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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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舱里所有的警示灯明明暗暗地亮起, 刺耳的警报声此起彼伏, 贯穿着听觉神经。

广播里传来张丽竭力保持镇定的声音, 可声带还在抑制不住地发抖。

“各位乘客请注意,各位乘客请注意, 机长突发心肌梗塞,现在正在抢救中。飞机可能会出现剧烈抖动,请各位乘客穿好救生衣,系好……”

“机长!机长!”

广播的背景音里, 传来嘈杂的人声,奔跑的声音,东西滚落的声音,乱成一锅粥。

“阿门——”范明辉擦擦光光脑门上的汗,亮出脖子里戴着的十字架,正经八百地开始祈祷。

徐泗依旧维持着趴在祁宗鹤大腿上的姿势,整个人脑子里嗡嗡直响,一点不觉得这个姿势羞耻,他现在什么反应都做不出。

飞机在短暂地稳住了五秒后,突然失速感和失重感齐齐袭向所有乘客。

徐泗觉得就像玩过山车,有可怕的离心力将你无限的甩出去。

“啊啊啊啊——救命啊!”

“oh my god! shit !”

嚎哭声夹杂着咒骂声,震耳欲聋,下坠的速度过快,气压失控,徐泗只觉得耳膜外像是压着块铁刺,分分钟要将耳膜穿透。

座位上方的氧气面罩自动掉落,无力地荡在半空中。

颜瑜摘了墨镜口罩,花容失色地挤进座位底下,只顾闭着眼睛尖叫。反倒是那位狗仔先生匆匆忙忙给自己穿了救生衣,顺便强行把颜瑜拉出来给她也套上。

“快穿上,”徐泗面前一片橙黄色晃动,“如果真的坠机,现在的方位处于太平洋上空,下面就是海,有救生衣就多一份生还的机会。”祁宗鹤玩世不恭的脸色隐去,镇定自若地道。他现在居然还能分析飞机的位置。

“你的救生衣给了我,那你呢?”徐泗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祁宗鹤轻蔑地勾勾薄唇,“老天爷如果真要我一条命,一件救生衣也救不了我。”

老子敬你是一条好汉!徐泗赞许地点点头,二话不说把救生衣套上祁宗鹤的脖子,冠冕堂皇道:“我是空乘人员,一切以乘客的安全为宗旨。”

话说的漂亮,但是他的腿已经在止不住的抖动,频率直逼最炫民族风。没办法啊,祁宗鹤是目标人物,一切以目标人物的安全为宗旨,没毛病。要不然,目标人物不小心要是挂了,任务完成不了,横竖他也是个死。

祁宗鹤看着徐泗抖着一双手颤巍巍地给自己打结,眼底闪过一片惊讶。

他鬼使神差地握住那双瘦削修长的手,笑了笑:“别怕。”

徐泗在内心咆哮:大佬就是大佬,世面见的多了,指不定枪子儿都吃过,鬼门关闯过几回,自然不在怕的。

但是……老子怕啊。我这么拼,还没成功见到徐女士……

飞机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空气中隐隐传来烧焦的气味,这是机翼快速穿过平流层,摩擦起火。

出于生命的本能,冯玦做空少的记忆迅速被积极地调动起来,徐泗照着冯玦平时参加的逃生演习,急忙弓着腰,摸到飞机左翼,打开逃生舱口。

一打开,被强风灌了个满怀,整个人被刮到机舱另一侧,脊椎险些撞上翻倒的吧台高脚椅的凳腿,幸好半途被祁宗鹤截住,否则以那个冲力,他可能要撞个半身不遂。

“大家穿好救生衣,准备跳海!”徐泗大喊一声,其实已经来不及了,一般来说飞机出事故的90秒以内是逃生的黄金时间。现在如果不立刻当机立断跳机,马上就会跟着飞机一起坠入汪洋大海。

届时,人被锁在机舱里一同沉入海底,天王老子也救不了。

徐泗话音刚落,还想指挥一下慌不择路的人群,忽然一个外力猛地冲过来,祁宗鹤已经抱着他跳了下去,丝毫不拖泥带水。

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徐泗全身僵硬地被祁宗鹤揽在怀里。他咬紧了后槽牙,表情严肃到近乎沉重,心扯到了嗓子眼儿,然而失重感像是要把他的心往头顶上撞。

“玩儿过蹦极吗?”头顶传来祁宗鹤的喊声,几乎消散在呼啸的风中,“喊出来就不那么紧张了。”

艹,徐泗暗骂一声神经病,因为他那句喊声居然隐隐透着兴奋。

徐泗也想喊出来,但是一张口就岔了气,剧烈地咳嗽起来,隔着救生衣,撞击来祁宗鹤用力的心跳,急速的,猛烈的,带着徐泗的心跳一起律动,仿佛要踩出相同的鼓点。

然后,两人一同栽进深邃幽蓝的大海,直直地沉进海底。

加速度带来的猛烈冲撞一时将徐泗撞得昏厥过去,等恐怖的窒息感风卷残云地袭来,他才突然惊醒,意识一回笼,全身撕裂一般地疼痛起来。他想蹬腿,重操他的狗刨式大业,却发现右腿动弹不得。

尖锐的痛感自胫骨传来。

完了,冲击力太大,小腿骨折了。

徐泗心里咯噔一声,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呛了口海水,肺部剧烈抽痛起来,感觉肺上豁了一个大口子,而海水的盐分在慢慢地腐蚀腌渍。这让他觉得肺快要爆炸了,意识也越来越混沌。

迷糊中,他脑海中飘来荡去着一句话:妈的,还不如让老子坠楼死,起码那就是一瞬间的事,啪叽一落地,人就过去了,比慢慢溺死好受多了。

就在他瞳孔涣散之际,一双有力的手从后方稳稳地托住了他的腰。

等徐泗头痛欲裂地醒来,天很蓝,阳光很灿烂,沙滩很暖和,身边还躺着不省人事的祁宗鹤。

“喂。”他撑起半边身子,拍了拍祁宗鹤被海水泡的有些发白的脸,“喂,醒醒。”

抽了一下,没醒,又抽第二下。

嘿,老子不信邪了,左右开弓,噼里啪啦一顿后,祁宗鹤悠悠醒转,一双清澈的眸子瞪得徐泗有点发毛。

在海上漂了一整夜,徐泗本来以为,他们要么会被冰冷彻骨的海水冻死,要么会因为看不到曙光而被折磨死,或者,简单点,被渴死被饿死被淹死。就在他打算放弃,想跟2333说遗言的时候,忽然想起来2333欠他一个援救机会。

天无绝人之路啊!当时他就放声大笑,唬得祁宗鹤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看自己。

这回2333挺靠谱,确实救了他和祁宗鹤,悄咪咪地把他们送到了一座小岛上。

呵呵,徐泗拖着骨折的右腿随便看了两眼这个小岛,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社会阅历不到家,不然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相信一向套路重重的狗币系统呢?

妈的,你把我送到一个无人岛,是想让我自生自灭吗?!

徐泗一屁股蹲地上不肯走了,他疯狂地在脑海里敲2333。

【系统正在进行日常维护,有事请留言。滴——】

徐泗:“……”

“你会做什么?”祁宗鹤蹲在他面前,丢着小石子,斜眼看他。

“?”徐泗不明所以地抬头。

“我们要在这座岛上等待救援,”祁宗鹤抿抿干涸皲裂的唇,皱着眉毛看太阳,“如果我的推测没出错的话,我们现在是在南太平洋上的一座无名岛屿上,运气好的话,这座岛屿此前就被发现,并时常有船只经过。运气不好的话……”

“运气不好的话?”徐泗傻里傻气地重复。

祁宗鹤一拍他脑门儿,咧了咧干裂的唇,“你知道太平洋上有多少还没被人发现的小岛吗?”

徐泗的地理学得就是个渣,只能摇头。

祁宗鹤也没搭理他,自顾自起身往前走。

徐泗拍拍手,一瘸一拐地跟上。祁宗鹤没回答,那估计就是海了去了。

等他们绕着小岛,从天亮走到天黑,两人筋疲力尽地发现一个谁都不想承认的现实:没错,这就是个无人岛,荒无人烟,除了树,还是树,树,树,自由生长,茂密葱茏的树。

许许多多的树,组合成了暗藏危险的丛林。

“哈哈哈,”徐泗气喘吁吁地坐下,他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怎么样老大?我们以后是不是要学贝爷?”

“只要吃得了活蛆蜘蛛老鼠肉,喝得了蛇皮尿,我们也能成为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啊,哈哈。”徐泗最大的特点就是苦中作乐,所以经常被人说吊儿郎当不正经。

祁宗鹤背靠大树,闭目养神,胸口微微起伏,过了大概十分钟,平复了呼吸,他向徐泗走来。

徐泗下意识想躲,双臂后撑着地面真就往后挪了两步,满脸警惕地望着眼里泛着血丝的祁宗鹤。

祁宗鹤此刻已经完全没有形象可言,棕褐色的头发一团稻草般耷拉在脑门上,因为浸透了海水又被日头晒干,此刻有点打结硬化,黏在一块儿。原本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也皱皱巴巴,走得热了,他就把外套脱下搭在手臂上,上身就剩一件白衬衫,白衬衫上到处是泥渍和草木汁液,黑一块绿一块,整个人像个可怜兮兮的流浪狗。

不对,是一匹流浪的孤狼。

徐泗吞了口唾沫。因为祁宗鹤的面色在夜幕下有些狰狞,眼里布满了血丝,嘴唇干裂,再联想到他的黑帮背景,岛上又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恐怖电影看多了加上想象力丰富的徐宝宝小心肝颤个不停,他他他、他不会吃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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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宗鹤看着刚刚还叽叽歪歪,突然间噤声乖巧的徐泗,疑惑挑眉,“你躲我干嘛?”

“我……我没躲。”为了表示自己没有虚,他特地又挪回来。

然而上下平移的喉结出卖了他紧张的心情,一紧张,带出他抖腿的老毛病。

祁宗鹤一把按住徐泗的右腿小腿,徐泗立马不抖了,改为哀嚎:“啊啊啊,疼。”

“骨折的地方已经肿胀了,不能再拖了。”祁宗鹤上下捏了捏,疼得徐泗眉毛拧成一团,面部肌肉痉挛。

“你等着。”祁宗鹤放开手,走出两步转头叮嘱,“别乱动,尤其别动你的右腿。”

徐泗愣愣地点头,别说是腿了,他现在累得连小拇指都不想抬。

不知过了多久,徐泗昏昏欲睡,神识飘到漫天星空中,荡荡悠悠,隐约间他看到有黑幢幢的人影过来,带着熟悉的气息,他下意识地轻唤出声:“欢欢?”

来人没有吭声,稀里哗啦一阵乱响后,黑影蹲下身,一手抚上徐泗受伤的小腿。

“咔嚓”一声,徐泗瞬间魂魄归位,一声痛呼还哽在喉咙里,使劲儿瞪大了眼睛怒视祁宗鹤。

两秒后,他捧着腿满地打滚,“我艹你大爷,妈的,疼死老子了,我艹!”

痛极了,口不择言,轮番慰问了对方十八代祖宗后,徐泗的嘴就被祁宗鹤用臭袜子堵死了。

徐泗生理性的眼泪都被熏得逼了出来,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依旧不依不挠地怒视祁宗鹤,看起来无限委屈,但就算嘴被堵住不,也妨碍他呜呜乱叫。

“别吵,再吵扒了你的hello kitty小内裤塞你嘴里。”祁宗鹤两只手按住他咸鱼一样板来板去的身体,被吵得太阳穴砰砰直跳,牵扯着整个脑壳都在疼,“还想不想要你的腿了?”

徐泗不吭声了。

祁宗鹤见他消停了,拉下徐泗自己,哦不,是冯玦的臭袜子,扔到一边。着手把捡回来的枯枝绑到徐泗小腿上作固定支架,由于缺乏绳子之类的用来捆绑的东西,祁宗鹤一把把他衬衫的两条袖子撕扯下来,再把徐泗的衬衫袖子也扯下来,四条,刚好绑了个结结实实。

徐泗:“……”

好嘛,好好的衬衫成马甲了……过不多久,说不定大家都可以光腚跑了,往野人的方向奋勇迈进。

徐泗端详了一番祁宗鹤的手艺,啧啧称奇,“嘿,你以前学医的?”

祁宗鹤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说我学的兽医你信吗?”

徐泗:“哦。”

过了半晌,他终于反应过来,“嘿,你这句话是不是在损我?”

兽医……难道不是在间接骂他不是人?

“嗯。”祁宗鹤穿上西装外套,合衣躺下。

徐泗一时无言以对。这人嘴怎么那么贱呢?让人忍不住手痒想抽他。

“以前当兵的时候多少学过。”祁宗鹤鼻音有些重,大概终于是困了。

“你不是黑帮大佬吗?还当过兵?唉,祖国要是知道培养出的军人……”徐泗下意识地反唇相讥,忽然想到什么,话音戛然而止,默默侧身。

后脑勺感应到灼热的视线,几乎烫穿头皮,徐泗叫悔不迭。

“你怎么知道?”祁宗鹤的嗓音顿时阴沉下来,带着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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