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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孟延意在短时间内倾向朝廷,这是最简单便捷的法子!”莫离沉声道,“既然不能舍弃家园是人伦之情,要想国家的重量压倒家园,那便只有化家为国,用此之亲情,压倒彼之亲情。这法子虽然对孟延意残忍了些,但战事每多持续一日,少说也会有过百将士伤亡,这些将士,也是个个有家、有亲人的!”

说到这,莫离顿了顿,声调缓和下来,“况且,真论起来,孟延意是必死之人,大帅这不是在害她,而是在救她。”

李从璟不说话了,他静下心来思索了一番,忽然戏谑的看向莫离,“你信不信等你回到洛阳,任婉如会拿刀子捅你?”

莫离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若是第五姑娘能留小可一条性命回洛阳,小可还是有把握从王妃手中逃生的。”

这当然是句玩笑话,李从璟摆了摆手,做出了决定:“此事容后再议,且看益州战况如何。”

李从璟做出了最后表态,莫离自然也不会再强求,这篇也就算翻过去了。

且说高行周、皇甫麟、郭威领军进击新繁、新都、东阳三城,战事兀一开始就进入了高潮,三城战况之激烈李从璟等早有预料,然则数日后呈现出的战果,还是让李从璟颇感意外。

第613章 莫离巧思献三策,三城战事起异变(二)

王师在进军益州之前,在汉州做准备的时间比较长,这虽然是征战的客观需要,却也给了益州一些时间备战,面对王师兵分三路,同时进击新繁、新都、东阳的布置,孟知祥也相应做了应对。

新繁、新都、东阳三地,不仅是成都联系南北的枢纽,也是拱卫成都的屏障,若是这三城被王师尽数攻占,成都就会成为一座孤城。为了避免这样的局势出现,孟知祥不得不向三地增兵。

但是眼下成都兵力有限,满打满算也不到两万,这其中还有相当多的新卒,孟知祥能派出来的兵力就更少,要想往三城都增加兵力,难免会分散本就有限的力量,起不到什么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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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知祥的增兵重点,是成都东南方向的东阳,也就是郭威所部的进军地。

东阳是连接简州及西川南部大部分州县的枢纽,位置重要,哪怕是新繁、新都都丢失了,只要保得东阳不失,一方面成都不至于独对王师,可以与东阳互为犄角,另一方面也方便西川南部州县的援军进入战场,从侧面牵制王师,甚至是给予王师威胁——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即便是真有“援军”,力量也不会太大,但至少保有一份希望。

让李从璟颇感意外的前线军报,便是东阳战事的胶着。

新繁、新都的战况颇为顺利,高行周、皇甫麟各有捷报传来,经过数日激战,城池都已被攻下,现两军正在恢复地方秩序,为大军主力到来做准备。

郭威传回的军报,言说的就是另一番情况。

“自我部抵达东阳,连日累战,数次攻上城头,然东阳贼军顽抗之状甚为坚决,我部始终不能夺下城池。贼军中不乏敢死之士,常有出城逆击、夜袭我营之举……昨日我部攻入城中,贼军与我殊死巷战,激战半日未能击溃地贼,日落后不得不撤出……今日攻城时,孟贼再遣援军赶至,我部损伤颇大……”

看罢郭威的战报,李从璟没有急着发表意见,示意诸位幕僚先行讨论。幕僚们的讨论一如既往激烈,有言说孟知祥狡猾的,也有责怪郭威作战不力的。

“从新繁、新都、东阳三地战况的不同,可以看出孟知祥对益州战事的部署,前两地被迅速攻克在意料之中,高行周、皇甫麟也未在战报中言及成都援兵之事,由此可见孟贼并未对两地战事保有太大期望,孟贼的防守着重点,毫无疑问是放在了东阳。”

莫离对李从璟说道,“自郭威的战报中可知,孟贼不仅事先充实了东阳的守备力量,这些时日来更是再三遣军相援,摆明了是要死守东阳。孟贼倒也识趣,他知道若是想要三地都固守,最后的结果是一处也守不住,所以集中了力量在一处。”

李从璟微微颔首,走到悬挂的地图前,用长杆指着西川地域对众人道:“西川东北面是我大军所在,我军谋取新繁、新都、东阳三地,便是希望将攻势扩大,在隔绝成都与西川其它地区联系的同时,对成都形成合围之势。”

“而孟贼的应对之法,便是让出成都东北面的新繁、新都两地,死保东阳,舍弃局势已经糜烂的西川东、北部,而倚靠西川东南、西南部。西川州县,多半在成都的东南、西南,孟贼的这个策略倒是合理。”

“综合郭威近来战报,可知孟贼把守东阳的防备力量,至少在将士数量上已与郭威所部不相上下。”莫离道,“形势如此,若想在短期内拿下东阳,恐非易事了。”

东阳对成都有多重要,对王师也就有多重要,王师并非不能舍弃东阳,集中主力进攻成都,只不过如此一来,在攻打成都的过程中,未免事倍功半,只有拿下东阳,王师进击成都才能事半功倍。

孟知祥览罢东阳的战报后,与李从璟的反应自然不同,他响亮的笑声在厅中回荡,对厅中诸人道:“都说贼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此戏言耳,东阳一座小城,贼军聚集精兵尚且不能攻克,我成都高枕无忧矣!”

底下传来一片赞美之声,孟知祥一副很受用的样子,对众人道:“只要东阳不被贼军攻占,哪怕贼军倾尽主力来攻我成都,两地也可互为犄角、相互援引。眼下贼军虽然势大,不过徒有其表罢了,彼等千里入蜀,粮草物资补给困难,哪里比得上我西川本土作战来得有力,战事越是持久便对我越是有利,再过两月,到了寒冬,贼军必然不攻自溃!”

“大帅所言极是!”苏愿拱手,声音高亢道,“我西川地域广袤,简州、蜀州、眉州、嘉州等地,物资充足,精兵十万,源源不断供给成都之下,饶是贼军有百万之师,也不足为惧!”

“想我蜀中儿郎,莫不是骁勇敢战之辈,只要我辈齐心协力,守住成都、东阳两地,待得天时转冷,到了冬日,贼军必然退却。另外,日前吴国遣使入蜀,言说到了来年开春,必然发兵楚地,届时成都内有万众齐心,外有强援呼应,天下局势会怎样大变还说不定,眼前的些许艰难实在是不值一提!”

苏愿的声音极具蛊惑力,让闻者莫不精神一振,厅中诸人细思之下,莫不觉得大为有理。

只要成都能再坚守两月,撑到寒冬,那局势真会扭转也说不定。到得那时,吴国出兵楚地必然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西川没有彻底败亡,一切便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从议事厅出来的时候,天空阴沉沉的,孟知祥很期盼上天再降下一场连绵大雨来,大雨天气总是不适合作战的,现在对西川来说,时间就是一切,撑到寒冬、进一步撑到来年开春,西川就有翻盘的可能。

孟知祥从未认为西川已没有希望,在他看来,只要他还没死,他的大业就不会消亡,无论眼前形势如何艰难,都不过是上天对人事的考验罢了,这天下的大功业,有哪一样是容易的?

至于前些时候兵败玄武城、狼狈逃窜的阴霾,早已一扫而空,现在孟知祥依旧斗志昂扬。至于孟延意失踪的事,孟知祥虽然感到痛心,却完全没有因此而乱了心神。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孟知祥半分也不惧怕艰难,在重重重压之下,他现在的心境有些微妙,他甚至隐隐有些期待更多的艰难出现,因为考验越大收获必定越大,而越是境遇艰难便越是能展露他的手段。

孟知祥甚至相信,眼下他对艰难困苦的应对,在艰难困苦面前展露出来的手段,必然会成为他日后引以为傲的资本,当大业成功的时候,如今的这些事迹也必将成为一个个传说,供世人传颂,在青史留名,令后人瞻仰。

那是何等的风流!

每每念及于此,孟知祥便觉得斗志昂扬,这也是他近来日理万机却愈发精神抖擞的原因。

时艰每念出师表,日暮如闻梁父吟。

大丈夫当披荆斩棘,涉大河、越险峰、克时艰,百转千回,虽鲜血裹衣而不改其志,而后立于群山之巅,展双臂迎旭日,如此方不负此生风流!

男儿不遂平生志,空负天生八尺躯。

孟知祥已六十有余,如今再不全力一搏,此生将再无大鹏展翅的机会,在后世的史书中,他也无法与朱温、李存勖站在同一高度,这对心怀大志者而言,是何等的遗憾!

成都城外,孟知祥站在了千名甲士身前,这是成都援助东阳的最后一批将士了。

孟知祥现在无法亲临东阳,但他给了东阳西川最精锐的战兵,最骁勇的领兵将领,以此来激励东阳与成都共存亡。

孟知祥一挥手,便有军士为这千名甲士手中的碗里倒满烈酒,他举起酒碗,高声道:“诸位将士,尔等都是西川最好的战士,有尔等守卫东阳,本帅本不用多言,好男儿理当纵横沙场,斩敌酋、饮烈酒、马上取功名。”

“西川战局不容掉以轻心,本帅也不打算瞒骗尔等,东阳之战必定艰难。然则你我生为西川人死为西川鬼,本当同心同德、共进共退,本帅别的不敢跟你们保证,只一条,若是尔等战死沙场,尔等的父母妻儿必定一生衣食无忧!若是本帅没有做到这一条,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本帅也如尔等一样,战死在了沙场!”

面对情绪激昂的千名将士,孟知祥手中的酒碗举得更高了些,他的手臂似乎也更加有力了些,“同生死,共存亡,共度时艰,生死两不负!”

“同生死,共存亡,共度时艰,生死两不负!”千名将士齐声高呼,纷纷仰脖,饮尽碗中烈酒,而后摔碗立志。

孟知祥眼神灼灼的看向孟思恭,“将军,东阳便托付尔等之手了,自今之后,本帅必当日夜相望,静候佳音!”

“大帅放心,我等去了!”孟思恭凛然抱拳,动作利落的翻身上马,带着千名甲士踏上大道,头也不回赶赴东阳。

孟知祥登上城头,目送长蛇般的队伍在官道上渐行渐远。

乌云遮天,山林如海,这支出征的军队壮怀激烈,又带着无尽的悲壮。

孟知祥看着这支军队,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大业在波涛汹涌的海上乘风破浪。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

孟知祥抬起头,目光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坚定而锐利,仿佛在向天地宣告:我不会输!

第614章 莫离巧思献三策,三城战事起异变(三)

孟知祥要死保东阳,王师也没有选择,只能死夺东阳。

攻下东阳,打破成都与东阳的互为犄角之势,就等于撕碎了成都的最后一道屏障。

然而此时,李从璟心中却想到了另外一些东西。

孟知祥此人如何,李从璟对他既熟悉又陌生,说熟悉是因为军情处的资料已经足够丰富,对他的各方面都有深入剖析,说陌生是因为李从璟并未与他打过什么交道,没有直面认知。

这回入蜀作战,随着战事深入,李从璟对孟知祥的了解也在加深,孟知祥的负隅顽抗,并不出乎李从璟的意料,但对方抵抗意志之坚决,以及在局势极端不利的局面下,依旧思虑清晰的布置,还是让李从璟不免高看。

这一世李从璟有幸近距离见识了不少青史留名的风流人物,前有李存勖、郭崇韬,后有徐知诰、高季兴,这些风流人物各自性情不同,平生遭遇也是各有差别。

这其中,李存勖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在他没有入主中原之前,一个英雄人物能拥有的风流之貌,在他身上体现到了极致。无论是年少成名独领风骚,还是临危受命力挽狂澜,亦或是争霸天下问鼎巅峰,他都做的无可挑剔。

要知道,当年梁晋争霸时,晋地既不及梁地广阔,也不及梁地富庶,更没有梁地百姓多,客观上国力军力都落后一大截,而晋地偏偏还得北御契丹,与当时盘踞燕赵之地的诸侯博弈。

这就更不用说李存勖本身还精通音律、能歌善舞了,便是常领百余骑驰骋敌营,将万千敌军戏耍于鼓掌中的英姿,都留下了说不尽的传奇。

无论从哪方面看,李存勖的风流都不输于古人,秦皇汉武、高祖太宗不过如是。

彼时李从璟十年寒窗之后投身军伍,最初两年作为李存勖亲卫,在他身旁耳濡目染、聆听教诲,无论李从璟承认与否,他后来之所以能迅速崛起,最重要的积累不是那十年寒窗,而是这两年的耳闻目见与思索总结。

若非入主中原后太过膨胀,最终落得自爆的下场,李存勖本是有极大可能成为千古一帝的。

与李存勖的年少成名、早早君临天下不同,孟知祥就明显属于大器晚成。早年间孟知祥既无贤名,也没有被哪位伯乐高看,可谓默默无闻平平常常。但在裂土割据成为一方诸侯之后,他却在短短三四年间,就将西川经营的铁板一块。

在原本历史上,孟知祥的对手,无论是李嗣源,还是石敬瑭,都不是庸碌之辈,更何况他本就不占据道义,还有董璋那位眼高手低的愚蠢队友,在这种情况下能最终成就帝业,虽说与蜀中地势脱不开关系,但也可见其能。

李存勖与孟知祥,谁更可怕一些不好说,但无疑谁都不能小看。

两人的风流不一样,两人的人生与结局也不一样,却都值得细细品味。

此时李从璟脑海中对孟知祥的评价只有一句话: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这八个字,实在是道尽了孟知祥的出众之处与风流精髓。

“大帅预备派遣何人前去支援郭威?”莫离一句话将李从璟从深思中拉回现实来,东阳是必须要争夺的,这跟对付上位者要先剪除他的羽翼是一个道理,既然孟知祥对东阳的守备力量作了补充,眼下仅凭郭威所部已经不足以夺下城池,增兵东阳便成了王师唯一的选择。

“军师觉得派谁去合适?”李从璟反问,增兵东阳看似简单,其实大有文章,东阳之战已不仅是王师对东阳一座城池的攻打,成都与东阳既然已成呼应之势,王师增兵东阳,必然要面对成都军队的牵制,这就对领兵者的素质提出了很高的要求,不是寻常之辈能够胜任的。

“驰援东阳,必须要快,夺下东阳,必须要以雷霆之势,万不可使战事拖延持久,一旦东阳久攻不下,王师便落入了孟贼的圈套当中,若是战事久延不决,不仅成都必将士气大涨,不利于王师征伐,一旦战事拖延到冬日,情况就不容乐观了。”莫离条分缕析,“故此,驰援东阳的将领,必须要智勇双全,所部将士必然要有奋不顾身之气。”

莫离既然这样说,就表明他心中已经有了人选,李从璟心中其实也有人选,听罢莫离的话,他就知道两人的意见并无二致。

“传李绍城、夏鲁奇来见。”李从璟下达了指令,东阳之战,说到底无非是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各自调兵遣将而已,到底是张良计更甚一筹,还是过墙梯更加高明些,就要在战场上见分晓了。

李绍城、夏鲁奇到来之后,李从璟道:“东阳之战陷入胶着,于我十分不利,此中细节无需本帅多言,两位想必也都看得清楚,眼下万州军难以在短期内独自攻克城池,故而需要另遣甲士前去相助。”

“李绍城,尔部静难军,向来训练有素,多年来一直在为伐蜀做准备,袭夺剑门关一役,尔部已经立下大功,也展露出奔袭速战之能,现本帅意欲令尔部支援郭威,且务必在到达之后三日内夺下城池,你可有把握?”

李绍城昂然抱拳道:“愿立军令状,事若不成,提头来见!”

“军令状就不必了。”李从璟摆摆手,看着李绍城认真道,“东阳之战,军师本是建议本帅亲自前去的,你跟随本帅多年,一直都是本帅左右手,有你前往,与本帅亲至无异。”

李绍城感念李从璟的信任,激动得脸涨红。

李从璟又看向夏鲁奇,“此番伐蜀,武信军乃是朝廷锋尖,夏将军深得陛下信任,智勇兼备罕有人及,此番静难军支援东阳,还请将军随行,郭威、李绍城到底年轻些,还需要多多仰仗将军。”

夏鲁奇慨然道:“大帅但有驱使,末将敢不效命?”

李从璟点点头,最后道:“此番支援东阳,快马加鞭是为首之要,故而辎重不宜多带,但强弓劲弩之物,尔等要多少有多少,搬空辎重营都不是问题,只一条,三日之内,必要夺下东阳!本帅赘言一句,东阳之战,巷战将会异常激烈,你俩要有充分准备。”

李绍城、夏鲁奇应诺不提。

两人离开后,莫离又道:“有李绍城、夏鲁奇相援,东阳城池可夺,然则成都牵制之军,大帅预备何以应对?”

“成都会出兵牵制我军,我自然也能出兵牵制成都,在兵力对比上,我可是比孟老贼富裕得多。”李从璟笑得理所当然,在这场帝国对蜀中的征战中,他的这种胸有成竹与淡然自若一直贯彻始终,无论是最初的剑州战局不利,还是梓州之战时面对西川三万精兵的增援,他始终都没有丝毫局促与紧张。

蜀中这场大战,孟知祥固然蓄谋已久,李从璟却布局得更早,他有整个帝国的数年积累,也有庞大而运转精细的军中参谋机构,当所有的准备都已做完,他唯独还需要的,就是信心。

“遣谁去合适?”莫离笑着问。

“深入敌境,袭扰敌军,既要兵临城下,又要遁于荒野,既要血战拼杀,也要转腾周旋,故而既需要将领经验丰富,又需要将士久经沙场,更需要兵将都有不胜则死的信念。”李从璟笑意醇厚,“如此一来,还有比他二人更合适的人选吗?”

莫离又摇起了折扇,“的确,李从珂、石敬瑭二人再合适不过。”

行事需要审时度势,教学需要因材施教,这些与用人一样,都是学问,将李从珂、石敬瑭用在这件事上,可谓恰如其分。

战事议到这里,看似已经完毕,但看李从璟与莫离神态,却都没有要罢休的意思,两人各自饮了几口茶,这样子分明还有长篇大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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