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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方马军兀一接触,刀兵齐举,一片血肉横飞,长槊冲撞,骑士落马者相继。
石敬瑭甩出了手中两柄铁锤,砸倒迎面两名西川骑士,换上了备用长槊,出手前刺,又将一名西川骑士刺下马去。
河桥到底路窄,两面主将又位在中枢,很容易就照了面。照面也不过能交手一招,电光火石间,石敬瑭与对方将领同时出击,又同时做出规避动作,这一下长槊擦着彼此甲胄掠过,却是谁也没能奈何谁。战马交错,彼此又杀入对方阵中。
莫离打开折扇,摇出一阵微风,看似不着边际问了李从璟一句,“大帅,是否发大军支援河桥?”
李从璟摇摇头,“不急一时。”
他俩身旁的人,多数不解其意,完全不懂两人这番对话从何而来,机智如桑维翰、王朴等人,快速转动脑子,思考其中的含义。
有人不理解,便开始发问,“两军鏖战,胜负未分,缘何军师要发军支援?”
问这话的是冯道,其他人身份都低了,自然不敢妄言。
莫离淡淡一笑,“李肇轻敌了,用骑兵与护国军正面交锋,河桥之败已不远矣。”
冯道愕然,他是文官,不通战阵,自然看不出这其中奥妙,但他更加不解,“既然护国军有夺桥之相,军师缘何要发军相援?”
莫离摇着折扇道:“正因如此,才要援军。”
这番话看似矛盾,落在冯道耳中,他不免怔了怔,随即心思转了转,恍然大悟,“护国军既然有夺桥之相,大军自当相援,以求一鼓作气夺下河桥、捣毁敌阵,杀向剑州城!”
冯道这话说完,周围文官,都露出恍然之色。但旋即,冯道又疑惑道:“既然如此,大帅为何不答应军师之请?”
李从璟哑然失笑,冯道也算是大才,文官中的翘楚,奈何不通军事,隔行如隔山,他这个问题,从军事角度看,着实太蠢了些。
“有战胜之相,未必真会得胜,西川兵是不是如此不堪一击,还有待再看。战机未到,三军不可轻动。”李从璟为冯道耐心解释了一句。
冯道“哦”了一声,又是恍然大悟。经此几问几答,冯道自我感觉良好,觉得对军事已经通晓了几分,此时再看战阵,竟然露出行家的眼神。李从璟若是知晓冯道此刻心中所想,大概也能明白赵宋文人掌军为何是场灾难了。
李从璟回答冯道的话,与回答莫离的话,看似一样,实则含义并不相同。
不出莫离所料,河桥上的战况,有了新的发展。西川骑兵没能阻拦护国军的步伐,他们小瞧了石敬瑭输死一搏的决心,也小瞧了石敬瑭激励护国军雪耻一战的手段。尤其是这三百被石敬瑭挑选出来的马军,个个将生死置之度外,河桥的最后十步,倒下了数十具尸体,最终西川军还是没能拦住护国军的步伐,石敬瑭带头跃离河桥,杀入了河桥彼岸的西川军阵中。
河桥这段,一直紧盯着战局的石重贵,几乎是在石敬瑭跃上对岸的瞬间,跳将起来,举刀大吼,离弦之箭般冲上河桥,他身后的护国军陷阵士,早已红了眼睛,不乏丢掉兜鍪奋然前驱者,此时争先恐后的场景,真个如饿狼扑食。
河桥上尚有过来阻截石敬瑭的西川马军,他们穿透石敬瑭身后的军阵,望见面前的步卒,就如同看见绵羊一般,呼啸着杀将过来。却不料,此时迎向他们的,却不是绵羊,而是一群悍不畏死的饿狼。
前奔中的石重贵,在对面西川骑士长槊刺过来的前一瞬,忽的往前一扑,就地一个驴打滚,就到了那骑士马前,后脚蹬住地面借力,手中横刀挥斩而过,一刀就削断了对方骑兵的马腿。
马上的西川骑士刚为自己刺空的杀招愕然,就从马背上摔下来,七荤八素还没缓过神,就已被跟上来的护国军甲士乱刀砍死。
前有马军突入敌阵,后有步卒跟上河桥,这边的护国军主力军阵,也在蠢蠢欲动。
李从璟与莫离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神中的期待,很显然,此情此景,李肇必须得拿出真材实料来了,如若不然,他的阵地今日就将不复存在。
站在西川军阵后方望楼上的李肇,此刻恼怒异常,愤然大骂那员骑将无能,只知道夸海口,却没能真个拦住护国军。
“这唐军怎生如此骁勇,前日里这护国军不是方经大败吗,为何今日却如同换了人一般,这般敢战?!”李肇身后,庞福诚与谢锽面面相觑,都有些匪夷所思。
他们却不知晓,石敬瑭在李从璟面前遭受了怎样的屈辱,又激发了他怎样的偏激心理。此一役,对石敬瑭可谓是背水一战,他焉能不舍生忘死?
“慌什么!”李肇恼怒归恼怒,却无半分惊慌之态,他看见蠢蠢欲动的唐军主力,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若是李从璟以为,这样便能破我军阵,他便大错特错了!传我将令,‘利器’上阵!”
第565章 秋风知剑州,铁甲战普安(四)
河桥上的战役进展颇快,在石敬瑭率领精骑突过河桥时,后山的李从珂前锋不过刚和王晖所部接触上,与石敬瑭不同的是,李从珂所部主力都是步卒,马军不过用来防备两川骑兵从侧面突袭其两翼罢了,并不仰攻山头。
与石敬瑭相同的是,李从珂前日差些被李从璟斩了脑袋,也甚觉受辱,只不过他怨言不深,毕竟在知晓他部被千余西川兵击溃后,他也自知老脸无处安放,身为沙场宿将,跟随李嗣源南征北讨时,也曾立下赫赫战功,哪还能没有半分自尊?
而且,保义军、护国军与静难军又有所不同。三部虽同为先锋,临战前,李嗣源、李从璟交代的清楚,分工有不同,静难军负责拿下剑门关,而保义军、护国军负责攻下剑州。如今,李绍城将任务完成的干净利落,而李从珂与石敬瑭却一战而败,相比之下,难免相形见绌。
又且,李绍城的静难军,边陲寻常镇军而已,保义军、护国军则不同。李从珂、石敬瑭,可都是皇亲国戚。换言之,前者、后者与当今帝室的亲疏不同,亲疏不同,被帝室倚重的分量也就有差别。而如今,疏远的立了功,亲近的反而吃了败仗,李从珂也深感对不起李嗣源。
如此一来,李从珂虽然没有石敬瑭那般受辱深重,奋战之心却跟石敬瑭并无二致。
出战前,李从珂召集部将,很是激励了一番士气,最后他问了诸将一句话:是愿立功雪耻而死,还是愿无功受辱而亡?
战事开始后,与石敬瑭一样,李从珂同样也是亲带陷阵士,冲锋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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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与石敬瑭不一样的是,李从珂面对的是王晖。照实论,东川兵与西川兵孰强孰弱不好说,大抵战力相当,装备兵甲等物,也都相差不大,这样一来,体现差别的地方,就是主将战术与指挥。
王晖是东川良将,他面对李从珂咄咄逼人的攻势,没有如同李肇一样,听从部下的进言,与李从珂做意气之争,而是一开始就拿出了预备好的利器。
剑州城外,李从璟身后,陪他观战的诸将、官,无论对战事通晓与否,凡是将河桥战事看在眼里的,此时都不由得变了脸色。
河桥处,在石敬瑭率先冲过河桥,杀入西川军阵中后,石重贵也率步卒跟上,如若说先锋马军是卷动风云的利刃,先锋步卒便是扩大战果的锲子,狠狠钉进了西川军阵。
面对十倍之敌,石敬瑭、石重贵所部如今撼动的军阵,还只是西川军很小的一部分,造成的乱战局面也显得很小,但军阵只要打开口子,就有了被击溃的可能。
河桥这端,护国军主力军阵,在石重贵所部也冲过河桥后,中间军阵率先凸出一部,踏上河桥,随即整个军阵都开始行动,从两侧向中间聚拢,准备去增援石敬瑭、石重贵好不容易开辟的战场。
就是在这时,异变陡生。
河桥彼端,石敬瑭、石重贵在河桥前奋战,彼此浴血开拓的战场,不过方圆十数步,石敬瑭突入的远些,已进入二三十步,然则比照西川军阵,这不过是九牛一毛。更大的西川军阵,仍旧沿河流布置在和桥两端,延伸出有数百步,而此时,如壁似垒的军阵,忽然有了变化。
李从璟望见彼处西川军阵后方令旗挥动,听着对方战鼓变了节奏,不多时,西川军阵前列的西川甲士,齐齐侧身后退,而在他们身后,一架架伏远弩、木单弩、竹竿弩露了出来。
一眼望去,弩机有数百架之多。操纵它们的甲士排成阵列,顶替了原本士卒站脚的地方。方才是甲士军阵,而今成了弩机军阵!
莫离眼神好,他很快估算出了西川兵弩机的数量,轻声报了出来,“伏远弩四百余,木单弩三百余,竹竿弩二百余……”话音未落,又见西川军阵中,出来一排排甲士,单人持弩,站立在大弩之前,莫离眼神变了变,继续道:“单弓弩,不下千数……”
“这是……绞车弩?百数上下!”说到这,莫离终于忍不住冷笑一声,“孟知祥、李绍斌好大的手笔!”
莫离话说完,桑维翰、王朴、杜千书、卫道等人,莫不色变。冯道、苏逢吉等人,虽不深知其中厉害,好歹看得出西川兵的架势,哪里还不知晓局势不妙?
未等众人再说话,平地起惊雷。
的的确确是惊雷,千弩齐发,尤其是如此大型弩具,声势震天动地,真如雷吼。
冯道、苏逢吉等文官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完全没有应对经验,耳膜被千弩雷吼震得如要裂开一般,无不捂耳叫出声,状极狼狈。
离得这般远,这些人尚且有这般反应,可见这些弩箭的威力。而首当其中的护国军,当即陷入了地狱!
西川兵的弩矢,对准的非是石敬瑭、石重贵,而是意图增援河桥的护国军主力。李肇的用意简单直接,只要杀败护国军主力,石敬瑭、石重贵这区区数百人,便是入了阵中也无妨,反手就可扑灭。
千弩齐发,弩矢却不止千支。
其他姑且不言,就说那绞车弩,一弩便有七矢!
箭矢当头,只要甲胄齐全,不避也无妨,施放一方射出十来根箭,也未见得能当场杀死对方一人。弩矢则不同,比之弓箭,弩在射程、穿透力、杀伤力方面,都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尤其是大型弩,与弓箭已不可同日而语。
故而,每每需要集中火力打击目标,弩的作用明显大于弓,又且,弓箭手的训练需要大量时间,要培养一个合格弓箭手,耗时良久,而弩则不同,所谓“朝学而暮成”,弩手掌握起来要简单得多。
事先装填好的弩,还可以用来应对突发情况,先下手为强,这已是弓不能具备的功能。眼下,李肇对付护国军的手段,正是如此!
此时,护国军正向中间靠拢,西川兵千弩齐发,只一轮,弩矢落入护国军阵中,便掀起一阵惨烈腥风血雨。弩矢强劲,透甲入体者多不胜数,便是不能射中要害,也能叫士卒再无作战能力,尤其是木单弩、竹竿弩、绞车弩,中者无不穿透士卒身躯,弩矢带着士卒身体,钉入地面者多不能辨。
护国军中发出一阵惨绝人寰的嚎叫,连绵不绝,如坠修罗场。一轮弩矢齐射下,能站立者竟已不足一半,而中弩矢者,模样凄惨,死状残忍,让人不能直视,整个军阵,刹那间就没了模样,成了一片被大风卷过的衰草。
莫离、王朴等人还好,毕竟早就经历过战阵,此时虽然面色不好看,却也不至于太失态,而冯道、苏逢吉等未见过这等惨状的文官,则是经受不住,完全像是被重锤猛击了脑袋一般,失了神。冯道还好些,只是脸色苍白,身体僵硬不动,苏逢吉等,则是已经接二连三冲出棚子,俯下身呕吐不停。
李从璟敛眉收目。
王朴身体微微颤抖,他恨得咬牙,“蜀兵……竟有这般利器,且数量又是这样多……休说猝不及防的数千将士,便是防备严密的数万将士,怕是也不能冲过去……”
杜千书脸阴的要滴水,他说:“先前还奇怪,剑门关被夺,为何蜀兵据守剑州城,还能方寸不乱,未露半分怯态,原来竟是这般缘由……”
“孟知祥、李绍斌,明知举兵之后,会被朝廷王师攻伐,还敢胆大包天挑起事端,又岂能没有依仗?”莫离冷笑不迭,说完这句话,他用折扇指向后山,对李从璟道:“大帅请看,保义军也遭遇了此等境遇,情况比之护国军更为凄惨。”
众人循声望去,又是一阵心寒。
保义军的情况,比之护国军可是惨烈多了。不同于护国军平地作战,保义军本就是仰攻山头,地势上处在被动地位,那王晖又不同于李肇,没给李从珂尝甜头的机会,是以在保义军冲阵开始,王晖就下令千弩齐发。
保义军将士被弩矢杀伤后,无法继续战立,数也数不清的军士从山坡上滚下,前者撞倒后者,顿时叫混乱加倍扩大,那方才还严整的军阵,此时已经如同泻下的泥石流,旌旗、刀兵、盾牌混杂一处倒下,让人观之心颤。
而在这时,后山上的东川兵,又开始往下砸山石,那山石雨幕一般落下,让本就溃不成军的保义军,成了被人任意屠杀的羔羊。
方才跑出棚子出去呕吐的苏逢吉等官员,好不容易吐完回来,看到这番阵势,肠胃再起翻腾,禁不住又跑出去吐。
这方山川,已经叫惨嚎声震得快要塌陷了。
“劲弩已经足以退敌,王晖仍旧让东川兵砸下山石,这是要扩大杀伤效果,让惨状加剧,进而打击我全军士气,让我军失去战心,再不能战。”莫离看出了王晖的用意,他对李从璟道:“大帅,护国、保义两军败局已定了。”
李从璟原本还有些不解,在原本历史上,为何石敬瑭攻占剑门关后,却在剑州城外数战而不利,以至于主动上书李嗣源,请求撤兵,如今他知晓了答案——若是李从璟对这段历史知晓的详尽些,便会明白,石敬瑭率领的大军,之所以在剑州城本分战果没捞到,便是败于蜀兵的强弩。
听了莫离的话,李从璟点点头,道:“鸣金,收兵!”
第566章 秋风知剑州,铁甲战普安(五)
李从珂被一支竹竿弩贴着面颊擦过,即便是兜鍪质地坚韧,也被扯开一道巨大的口子,他本人也被沉重的力道带着摔倒在地,在山坡上滚了两下再爬起身时,脸上已满是粘稠的鲜血。
他脸色煞白,抬头前望,弩矢从天而降,落进军阵里,钻透士卒们的身躯,造成一大片杀伤,饶是他久经杀伐,心里也生出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惧,规模如此大的弩矢运用,便是在梁晋争霸时期,也极难看到。
他提起刀,俯下身,盯着山坡,本想高声大喊,带领将士继续冲阵,话未出口,又给咽了下去,怎么都喊不出来。在这样的打击力度下,他忽然觉得,便是有不惜一死之心,也没有去送死勇气。
山坡上的东川兵,在推下过一轮山石后,呼喊着冲杀下来,从李从珂的角度望去,他真觉得彼方将士如同神兵天降,不可与其争锋。杀伐半生的李从珂,握刀的手开始颤抖,这等境遇已是多少年未曾有过了?
耳畔萦绕着将士们的惨嚎声,叫他耳鸣阵阵,李从珂眼看着将士们被弩矢杀伤、不住哀嚎、东倒西歪的惨状,感到绝望,便是连亲卫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听清,恍惚间,他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蜀兵竟然强悍到如此地步?
置身战场中央,剧烈的嘈杂声让人站立不稳、头晕目眩,李从珂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的双耳忽然捕捉到了一阵金锣声,而后他面前浮现出亲卫劫后余生般的惊喜面容,对方朝他大喊:“军帅,秦王下令收兵了,快撤吧!”
李从珂终于回过神来。
河桥彼端,奋力冲阵的石敬瑭,正杀得兴起,他面前的西川兵,少有能阻挡他两合的,转眼间被他突进二三十步,又听见亲卫说石重贵已经跟上来,他心怀大畅,手中马槊愈发锋利,呼喝连连,如同战神一般,杀得面前西川兵面露骇色。
正当此时,雷吼般声响,在他身旁炸开,他耳膜一震,脑袋像是被人猛击,有刹那间的晕眩,身子都跟着一颤,连带手上的动作也缓了半分。
情不自禁回头,石敬瑭双瞳陡然一缩,天空中出现的千支各色弩矢,组成一张巨大的网,朝护国军当头罩下。霎时间,石敬瑭虎目圆睁,他看到那道巨大的网落进他的将士军阵中,方才还严整凛然的军阵,瞬间如同被冰雹砸倒的麦苗,倒了一半,撕心裂肺的惨嚎声撞进他耳里,如同给了他当头一棒。
“啊!”石敬瑭双目充血,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嘶吼。
全身沸腾的血液,在转瞬间被冰雪浇冷,昂扬的斗志、不可一世的气焰,以为即将要破阵立功的希望,刹那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就像一个豪赌的赌徒,压上了全部身家性命,本以为胜券在握,却在开盘的刹那间,才发现自己错了,全部的财富瞬间丧尽,冲天的希望陡然间就破灭了个彻底!
西川兵在战鼓的催动下,开始发起反攻。
“完了!”这是石敬瑭的全部念头:他的战斗完了,他的护国军完了,他自个儿也完了。他感到他浑身已经麻木,神智都不在清醒,他的腰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那是一名西川兵将长枪捅进了他的甲胄缝隙里。他愕然抬头,双目失神,像是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
“父帅!”或许是石敬瑭愣神的时间太久了些,石重贵不知何时已经赶过来,他拉住石敬瑭的马辔,神色焦急,朝石敬瑭喊,“大帅下令收兵了,快走!”
“收兵了?”石敬瑭望着潮水般四面涌来的西川兵,又看看河桥那端不成模样的护国军军阵,浑身的力量不知去了哪里,他喃喃道:“又败了?”
这回失败,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李从璟站在指战棚外,眺望着河桥、后山战场,面如湖水,不见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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