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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可想好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儿了么?”魏妈妈笑道,“老奴老家有个风俗,越是体弱的孩子,越要早早取个顺口的名儿,贱名好养活,有了名字的孩子,鬼神便也不再来抢了。”

贱名儿?姜采青眼前顿时滚屏滑过一大串“个性化”的名字,狗剩、二蛋、大孬、拴住、傻根……

恶寒。

姜采青思索片刻,说道:“这孩子早产体弱,我只希望他平安康泰,长得结结实实的,就给他取个小名儿叫壮小子吧,既是要叫贱名,你们往后也别小官人小官人的,都叫壮哥儿好了。”

“壮哥儿,这么叫好。”花罗拍拍襁褓笑道,“听见没?壮哥儿,你可要长的白白胖胖、壮壮实实的。”

翠绮端着补汤轻手轻脚进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个小尾巴,是福月儿。这阵子出了太多事,福月儿都被疏忽了,幸好这孩子省事儿,若魏妈妈顾不上她,便自己默默玩自己的。翠绮拉着她进来,却不敢让她靠的太近,只站得一两步远指着道:“福月,你看小娃娃。”

“小小的。”福月笑眯眯两手比划了一下,引得大家轻笑,魏妈妈便故意逗她道:“你倒还嫌人家小,你生下来的时候,也就这么大,跟个小奶猫儿差不多。”

“这孩子当年生下来,也是瘦瘦小小,又是个先天不足的,老奴养大她可是不容易。”魏妈妈说着拉过福月,感慨道:“娘子,三爷当日给了老奴这差事,如今孩壮哥儿平安降生,等娘子出了月子,老奴也该跟您辞行了。”

“魏妈妈就要走么?”姜采青想了想,好像也没有理由再留着魏妈妈,相处这么久了,不禁有些伤感。

“三爷允了老奴,等这事过去,便叫老奴安心养老。”魏妈妈笑道。

正说着,芳蕊在门旁禀报说,三爷来了,想见见青娘子。

“三爷刚才不是和时郎中一起走了么?”魏妈妈忙地问,“算算功夫,怕还走不多远呢,怎的又转头回来了?”

姜采青一琢磨,八成又是来问裴六行踪的。要说她这“坐月子”的人,见裴三这样的外男其实不合规矩,这一点裴三自然清楚,去而复返,看来是非得要见她的了。姜采青当下便将屋里的丫鬟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了魏妈妈,叫她拾掇一下。

裴三穿一件月白锦袍,束发,青靴,被魏妈妈迎进来之后,一眼看见姜采青正坐在外间桌案旁,素罗衣裙,一头乌发用丝带束在脑后,收拾得很齐整。裴三笑道:“终究搅扰你休息了。”

姜采青起身微微一福,似笑非笑回道:“三爷言重了,三爷明知道我也不是真做月子。”

裴三也不介意,却问道:“我能看看孩子么?”

姜采青犹豫了一下,她不是舍不得孩子给他看,只是这孩子早产体弱,如今又是初夏时节,便不想多让人接触孩子,怕的带来细菌。因此除了魏妈妈和贴身丫鬟,旁的丫鬟婆子都不准随意进屋的。

“自然可以。”姜采青想想说道,“只是小婴孩娇嫩,还请三爷不要轻易碰触。”

见裴三脸色有些被嫌弃的不好,便又补充道:“或者三爷先洗了手再亲近他?”

不知怎的,姜采青忽然忆起裴六把小指头给孩子吮吸的情景,心里便暗暗地想,他一路将孩子带来,躲躲藏藏,怕是根本就没仔细洗过手。等壮小子长大,这一段还是别说给他知道了。

裴三盯了她一眼,竟真的去洗了手,接过魏妈妈递来的布巾擦干净手,便走到床前,却没敢伸手去抱,只俯身双臂撑在床上,端详着婴儿夸道:“这孩子虽说皱巴巴没长开,却生得眉眼周正,长大必定是个俊小子。”

“娘子给取了小名儿叫壮小子呢!”魏妈妈笑道。

“这名字好,等他长到三五岁,便请个师傅来习练拳脚,像六弟那样,身强体健才好。”

“魏妈妈,你且退下,我有事与她商量。”裴三转头吩咐魏妈妈,魏妈妈忙倒了茶,退出去了。

“三爷是要问六爷的行踪么?”姜采青没等他开口,便主动说道,“三爷不必担心,我猜六爷那爱玩的性子,大约会往西走,看看花赏赏景,玩够了他也就该回来了。”

“六弟当日离家的去向,我其实多少心里有数,只是担心他孤身一人,以身犯险。”裴六坦然说道,“只是想不到他竟带了个婴孩回来,六弟虽说性子不羁了些,却绝非任性胡来的,我也就听了他的,却叫你也临时变动了。”

“我倒是无妨。”姜采青道,横竖她要“生孩子”,早晚还不都一样。

“魏妈妈已经跟我提起辞行了。”裴三缓声说道,“记得当初我也说过,此事过后,若你不愿继续留在张家,我便可安排你离开,另嫁良人。如今孩子已经出生,你可有什么打算?”

“另嫁良人?”姜采青微微一哂,带着些嘲讽笑道:“三爷说错了,我如今有子万事足,也不缺吃不愁穿,做什么还要另嫁良人?这个世道,终究女子弱势,哪里有什么真正的良人。”

裴三起身踱了几步,目光定定地落在姜采青玉色绣鞋的缠枝海棠花上,却不敢去看她的双目,只低低说道:“年底出了孝,我便打算远去京师读书,以备明年春闱会试,你……可愿意随我同去?”

第62章 芥蒂

“你……可愿意随我同去?”

姜采青一怔,一时间竟没意会过来,便直接问道:“三爷说这话何意?”

“我是说……”裴三顿了顿,望着她说道:“当初叫你假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孩子降生,你不过及笄年纪,实不该守着张家孤寂一生。裴谨不才,若你愿意,不如随我同去京城,与我相伴此生可好?”

姜采青眨眨眼,实在不知道裴三怎的突然说出这话来,心中十分意外,要说裴三对她有意吧,她怎么就没感觉出来?

见她困惑地低头思量,裴三不由心中感叹这女子真是不同寻常,一般女子遇上他这样当面示好表白,即便不愿意,也该羞涩忸怩吧?

要说此刻裴三的心意,便是一种渐渐生出的欣赏,欣赏她一个年少的女子,却随遇而安,把张家上下打理的很好,欣赏她为人处世的那般从容,尤其前次的事情,也是她有主见敢担当,看顾照料病倒的张氏,把一方小院掌控得滴水不漏。

裴三此人,其实自视甚高,他少有欣赏一个女子,既然欣赏,便觉着若得这女子相伴,人生也不枉度了。

姜采青当下惊讶之余,心念转动,便微微一笑道:“三爷必定是说笑的。我是张家寡妾,你是裴家嫡子,裴张两家至近的亲戚,三爷真不该拿这些话无端说笑。”

她这分明是拒绝,裴三自然是听得明白,却只当她担心彼此身份,忙说道:“这些事不足为虑。我已经思量过了,你眼下正好生产,不如趁这时候,对外头宣称难产诈死,我先将你安置去京师,换一个普通人家的身份,等年底我出了孝,便立刻去京师找你。往后你我只在京城,只说我在京中娶了一房贵妾,沂州这边你也无需面对。虽无法许你正室名分,但我裴谨保证,会好生待你,尽我所能,给你一世平静顺遂的日子。”

他竟连这些都打算好了?姜采青愣怔片刻,带着困惑问道:“三爷这般安排,那薛小娘子呢?”

提起薛婉华,裴三眸光微沉,微叹一声说道:“我答应过母亲,若她往后能安分守己,可以给她一个名分,却也只是一个名分。她毕竟在裴家长大,这些年一直陪伴母亲身边,既是母亲有话,我可以让她留在裴家安然度日,却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她伤我兄弟情分,损我裴家清名,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兄弟易妻这样的事情。”

姜采青默然。她哪能不知,裴三这样的身份家世,便是正经纳个妾,怕也得是富贵人家的庶女之类,别说她这样一个“寡妾”,便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怕也高攀不上的,若在旁人看来,裴三这提议实在是她的造化。

然而,就如同菊姨娘不肯嫁那刘大人一样,许多时候旁人眼中好的,未必就是你自己想要的。

“我对三爷,也并无男女之情。”姜采青摇头道。

“是因为薛婉华么?你也不用管她,只当裴家多养了个闲人罢了。”裴三明明白白遭了拒绝,却有些不甘,叹道:“裴谨难得倾慕一个女子,自问并非不堪之人,你何不信我一回?”

“我也说了,我对三爷并无男女之情。”姜采青语气微顿,忽然笑道:“不是三爷不好,我如今坐拥张家的万贯家业,还有这孩子互为依靠,日子过得怡然自得,实在没有再嫁什么良人的打算。”

“你当真要这样守在张家,大好年华,孤独终老?”

“三爷怎知我孤独?”姜采青反问道,“这世道之于女子,太多不公,采青很满意如今的日子,只想安闲自在养养娃儿,做什么非得让哪个男子来主宰自己?三爷人中龙凤,可我这心性实非良配,汝之蜜糖,吾之□□,三爷今日这些话,只当没说过吧。”

裴三听了,伫立当场默默无言,良久才喟然叹道:“是我想的差了,裴谨冒失了,今日这些话,你也只当我没说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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