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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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希白默念着花满楼的名字,这真是一个充满了诗情画意的名字,更难得是人如其名,人间不会再有第二人与这个名字相合。

“花先生觉得我的美人扇如何?能够画下美女的刹那芳华,我也不枉在江湖中走一遭。”

侯希白称呼花满楼一声先生,是对他身份的不确定。

这人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但也看不清他武功的深浅,若说是与师父石之轩一辈的人物,多少都应该听过名字。就像是后来在江湖黑白两道、朝堂门阀中不能轻易谈起的云游,不能提起她,但也总有人听说过一二。

不过,不管花满楼是什么人,今日的酒桌之上,他们就是一起喝酒的朋友。

花满楼听了侯希白的话,难怪侯希白会被称为多情公子,他可不正是从万花丛中过,也不知是否能片叶不沾身。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世间自是有千万美景,能有幸欣赏是难得的运气。我没有侯兄的雅兴与笔法,这些美景就不能留于纸上了。”

“只怕花先生会把花藏在了心里,留在纸上的终会泛黄,藏在心里的就不一样了。” 侯希白微微摇了摇头,有的人不必说太多话就能知晓他大致的秉性,花满楼欣赏了天地之间的风花雪月,也就不会去流连美女所带来的风花雪月了。

“也不知先生会把什么样的花藏在心里。哎,我也是问得有些多了。”

花满楼低眉浅笑着喝了一杯酒,他尚且无从得知云善渊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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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历这些年的离别,从圆月弯刀悟出机缘意外前往战神殿,又从战神图录中感悟了天地修行之法后,他自然明白了不少事。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机缘。年少之时,与他相遇的云愈并非一个真的孩子,所以他曾经知晓的样貌并非云善渊的真容。不过,他所闻所感所爱都是皮相之下的灵魂,他们如果再见,就能凭借那份心意相通而感应到对方。

“说到不枉走一次江湖,我有一件时想要请教侯兄。”

花满楼并没有回答侯希白的这个问题,他既然是将人珍藏于心,有的话就不会轻易诉之于口。“我刚入江湖没多久,对个人有些好奇,不知侯兄是否听过三十多年前的一位高手云游?”

侯希白愣了一下,花满楼问谁不好偏偏问的是那个人,可他也无法从花满楼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无从得知这是随口一问,还是这两人之间有所关联。

“云游是前朝北周名将之一,已故杨公的远方侄女,曾经打败了毕玄为边境换来了好几年的安稳。以我的年龄自然无缘一见,无法与美人相见,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人称她为春风煞,也难以想象春风如何能杀人如煞神。”

侯希白说的这些是在坊间能打听到的传言。尽管三十多年过去了,云游之名在市井之中仍有流传,但也只有这些。

花满楼在半年前入世,他对战神殿的力量有了一个猜测,就重返战神殿意图验证猜测。然而,他也就是凭着一份感觉,并无法操控战神殿。

当他再度走出战神殿时,宛如是转身一霎,距离他第一次来到此世已经过去了两百年。他探听了有关云善渊的消息,得知在三十多年出现过云游,而建安的那个藏宝石室有过被人开启的迹象,里面的东西却是分文未动。

这种种迹象让花满楼猜测云游就是云善渊,但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失踪了,而他很难再探查到很多的事情。三十多年过去之后,当年的同辈高手都鲜少在江湖行走,也并非他的错觉,众人也是有意无意避而不谈云游之事。

几个月前,那个去祭拜杨素的人会不会是云善渊?如果不是,她还在此世吗?如果是,天下之大,她又藏身何处,是否过得安好?

花满楼想要猜测云善渊可能会去的地方,他在长安与洛阳都找过了,可已知的线索太少,他只能全凭运气。侯希白来自花间派,魔门之人知道的事情必然不少,但恐怕也不会轻易相告。“侯兄也只知道皮毛吗?”

侯希白心里叹气,他竟是不舍看到花满楼会有一丝失望。

“花先生,此事我确实知道一二,出我口入你耳,若你对旁人提起,别说是我告诉你的。云游失踪三十多年了,因为她的失踪闹出了一件大事,然后又衍生出了很多事情。云游击杀了邪极道的邪帝向雨田在前,后来与阴后祝玉妍动手,两败俱伤之后她就不见了。”

向雨田?花满楼心中犯疑,向雨田不该早就破碎虚空走了,他是说过要留在此间一段日子,居然会待了那么久。

花满楼并不认为云善渊会无缘无故地与向雨田动手,更不一定击杀了向雨田,两人若是全力相拼,云善渊必然会受伤。而后又她与祝玉妍相斗并在那之后失踪,也就是说她当时受了很重的伤。

花满楼难免忧心地问,“之后呢?”

“之后就乱了。云游失踪之后,杨公与宋阀阀主都派出了人手寻找,一直都没有线索。后来阴后爆出了是她重伤了云游,但也不知她究竟去了哪里。八年后邪王石之轩为其妹报仇,重创了阴癸派差一点就杀了祝玉妍。

花先生,事情涉及魔门,除了当年的那些高手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而你恐怕也问不清其中的纠葛,因为即便不考虑魔门,这里面涉及的方方面面太多了。”

侯希白想到了他的师父石之轩,如果云游没有失踪,石之轩与碧秀心之间还会是阴阳相隔的结局吗?

“云游是杨素门下之人,杨素助杨坚一统天下,出生入死,功绩盖世,甚至杨广得以登基都与杨素的支持有关。杨玄感起义失败,杨家满门被灭。杨广最怕就是那位失踪很久的人还活着,会去杀了他报仇,而世间又何止是杨广惧怕。

朝堂上有一个不知真假的秘密,杨素死后留下了杨公宝库,这可是一大笔财富。得到杨素真传的并非杨玄感而是云游,难说她是否参与了宝库的建造。如果她死了,这笔钱尚有花落别家的可能,如果她活着,那就很不好说了。

可是世人都不敢说她死了,就怕她是真的还活着。久而久之,云游就成了一个禁忌的名字。”

花满楼听侯希白说了这些,他沉默了片刻,终是无奈地一笑。有时候麻烦是会主动上门的,不是想躲就躲的了,何况云善渊也不是遇事躲避的性格。

这会他倒是确信了云善渊尚在此间,在这三十年之中说不定是有了什么奇遇,恐怕是最近才回到了俗世之中,才会在非年非节去探望了杨素之墓。

尽管不知云善渊曾与杨素有什么约定才会参与到乱世之争中,但她答应的事情就会做下去。眼看天下大乱再起,势必再听闻她的消息。而她现在最可能是前往了江南,因为那里故人最少,能求一份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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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扬州谋一份清静的云善渊过得还算不错,她梳理着武学心得,在静养之中伤势渐好,更是在境界上更进一步。让她觉得舒心的是找到了两个帮厨的人,顺带能在这两人身上寻一些乐趣。

寇仲偷了云善渊的钱袋,徐子陵说了会赔偿她,可是这两位扬州双龙并无一技之长,他们要是能轻松地赚钱,也不会只是两个小混混了。

于是云善渊就让两人学一门手艺,包了厨房里面的活,这也是还钱的方法之一。

寇仲与徐子陵学得还挺快,没有浪费太多食材就能做出像模像样的菜了,尽管云善渊这个传授厨艺的人水平不算太高,但家常菜是足够到位了。

两人也觉得眼下的日子不错,他们为云善渊烧三顿饭,还清了债务之后,每日的劳作也有回报,虽然不是铜钱,可是云善渊管饭,从小流落街头的两人知道每天吃饱饭并不容易。

“陵少,我觉得眼前的日子如果没有抄书这一项,那就真的圆满了。”

寇仲捏了捏右手手腕,他真说不清是否后悔偷了云善渊的钱袋。

云善渊与他见过的人都不一样,不像是普通百姓,也不像来自大户人家,又不像江湖中人。对于偷她钱袋之事随意一笑,还让他与徐子陵学会了做饭,并且包了他们的伙食。可是他们想要保住包三餐的待遇,每天就要完成抄书的任务。若是对书上所写能说些什么让云善渊觉得高兴的,还能得到额外的铜钱。

只是抄书,这对他们两个打小就没握笔几次的人而言,简直就是一场巨大的折磨。

徐子陵搁下笔动了动手腕,看了一眼他与寇仲写的字,也没人会收他们抄的书。这年头抄书也算得上一个正经工作,但也是有高要求的,起码要字写得端正好看,以他与寇仲的水平起码要练几年。云善渊这样做真不是在无声地报复吗?

“仲少,那你是想回到以前的日子吗?我不想再让贞贞为我们偷包子了。”

寇仲瞄了一眼墙壁,隔壁的云善渊说不定能听到他们两人说什么,要不然怎么总能在他们要偷懒时来窗口晃一晃。

“我是心里没底,总觉得这样的安稳日子像是偷来的。”

隔壁的云善渊当然是听清了寇仲的话,她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她来到扬州快有半年时间,伤势比想象中要恢复更快,已然全都好了。她让寇仲与徐子陵抄书一方面是恶趣味,另一方面这些书都是她所写,这两人反复抄写很多遍,也不知是否能有所悟。即便今日不悟,说不定会在来日有用。

至于,为何相助寇仲与徐子陵,是因为他们奇怪的命数,也是因为刚好他们出现算得合了眼缘。

不过,这样安稳的日子确实过不得太久了。之前听闻宇文化及在寻找《长生诀》,而他已经抵达了扬州,也不知是否得知了什么线索。

当夜,寇仲与徐子陵吃了晚饭总算能出门放风遛一圈,两人还想着是不是拿铜板去买些酒喝,还没走到酒摊,一包东西就往他们的方向砸来。而有个面生的小混混逃入人群,是有个书生模样的人在追捕他。

“这该不会是一本书吗?”寇仲捡起了地上的半开的布包,里面有一本不知是何材质的书。“你看这古怪的字,还有这种没见过的人体图画像,它肯定是秘籍。等我们练成了就真能成为扬州双龙了。”

徐子陵看了一眼书,失笑问,“你知道怎么练?不如你读一两个字来听听?”

寇仲猛地一掌,右手手腕抄书抄多了还有些酸,“我们不知道,可是云先生说不定知道。走,不喝酒了,现在就让她看一看这本书。若她也不认得,我以后就不抄书了!”

第二十四章

烛火摇曳之中, 寇仲在屋子里时不时走来走去,又时不时地看向书桌边的云善渊, 他忍了又忍想要问出口的话, 这本不知什么材质的书到底是不是武功秘籍?

在走了好几圈之后,寇仲还是在徐子陵的身边坐了下来,看到徐子陵虽是稳稳地坐在椅子上, 可眼神也一直盯着书桌,显然他也十分期待这个答案。

《长生诀》的内容并不多,开篇是以甲骨文成书,其后共有七幅奇妙的图画。

云善渊涉猎的文字体系不少,却并没有甲骨文这一项。

若是按照她最初曾生活的世界, 绝大部分的甲骨文是在晚清民国时期开始被人发掘。在那之前的朝代里并未被发掘,或是偶然有发现也为引起重视, 没有留下任何研究记载。

所以她看不懂甲骨文, 而望字生意也根本没有意义,前篇的文字部分本就不长,若是不能精通深意,那就是无从练起。

好在广成子还给配了图, 这与战神殿里留下图画的《战神图录》有异曲同工之妙。《战神图录》的画意更为广博,而《长生诀》其实已经相对具体了, 七幅图之中前五幅对应五行, 后两幅对应阴阳。

“我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以及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你们想要先听哪个?”

云善渊看向寇仲与徐子陵, 仅仅是一个时辰之差,她再看这两人的面相,已经发生了某种变化,正与大吉大凶越来越吻合了。

“先说坏消息吧。”徐子陵觉得最坏不过是这书是假的,他们压根练不成武功。

“我不懂前面的文字,世间如果有大师能破译甲骨文,我也想向他诚心请教。”云善渊见两人的眼神黯淡的下来,她也没卖关子,“不过好在撰写书的人也想到了后世人恐怕多有不知早古之语,他就画了画。这七幅画证明这确实是一本秘籍。”

寇仲闻言眼神一亮,“所以你可以将画的意思翻译出来,然后我与陵少就能练成绝世神功了对不对?”

云善渊将手中的书还给了寇仲,在他期待的目光之中摇头了。“很抱歉,我不能教授你们这本秘籍。”

“为什么?”寇仲拿着书,他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这几个月的相处让他没有想过云善渊拒绝教授他们武学。

寇仲一直认为云善渊与所见过很多人不一样,尽管他也没有见过几个大人物,但能感觉地出来云善渊的不一般,而她从未看不起他与徐子陵。

这不是无偿地对他们好,而是给了他们一个的机会,让他们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好好活着。可是现在云善渊为什么要拒绝?

徐子陵也是微微蹙眉,“云先生,我与仲少愿意付学费的,或者我们正式拜你为师,师父有命,徒弟一定会遵从。还是说我们的资质不够?”

“你们知道自己捡到的是什么书吗?”云善渊见两人茫然地摇头,她知道很快麻烦就要上门了。“杨广派宇文化及在寻找《长生诀》,这本书就是《长生诀》。如果说它是一本武学秘籍也不尽然,它偏向道家的练气之法,为的是领悟天地奥义,宛如与天地同寿。”

寇仲不解地问,“这有什么不一样吗?总之,练了它就会很厉害,这一点没错吧?”

云善渊肯定地点头,“非要简要的说,练成之后是会很厉害。因为比起大多数人从后天走向先天,《长生诀》让人一开始就从先天入门。不过,正是因为它并非一般的武学秘籍,所以我不能教你们,只能给你们一些提示。

这七幅画代表七种不同的道法,前五者为五行,后两者为阴阳。若是你们两人练习,我建议一人学第六幅一人学第七幅。只要你们二人在往后的日子里,仍旧如同今朝这般互帮互助,阴阳二法是最适合你们的路。”

徐子陵翻到了最后两幅图,这上面是标有运行线路,但是他们连什么穴道经脉都不认识。“云先生,我与仲少要怎么能看懂这两幅画?”

“招式是可以教的,但道法是要自己悟的。我可以教你们一套武学,这之后你们能不能悟出《长生诀》的道法,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云善渊摊了摊手,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容易得到的,而她解读的《长生诀》并非寇仲与徐子陵的解读。她可以选择给他们一些帮助,但如果现在给得更多了,看似是帮助,其实是毁了他们的机缘,因为从没有一位大宗师是一路平顺。

“我们别说废话了,依照宇文化及的势力,很快就会查到《长生诀》的去向。所以你们现在就听好,我说的这套武学旨在助你们入门。我有过两位师父,一位引我走入武学之门,一位引我触摸天道边缘。

我与你们并非师徒,我借你们之手一观《长生诀》,便是还以你们一份机缘,今日你们入门,来日能否触摸天道,都要靠你们自己。”

云善渊让寇仲与徐子陵席地而坐,她将一张空白画轴抛至房梁上悬挂而下,迅速画出了一张人体的穴位图,让寇仲与徐子陵认清了这些经脉,然后讲述了感悟先天之气的几点法门,又说了几种如何领悟自然法则为己所用的例子。

寇仲与徐子陵其实都是天资聪颖之人,虽然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有所得,可都已经记在了心上。云善渊所言倒也不太难理解,这时两人才发现里面有些内容,在他们被迫抄录书籍时,已经有所涉及了。

云善渊把能教的说完,已经到了后半夜,她从书桌中取出了两袋碎银子交给了两人,就先推开了书房的门。这时的扬州城里宛如死一样的静寂,满天星斗明明灭灭,隐约昭示着天下将要风起云涌。

“寇仲、徐子陵,在你们踏出这扇大门之后,前面会有很多的困难,被杀说不定会成为一种常态。善恶也将无法那样分明,恩怨情仇也不一定算得清楚,你们做好准备了吗?如果现在后悔,一切倒也还来得及。”

寇仲与徐子陵相互看了一眼,都十分肯定地摇头。“我们要成为真的扬州双龙!”

云善渊没有看两人,她只是看到紫微星在闪动着。

“那么请记住我的话,世间没有什么不可能,只看你敢不敢想,又敢不敢做。你们成为不了世家子弟,但能够打出天下。你们的年纪在一般人看来成不了武学宗师,可别忘了每一个宗师都经历过他们自己的绝境。我们相识一场,我祝愿你们能勿忘本心,有始有终,不要后悔。你们走吧,来日再见。”

“你不走吗?”寇仲看着云善渊,“你说了那个什么宇文化骨会找到这里,趁着现在时间还来得及,我们一起走,有多远走多远。”

“云先生,你该不会想为我们拖延时间吧?”徐子陵不安地问,“这太危险了,宇文化及应该很厉害,你没有必要留下来。”

云善渊向两人摇头一笑,“我不是为了你们留下来,而是要与人算一笔旧账。不用担心我,我们会再见面的。”

寇仲与徐子陵几乎是被云善渊撵出了家门,他们两人也不知道该去何方,但总之是要连夜离开扬州就对了。

第三天,扬州城就被宇文化及下令全面封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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