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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泗在卧室含糊应了一声。

得到了同意,尤西打来洗手间的门,进去后反手关上,上锁。左手掌心凭空现出一只比人还高的黑色镰刀,那是死神的标配,每一个死神都有一把专属于自己的镰刀,用来收割死魂和恶魔。

这把镰刀刀身上刻着繁复而古老的花纹,盘根错节一直延伸到黑色把柄末端,泛着冷光的刀刃上折射出一双冷然的灿金瞳眸。

“就你这种低等货色,也敢来觊觎我的东西吗?”尤西扯了扯唇,勾出一抹嘲讽。

第108章 与死神共舞3

浴缸底部积着的一滩不显眼的水渍慢慢变了色, 渐渐转红, 由浅入深,凝重的黑红色液体轻轻晃动, 恍若新鲜血液, 尤西盯着它,将镰刀横于胸前,攥紧长柄先发制人,朝那坨粘稠的不明物劈去。

黑红色的液体瞬间暴涨,利用流体柔软灵活的特性避开刀刃, 试探性地往前一扑,尤西镰刀回勾,刀刃一转自他后方钩来,毫无意外地把它劈成了两半。

一劈开, 这东西就又化成了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冒泡声, 似乎是明白自己不是面前这人的对手, 它小心翼翼地往下水道孔眼流窜, 边走边还停下来抖一抖, 像是在讨饶。

尤西轻嗤一声, 收了镰刀转身。

刚要打开门,那东西忽然反扑过来, 液体聚拢幻化成一把尖锐的匕首,对着尤西的后脑勺直直刺过来,尤西感觉到凌厉的攻势, 头也不回,左手猛地出击,那只手忽然血肉尽褪,露出森森白骨,指骨捏住那把刺过来的匕首,那东西被捏住的一瞬间发出一声尖厉的惨叫,冒出滚滚白烟,不一会儿,就炸成了一滩水,这回是彻彻底底的一滩死水。

尤西收回手,嫌恶地收回白骨手,皮肉自动生长攀附,重新把骨头包裹起来,他甩了甩,打开水龙头,想把手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洗一遍。

但由于右手打着石膏,他有些行动不便。

“尤西?你还没好吗?”徐泗换好了衣服出来,他发誓他刚刚走到浴室门口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尖厉的叫声,不十分洪亮,却说不出的凄惨,像是幻听。

“好了。”尤西单手按了把洗手液,不知道该怎么一只手揉搓起泡。

“需要我帮忙吗?”徐泗敲了敲门。

“如果你不介意帮我洗个手的话?”尤西索性放弃了,举着湿淋淋的手看向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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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泗打开门,探了头进来,一看他那副相形见绌的模样,连忙走上前来。

一边把他掌心的洗手液揉搓开,一边笑道,“你家里有人照顾你吗?你一只手干什么都不方便。”

米凯的动作很轻柔,专注而认真,连指甲缝里也不放过,他比犹西矮一点,从尤西的角度,他能俯视到他长长的睫毛,和微翘的上唇。尤西心想:我是不是该凭空捏造出几个家人来才显得正常?

丰富而细腻的泡沫底下,徐泗偷偷与他十指交叉,尤西看起来很是神经大条,并不觉得有任何的异样,一瞬间的满足后,他迅速撤离,打开水龙头,“我看你还像个学生,你的父母呢?”

尤西愣了一下,学生?

再看自己一身装扮,好像是把自己捯饬得太年轻了,这也是为了迎合打篮球折了手腕的人设……于是将错就错。

“啊,父母在乡下。”尤西顺口扯谎,“我来城里上大学。”

在尤西口中,死神大人瞬间就变成了进城求学的乡下人

徐泗不疑有他,反正他也不在乎他到底什么身份。

洗完了手,他拿了一块毛巾替他擦干净,带他出去,拉开门时,他忽然转头问,“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没有。”尤西回答地斩钉截铁,一脚踩在地上那滩水上,这一次倒是比之前两个问题答得快速多了。

出了门,徐泗捏捏掌心,尤西的手真凉。

两人到了电梯口,看到那张造型别致的小沙发,真皮面料,却到处缝缝补补,贴满了各种花式补丁,而且补得很不走心,像是随手拿到一块布就糊了上去,有波点的,有条纹的,有牛仔布,有帆布,甚至有报纸,看上去像是什么后现代潮流艺术。

其实更像是,某个捡破烂的家里的珍藏。

徐泗表示可能是他跟不上这里年轻人的潮流,审美相差很大一截。

尤西却显得十分高兴,没想到哈利效率这么高,这么快就把他的宝贝移送过来了。

“就是它了,有劳霍勒医生。”他活动活动仅存的那只手,弯下腰,抓住沙发的一块角。

徐泗点点头,一抬,发现这个沙发轻得很,他狐疑地看了尤西一眼,对方则是一副已经快吃不消的表情,便以为是自己这副身体常年锯骨头把手劲儿练出来了。

轻而易举地把沙发搬进尤西的公寓,徐泗环顾四周,发生这里一团乱,箱子堆了一地,什么都没打理好。

“唔……需要我帮忙吗?”他撸起两根袖子,眨眨眼睛。

“那真是太好不过了,”尤西高兴地想拍手,被石膏限制了行动,他改为拍额头,“作为回报,我请你吃晚饭。”

“你会做饭?一只手?”徐泗挑眉,在一堆杂物中找到了被压在最底下的单人床。

“那是自然没问题的,人间唯美食不可辜负也。”尤西把他的不锈钢锅拔出来,美滋滋地弹了一下,“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

“好的,那今天我有幸要好好见识一下。”徐泗笑了笑,“我家冰箱里有菜,你看着拿,碟子调味料这些你也先用着。”

尤西嗯嗯啊啊地应承着,抱着锅屁颠屁颠地去了。

等他再回来喊徐泗吃饭的时候,徐泗已经把他的房间整理好一半,整理的过程中,徐泗发现尤西是个很念旧的人,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有种年代的沧桑感,比如说那个不知是哪个倒闭的厂家生产的过时且掉毛的绿毡,那个斑驳的飞镖盘,和那套看上去十分华丽却依然老旧的滑雪服。

如果单单只看这个房间的物品,徐泗会以为这是一位上流老绅士的收藏室,用来缅怀那些逝去的青春。

但是当他看到那张年轻的脸庞和他做的那一桌子菜时,他又觉得这只是个涉世未深又有些古怪的小孩罢了。

“尤西,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在蔬菜沙拉上淋芝麻酱和醋的混合物吗?”徐泗吃了一口,觉得此味道只应天上有,根本不应该来祸害人间,“似乎……还有点番茄酱的味道?”

尤西啧啧称奇,“霍勒医生你真棒,居然能猜出我这个秘制酱料五味中的三味,怎么样,是不是味道非常独特?”

说着,自己叉了一大块,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徐泗艰难地把那一口吞下去,真是太他妈独特了……独特到他并不想知道剩下的两味是什么。

他调转刀叉,伸向面前那一盘看起来还算正常的牛排,心想,我这挑的是最好的牛排买的,最菜的厨师都能把它做出朵花儿来,于是放心地切了一块,放进口中。

“尤西啊,你……牛排吃几分熟?”他优雅地装作擦嘴,把那口带血的牛肉吐出来。

“一分熟。”尤西吃得很开心,显然对自己的厨艺很满意,“但其实,我觉得生牛肉更好吃,淋上柠檬酱,简直美味。”

徐泗尴尬地笑了两声,原来他把牛排做成一分熟已经是最大程度上考虑到我的口味了啊……啊哈哈……

一顿饭吃得徐泗如坐针毡,为了分散尤西的注意力,不让他发现自己食欲不振,他不得不多说些话,“尤西你多大了?”

这个问题难倒了我们的死神大人,尤西已经忘记自己到底多大了,大概是一千多岁,可能是一千多几岁,也可能是一千多几十岁,这个真的无从考究,他觉得自己思考的时间太长有些招人猜疑,忙停止了对自己年龄的计较,胡诌起来,“再过两个月就二十岁了,你呢,霍勒医生?”

徐泗起身,自冰箱拿出一瓶香槟,慢慢踱过来,“再过两个月就三十岁了。”

“哈。三十岁,又是一番新天地。”尤西递过面前的高脚杯。

酒瓶轻斜,发出深沉的咕嘟声,白金色酒液闪烁光芒,流进透明的杯子,散发出馥郁的香气,荡漾不已。

“为什么开香槟?”尤西感到困惑,“霍勒医生是想庆祝什么吗?”

“庆祝……”徐泗也替自己倒上,与其碰杯,“庆祝我们能相遇。”

当的一声,他仰起脖子,将杯子里的酒液全数倒进喉咙。

尤西困惑地眨眨眼睛,他觉得似乎哪里不对,这个凡人为什么要庆祝遇见我?你知道你面前坐着的是一个死神吗?是时刻觊觎着你的灵魂盼望着你早些死去他好稳升高阶死神的人吗?

这么一想,尤西打了个恶寒,觉得自己有些可恶,将香槟一饮而尽。

“我刚刚替你整理物品时,发现了一套滑雪服。”徐泗道。

“嗯,我喜欢滑雪,到冬天来临的时候,我就会一个人背着装备去山里。”尤西觉得香槟比红酒好喝多了,他毫不客气地开始自斟自饮。

“我也想试试。”徐泗一只手抵着腮帮,撑在桌上,勾起一抹微笑,“你愿意教我吗?”

那抹笑到达眼底,使得他平添一股风流,尤西觉得他好看极了,他从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凡人好看,但现在,那种好看好像更生动了,仿佛脱离了静态,开始缓缓流动,更加触动人心。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愿意两个字的,他好像还说了今年冬天就带他上山,还兴致勃勃地讲了几次他经历过的雪崩。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他可能会把自己是死神这件事全盘托出,他在那抹微笑下全无抵抗力。

“我想我该回去了。”尤西站起身,“今晚我过的很愉快,米凯。”

“我也是。”徐泗目送着他有些惶急地离开了自己的家门,直到隔壁传来关门的声响,他才把目光收回来,落到自己那盘近乎全生的牛肉上。

他端起盘子,刷上一层黄油,把它放进微波炉。

火候明显还不到,无法食用。

第109章 与死神共舞4

尤西在隔壁落了户, 徐泗觉得两个房间之间的那堵墙很是碍眼, 他把卧室搬到了之前书房的位置,把床挨着东面墙壁, 因为那里离隔壁最近, 但由于隔音效果太好,徐泗只能把耳朵贴着墙,才能偶尔听到隔壁发出一些比较大的声响。

很好,没有床的吱呀声,也没有躁动的喘息声。

要知道, 这个国家的小年轻都开放得很,而尤西又长的那么抢眼,投怀送抱的不要太多。

徐泗觉得自己有点疯魔,指不定哪天他就趁对方不在家在墙上钻个小洞, 饱饱眼福,堕落的想法很强烈, 但最终还是被道德底线兜住了, 于是他想方设法地寻些理由到隔壁串门。

比如, 秉持着邻里之爱, 以自己骨科医生的身份时不时对尤西的伤进行复检, 虽然真没什么好看的,骨头自己生长的挺好, 不需要你时常惦记着。

比如,自己做饭做多了,邀请对方一起解决, 虽然吃不完剩下了放在冰箱明天再吃也可以。

比如,同事免费送了两张电影票,他实在找不到人陪同观看,而这时候,隔壁邻居就是个很好的同伴。

尤西觉得米凯真是一个热心的好人,他们很快就热络了起来,前后仅仅花了……一周的时间。

我们的死神大人在同僚的眼里是个极不好相处的人,这么多年也就哈利一个能说上几句话的朋友,他对自己这么快就和米凯·霍勒相熟,感到无比的吃惊。

尤其是,他只是搬来隔壁等他哪一天死去,好收割死魂而已。当然,他会偶尔帮忙除掉一些不速之客,但那都是因为他要守护好属于自己的东西。毕竟……进阶成高阶死神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有速成之法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今晚要值班?”尤西自来熟地窝在徐泗家的沙发里,拿着遥控器不停变换着频道,表情很是寡淡,找不到合胃口的节目。

“嗯。”身上已经打上尤西专有物标签的徐泗洗完碗,甩甩手,放下衣袖。

“一整晚?”尤西打了个哈欠,“真是辛苦了。”心想,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医生,我们死神失去了好多收割的机会。

“好了,你是想留在这儿继续看电视,还是回自己屋?”徐泗套上西装,把自己钥匙扔给他,“走的话,记得帮我锁好门。”

尤西接过钥匙,站起身走过来,靠着玄关,食指转着钥匙扣,一脸不解,“霍勒医生,你不怕我把你家值钱的东西都搬光?”

“不怕,你要是缺钱,挑哪个顺眼的就搬吧,对了,这个家里最值钱的东西是床头柜里那块金表,当了应该值很多钱。”徐泗欺身过来,朝他笑了笑。

真是个怪人,尤西翻了个白眼,却在对方靠近时猛地嗅到一丝气味。

他一把伸出手,捞过对方的腰,把头埋进他的颈间。

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徐泗脊背僵硬,他几乎屏住了呼吸,一阵狂喜袭上心头,手情不自禁地就要慢慢抚上对方的背,就在指尖刚刚触及那轻薄的棉质t恤时,尤西放开了他。

“米凯,你是不是喷了香水?”尤西像只闻到肉味的大型犬,在徐泗身上嗅来嗅去。

“呃……没有。”徐泗用手拨开他在胸前磨蹭的头,脸色不佳,“我没有喷香水的嗜好。”

“那为什么这么香?”尤西两手交叠插在腋窝,摸着下巴摆出一副思考的模样,“难道是某位女伴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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