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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岫原以为审问康王与皇后会是一桩十分困难的事情。毕竟这里头涉及了太多,寻常也不会轻易就认罪。可事实证明,并不困难。因为萧子鱼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了。

这是个很奇怪的人。他有野心,但一旦目标达不成,他就绝不会让自己陷于危险的境地。他交代那些事,是为了给自己争取一条活路。

“他声称在此之前曾劝阻过康王不要逼宫,但康王身边的幕僚则一致觉得如今谋反是最好的时机。”

“看来他是已经忘了自己射的那一箭了。”老郡公瞥了眼吕长真受伤的地方,不禁笑道,“康王走上绝路,实在怪不得旁人。皇后那边怎么说?好歹是一国之母。”

“证据确凿,皇后就是想否认也难。”桓岫接过宋拂递来的碗,目光有些深意,“她当年下了太多狠手,墙倒众人推,想要爬起来已是太难。我今日去了陛下那,陛下对着我大骂皇后,当即就命人去皇后宫中收了凤印,下旨废后。”

“那虞家的事呢?”

宋拂突然发问,桓岫不由地愣了一愣,随后缓缓摇头。

“陛下始终未提起。”

其实刑部司已经就着谋反一案,查清了当年虞家所谓欺君之罪的证据,全都来自于康王与皇后的栽赃陷害。再加上,宋拂这段时日以来收集的众多证据,足以洗刷虞家冤屈,还虞家满门清誉。

可皇帝意外的,迟迟没有下旨。那一道旨,比什么都重要。

曾受过虞家恩惠的人,从不相信虞家会犯株连九族的大罪。可不知情者信,且深信。兄妹俩之所以一直恨着却忍着,也是为了让皇帝亲自下一道圣旨,洗刷虞家的冤屈。

但如果,他不肯下旨,那吕长真就是白受了这一箭。

*****

外面又下起了雨,还带着电闪雷鸣,平白吵得人睡不着。可也许,是因为喝了药的关系,皇帝的精神有些足。寝宫内安静得出奇,静得都能听到卢益缓缓的呼吸声。

皇帝微微侧头,瞧见卢益眉心微蹙,问:“在想什么?”

“陛下……为何不愿下旨……虞家……”

他话音未落,外面骤然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卢益神色一凛,赶紧出去瞧。然门才一打开,便见萧秉瑞领着一行人径直走了进来。

为首的萧秉瑞身上仍旧穿着铠甲,身后跟着的将士们自觉留在了寝宫外,而桓岫宋拂等人却跟着走进宫中。

“父皇。”萧秉瑞走在最前面,撩袍一拜,声音沉稳,再难见从前吊儿郎当的模样,“康王与姜氏已经认罪,刑部司查明,虞家当年所犯欺君之罪乃是康王与姜氏设计陷害,为安民心,还请父皇下旨为虞家正名,为虞大人正名!”

他说完,还命人呈上了一道圣旨。卢益颤抖着手将圣旨接过,待看清上头的字,神情大变。

“殿下,这……”

皇帝两手撑在床上坐起,待看清卢益送来的圣旨上究竟写了什么,呼吸陡然沉重起来。

“老六,你这是要造反不成?”

那圣旨上一笔一划,分明是皇帝的笔迹。可自己何曾写过这样的圣旨,根本就是有人以假乱真,只需要再盖上一个国玺,那就是真真正正的圣旨。

而那上面一笔一划写的,就是昭告天下,虞家蒙冤终被洗清的内容。

皇帝很想发怒,可看着跪在底下的宋拂,他忽就一团火发不出来,顿了顿喘口气道,“你们的翅膀都硬了。”

他说着话,闭了闭眼:“朕不是不愿下旨。平初的死,是朕之错。可在下旨之前,朕要见一人。”

他看着宋拂,一字一句道:“朕要见贞妃。”

第82章 亲缘

皇帝说要见了贞妃才肯下旨。出了寝宫,萧秉瑞一直压着的火气终于蹿了上来:“父皇的意思是,如果找不到贞妃,虞家的冤屈就永远不能洗清了?他说要赎罪,这就是赎罪的方式?”

他说完转了个身,桓岫当即上前喝止:“你想做什么?”

桓岫去看宋拂,宋拂看看他,叹道:“想要找回姑姑,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老郡公捋着胡子,转头问宋拂:“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找到了贞妃,但她不愿被破坏生活的平静,虞家的冤屈和贞妃的安乐生活,你选哪一样?”

“这怎么选?”萧秉瑞怒道,“什么也不选!”他说着作势要再进寝宫,“这分明就是有意为难你们!”

桓岫挡住他道:“若是有异议,方才我们就已经提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陛下从始至终想的都是要再见姑姑一面。陛下当年听信康王与姜氏设局陷害所留的证据,杀我虞家满门,他是一国之君,命刑部司重查此案,已经是给足了虞家的面子。而这面子,他是为了姑姑给的。”

宋拂说话间,眉头微蹙,半晌长长叹了口气。

“陛下……的骨子里,也许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他是陛下,是九五之尊,怎么会知道错。他是想见姑姑,想见……姑姑为他生下的孩子。”

萧秉瑞努力压下怒火,几经权衡,我了握拳:“那好。小骗子,你说现在怎么办?”说着他忍不住来回踱起步来,“难道,你真要为了贞妃,放弃洗刷虞家的冤屈?”

宋拂不说话了。

这件事太大,不能随意下任何决定。萧秉瑞虽有些心急,可桓岫护着宋拂,他再急躁,对上桓岫不赞同的脸,便也只好咽下口气,捶了捶胸口。

他连太子之位都堵上了,带兵马围堵寝宫,私造圣旨,就为了帮虞家讨一份圣旨。可结果,他的父皇给了小骗子,最难的一个抉择。

雨短暂地停了一阵。等到宋拂随桓岫回了府,便又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庭院里,有鸟雀停在廊道上避雨,见人走近,扑腾着翅膀便又飞进雨中。

宋拂站定,看了看落在院中树杈上不住跳来跳去的小鸟,开口道:“如果,我去找姑姑,会不会……太自私了?”

入秋后的永安,下一阵雨,便带来一阵凉意。桓岫仰头,望着屋檐下垂下的雨帘,道:“你能找到她?”

“难。”宋拂老实地摇头。

“那如何去找?”

“所以,我在想,与其花个一年两年,甚至十年,二十年地去找早已生活平静,说不定儿孙满堂的姑姑,来洗刷虞家昔年蒙的冤屈。不如,就这么放弃……用还活着的人的平静幸福,来成全已死的人的清白……我做不到。”

*****

秋雨阵阵,越临近永安城,越觉得这气候变得和之前生活的地方是那么的截然不同。

马车穿过熙攘的街市,又在城中绕了一段路,终于找到了一家可以落脚的邸店。高大的男人跳下马车,掀开了帘子。车里,玳瑁正给刚睡醒的大郎梳着发,闻声抬了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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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住下吧,等回头我去山上探探情况再来接你们。”李禽说着伸手把妻子扶下马车。

玳瑁紧跟着也跳了下来,伸手抱下大郎,正要说话,边上茶摊上的议论声当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待她听了几耳朵,神色顿时变了,转身把大郎重新塞回车里。

“怎么了?”李禽问。

“姑父!我们去桓家!”

“谁家?”

“去桓姐夫家!”

*****

宋拂带着桓岫去了趟寺庙。

她把虞家人的骨灰坛供在了寺庙。她决定不去打扰姑姑的生活,选择放弃换取皇帝的那道圣旨后,就在桓岫的陪伴下,去了趟寺庙,上一炷香,说明所有的缘由。

回府的时候,雨小了一些。桓岫下马,立即有仆役上前牵走坐骑。他回身就要去扶宋拂,眼角却瞥见了一辆疾驰而来的马车。

宋拂也听到了声音,随即回头去看。

那是辆极其普通的马车,有些旧。拉车的马瞧着也上了年纪。这样的马车突然朝这边过来,桓岫下意识地上前,挡住了宋拂的马。

赶车的壮汉拉紧缰绳,喊了一声“吁”。不等老马停下,就有人霍地掀开车帘,伸出脸来。

“阿姐!”玳瑁大喊,“我带姑姑回来了!”

有的人,哪怕经历了那么多年的分别,似乎也会根植于人心中。

明明只在幼年时见过短暂的一面,宋拂怎么也没想到,时隔多年再见,尽管容颜已改,但幼年时仅有的那些记忆,仍旧很快被人唤醒。

她被人轻轻抱在怀里,轻轻摸着脸颊,记忆里全是一个女人温温柔柔的笑容,还有身上香香甜甜的气味。

而现在,这个人,就站在自己的眼前。

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桓岫挡下便让仆役把人都请进府。

一路风尘仆仆回永安,主人家贴心地安排好婢女伺候沐浴更衣,洗去满身风尘。大郎精神最好,才洗完脚,听到走上来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当即跳下床,赤着脚就往屋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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