泛起的速度也跟着加快,一滴,两滴,落在她米白色的雪纺开衫上。时间开始变得缓慢,我彷佛能看到每一滴血落下的轨迹,甚至能看到它们逐渐渗透进衣物,在那片雪白中散成血雾,如同雪地中盛开的红玫瑰。

「妈妈,不要……不要丢下……不要去!」我前言不搭后语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白风远,记住你眼前的一切,记住我现在的样子,不管在你脑中曾经留下过什么样的画面,不管它有多惨烈,有多痛苦,它的终点都是此刻的妈妈。不管任何时候你想要了结自己,终点就是此刻的妈妈。你记住只要你不在了,终点就是此刻的妈妈!」

我跪坐在地上,抬着头目不转睛的和她对视着,渐渐画面就变的模糊不堪,我下意识举起手背,擦了下眼睛。画面再清晰时,妈妈原本决意的表情依然变得极其温柔,眼神里散发的都是救赎的光芒。

「妈妈……我找到你了……」

***

那个一切都还很淳朴的小镇里,妈妈刚收拾完家务,然后又端着盆来到院子里,借着一盏昏暗的灯,搓洗的着今天的衣服。

我费力的搬起小板凳,放在她的一旁,老老实实的坐在她的身旁。伸出手放进盆中,学着她的样子,揉搓着一只袜子。

从我能记住什么开始,生命里唯一的存在就是眼前的妈妈,她很漂亮,笑起来有梨涡,说话的声音像是唱歌,她很善良,会帮助邻居的老奶奶缝衣服,早起的时候会给路过的环卫工人倒热水。她很温柔,会一个晚上都抱着我睡,会给我念许多有趣的故事。

她竖着高高的马尾辫,穿着淡蓝色格子衬衫,看上去像是那些去学校念书的大姐姐。

而真当那些念书的大姐姐们从门口经过时,妈妈又会显得很难过。她总会停下手里的动作,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她们走远到消失不见。这时候,我总会跑过去抱着她的腿,用脸去蹭她。她便会蹲下身,然后轻轻捏我的脸,随后露出甜美的笑容来。

每当到了晚上,我会装作害怕哭闹不止,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匆匆忙忙从隔壁跑过来,然后抱着我睡上一整夜。

我其实一点都不害怕,相反我喜欢黑夜,因为黑夜总是很安静,但是我更喜欢妈妈。

我知道妈妈会害怕,每当爸爸在家的晚上,她都会很紧张,很不安。所以我讨厌爸爸,因为他会让妈妈害怕,虽然爸爸很喜欢我,但是他不应该让妈妈害怕,他应该要更喜欢妈妈。可惜,没有人比我更喜欢妈妈。

到后来爸爸和妈妈说,等我长大了再分开睡吧。我没说话,只是用力点头,但我心里想的是,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和妈妈睡,因为妈妈喜欢和我睡。

而妈妈也没说什么,但我知道她其实心里很高兴,因为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一直微笑着亲我的脸,弄的我痒痒的。

我和妈妈,只有有人笑了,另一人就会忍不住笑起来,只要有人哭了,另一人就会忍不住想哭。

妈妈每晚抱着我睡的时候都会讲一个故事。她给我讲狼来了的故事,告诉我不能撒谎;给我讲孔融让梨,告诉我要尊老爱幼;给我讲铁杵磨针,告诉我要持之以恒;给我讲凿壁偷光,告诉我要勤学修身。

她教我背唐诗,教我算术,妈妈什么都会,她是最完美的。

镇上放露天电影,好多人都去看,爸爸去了外地,妈妈自己带着我去,人好多,我看不到,妈妈就全程抱着我。电影演的内容我看不懂,只是学会了一个新词,「我爱你!」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问妈妈,什么是爱啊?

妈妈搂着我,伸开五指,插进我的发间,从我的后脑勺顺着头皮一直挠到前额,酥酥麻麻的好舒服。

「爱,就是喜欢一个人或者一样东西到了很深的程度,你会想一直和他在一起,只要看到他就会觉得满足而幸福。」

我似懂非懂,只是扑进她的怀里扬起头,「妈妈,我爱你!」

妈妈听完睁大了双眼看着我,她的嘴唇一直用力抿着,直到最后才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可于此用时她却哭了,我不知所以,伸手擦去了她的眼泪。

她低头,用自己的额头顶着我的额头,轻声说道,「风远,妈妈也爱你!」

那天晚上妈妈把我抱的好紧,原来这就是爱。

过年的时候,爸爸天天都有酒局,我和妈妈自己待在家里,她让人在门口的大树下给我做了一个秋千,常常带着我玩一个下午。荡秋千很好玩,像是要飞起来一样。可我更喜欢看妈妈玩,她坐在秋千上就像一只花蝴蝶,漂亮的我都舍不得看别的地方。

后来邻居的大娘大婶们找到妈妈,说她们缺条腿,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到底是谁缺腿。妈妈推辞了半天,最后还是被她们拉到了隔壁家。

我站在妈妈旁边,看着妈妈和另外三个人坐在一起搭积木,晚上妈妈才告诉我,他们在打麻将。妈妈说她不会,可那几个大婶非拖着她一起玩。

我的个子太小看不见,妈妈就把我抱在她的腿上,一边玩一边和我说话。我仰着头看着妈妈,每次轮到她摸积木的时候她都会想一会才丢出去一个。

我看不懂,也不觉得有趣,只是很多时候妈妈把积木推倒的时候,三个人都要给妈妈钱,可别人把积木推倒的时候,妈妈却不用给钱。

大家都说妈妈好厉害,妈妈脸红红的,特别好看,她说她是第一次玩。可大家都不信,但我信,因为妈妈从来不说谎。后来我看着看着就困了,妈妈就再也不肯玩了,带着我就回了家。

回到房间以后,妈妈坐在床上,随后又仰倒在床上,把手觉得高高的,一张一张的数钱,显得特别开心。

我就趴在她的身上看着她笑。

「妈妈,这些钱都是你赢的么?」

「嗯,是呀,妈妈以前在老家看过别人玩过几次,没想到这么简单。」我心想,妈妈既然这么厉害,那以后不是可以打麻将赚很多钱。

可妈妈听我说完却很严肃的告诉我,这叫赌钱,小赌可以怡情,但不能指望这个赚钱,人要脚踏实地的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似懂非懂,只觉得妈妈看着我的双眼里闪闪发光,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就好像看到她想要的生活一样。

后来爸爸妈妈带我去了妈妈的家乡,我们走了好远才到,那里好漂亮,到处都是山,树,还有水,可里面的人却不像景色那么好,他们总是背着我们偷偷的说话。

妈妈从进村的时候就一直紧紧拉着我的手,到后来干脆一直把我抱在怀里。我觉得自己有点重,因为妈妈额头出了好多汗。

听妈妈说,是外公要去世了,所以我们才会回来,可我都没怎么见到过外公。之后有一天晚上爸爸从外面回来,就开始跟妈妈吵架,爸爸那晚特别凶,眼睛红彤彤的,他骂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话,到最后还想要打妈妈,我有点害怕,拼命缩在妈妈怀里,可妈妈却一直想让我回房间去。

这时候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来了,他笑起来和妈妈一样温暖,我知道他是我的舅舅。舅舅特别帅气,他一只手就架住了爸爸然后硬生生把爸爸拖到了别的屋子里。

妈妈抱着我一直哭,我本来被吓坏了,可看到妈妈哭了,我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自己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妈妈,爸爸为什么要欺负你。」

妈妈抱着我不说话,只是拼命的摇头。就这样慢慢的我哭累了也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妈妈躺在我的旁边沉沉的睡着,眼睛还挂着泪痕,舅舅则坐在房间的椅子上看书。

他看到我醒了,悄悄对我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把我从妈妈怀里抱出来,抱到桌边。

我一直看着舅舅,心里很纳闷,为什么舅舅这么温柔,爸爸却那么凶呢,我也想变得跟舅舅一样,这样就可以保护妈妈了。

舅舅看我不说话,从口袋掏出了一个奶糖,塞进了我的嘴里,然后贴着我的耳朵小声说,「长生,你要记住,你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你要永远相信她,你还要快点长大,好好的保护她,你明白了么?」

我吃着奶糖点点头,随后又内疚的小声说道,「可我害怕爸爸,他好凶。」

舅舅笑了,他摸着我头发,又点了点我的鼻子,「当你想要保护妈妈的时候,你就会勇敢起来的,就算现在会害怕,等你长大你就不会害怕了。我们的长生会是个勇敢而强大的男子汉。」

「像舅舅一样么?」

「不,比舅舅还要勇敢,还要强大。」

舅舅说完收起了笑脸,显得有些难过,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难过,「你的妈妈是我最好的妹妹,可我没办法在她身边保护他,长生,你快点长大吧,只有你才能保护好你的妈妈。」

「嗯!我明天就长大!」我皱着眉很正经的说道,结果舅舅却又笑了起来。

从妈妈家乡回小镇的路上,爸爸一直沉着脸一言不发,甚至连看都没看我们一眼。

妈妈漂亮的大眼睛里,再没有那道闪光了,像是蒙上了一层乌云。

回家以后,爸爸天天喝酒,每次都指着妈妈骂一些很难听的话,一开始妈妈还和他争辩,可时间长了以后,她就抱着我回到我的房间里,喝醉酒的爸爸就在外面一边砸门一边骂着。

我被妈妈抱在怀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妈妈受了委屈,可我却还没长大。

「妈妈,爸爸为什么变的那么凶,那么坏。」

妈妈一边哭一边笑着捏着我的脸,「你害怕么?」

「我不害怕!欺负妈妈的都是坏人!」我大声喊道。

妈妈蹲在我的面前,捧着我的脸,轻声的问道,「风远,你觉得妈妈是坏女人么?」

我摇摇头,「妈妈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虽然我不太清楚这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但这句话是舅舅教我的,所以它一定是会让妈妈开心的话。

「那你会一直相信妈妈么?现在将来永远都会么?」妈妈抓着我的手臂,她使了好大的劲,抓的我都有些疼。

但我偷偷忍着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大声喊道,「妈妈是最好的妈妈,不是坏女人!」

「风远!」妈妈把我搂进怀里,哭的却更伤心了。就在我也忍不住要哭的时候,妈妈突然擦了擦眼泪看着我笑了起来。

「只要你相信妈妈就够了,妈妈原本也是为你活着的。」

「我也是为妈妈活着的?」我觉得这句话很有气势,于是照猫画虎的学了一遍。

可妈妈却摇了摇头,「不,你要为你自己活着。」

「不,我就要为妈妈活着。」

我仰着头第一次没有同意妈妈的话。

而妈妈则看了我好久,再没有说一句。

后来爸爸变得越来越过分,只要他在家,妈妈就会受欺负。有一天他又喝多了,指着妈妈的鼻子骂着。

那是我第一次忘了什么叫做害怕,我觉得胸膛里变得热乎乎的,像是什么东西要往外冒一样。

我看着爸爸瞪大的眼睛,凶恶的表情,最后终于忍不住从妈妈怀里跑了出去,扑到他的大腿上狠狠咬了一口。爸爸穿的是大裤衩,我直接咬在了他的肉上。

「操,你个小畜生。」他狠狠的甩动身体,可我抱的紧紧的就是不松口。

这时妈妈吓坏了,她赶紧跑上来抱住我,「风远,快把嘴松开……不许打我儿子,不然我跟你玩命!」

过了一会我实在抱不住了,嘴里咸咸的呛的嗓子好难受。最后被爸爸一甩,我和妈妈都倒在了地上。

爸爸的腿上流了血,我看那抹鲜红,心里却觉得很得意。原来我也可以不用怕爸爸,我真的长大了。

爸爸看着我们,骂骂咧咧的就甩门走了。

我扭头看着妈妈笑得特别开心,就像是打了个大胜仗,可当我想说话的时候,我才发现嘴里一阵阵透风,用手一摸,最前面的一个牙没了。

妈妈拿着毛巾,擦着我嘴里的血,可她的手却一直在抖。

「妈妈,我可以保护你了!爸爸以后再也不能欺负你了。」

「风远……风远……」妈妈只是用力喊着我的名字却一句别的话也说不出来。

晚上妈妈抱着我睡觉的时候,我心里很难受,可我不想告诉妈妈,但妈妈很快就发现了。

「风远,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我看着妈妈,伤心的说道,「妈妈,我牙没了……你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妈妈低头用力的亲了一下我的脸,「妈妈永远都会喜欢风远的,不,妈妈永远都会爱风远。而且你还会长出一个更新更强壮的牙齿来的。」

我使劲钻进妈妈怀里,「那我们一直在一起吧,不要爸爸了,他是坏人。我只要妈妈,我要一直和妈妈在一起。」

过了很久,久到我快要睡着了,我才听到妈妈轻声说道,「好,妈妈永远都和你在一起。」

之后的某一天,妈妈干了一天的活,又和爸爸争执了一夜,她好累,累到刚躺上床就沉沉的睡着了,我只好自己钻进她的怀里。

可当我觉得一阵寒冷时,我就再也找不到妈妈了……

***

往日的记忆全都回来了,那个曾经的妈妈和眼前的女人终于完整的重叠在了一起。

「妈妈……」我上前抱着她的腿,满心都是失而复得的激动。

妈妈放下来匕首,却没管脖子上的那道伤口,蹲下抱着我脑袋和我一起坐在了地上。

旁边的女孩擦着眼泪,赶紧找来毛巾给妈妈止血。妈妈全程丝毫没有在意女孩的动作,她如曾经那样用额头顶着我的额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随后伸出双手,捧住我的脸,用拇指不断抹去我抑制不住的泪水。

「那九年我找你找的很辛苦,我原以为你会过的很好,可没想到你也如此痛苦不堪的活着。我们母子不能分开,永远都不能。分开谁也活不了……」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已经没办法去思考,我只知道眼前的女人是那个说爱我,说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的妈妈,而我终于找到她了。

女孩处理好了伤口,手足无措的看着我们,「沐姐,哥到底怎么了,怎么变得跟个小孩子一样啊?」

妈妈抬起头,微笑着,「小烁,没事了,你去休息吧,我会照顾他。」

女孩皱眉看了我们半天,最后点点头,帮我们关好了门。

妈妈想站起身,可我却死死的抓住了她,深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样。

她拍了拍我的背,拉着我的手臂,在她温柔的牵引下,我们一起坐到了床上。

我抱着她的腰,把脑袋枕在她的胸口,她则轻轻拍着我的背。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我太重了,妈妈又拉着我的手臂,把我带上了床,和我面对面躺了下来,但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放开她。

她又伸开了手指,像从前那样挠着我的头皮。我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

「舒服么?」

「嗯……」

「妈妈……我把阿姨害死了,我是个坏孩子,你会讨厌我么。」

「不会,那不是你的错,你还是个孩子,那只是命运的不堪。」

「可他们都说是我的错,那个坏人没死,他们却都希望我死。」

「因为他们失去了珍贵的东西,只能把怨恨发泄在你的身上。可他们却忘了,你也是受害者。不过你放心,那个坏人死了,你的养父用他的力量让他判了死刑。」

我说完抬起头,看着她的脸,「妈妈,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妈妈也看着我,随后微笑起来,梨涡瞬时盛开于我的双眸中。

「因为我是风远的妈妈啊。」

我看着她脖子上的伤口,小声问道,「妈妈,你疼么?」

妈妈用力的摇了摇头,依旧保持着微笑。

我无意识的伸出手,轻柔带着试探,最后却放在她的脸颊上,然后用手指轻轻捏了捏。

妈妈双目短暂失神,随后两道清泪蜿蜒而下,可嘴角的梨涡却并未收起。

曾几何时,我们就是躺在床上互相盯着彼此,只是傻笑,却没有说话。她喜欢捏我的脸,说我的脸滑滑嫩嫩,捏着很舒服。

于是我也伸手去捏她的脸,我不敢用力,只是轻轻的捏着,妈妈的脸颊冰肌雪肤,吹弹得破,成了我最宝贵也最珍爱的玩具。

妈妈伸手捂住我的手,随后也放到我的脸颊上轻轻捏了起来。

我不知道抱着妈妈过了多久,只觉得天亮又夜黑,我们几乎没下过床,或者没有分离过彼此,也几乎没有合过眼。妈妈一直再和我说小时候的事,一件一件说的事无巨细。我所有的记忆都串联起来,并得到了该有的回应。

到最后在妈妈的轻声细语中,我终于支撑不住,陷入了安宁的沉睡之中。

九年的蹉跎,让她忘了怎么做一个妈妈,让我也忘了怎么做一个儿子。还好,我们都记起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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