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1 / 1)
一日上司宴请,让歌姬出来助兴,曲母一见曲父,还未开口便先落下泪来。
曲父也认出了曲母,顿时掩面痛哭。
上司问其故,曲父将个中缘由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地一说。上司让他们将半块玉璧取出来,当场一合,却见那两半玉璧齐整整地并在一块,瞧不出半点裂痕。
上司怜他们情深义重,亲自帮歌姬除了奴籍,圆了他们合璧之情。第二年曲母生下一女,取名合璧,也就是如今的曲先生。
曲先生因为出身的缘故,曾经饱受欺凌,后来她因为过人的聪慧而成了先帝的女官,先帝行事甚至会先问她的意见——因着这份恩宠,曲先生家中兄弟也全都官至要职。一时间京城甚至都“不重生男重生女”,盼着女儿能入宫当个女官,得圣上青眼。
先帝去世后,曲先生也辞了女官之职,办了静雅学坊。
颜舜华不由说:“你先生很有名。”
薛璇玑眼底掠过一丝异彩:“先生是我最敬佩的人。”
难怪你以后会走她那条路。颜舜华在心里默默念叨一句,对薛璇玑说:“这赏枫不该秋天来的。”
薛璇玑微讶:“不是秋天才有红叶可赏吗?”说着薛璇玑弯身捡起一片齐整的红叶,交给跟随在后的丫鬟拿着。
颜舜华一看便知道薛璇玑准备写那“红叶诗”。没想到薛璇玑也有这种小女孩儿的喜好。她也弯身捡了几片,交给玉润拿着。这红彤彤的叶子若是写几句诗在上面,确实挺有味道的。
颜舜华挑完了叶子,才说:“春天来才好呢!”
薛璇玑看向她,想听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颜舜华说:“我跟你说,天气冷的时候,枫树的树干里面会攒很多糖,到了春天这些糖会变成糖汁!”
薛璇玑:“……”
颜舜华笑眯眯:“我们只要拿个小管子在枫树身上戳个洞,枫树里的糖汁就会流出来。不过这些红色叶子的枫树不行,得挑黄色叶子的。等收集到足够多的糖汁,倒进锅里烧一烧,马上可以变成枫糖浆!枫糖浆可甜了,还带有枫树独特的味道!要是明年再来这边的话,我可以叫人帮忙采集些糖汁,做点枫糖糕给你尝尝!”
薛璇玑:“……”
薛璇玑还没来得及说话,上头就传来“噗嗤”一声,原来是个手长脚长的少年人坐在树上,把颜舜华的对话全听了去。那少年人剃了个光头,但又不全光,既像和尚,又像俗家人。
薛璇玑对京城各家的人都有了解,一看便知这是定南侯府的长子。
定南侯失了越州和青州,被弹劾后很光棍地表示我老了我不干了,直接撂担子回京城养老。任凭御史们骂得他屁股都冒烟,他还是安坐家中,吃喝玩乐,拒不出门,拒不回南边。
定南侯只有一个老来子,也是不着调的,丞相对定南侯说“你不去也行,你儿子上”,他儿子便自己剃了头,到白马寺主持面前一拜,说:“今儿我出家了,不管俗世了!”然后就赖在白马寺里不再离开。
白马寺主持拿他没办法,只能让这无赖住下了。
这个头发短得快没有的少年,恐怕就是定南侯那老无赖的儿子窦明安!
窦明安转了个身,盘腿坐在年龄最大的那颗树上,眼睛骨碌碌地转着,看看颜舜华,又看看薛璇玑,笑嘻嘻地说:“你们都很有名啊!有趣,真有趣!那个小丫头,你说的枫糖是真的吗?只要插根管子进去,就会有糖汁流出来?”
颜舜华说:“那是自然,不过要在天气刚转暖、雪刚化的时候取糖,等枫树叶子发芽了,枫糖的味道就不对了。”
窦明安说:“要黄色叶子的枫树是吧?我知道哪儿有,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薛璇玑扫了窦明安一眼,确定窦明安没恶意后才和颜舜华一起跟了上去。太阳还没落山,天边是美丽的云霞,眼前则是无边无际的红叶之海,怎么看都是美不胜收的美景。偏偏同行的两人都惦记着那枫糖,一门心思去寻那黄叶的枫树,真是大煞风景!
不过,倒是比那些诗会之类的要有趣多了。
薛璇玑暗暗想着,低头看了看鞋尖沾上的泥土,学着颜舜华把脚步迈得更大一些。
很快地,颜舜华看到了一丛黄叶。黄色枫叶也是连片栽着的,看上去与夕阳辉光一样金灿灿,甚至还要更灿烂一些。颜舜华跑了上去,高兴地说:“这些枫树长得可真好,春天过来时一定会有很多糖汁!”
窦明安是个自来熟,径自和颜舜华商量起取糖的管子该怎么做,熬糖又该怎么熬。颜舜华也不瞒着,三两下就把要准备的东西和熬制过程交待清楚。
窦明安奇了:“你就不怕我到时提前过来把糖汁都取光?”
颜舜华说:“那正好啊,不用我自己动手了!”
窦明安目瞪口呆:“没想到你长得这么好看,居然想坐享其成这么无耻!”
颜舜华也瞪他:“你想着把糖汁取光不是更无耻?”
窦明安哈哈一笑:“不错,都无耻,那我们就是朋友了!我会定时过来看看,再它们长叶子前取糖。别担心,到时我会分你的。”说完他瞧了瞧天色,拍拍屁股上的细碎树皮,“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抢饭吃了!”
没等颜舜华和薛璇玑说话,他就迅速消失在枫林里,眨眼间连影儿都找不着了。
薛璇玑说:“果然荒唐。”
颜舜华却说:“其实还挺有趣的。”她拉住薛璇玑,“我也饿了!”
薛璇玑说:“别庄那边应该已经把饭菜备好了。”
两人在侍卫和丫鬟的护卫下回别庄,才出枫林,却迎面遇到一行人。
☆、第46章
《宠冠六宫》/春溪笛晓
第四十六章
原来他们这时候就见过了啊。
颜舜华愣了愣,继而又恍然回神。见过才是应该的,薛璇玑本就是京城薛家人,顾成晁又贵为太子,怎么会没见过?她拉着薛璇玑的手不放,没避开对面投来的探究目光。
薛靖安说:“妹妹你们回来了?殿下正巧到白马寺还愿,我带他来别庄用膳。白马寺那斋菜好吃是好吃,就是味道太淡了,吃得我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薛璇玑有些无奈。她这哥哥去禁军里呆了几天,学回了这满口大俗话,以后出去可能都没人会相信他是薛家的了。
颜舜华倒觉得薛靖安这样挺不错,生在这样的家庭,还是这种大大咧咧的脾性过得自在。真要像薛璇玑这样浑身心眼,日子注定是不好过的。
都是同龄人,见了面倒也不重礼仪,薛璇玑却还是认认真真向顾成晁行了一礼:“见过太子殿下。”
薛璇玑看了眼颜舜华,还伸手拉了拉她。
顾成晁哼了一声:“她既然不情愿,你又何必提醒她?”这种野丫头,就该什么都别教她,让她莽莽撞撞、自寻死路。
颜舜华乐得自在:“对,不用提醒我。”
顾成晁凤眸一眯,死死地盯着颜舜华。
颜舜华才不理他。她吹了声呼哨。
雪球应声而至。
颜舜华翻身上马,对薛璇玑说:“趁着天色还早,我先回城去,就不在你这边用晚饭了。下回我请你去我家用饭!”
薛璇玑皱起眉喊道:“晚晚!”
颜舜华坐在雪球背上,摸着雪球那雪白的鬃毛。她的雪球多可爱,那时却不能和她一起走——人尚且不能全救,更何况是一匹马,一匹重伤不治的马。重活一世,她再不想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想与雪球一起看看北边的雪,南边的海,西边的草原与雪山,南边的山林与平原。
颜舜华望向顾成晁,下巴微微抬高,语气中毫无转圜的余地:“我不想见到他,往后有他的地方便不会有我。”
薛璇玑与薛靖安都愕然。
顾成晁气得差点没跳起来。这野丫头算什么东西!想见她的人多了去了,她算什么东西——竟敢说不想见到他?!
他不想见到她才对!
顾成晁咬牙说:“来人,给我把她那匹马杀了!立刻把那匹马给杀了!”
颜舜华瞪了他一眼,双腿一夹马腹,让雪球跃了出去。
顾成晁想要叫人用箭,却被薛靖安拦住了:“殿下,若是传到圣上耳里恐怕不好。”顾成晁被掳以后,顾衍为他配了不少人。可这些人是顾衍派来保护他的,不是给他逞威风的!
顾成晁冷静下来。
薛家是愿意支持他的,他不能因为那野丫头失了薛家的心。他难看的脸色慢慢好转,拳头却还是握着,咬牙说:“我和那野丫头在通州见过,一见面她就让那马扬起前蹄踹我。”
薛靖安与薛璇玑对视一眼,都觉得其中必然还有些曲折。
薛靖安说:“殿下也说她是野丫头,何必与她一般计较。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殿下想必也饿了吧?先去吃些东西吧,吃了就在这边歇下,明日再回宫。”
*
颜舜华回到家中,早已饥肠辘辘。珠圆、玉润在护院的护卫下回来,见颜舜华已经到了,心里才稍稍安定。
珠圆跑上前,说道:“姑娘,你可真是吓死我了。京城不比通州,不是韩家郎君管着的,你要是在路上遇到歹人可怎么办才好!老太爷、老夫人知道了该多担心!”
颜舜华原本一直在出神,听见珠圆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才缓缓回过神来。对顾成晁,她早已没有一丝留恋,就如她所说的那样,但凡有顾成晁的地方她都不想再去。
她是在担心薛璇玑。
这个时候顾成晁喜欢上薛璇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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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顾成晁的性情,颜舜华皱了皱眉。照理说应该是没有的,若是已经喜欢上的话,顾成晁怎么可能在薛璇玑面前暴跳如雷,直接叫人来杀她的马。
就算是再草包的人,也会知道薛璇玑绝对不会喜欢这种冲动无谋的举动。
这一次,薛璇玑还会走她先生的老路,入宫当顾成晁的女官吗?
这一次,顾衍还会早早病逝吗?
颜舜华胸口闷了一下。她还是不明白顾衍对她的疼爱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正如她还没办法确定几个舅舅遇上的“意外”到底是不是源于顾衍的授意。
如果两者的答案都是肯定的,那么顾衍这人也太可怕了。
他怎么能在杀死所有她在意的人之后,一如既往把她当成掌上明珠般疼爱?
颜舜华想不明白。
这便是皇家人?
这便是帝王心术?
可为何独独对她用这帝王心术?
颜舜华见珠圆还欲再说下去,唯有开口说:“正因为这是天子脚下,才更应该放心的。”
玉润素来最守礼,这次却也忍不住跟着珠圆数落:“姑娘,你这话说得可不对。我刚才看那贵人有些面善,上回我们应该在通州见过他吧?若是京城真的如姑娘所说的那般安全,那为何他会流落到通州?”
颜舜华语塞。
珠圆说:“玉润说得没错,那贵人我们是见过的,他明明是京城中人,薛家那位郎君还喊他殿下,说明他恐怕是皇族中人吧!”珠圆平时糊涂,这回却意外地聪明。
颜舜华知道珠圆和玉润都是好意,因此也不介意她们语气冲些。颜舜华叹了口气,看看珠圆,又看看玉润,眉间眼底都是叹息。
珠圆和玉润对视一眼,说:“姑娘,算了,我们不说你了,你别这样。”颜舜华这模样简直让她们无法招架。
颜舜华自然也不乐意继续装下去,她的神色立刻转阴为晴,笑眯眯地说:“这才对嘛,”她向李嬷嬷撒娇,“嬷嬷,我饿了,备好饭了吗?”
李嬷嬷说:“自然是备好了。”虽然颜舜华交代过说不回来吃饭,李嬷嬷向来周全,还是让人把饭备着,以防颜舜华突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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