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1 / 1)
然后蹲在他面前,扬起小小的脑袋,问他:“哥哥你疼不疼?”
他不想理她,换了个方向跪着。她就保持着蹲姿,兔子一样蹦了两下又转到他眼下。
他当时才和人打了一场架,打得很凶,虽然是他占了上风,但身上也受了不轻的伤,鼻子下和嘴角边都血迹,他草草抹了一把,不在意地继续跪着。
手上也有伤,伤口的血还未凝固。
父亲不许下人来给他包扎伤口,他根本也不怕疼。
何繁稚嫩的脸上却挂着心疼,伸着有些短胖的手指往他脸上戳。他不耐烦地撇了下眼躲开,突然恶劣地把手上的血污都蹭在了她的新裙子上。
如愿把她惹得大哭。
最讨厌她的那几年,他踩碎过她的竹蜻蜓,打翻过她的羊奶羹,也威胁过要把她扔出府。
何容远想: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哥哥,也并不想当一个好哥哥。
第77章 恶毒大小姐8
又一日,云嘉公主亲自乘轿来了何府。
前日里还恨不得把何繁弄死在洗云山上,这次来却笑得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何繁站在何容远身侧,见他对云嘉公主一直是爱答不理,姿态看着恭敬,但却没什么真心。
问机的死既然与何容远有关,云嘉公主必不会再嫁到何家来了,而且还要和何家势不两立。但看着何容远也不像是在乎这些的,云嘉公主的所作所为对于他来说,手段都如孩子间的小打小闹,所以他并不放在眼里。
何繁站得近,怀疑自己都能听见云嘉公主的磨牙声,偶尔流露出想要吞食何容远皮肉的凶狠眼神,但何容远都只当没看见。
云嘉今日来也没安好心。
朝中的陆大人与何容远是政敌,明争暗斗许多年,如今她就要帮着陆大人来斗倒何容远。虽然是被利用,她也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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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能为问机报仇,什么事她都做得出来。
“阿竹。”云嘉喊了一声。然后从她身后走出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刚刚一直低着头。
这时候抬起来,才发现长相十分阴柔,透着病态的美感,眉梢眼角都是惹人怜爱的风情。但是肤色格外苍白,更显得唇色如血。
表情也很柔媚,不似男子那样阳刚。
云嘉忽地一笑,转头看着何繁说:“那日我也受到了惊吓,但实在不该不来探望何小姐一番,这便是给何小姐的赔礼了。”
殷月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被当成礼物送出来有什么耻辱的,听了云嘉公主这话,面上始终挂着笑,看起来异常的乖巧。
而何繁闻言一直盯着他,表情凝在脸上,瞧了他一会儿颊上就微微泛出些红来。
殷月竹忍不住看了一眼比他矮了一头的何繁,她微微抬着脸,轻眯着眼看他,似乎是已经被他美色所迷。他心中不屑又觉得恶心,面上却笑得更加勾人。
他永远忘不了自己是为什么沦落到如今的地步的。他幼年寄人篱下,只远房叔父勉强愿意接纳他,还容许他在族学读书。一日在街上,同行的人不知怎么招惹了出府玩耍的何繁,失手将她推到。结果那日他们在场所有人,都遭到了何容远的报复,他甚至被叔父赶出了门。
若不是后来得主上收留,他早沦为了乞丐。
如今自己的模样和几年前已是大有不同,他听说过近几年何繁的荒唐,不怕勾引不到她。
何繁仔细打量着这个名叫殷月竹的少年,他的恶意虽然藏得很深,她却并非原来的性格和心智,自然能看得清楚明白。
一旁何容远也在留意她的表情,知道她虽然年纪不大,但一向爱男色。他又看了眼不远处笔直站着的长青,如今长青就像是自己妹妹的一道影子。
但是再喜欢,见到更好的,还是会转眼抛到脑后。
今晨她还特意向他将长青“要”了过去。
当时话说得那么真心,“哥哥以前说,要我养个人,那不如把长青给了我。”语气也是得理所当然,一点也不觉得她尚未出阁的姑娘说出这种话多么惊世骇俗。
他就笑问:“长青不是已经成了你的侍卫了吗?”
何繁抱着他胳膊的手更紧了些,得寸进尺地说:“以后除了我,谁也不许使唤他。”说这些话时,长青就那么垂手站在旁边,好像话里说的不是他一样。
身旁是正在撒娇的妹妹,他眼中带着深意,看了看长青。
然后嘴上很纵容地说:“自然都由着你开心。”
回到当下,目光落在云嘉公主突然带来的貌美少年身上,他在心里摇摇头。
何繁时不时就瞥殷月竹一眼,看起来是对云嘉公主这份“厚礼”满意地不得了。
————
何繁一直在思考着她与长青的关系。
然后她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长青对自己的恨意不多,而且那些恨意全都来自于原主自己作死,处处折磨他。
他这样记忆全无的人,应当是封闭着内心,然后等待着终有一日被感化的人设。按理说夜里的自己趋向于幼年的纯善性格,无害、更容易与人接近。他也应当更喜欢那样的自己才对。
但她试着用两种性格同时攻略长青,根据进度条的波动来看,倒是白天娇蛮的自己更胜一筹。
她不由得想:原来长青是好这一口儿吗?
但也有可能是因为白天和他接触得要多一些,发挥得更好。
院子里才下过一场小雨,湿漉漉的地面泛着雨后的潮香。
廊檐挡着透出云层日光,何繁还是坐在长青身旁。
长青将雕好的木像放在何繁手边,他照旧沉默。何繁歪着脑袋看他,手指轻轻点着额角,“长青,我发现你的话真的是太少了。”
问一句才答一句,常像她在自言自语。
长青听到这句话突然看向她。他也清楚自己无趣的性格,怕是没人能受得了,更别说喜欢热闹的小姐。但经过白日里的相处,他的冷漠其实正在慢慢化尽,如今更像一个没有表情的忠仆。
何繁就算没有系统的提示,也能感受到他最近一段时间态度的软化,就像是一方冰山,被她撞出了一个小小的碎口。但她还得用力往里钻,一直钻到他心里去。
想到这儿,她就弯弯眼睛:“不过没关系,我说给你听啊。”手里摆弄着那个和她格外相似的小木像,问他:“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
长青摇摇头。他整日话少,难得说出一句话来发现何繁眼睛都亮了。
然后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不会。”顿住,心里再次补充道:怎么会觉得烦呢?
何繁虽然收下了殷月竹这个人,却一直不曾传见他。反而将他扔在离她住处格外远的一间厢房,偏生他不老实,趁着夜色只裹了一件宽大的袍子,爬上了何繁的床。
殷月竹有一些身手,冬生也早在何容远的授意下对他少有阻拦,但谁都没想到他胆子竟如此大,直接向何繁自荐枕席。
偏偏夜晚的何繁和白天是不同的。
殷月竹也傻了眼,他一大片白皙的胸膛露着,床上原本睡得睡眼惺忪的何繁却严严实实地裹着被子呜呜呜哭得天崩地裂一样。
长青闯进门来时,何繁披着被子绕过殷月竹,像是投林的乳燕一样光脚跑到了他怀里。抽抽噎噎了半天,手一直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下,心里犹豫,但最后还是把手虚虚落在了她的黑发上,只是很快又移开了。
他听见何繁一边哭一边说:“把他撵出去!我不要看到他!”
目光转向还在床上楞坐着,满脸疑惑的殷月竹。长青忍不住想:如果是白天的小姐,怕是要抽这人一顿鞭子也不会解气。
但何繁只是命人将殷月竹撵出了房门,居然没有将他关押或是责罚。
所以殷月竹第二天还能在府内自由行走,穿一件浅蓝色长衫,微敞着前襟,露出里面白色的绸衣来。远看近看,都是个秀雅动人的少年。
他生得比长青要精致许多。
绕过回廊正走着,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长青。还心道长青那张脸可真算是可惜了,没什么表情,木楞得很。
此时向他走过来,目光虽然落在他身上,但又像是穿透了他。
有意和长青打个招呼,殷月竹一侧嘴角轻勾:“长青。”
才叫出名字就被刚走到面前的长青直接掐住了脖子。
长青动作突然,手下极其大力。殷月竹被狠狠压在廊柱上,一抬眼正好撞进他没有任何波澜的视线之中,然后就感觉到自己的脚慢慢被提离了地面。
突如其来的变动把殷月竹吓傻了。何容远都没有插手昨晚的事,却没想到招惹了一向寡言的长青。
他被死死扣着脖子,几乎觉得自己要死了。
而且他很害怕。长青那双眼睛实在太过无情,像是暗夜里蛰伏的猛兽,扑过来要咬断他的脖子。扼住他的手指越收越紧,偏偏看长青脸上的神色,只把他当成死物一样。
他这么几年中从来没被当成人,只做工具一样培养,但也没历经如此生死攸关的场面,也没见过长青这样狠辣不留情面的人。连辩驳的机会都不给他。
这是要把他掐死在这里吗?
殷月竹脸皮涨红,血色要从皮肉之下渗出来一样。额上青筋暴起,狰狞又可怜。
挣扎着求饶:“长……青……求你。”别杀我。
长青是真的想要杀了他,满心都是压不住的杀意。但到了最后关头,突然就想起白天的何繁,那副神思痴迷的模样。
他慢慢松开了手。
想着:如果她喜欢,他就不应该伤了这个人。
死里逃生。殷月竹靠着廊柱平复呼吸,见长青转身就要走,忙嘶哑着声音叫住他说:“长青,你难道不好奇自己的过去吗?”
长青停住了脚步。身后殷月竹呵地笑了一声,带了嘲弄意味,又反应过来连忙止住了笑。摸着火辣生疼的喉间,低垂下眼说:“我劝你不要太入戏了,你如今的身份是假的,你根本不是真正的长青!”
第78章 恶毒大小姐9
殷月竹强忍着喉间的不适,站直了身子一步步走到长青身后,刻意压低的声音只有距离很近才能听得见:“你我曾共事一主,若非你失去了记忆,主上又何必将我派来?”
长青慢慢转过身来,脸上并无震惊或是疑惑的神色。他微微俯视着殷月竹,目光锐利带着审视,“这可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言下之意,是要殷月竹拿出证据来。
对何府全然的陌生、对所谓“过去的记忆”的抵触、杀人时莫名的熟悉感……长青其实一直在怀疑自己的身份怕不仅是何府一个普通的下人。
而殷月竹的话,正好印证了他心里的一部分怀疑和猜测。
他并不在乎自己的过去,但他不希望自己的过去变成一个威胁。
“你刚失忆时,主上担心来找你反而会让何容远生疑,所以迟迟没有把真相告诉你。没想到这两年你扮演‘长青’的身份一直没出过大错,主上索性顺水推舟让你继续留在何府。”话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失忆的长青早成了一枚弃子。若不是埋在何府的几条眼线都被何容远斩断,只有长青还安然呆在何容远身边,他这一步暗器其实早都算是废了。
原本没人会想到长青能瞒天过海,真的成了何府中的寻常下人。
殷月竹本以为有大把的时间能向长青证明他们两人的身份和联系,可谁能想到才见了几次面就差点死在了长青手上。
他直视着长青,表情坦荡。倒不怕长青不相信,毕竟长青自己都解不开的谜团,他可以为他一一解开。自然就会知道他所说的这一番话是真还是假。
长青指腹间轻轻蹭了下,似乎是在思考。
殷月竹面色涨红褪去,重回苍白,细细的脖子上指痕还很明显,看起来有些可怖。手指微微颤抖着,他就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手藏在宽大的袖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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