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1 / 1)
云善渊知道胤禛所指是多年前逃亡时,他们两人说的话,她说想成为一位剑客走遍山河,胤禛说想要成为其他的角色体验不同的生活。如今,他成全了她。
胤禛见到云善渊沉默,他却是笑了起来,“其实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小玄子与小桂子,艾四与小云,我想你懂我的做法。”
云善渊看着胤禛,对上他的眼神,两人的目光皆是平静无波。她确实懂,也如当年苏荃所说,如果胤禛悟了,那么他最有可能问鼎皇位。事到如今,也不必深究胤禛的冒险,是利用多一分,还是为她考虑多一分。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胤禛,你要保重。”
胤禛第一次听到云善渊叫他的名字,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他想要帮云善渊把一丝头发拨到她耳后,最终却只是将手落到了她的瓜皮帽上,装作帮她正了正帽子,就从容地收回了手。
“善渊,你也要保重。”
两人谁都没说再见,再见成了遥不可期的梦。
秋风拂面,天朗云舒。
一人骑马向南,一人骑马回城。
一人坚持去追求剑道之远,一人坚定去征服皇权之高。
没人回头,也都不会看到彼此眼角若有似无的泪光。
云善渊摇头勾起了一抹微笑,在这个武学没落的年代里,她终还是踏上了江湖路。
第一章
朔风吹雪飞万里。
云善渊有意识的那一刻,只觉得冷,彻骨的冷。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了雪地中,小手中攥着半片残纸。这纸看起来是某封书信的一角,残缺一半的字,已经模糊的字迹,让她无法辨认具体是哪个字,只能认出写信人居然是以鲜血为墨。
眼下,云善渊半点头绪都没有,因为她并未获得这具新身体的残留记忆。
上一世,云善渊离开京城去寻找行踪不明的袁承志,而她中的七步夺命丹也确实在一年后毒发了。只是几次出海都没能找到袁承志的踪迹,而三年后也用完了九难给的三颗缓解毒发的药丸。
云善渊并不甘就那样死去,她发现化脉散与七步夺命丹的毒性综合后,延缓了她的毒发时间,而她练出的内力虽是无法凝聚,却对解毒有效。如此一来,改变了三年后必死无疑局面,让她又坚持了五六年。
可惜的是,那终究是一个武学没落的时代,高人死的死,退的退,云善渊没有再继续寻找袁承志,而是转道了西洋诸国。
那个江湖里学不到高深的剑术,可并不意味没有剑道存在。云善渊将在西洋所见所闻所学都记录成册,把它们留给了胤禛。她个人在变强的道路上遭遇了阻隔,可是改变不了她想要变强的心,只希望那些书籍可以助东方故国一臂之力,她知道怎么做会让胤禛睁眼去看看这个世界大势。可惜的是她的时间太少了,如果她没有中毒,说不定还能做更多的事。世间事,往往就是无法十全十美。
云善渊觉得莲花法器提供给她的机缘颇有深意,让她首先认识了一个武学没落的时代。这一方面像是难度较低的新手村让她有了适应期,不再对古籍一知半解,而是得入其门有了自己见解,而另一方面却也是在隐隐暗示武学与天道中微妙关联,须知她所求不单单是剑法武功,更是某种道。
从死到生,云善渊的魂魄又来到了新的世界,她回想前生,记忆留下了,可那些复杂的感情,大概因为失去了承载它的躯体,也就都变淡了。这样也好,既然是新的一生,就把过去放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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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上次借尸还魂得到了史湘云的大部分记忆,此次云善渊并未得到原身的记忆,姓名来历是一概不知。她也没感到很惊讶,既然是莲花法器为她寻找的历练机缘,就不一定必然得知原身的过去。
云善渊环视四周,目力所及之处都是大雪覆盖白茫茫一片,而在很远处有群山绵延,其上也是积雪皑皑。根据经验来判断,此处很有可能是塞外,可具体在什么方位还不好说。
在判断怎么走出这片雪地前,云善渊先要填饱肚子。
她有一件与魂魄相连的应急储物袋,只有书包大小,只能存放无生命的东西,所储存之物不能违背不同世界间的规则。这东西听着很鸡肋,却在此时能解了燃眉之急。她存放了黄金、干粮、水、匕首、袖箭、火折子、一套衣物、镜子。
这会她是先取出了袖箭绑在左小臂上。这三连发的袖箭是她精心设计制作的,而练习了几年用左手发箭,那比右手更加出其不意。然后就拿出了干粮就着白水慢慢吃了起来,等肚子不饿了,才有力气去思考更多的问题。
首先是打量了这具身体一番。小女孩,大约七八岁,穿着普通,不是汉人服饰,有些像是蒙古人穿的衣服。等抹去了脸上的黑灰,从镜中可以看到这张脸肤色白皙,虽然年纪还小,却已足见是一个美人胚子。但是从双手皮肤保养来看,她不是生在富贵之家,已留下了劳作的痕迹。
云善渊猜测着为什么没能得到原身的记忆,极有可能是因为她的借尸还魂距离原主过世有一段时间了。这身体在冰雪中并未腐烂,而她的魂魄进入躯体,又以魂魄之力滋养修复了身体。
尽管没有原主的记忆,不能判断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时代,但云善渊既然已经新生,就要活出自己的人生,就没再纠缠于原身的身份。而小女孩本也没有留下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除了穿着的衣服,全身就没有别的外物了。
目前的情况是所处方位不明,没有任何的代步工具,大雪还陆陆续续持续地下着。
她的储备干粮最多够啃两天,饮用水方面也以凑活着把雪放在水壶里化了再喝。好在练习运行内功,可以对抗冰雪天中引发的低温症。
云善渊上辈子没能找到解除化脉散与七步夺命丹的解药,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她没有机会接触到高深的武学。但是久病成医,在那几年中,她对内力运行、经脉骨骼的了解已经非常纯熟。
刚一借此身还魂,她就感知了这具身体的根骨,不能说是天赋异禀,却也是适合习武,最关键是本身没有被下过乱七八糟的药,有一个健康的底子。
云善渊就先盘膝打坐,试着在身体中练出气感,将九难的那套吐纳方式运行起来。果然有个健康的底子很重要,就算不是一遍成功,可在坚持了一个时辰后就感到体内的气感,虽不远不到能视风雪为无物的境界,但能提高体质,一时半会不会在这冰冷的天气里被冻死。
对比上辈子,她花了几个月才有了气感,就是极大的差异。
只是在这茫茫大雪地中,有了暂时不被冻死的身体也不是长久之计。
方圆百里,不见人踪,更是没有任何可做果腹之物的动物、植物存在。如果没能在两天内找到对的出路,没被冻死,那早晚也得被饿死。饿死并不是光荣的死法。
天色暗了下来后,雪停了一会。
云善渊根据天上的星辰分布,判断出了何处是南方。这里是塞外,又是大雪天,往南走总比往北走能更快地见到人烟。
在茫茫雪原中行走,因为大雪覆盖了所有其他的足迹,天地之间仿佛真的万径人踪灭,只有孤身一人独活的感觉。这种孤寂对人的意志力是很大的考验。
云善渊忍受着这种孤寂感,在雪原中走了整整两天,边走边默背着从前学过的文章,再想着是不是换古诗背背的时候,从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它由远及近跑得很快。
从脚步声上判断,只有一匹马。而她很快又隐约听到了少年的说话声,“唉!你这马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不听话地一个劲往前跑!”
总算是听到人声了!
云善渊极目远望,看到了一个移动的黑点向她而来,不多时她就看见了少年的模样。他大概是十六七的年纪,从衣着发式来看像是明朝年间的汉人打扮,少年相貌干净,可神色淡淡的。
少年也看到云善渊,他也是很惊讶。雁门关外,冰天雪地,人畜无踪,怎么会有个小姑娘独自在此?他紧紧拉住了马的缰绳,硬是把马给拽停了,问到,“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云善渊摇头,对这个问题,她也是无解。
少年又问,“你的长辈呢?”
云善渊再摇头。
少年继续问,“你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吗?”
云善渊点头了,“我想往南走,入关。”
少年说到,“我也入关,你想和我一起走吗?”
云善渊观察着少年,他的衣着普通,并无佩戴名贵的佩饰,能感觉出他会武,以他这个年纪来说并武功不低。此时,他问要不要一起走,而不是直接说带她走,与他那淡淡的神情也是吻合。少年并非太过热情的人,也不是很冷漠的人。
要不要一起走是个好问题。因为云善渊还无从判断这个少年的善恶,谁让画人画皮难画骨。
可是既然在雪原中相遇了,不一起走就安全吗?
云善渊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先离开了雪原再说。“我叫云善渊,大哥哥怎么称呼?”
“姬冰雁。”姬冰雁说着就把云善渊带上了马,坐在了他的身前。
云善渊心中一愣。
如果不是同名同姓的巧合,那么这少年就是‘小李飞刀成绝响,人间不见楚留香’的姬冰雁了。
楚留香、胡铁花、姬冰雁是好朋友,她大概听过三人的名字。
这证明她终于来到了真正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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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此情惟付天边月】
雍正三年,木归带着一位二十岁的少年回到了京城。
在昔日的雍亲王府,胤禛接见了两人。
木归带来了几口大箱子,里面全都是书籍。“皇上,云先生周游西洋各国,这是她所著之书,让奴才务必在得到了皇上登基的消息后,将它们带回京城供皇上御览。与奴才一起回来的是先生收的徒弟,叫云念华。”
胤禛没问这些书是写的什么内容,他怅然地看着这些箱子,用很轻的声音问,“她是什么时候去的?”
“十三年前,云先生在海上过世了。就奴才所知,先生出海本是为了寻找高人求药,但寻人未果,她就转道了西洋诸国,以求格物治国之道。
先生说她想要找到自己剑道,即便此生不能在用剑上有所大成,可是依旧能有一颗成为强者的心。坚持本心,就是她在此生悟出的道。”
木归说完并不敢看向胤禛,他能感到屋中弥散着几乎让人窒息的痛苦悲伤。
胤禛沉默了很久,久到木归快要承受不住这种死一般的寂静,胤禛叹了一口气,“她就没有只言片语留给朕吗?”
木归多希望这几箱子书里是有一页纸给对皇上的私信,可是并没有半封私信。
云善渊离京后从未提起过胤禛一句,过世前也未留下涉及胤禛的遗言,只说了把书带回国,把云念华这个徒弟给皇上看一看。
“先生没有留下话来。不过,奴才在先生过世前听她唱过几句小曲,好像有那么两句。”
只听木归说到,“惆怅是,梦中携手看晚霞;惆怅是,共了明月隔天涯。”
“是吗……”胤禛没再问话,带着这些书回了紫禁城。这些书他会看,用心去看。
胤禛回到养心殿打开一个书柜,其中放着一幅画。
这正是当年云善渊所画,作画的时间是他大婚那日。所画是山中竹林,竹林上飘着浮云,而竹林之中有隐约一座草亭。
画意取景于宋代周密的《吴山青》,是说云无心,竹无心,人亦如是。无心就无思,无思则无伤。
胤禛一看到这幅画,就明白了云善渊要说什么。如果他的心真的也如云似竹就好了,可他毕竟不是。后来某个冬日,他在这幅画边题了一首诗《寒夜有怀》:
‘夜寒漏永千门静,破梦钟声度花影。梦想回思忆最真,哪堪短梦难常亲。兀坐谁教梦更添,起步修廊风动帘。可怜两地隔吴越,此情惟付天边月。’
这辈子,他们恰逢其会,不是男女私情,却有惺惺相惜之感,但从开始就清楚会背道而驰,结局唯有生离死别,天涯两端。
此生此世,可悲于他的某些心意不得诉之于口,可笑于他对一人相亲却不得相近。那份感情,也只能付之于天边的一轮明月了。
——(【短番外·后来】请见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
公元两千年,华国与西洋诸国召开了前清史学联合研讨会,与会的主题是关于极具争议的历史人物云善渊。
回顾近三四百年的历史,华国的工业革命萌芽于前清雍正朝。
一直以来都无从得知为什么会从雍正朝开始大兴格物科学之道,也是这场自上而下的几乎是违背了历史常规发展的变革,让东方大国走上了强国之路。
直到最近前清皇室后裔解封了绝密史料,根据雍正皇帝的私人信件,才得知了雍正皇帝与云善渊两人从年幼就私交甚密。
云善渊,据户籍等史料记载是京城人士,男,父母双亡,祖籍不祥。可是经过多方考证,京城中无人认识此人。而清史中除了雍正皇帝外,无人可佐证此人的存在。
如此说来,那就是一份假资料,说明云善渊来历成谜。
可是偏偏在西洋诸国中,当时不少的科学家、著名商人、传教士都在日记中提到了一个来自东方的yun,学识渊博,为人宽和。
此yun彼云,他是不是同一个人,是不是他以超出了时代的目光与见识,将华国历史推到了一个转折点?他与雍正皇帝间又是何种关系?
这都是后世人要去探究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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