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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楚点头,该劝的都劝了,还是执意要进来,是该受点罪,不吃亏不长教训。

两边走廊的鬼魂静悄悄站着,头顶上就是随风飘荡的红色灯笼,梁楚硬着头皮独自往前走,鼓励自己我们收鬼的不能怕鬼,当警察的哪儿有怕小偷的,当老师的哪儿有怕学生的什么什么的。

很快走到了正堂,一路走来梁楚整个人都快不好了,两边木色长廊的鬼魂虽然没有突然发难,但是随着他的走动,几十颗脑袋跟商量好了一般随着他的动作移动,在院子中央是正看着他,等他现在来到了正堂,一群鬼齐刷刷的侧转着头,像是很忌讳这里,并没有多走来一步。

梁楚手心出满了汗,搓了搓手,裹紧了黄符大褂在裤缝蹭了蹭,蹭得干燥些了低头摸背包,确定一下伏鬼符在哪里,驱鬼符在哪里,还有压轴的桃木符在哪里,捉鬼的黑色大口袋在哪里。记录符咒的小本本又放哪儿了,摸出来背诵了一遍,别关键时刻掉链子想不起来怎么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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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地方他不想再来第二次了,太折寿了,而一人一鬼能力相差太过于悬殊,他一点胜算都没有。他打算先好言相谈,看沈云淮愿不愿意跟他一块出去,要是不愿意他也没办法,只能强行收鬼,把他带出去了。

确定准备就绪,梁楚走上前去,门是木门,左右有四扇,挨着墙壁的那两扇通常不能开,是摆设,中间两扇才是正门,窗户是缕空窗户,雕着窗花、糊着窗纸。梁楚眼睛贴在窗纸往里面看了看,屋里像是燃着蜡烛,有隐隐约约的烛光传出来,可惜是窗纸不是玻璃,看不清里面的景象,但可以确定的是,任务目标基本没跑了,就在里面。

梁楚坐在台阶上发愁,犹豫不决,是成是败就看现在了,除了刚才往里面偷看,现在他连站起来都不敢,虽然隔着窗纸里面的鬼也许看不到外面的人,还是觉着心虚。

梁楚深深地呼吸,鼓鼓勇气转身敲了敲门,敲完了等着,想看这次的门会不会自动打开,等了两分钟,里面没有动静。梁楚摸摸板牙熊,愧疚地说:“板牙,我要对不起你了。”

板牙熊:“??什么??”

梁楚没有说话,蹲到门口,手里拿着板牙熊,板牙熊在他手里蹬了蹬腿:“干嘛呀。”

梁楚手掌贴着木门,门没有锁,稍用力就推开一条门缝,梁楚左手伸进去,把板牙熊放进屋里,推了推它的屁股:“熊猫宝宝别怕啊,有我给你当靠山,我画了老多符呢。”

板牙熊悲愤道:“那您咋不进来啊!!”

梁楚道:“熊猫宝宝你看里面有人吗。”

板牙熊不看前面,扭着头看他:“您喊我爷爷我也不看!我也好害怕!”

梁楚说:“唉,熊猫宝宝你别这样的嘛,沈云淮又看不见你,不会拿你怎么样的,我就不一样了,万一他长得吓人,打我怎么办。”

板牙熊说:“那我就太高兴了。”

里面太师椅上坐着的男人手持一卷纸页泛黄的古书,听到外面悉悉萃萃的人磨蹭半晌,终于敲响房门,没有得到回应,没过多久房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却没有走进来一个人,而是伸进一只手,宽肥的黄色袍袖露出一截白净的手腕,在地上胡乱抓了抓,很快收了回去,饭更快地又伸了进来,继续拍拍打打好像手上长了眼睛。

男人低垂眼睫,修长如白玉的手指轻抚书面,另一手在虚空随手拈动,不远处的棋盘上无声地飞起一颗黑玉棋子,出弦的矢箭一般落在他手里。男人轻轻一弹,‘啪嗒’打在那小道士的手背上,他的手‘嗖’地收了回去,外面同时传来意外而轻弱的一声‘哎呀,他真的打我了’。

板牙熊始终抱着梁楚的手指不撒开,梁楚收回手,板牙熊荡着秋千跟着一块跑了出来,站在梁楚的膝盖上,四爪着地用力跺爪,作为报复。

梁楚揉了揉手背,瞪着眼前的木门,这时木门动了,两扇门同时往后推去,缓缓打开。

里面燃着白色的长烛,烛光摇曳,梁楚就着光芒对上沈云淮的面容。

他并不像是他之前想象的凶神恶煞、满身鬼气,穿一身吓人的红衣裳,阴森森的让人一看就知道当鬼了也不是什么好鬼。不止不是那样,沈云淮甚至可以说非常斯文干净。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适的月色丝绸外衣,明明是休闲舒适的衣服却被他穿出一丝不苟的风姿来,他坐在那里,衣裳上面没有一丝皱褶。沈云淮的头发很短,深黑色的眼睛平静冷淡,修长的双腿交叠,显得十分克制禁欲、难以接近,他手里握着书脊,看过的部分折向书背被他的拇指按住,梁楚看到那本书的排版甚至是竖行的繁体字,明明是民间秘术大家族的传承人,却别有几分清正的松柏风骨。

梁楚没有被表面迷惑,知道他实际上绝对不像表现出来的斯文无害。

沈云淮同样在端量他,新出炉的阴阳先生穿着大黄褂,蹲在他的房间门口,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换一个表情,就这么瞪着眼睛,和屋里的鬼祖宗打了个照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还在等更新的小天使,沈云淮出场有点晚了^_^,前20发红包,哎咪=3=

第47章 恶鬼的小新娘

微风习习,院里是红白相映的桃花树, 头上是两盏晃晃悠悠的红色灯笼, 不自量力的小道士一身明黄, 上面印有阴阳两极八卦, 道袍宽大, 落在低上一大截, 可以看到里衬贴满了符咒。

桃木、朱砂, 符咒上的驱鬼图, 所谓邪不胜正, 这些东西和鬼魂天生相克。沈云淮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死了百年, 又生在沈家,符咒的力量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不会产生什么影响,但可以看到符咒之上微微发亮的图案, 画的乱七八糟, 力道不足, 可见还没出师。然而却让他整个人都裹着金色的光。

沈云淮不动声色,这是谁家没看好偷跑出来的?

梁楚收回视线看地面, 觉得有点尴尬,扶着门棱慢慢站起来,小声问:“我可以进去吗?”

沈云淮没有说话,视线搭在书页上,食指轻碰唇畔, 示意他噤声。

梁楚理解,很耐心等了片刻,沈云淮还没有动静,忍不住说:“那我进去了啊。”

然后迈进一只脚,看向沈云淮,见他不像是生气了的样子,梁楚另一只脚也走进来,一边报告:“我进来了。”

梁楚眼珠眨动,打量这座房间,屋里的陈设十分简单,却很有韵味,墙上挂着一幅雅致的长约八尺的山水图,山高水长,裹着轻纱似的薄雾,悠远缥缈。

画卷下面是一套红木桌椅。与现代化的浅色、时尚、新潮的装设不同,红木桌椅是偏深一些的颜色,玲珑细致,雕着手工云纹,典型的老式家具,充满了历史的凝重底蕴感。而右手旁有一张巨大的屏风,梁楚站在门口只能瞥见很少的风景,屏风后面是一张罗汉塌,靠着窗户。

站在这里,像是回到几十年前的旧时代,时间在这座宅院停止,也在沈云淮的身上滞留不前。

沈云淮给人的感觉和这些老式家具十分相似,尤其他现在坐在太师椅上,桌案上燃着一根白色的长明烛,身形稳稳当当,既不说话,也不动作,更没有表情,似有千万年,却独有一副倚窗听雨的自在。他冷淡的旁观世界更新换代、飞速超前的变化,但并不能影响他分寸。

然而看着什么都好,就是太冷清了……说冷清好像份量不太够,梁楚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像是来到了孤寡、空巢老人的住处,里面的气息和别处都是不一样的,冷清而寂然,没有一分活力。

同样是独居,有的年轻人宅在家里,或许十天半月不出门,气息仍然是朝气活泼的。然而孤寡老人就算是天天出门,家里也充满了独特的孤寂的气息。梁楚蹙眉,他现在深深刻刻体会到了这样的感觉,可沈云淮看着这么年轻……而外面虽然都是鬼,但不管是人是鬼,始终都是伙伴,说明他是有陪伴的,怎么还会给人浓郁的寂寥的味道,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活气息。

梁楚看着沈云淮,任务目标已经见到了,对方长得也不吓人,如果长得吓人他可以直接拿出符咒大打一场了。现在直接收鬼显然很不合适,沈云淮虽然披着鬼的皮,看着跟人差不多,可他又不说话……梁楚想到刚才手背被打了一下,低头在地上浏览,然后弯腰捡起那颗黑色的玉石,不过大拇指指甲盖的大小,掂在手里沉甸甸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吴家兄妹的影响,梁楚满脑子都是这里都是很值钱的宝贝,这颗玉石一定也很值钱。

梁楚试探着走到那张红木八仙桌前,慢慢伸过手去,把棋子‘吧嗒’放在桌上,不计前嫌道:“我给你放这里了啊。”

沈云淮没有说话的意思,梁楚看了他一会,气氛非常尴尬。沈云淮手里拿着书卷,梁楚双手撑在膝盖上,弯腰看了看书卷的背面,远远看去笔画繁多复杂,还以为是繁体字,但离得近了看着又不像。梁楚笑呵呵道:“文言文啊?”

沈云淮还在看书,梁楚礼貌地想等他看完,但他一直看不完,看的真慢,梁楚思忖道:“你是……福建人还是四川人?”

沈云淮还没言语,板牙熊先崩溃了:“这里不是你们的世界,没有福建!没有四川!您在说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梁楚不好意思地说:“感觉应该找点话说。”要不然两个陌生人在一个房子里面,谁也不说话,不觉得很奇怪吗。

沈云淮终于看完这一页,合起书卷,梁楚见状有点高兴,沈云淮将泛黄的书卷放到一旁,抬眼便看到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沈云淮被他笑得一怔,面色依然平静,克制道:“你收不了我。”

音质如玉石撞击珠盘,清冷低沉,但总觉得有些落不到实处,和这座庭院一样,不该是人间应该会有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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