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最长一夜(六)(1 / 1)
司礼监,靠榻假寐的王岳突然睁开眼睛。
三批人马派出,怎的皇城内还如此安静,王岳隐隐觉出不对。
“来人……”王岳觉得有必要再派人去东厂那里探探消息。
无人应声。
王岳大恼,“一帮猴崽子,都去哪里偷懒了?”
“行了,王公公,别再耍威风了。”
马永成、魏彬、丘聚、谷大用四人鱼贯而入。
“你们还没死?”王岳瞪着几人,虽说心里预感不妙,待几人真的出现,还是有些震惊。
“不但没死,活得还好。”谷大用笑眯眯道。
“托王公公的福,爷们还高升进了司礼监。”魏彬有些小人得志的模样。
“咱家一定好好报答司礼监几位爷的一番苦心。”马永成全是怨毒之色。
“束手就擒。”丘聚绷着脸蹦出四个字。
“就凭你们?”王岳一副鄙夷之色。
马永成尖声叫道:“王岳,别不识好歹,此时还敢小瞧咱家,大家并肩料理了他。”
喊得虽响,马永成却一步不前。
丘聚不声不响,一记阴风掌无声无息,随手拍出。
“得罪了。”谷大用仍是面带笑意,两手如山般推出,暗劲汹涌。
魏彬身子一矮,十指犹如利爪,扣向王岳脚踝。
马永成也不再耽搁,轻呼一声,身如大鸟,一记凌厉掌风罩向王岳顶门。
王岳面对四路夹攻,不慌不忙,电闪腾挪间只见残影晃动,只听拳掌交击之声不绝,劲气四散。
“啪啪”几声脆响,房内瓷器经受不住五人交手时溢散的激荡内力,化为齑粉,碎瓷粉屑漫天飞扬。
突然王岳一个暴喝,随即数声闷哼,人影骤分,王岳已在房门处立定。
丘聚等四人站立不稳,额头细汗密布,微微气喘。
“罗刹大手印!”谷大用捂着不住起伏的胸口惊呼道,面上再无一丝笑容。
“还算识货。”王岳不再多话,昂首阔步出了房门。
丘聚调息气稳,冷声道:“追。”
马永成面带惧色,“怕是奈何他不得。”
丘聚眼光一凝,盯得马永成心虚低头。
“不用追了,我们四个不是他的对手。”谷大用慢悠悠道:“自有人对付他。”
王岳施展身法,足不沾地般在宫内巷道内疾奔。
事情泄露,王岳根本就不去想其他几路会是如何,败定了,此时他只想保住自己性命。
天亮以前,与那人会面,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王岳打定主意,只要穿过这条夹道,便可绕过北中门,直抵北安门,届时海空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凭自己一身本领,天下间何处去不得。
“杀场兮血腥,
战马兮悲鸣,
问吾辈仇敌何时能杀得清?
宝刀嗜血淋火星,
人面桃花对朝红……”
甬巷尽头,一人身披一领猩红斗篷,手舞足蹈,引吭高歌。
王岳步伐渐渐慢下,“刘瑾……”
“破浪乘长风,
醉饮无量海,
笑谈公侯梦,
万里长程助我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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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啸一声,贯长虹——”
刘瑾摆足了架势,一声长音,歌收曲住。
“刘公公好兴致呀。”王岳暗暗运气调息,弥补适才损失的内力。
“王公公觉得可还入耳?”刘瑾笑道。
“早闻刘公公喜好吟诗唱曲,附庸风雅,今日一见——”王岳语含讥诮:“名不虚传,在东厂实是屈才。”
刘瑾也不恼,“咱家本是钟鼓司出来的,教坊供奉饮宴,不通音律岂不愧对万岁爷的托付。”
话锋一转,刘瑾又道:“倒是王公公你,吃着皇粮却干些对不起皇上的事。”
“咱家的事不劳刘公公费心。”王岳道。
刘瑾忽地轻叹一声,“王公公,咱家自问平日对你也算礼敬有加,何以有这么大的杀意?”
王岳冷笑一声,“自从先帝爷将东厂从咱家手里交到你手,咱们的梁子便已经结下了。”
刘瑾哦了一声,道:“所以,你便勾结刘文泰谋害先帝。”
“刘瑾,咱也是先帝爷的奴才,这弑君害主的勾当休想栽到咱家头上。”王岳喝道。
“如此最好,或许还可留下一条性命。”刘瑾噙笑。
“咱家只恨当年廷杖没取了你的性命。”王岳狠狠道。
“而今也有机会。”刘瑾一甩斗篷,轻声问道:“王公公可调息已毕?咱家可以再等等。”
王岳面色一变,自己心思已被刘瑾猜透。
“适才与谷大用等恶斗一场,王公公想必损耗不少内力,咱家不欲占你这个便宜。”刘瑾抖了抖衣袖道。
王岳面皮一阵青白,突然低啸一声,兔起鹘落,双掌夹杂十三道暗劲,向刘瑾扑来。
暗劲有阴有阳,纵横交错,甬道之内仿佛刮起一阵旋风,而旋风的中心正是刘瑾所在。
“好功夫。”刘瑾轻赞了一声。
迈步抬腿,空中串起七道残影,不闪不避直直迎上王岳攻势。
“轰”的一声巨响,空中两道人影乍合骤分,虚影尽敛,刘瑾空中平行八步,倒飞而回,落到原地,还好整以暇掸了掸蟒袍。
王岳落地不稳,踉踉跄跄又退了三四步,仰天栽倒,随即便按地一跃而起,踏前两步,“再来。”
刘瑾不动。
王岳全身突然一阵爆响,张口喷出一片血雾,三十六处大穴各有一道血箭窜出,瞬间化为了一个血人,瘫倒于地。
刘瑾轻叹一声,好像并无得胜的喜悦。
脚步声响,白少川由后赶至。
“督公……”
“小川啊,这阵子辛苦你了。”刘瑾扭身,漾起几分笑意。
“属下不敢当。”白少川恭谨垂首道。
“咱爷俩还见什么外。哦,对了,”刘瑾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个三寸锦盒,舒口气道:“还好没被王岳毁了,不然这老儿可是百死莫赎。”
白少川难得露出惊喜之色,“督公还记得……”
“傻孩子,你的生辰咱家何时忘过。”
刘瑾抬首,望着夹道上空的一抹鱼肚白,饱含深意道:“这一夜很长,好在天总算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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