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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停停地追了一路,他怕顾晨不知道他跟在后面,两只手反复捏来捏去,故意把手指关节掰得啪啪作响。

顾晨懒得理他,只顾着埋头向前冲,仿佛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哪怕他把手指掰断了,也不会停下来望一眼。

……

踏进家门,顾晨坚决将冷暴力进行到底,一头栽进了厨房里。

黎昕呆立在客厅中央,盯着半掩的厨房门,心头没来由的一阵一阵地发毛。

他吵,他闹,只是想让顾晨多在乎、多关心他一些。正如一个处在叛逆期的孩子,为了博取关注,总是会采取或尖锐或极端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

除了顾晨以外,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叫黎昕。他的世界,只有顾晨,可顾晨的世界,却不止他一个人。

他一直认为顾晨便是他生命中最珍贵的一抹暖阳,不管这抹暖阳是有心还是无意地照耀在他的身上,最终还是给他带来了无穷无尽的温暖。

他本不该要求太多,可他克制不住。他多么希望顾晨的眼里、心里只装着他一人,然而心愿还未达成,他反倒把顾晨越推越远了。

……

顾晨哪里知道他那些九转十八弯的心思,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阵儿,火气消了一大半。然后一顿饭做下来,心里的不痛快也就默默地消化干净了。

他把饭菜端上餐桌,喊了一声“吃饭了”,没得到丝毫回应。接着在屋里找了一圈,最后在浴室里发现黎昕的身影。

对方一手拿着棉签,一手拿着碘酒瓶,正在镜子前处理着脸上的伤口。那笨手笨脚的样子,看得顾晨直翻白眼。

“你四肢退化啊?擦药这么简单的事儿都做不好,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比你强一百倍。行了,别弄了,出去等我。”

顾晨边说边朝杂物间走去,虽然不生气了,但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到和颜悦色。当他提着医药箱再次返回客厅的时候,黎昕已经老实巴交地坐在沙发上等他了。

看到这一幕,顾晨感到好笑。

这人先前还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现在又可怜巴巴的像条被遗弃的大狗。你对他好,他不当回事,你稍微冷落一下他,他马上就受不了了,这就是犯贱之中最好的例子。

顾晨心软,不管黎昕是否故意卖惨,这个强势的男生只要他在面前流露出一丁点软弱,他都有种舍不得的感觉,舍不得他伤心,舍不得他难过,宁愿他蛮横不讲理的活着,也舍不得他受半点委屈。

打开医药箱,顾晨的态度已经完全软化了下来,抬手端着他的下巴,小心翼翼地帮他抹药。

两人离得很近,顾晨呼出来的热气全喷洒在黎昕的脸上,又酥又麻,令他心痒难耐。

鼻尖溢满了清爽好闻的气息,只有在顾晨身上才能闻到这样美妙的味道,带着少年特有的干净和诱惑,引诱着黎昕情不自禁地凑了上去……

“吧唧”一声,突兀地响在安静的空气中。顾晨瞪大眼睛,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黎昕只亲了一口,明显没过足瘾,一把将顾晨捞进怀里,打算来个火辣辣的法式热吻。

顾晨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挣扎反抗起来,一边推他,一边躲避他的亲吻,嘴里还不断地嚷嚷着:“你不要这样……别这样……不要啊……不要……”

黎昕一听这话,心里特别不爽,什么不要不要的,整得他像个强奸犯一样。

直接把人按到沙发上,黎昕高扬着眉毛,挑衅地看着被他压在身下的顾晨,“你勾引了我,还不准我这样、那样?哈!撩完就跑?没门!我今天就是要亲你!你能把我怎么着!”

呸!我什么时候勾引你了??

瞧着他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简直和地痞无赖没什么两样,顾晨总算认清了两个事实。

第一,论体格、论拳头、论颠倒黑白、论蛮不讲理,自己显然和他相差了不止一个段位,他要犯起浑来,还真耐他不何。

第二,他们此刻好比农夫与蛇的关系,自己傻不拉几地宠着他、呵护他,掏心掏肺地对他好,却始终捂不暖这条没心没肺的白眼蛇。

争不过,也打不过,只能扮弱装可怜。顾晨拼命挤出两滴委屈的眼泪,佯装自暴自弃般闭上眼睛,“你亲吧亲吧,亲完了我们就绝交,我绝对说到做到。”

黎昕一下子被掐住了死穴,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顾晨不理他。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从顾晨身上滚了下来,随后静坐了一会儿,心里仍不是个滋味,不禁警告道:“从现在开始,你必须一视同仁,我不能亲你,徐放也不准亲,我要是发现你对他搞特殊待遇,后果自行想象!”

“……”

顾晨神色复杂地瞅着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恋爱对象明明只有徐放一人,可是黎昕牛逼哄哄地横插一脚进来,竟然让顾晨有种脚踏两只船的感觉。

oh my god!

能把一段好好的恋情谈成多向恋爱真是没谁了……

顾晨不吭声,黎昕权当他默认了,不由得心情大好。

唰唰几下脱掉上衣,像个大爷般吩咐道:“我身上还有很多伤,快帮我抹药。”

顾晨气得脑袋冒烟,猛地关上医药箱,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滚蛋!”

他完全忘了黎昕这家伙就是一头不好对付的倔驴,只能顺毛摸,千万不可逆着来,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为这两个字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黎大爷要是无理取闹起来,那是相当的残酷无情,顾晨被他折腾得要死不活的,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

不知不觉,夜已深沉,顾晨费了好大功夫才把黎大爷哄睡着。

累了一整天,身心俱疲的顾晨只想安安稳稳地睡一觉,他简单洗漱了一下,刚躺在沙发上,原本正在卧室里睡觉的“黎昕”突然走了出来。

他纳闷地望着对方,心中略感不安,“你怎么起来了?你不是睡着了吗?”

“顾晨……”

眼前的人喊着他的名字,是徐政宇的声音。

“是我……”

“我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然后把自己吓醒了。”

“我梦见我和徐放被关在一间黑屋子里,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无论我怎么叫,也叫不醒他……”

“我感到孤独,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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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

第47章 离别

徐政宇的梦似乎是一种暗示。梦里梦外的人一旦接受了这种暗示, 便会不自觉地将梦里所暗示的东西维持下去。

整整三天, 徐放没醒过一次, 另外三人却轮流醒来,这具身体好像失去了掌控似的,再也不需要通过他的喜怒哀乐来唤醒其他人格。

心理医生说, 由于遭受了巨大的精神创伤,主人格分离出一个或多个后续人格进行自我保护,而他选择“躲藏”在自己的身体里来逃避这一切, 以达到置身事外的感觉, 也有一些严重的病例,主人格甚至“沉睡”十年之久。这是一种病态的自我防御的方式, 随着次人格的力量逐渐变强,终究会慢慢取代主人格……

这几天顾晨熬得很辛苦, 一次次满怀期待,一次次化为泡影, 对未来的不可预知将恐惧感无限放大,他变得焦虑、不安,吃不下, 也睡不着, 精神状态差到了极点。

他的变化,大家都感觉到了。他整天恍恍惚惚,不笑也不说话,经常一个人对着空气发呆,仿佛丢了三魂七魄一般, 只剩一个没有思想的空壳。

他这副一反常态的模样,任谁都可以看得出,他似乎生病了。

大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徐星阑在徐放的日记里写道:

徐放,顾晨病了。

他得的是心病,可我不是他心里的那味药。

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他日渐消瘦,我什么也做不了,哪怕说一句安慰的话,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总在想,我要是你就好了,只要对他笑一笑,他肯定会好起来。

奈何他太了解你了,他熟知你的每一个表情、动作和眼神,我如果假扮你,他一定会认出来。

可我着急啊,我不想看到他再这样消沉下去了。

一直以来,他不停地付出着,我们却不断地得到着。他为我们担忧、为我们流泪、哄我们开心、照顾我们的食衣住行,他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全用在了我们的身上,而我们又给过他什么?

除了让他每天都活在担惊受怕之中,我们什么也给不了他。

最后他治愈了我们,恐怕拖垮了自己……

徐放,我十分清楚自己来到这个世上的原因,所以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完整的人。但是顾晨却把我当成正常人那样对待着,他陪我看电视,陪我逛街,陪我吃喝玩乐,陪我做我喜欢做的事情,他让我觉得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的人。

他是唯一一个叫我名字,对着我笑,走进我荒凉的心野,让我感受到温暖和幸福的人。

我从他那里得到了太多太多,我必须得为他做点什么。

徐放,我知道你心软,但我仍然要恳求你,不要阻止我。

哪怕这世上再也没有徐星阑,只要能换来顾晨一生平安无忧,也就够了。

……

转眼间,又过去了一天,徐放依然没有醒过来,顾晨怕他一睡不醒,急得嘴里都起泡了。

面对刚刚睡醒的黎昕,顾晨的脸上有着难掩的失落之色。

黎昕见他一脸倦容,眼中布满了血丝,薄唇不禁抿成一条不悦的弧度。

这些天,他为了徐放不吃不喝又不睡,还经常躲在被子里偷偷抹眼泪,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黎昕早就看不下去了,他不仅折腾了自己,还折磨了他们。他们三个,对他的心疼,不会比徐放少。

“你昨晚睡了几个小时?是不是又没好好睡觉?”

低沉的声音打破寂静的空气,隐隐透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

顾晨本想否认,无意瞥见黎昕那一脸凶巴巴的表情,肩膀立马耷拉下来,“我睡了三四个……哦不对,好像是四五个小时吧……”

“徐放又不是不在了,别搞得天快塌下来似的,你能不能多爱惜自己一点?”黎昕的语气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他猛地伸手,将人捞到床上,接着俯身压上去,强势下着命令,“从现在开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十分钟之内你必须给我睡着!”

顾晨用手推他,却怎么也推不动,他就像一座山一样,身上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没辙,顾晨只好和他打商量,“不是我不想睡,而是我根本就睡不着。你先下来好不好?你这么压着我,我没办法酝酿睡意啊。”

“少跟我扯些乱七八糟的理由,睡不着是吧?”黎昕嗤笑,“那我们就来做点消耗体力的事情,做累了,你自然就睡着了。”

顾晨没跟上他的思维,“什、什么消耗体力的事情?”

“强奸你!”

黎昕说着,膝盖突然往前一顶,强行分开了他的双腿,大手随之覆上来,作势扒他的衣服。

顾晨头皮发麻,处于弱势的姿势让他有种任人鱼肉的感觉,明知黎昕只是吓唬人,他的心里却无端地生出一股抵触感。眼前的长得徐放的脸,用着徐放的身体,却不是他的徐放。

“黎昕,你不要这样!”顾晨奋力挣扎起来,“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了?在我心中,你是朋友,是亲人,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但我无法像对待徐放那样来对待你。我从高一开始就喜欢上徐放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变过,你能明白我对他的感情吗?如果他出事了,我也不想独活;如果有来生,我希望还能和他相遇相爱……我对他就是这样的感情……”

黎昕动作一滞,浑身的力气都仿佛泄光了一样,他翻过身把自己狠狠地摔在床上。

他何尝不是高一的时候就喜欢上了顾晨,比他们相遇还要早两年,可谁又明白他那满腔的酸涩和沉甸甸的爱。

黎昕面色沉静望着地天花板,全身的血液正在一点一点地冷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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