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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斯濂眼皮都不抬地便把书扔到了地上,杨珥不免咋舌一番,“脾气还不小呢。”转身欲走,忽然被他给牵住了手,她瞪向他,语气渐冷,“我记得和你说过,让你不要碰我。”

他无赖地笑了起来,“可是偏生娘子的魅力太大,让在下克制不住自己啊!而且,娘子说的是不让我抱你,我确实没有抱你啊!”

“周斯濂!你给我放开!”林无意猛然从席上跑了过来,将杨珥拉到了一边,揪住了周斯濂的衣领。

二人的矛盾早就积深已久,讲堂内的气氛被瞬间点燃,所有人都来劝架,却无疑站到了林无意这边,杨珥看到林无意占了上风也就放心了,偷偷地吐了下舌头,不知道是不是周色狼树敌太多,隐隐有两三个人趁乱打了他两下,额,其中一个人还有些眼熟,便是那日在书院门前愤世嫉俗的赵安。

而周斯濂身边只有一个徐隐,躲在最后面喊的热火朝天,不见真的行动。吴心箴也跑了过来,瘦弱的他挤不进去,也帮不了忙,急得跺脚,大喊着:“周斯濂,你放开!你放开!”

徐隐是个吃软怕硬的家伙,这时候可得有点举动才能显得自己不那么窝囊,翻手大力推了一下吴心箴,“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有脸和周兄说话?以前是谁成天到晚周兄前周兄后的?现在林家那臭小子一来你就跑得比谁都快了,你忘了你以前在书院横着走都是托谁的福了?”

杨珥横了一眼嚣张的徐隐,却发现吴心箴把头压得老低,没有胆子还嘴。她气愤地上去就猛地敲了徐隐一脑袋,将吴心箴拉到了自己身旁,“怎么,知县的儿子你也敢惹?饿了?不知公堂的板子喂不喂得饱你这天大的胆子?”

徐隐怒视了她良久,终是忌惮县令这土皇帝,底气不足,含恨地别过了脑袋。

“谢谢你,阿姐。”吴心箴小声地同她说着,语气难过,背都挺不直。杨珥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心道县令真是宠惯了儿子,让他半点该有的强势都没生出,她很是心疼。再怎么说,县令长子这一身份,足以让他在三阳县横着走了。

他倒是没有难过太久,显然是习惯了徐隐的刁难,转而担忧地望向和周斯濂对峙的林无意,“阿姐,你快劝劝无意!别让他伤到了自己。”

杨珥让他放宽心,他的担心真是多余的,难道没看清现在处于弱势的是周斯濂吗?当然,她也是有私心的,让这些人多替他揍揍这个色狼,心里才更解气。

她觉得时候也差不多了,在吴心箴急得再欲上前帮忙的时候,杨珥对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夫子笑道:“夫子,考试的时间是不是过了?”

夫子偷闲被她给抓住,面上有些过意不去,忙清了清嗓子,大喊道:“都给老夫停下!有什么仇什么怨散了学再清算,现在都各回各位准备开始考试!”

书院里的诫训里,首当其冲地便是尊师重道,所以书生们对夫子的话向来都是言听计从的,当下拉开二人后,便一窝蜂地回到了座位上。

吴心箴立马迎上前去,抬手问道:“林兄你还好吗?”杨珥也跑了过来,理着他的衣领,“又胡闹了。”语气里却毫无责备之意。

吴心箴的手悻悻放了下来,瞥了一眼台上神情严肃的夫子,拉着林无意低声说:“我们快回位上去吧。”

林无意杵在原地未动,看向了杨珥,杨珥冲他点了点头,他这才含着警告的神色瞥了一眼周斯濂,转身准备离去。

忽然,周斯濂痞气的声音如平底炸起了一阵惊雷:“慢着!”

讲堂内所有的眼睛都齐刷刷地射向他,杨珥眉头也皱了起来,这家伙又要搞什么鬼?有完没完?

周斯濂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对林无意挑衅道:“怎么,咱们的赌注还没下呢,怕了?想糊弄过去?”

众书生一副看蠢猪的神情望着他,低声交头接耳起来,连徐隐的脸色也不好看,心想着这周斯濂的脑子不会是气傻了吧?林无意不提这茬才是万幸,就此揭过才好,他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林无意玩味地笑了起来,“你确定?”

周斯濂的目光落定在了杨珥身上,笑得隐晦,“少废话,你先说吧。”

杨珥觉得似乎有些不妙。

作者有话要说:  小濂,人家小意在旁边,你还动手动脚的,不找打吗?作者我都帮不了你了

傻作者翘着二郎腿高歌一曲,表达自己的心境:

凉凉天意潋滟一身花色

落入凡尘伤情着我

大家都好沉默。。。。。每天日更的傻作者心凉凉凉凉凉凉。。。

第35章 行到水穷处

林无意沉思了起来, 显然是临时在想要下什么赌注合适。

杨珥太了解他了,或许从前还姓彭的时候,他也曾和这周斯濂一样, 满身的傲骨,可是近一年的时间他只学会了“羽翼俱收”这个词, 起初答应周斯濂的挑衅只是随口应付,断不会真的仗着自己的学识欺人, 也万万没想到周斯濂会这般不识抬举。

既然人家自讨苦吃, 那也不能拂了人家的面子。林无意灵光一闪,好笑地瞄了一眼杨珥,随即环顾了一眼周身的所有人,对周斯濂正色道:

“在下若有幸赢了,希望您能割爱您现在的那套出行车舆。”

所有人皆是一愣,除了杨珥莞尔一笑, 这小子还记着给自己找轿子的事呢!

周斯濂也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小子还真是嚣张, 旁人说赌注一般不都是说自己输了便留下什么东西吗,他倒好, 直接无视了会输的局面。

他有些质疑, “就这么简单?”他虽然喜欢那套车舆, 但是这对于腰缠万贯的他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割爱这词用得都太严重了些。

杨珥心里也觉得可能亏了,忙扯了下林无意的袖子,低声道:“你要辆破车干什么?在三阳县又走不了远路, 用不上车的,而且都卖不了多少钱。”

林无意调侃她,“你还不知道他坐的是什么车吧?就是那天街上差点撞到你的牛车!真不要吗?我都听你的。”

杨珥顿时瞪大了眼睛,原来赵安口中的书院小霸王就是说这周斯濂啊!怪不得赵安他刚才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趁乱打了周斯濂好几下,原来是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一直瞅不着机会。

她觑了眼正把腿翘在书案上的周斯濂,神情拽不自收,真是当得这小霸王的称号啊。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肯定地点点头,对林无意说道:“等会你去牵牛车的时候,记得数数它鼻上的黄金圆环!是三个哦!一个都不能少了,这才是这辆车的精华所在。”

林无意失笑起来,就知道这守财奴听到那牛车眼睛都会倍儿亮。而吴心箴却觉得咋舌,这杨阿姐和林无意的血缘关系,定是毋庸置疑了,自恋的神色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比试结果都还未出呢,二人却开始讨论起赌注的归属问题了。

周斯濂自是也听到了二人的对话,眼底忽生起满满的嘲弄,“我答应你,那现在,我来说说我的赌注吧。”

众人都漠不关心,很显然他接下来的话定是无法兑现的,这经义考明摆着就是林无意的强项,他周斯濂是能赢简直是奢望。

周斯濂拿下了扣在指上的鹿骨扳指,深情地望向杨珥,“若我输了,便将我这心爱的扳指,赠与这位娘子,也就是你的表姐,杨珥!”

在场众人皆吸了一口凉气,连夫子的眼中也燃气了浓浓的兴致,这场赌约因为周斯濂这语出惊人的一句话,变得不再是同窗间的小打小闹这般简单了。

林无意却陷入了沉默,深深地看了一眼杨珥,她干笑了两声,自清道:“我可是什么都没做过啊,他自己硬凑上来的,哎,有时候,魅力太大了是会这样的……”

吴心箴心里也一阵唏嘘,怪不得林无意多想,民间男儿向心仪的女子示好的时候,大多会选择戒指当作信物。这扳指虽然严格上来说并不能算作婚娶的戒指,但一时情急拿来充当求爱的信物,也不是没有过先例的。

这周斯濂摆明是在耍林无意嘛!众人气愤之余,不免又轻叹他难得地机智了一回,就算是输的定局,也不打算让林无意好过。围观的人竟开始期待林无意的反应了。

“不可。”林无意摇了摇头。

虽然料到他会这样说,但吴心箴还是抿起了嘴唇,杨珥更是一把拉过了他,迟疑道:“其实现在的局面对我们来说是双赢啊!你又可以赢,我又可以得个扳指,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吧!”

吴心箴瘪了瘪嘴,眼看着林无意的神色愈渐铁青。看来阿姐并不知道女子收下戒指意味着什么,忙把她拉到一边,细说了一同,杨珥忙地口干舌燥,脸通红。

周斯濂明知故问,“为何不可?”

对啊,众人心里暗骂道:卑鄙小人!不过……问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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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摆着就是不想让你这混球玷污了我家阿姐啊!

他们虽然是站在林无意这边的,但是也忍不住想看急红眼的林无意会是个什么样子,毕竟平日里的他太过两袖清风了些。

周斯濂看着林无意眉头微拧,眼底满是得意。忽然见林无意笑得含蓄,十分犹豫地道出:“哎,实不相瞒……我家阿姐,是位磨镜1。”

杨珥呆在了原地,周斯濂呆在了原地,吴心箴呆在了原地,所有人都呆在了原地。

林无意先前的话杨珥没听懂,这句话她倒是听懂了,毕竟宫里的话本子无所不有,也有不少关于磨镜们的故事。

一时间叹息声四起,很显然在为这样的美人竟是磨镜的事感到悲伤,无尽的悲伤。

看到林无意满脸的心痛难耐时,她含笑地在他腰间重重地拧了一把,他表情紧跟着一僵,仍强撑着镇定。

周斯濂眼底涌现了一抹失望,浅近于无,随即洋装诚心地说:“我喜欢娘子,是我的事,无关她个人的意志,娘子只要接受便是。”

众人咂了咂嘴,这泼赖不要脸起来真是没有底线,为了让林无意丢脸也更是没有底线。

他看到林无意又沉默了下来,挪揄道:“林兄既然这么担心的话,不若让我赢了这场赌约?那么我们现在不妨聊聊若是我赢了我该得到什么呢?”

杨珥白了一眼他,原来做了那么多的铺垫,真正的意图在这呢,就是为了赢得赌约嘛。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林无意。林无意不负众望地没有思索太久,长叹息了一声,“既然如此……

“无需多言了,即刻开始吧。”

周斯濂怔了一下,随即大笑着击起掌来,“好!好!我就坐等恭贺林兄获胜了!”

林无意连个余光都吝啬给他,信步走到了席上坐下,脊背高挺,衣袂飘飘,大有揽月天下之势。

作者有话要说:  1磨镜:古代女同性恋。

无意这招实在是损啊!!!啊哈哈哈

第36章 天下持平手

原本坐着打哈欠的夫子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拿出白纸,瞥了一眼杨珥。她会意地走到讲堂外的窗边。

直到眼看着每一位书生都自觉地将书卷收拾放好,夫子这才慢悠悠地照着白纸念道:

“这次的试题是:院长今日路过一处浑浊的鱼塘, 很想吃里面的鱼,该当如何?请用《中庸》的道义回答。”

周斯濂错愕, 惊得将早已蘸好墨汁的毛笔跌落到长衫上,不一会便浸黑了拳头大小的一块, 可是他却不管不顾地望向了窗边。

杨珥无辜地朝他一摊手, 眼底同情的神色毫不掩饰。而他失魂地回过头,对着面前的白纸发呆了片刻后,竟不自主地笑了。

她告诉他的考题竟然是真的,而且一字不差!她不是林无意的表姐吗?她不是知道自己和林无意不和吗?为什么要帮他?

他尽量掩饰心底的懊恼,让自己看上去如没事人般。自己刚才走马观花地把四书都看了一遍,脑海里还有不浅的印象, 可是偏偏就把《中庸》给略过去了!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脑子里装的东西比这张试纸还要干净, 最后他索性把纸往前随性一推, 写不出来,那就不写了。原本也就是准备随便胡扯一通的, 反正现在他是赢是输都不丢人。

他又再次情不自禁地望向窗边的丽影, 发现她正闲适地看着林无意的背影, 毫无担心之色。他忿忿然地也跟着望了去,那小子竟然在全神贯注地答题,洋洋洒洒地写了不少。

或许是因为这次经义考试中的赌约太激动人心,众考生都无心答题, 盏茶的功夫过后,讲堂内大半的书生都随意糊弄出了一个答案,停下了笔,统统盯着脊背仍然高挺的林无意。

包括周斯濂在内,心里无不揣测着,看来这林无意还是在阿姐的幸福和个人的荣誉中选了后者啊。

周斯濂不免得意地瞟了眼杨珥,发现她竟无聊地抠起了手指甲,一副完全没把赌约结果放在心里的样子,他笑得开怀,装吧,就继续装吧!

“我瞧着这次考试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啊。”杨珥怔怔地看向突然走到她身边的庖丁,正别有深意地自语着,同时还不忘对她刮目相看道:

“小姑娘真是位能人啊,这来了还没有半晌的功夫,就搅得书院里沸沸扬扬的,老头我都好久没看到过这样的热闹事了。”

杨珥撅着嘴,“灶间不是很忙的吗,爷爷还有功夫过来笑话我呀。”

庖丁讪笑,似为缓解自己旷活的难为情,转移话题道:“你觉得今日谁会赢?”

她却回答得文不对题,目光笃定,“无意并不是个会输的人。”

他摸了摸圆滚的肚子,盯着林无意的手势,沉凝片刻,随即笑得隐晦,“有点意思。”

杨珥困惑,正欲张嘴询问,只见讲堂内一阵骚动,林无意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毛笔,成为了最后一个交卷之人。

夫子视卷的时间不长,杨珥和庖丁聊了几句闲话的功夫,他已经评定了大半的试卷,看到一幅空白卷,不由自主地白了一眼周斯濂,摇头拿笔在上面写了个大大“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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