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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李从璟跨上战马,带着君子都,如一支离弦的利箭,直奔梁军大营。

第160章 不惜贱命搏富贵,梁军营中夺功名

贺启正骂骂咧咧带着一队士卒出营,向大营后面深沉的黑夜小心翼翼的摸出去。刚出辕门,他就忍不住抱怨起来:“妈了个巴子的,上面抽了哪门子的风,叫老子们这个时候出去放哨!放哨也就算了,还他娘的往东面去,东面是我河上大军的腹地,难道还有唐军长了翅膀飞过去不成,这是去放哪门子哨!”大叫晦气。

骂了没几句,他身旁一位身材魁梧、面目冷峻的年轻人觉得厌烦,冷斥一声,“闭嘴!”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贺启正脖子一缩,乖乖闭口不言了。这个队里,虽然他是队正,但论威信还是眼前这个年轻人最大,不为别的,就为这个年轻人能打。

“杨队正,你给我们说说,你脑子灵光,你给我们大伙儿说说,上面让我们这个时候往东面去放哨是个啥意思?这不折腾人么,还是瞎折腾!”贺启正怨气难平,悄悄瞧了身边的年轻人一眼,试探着问道。他本是队正,却要给身边的这个副队正称呼队正,也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冷峻的年轻人没说话,倒是旁边一个尖耳猴腮的人道:“队正,莫不是你给都头孝敬的少了,都头不高兴,这才想着法子折腾我们大伙儿?”

贺启正一听这话更加来气,张嘴就骂:“放你娘的屁,老子逢年过节该有的孝敬哪回少了?再说老子一个小小队正,能有多少油水?八分都给了都头,他还不满意么!”说到这,停了一会儿,低声道:“你们难道没听说,前两日朱将军麾下一位都头出去捞油水,去了就没再回来,大伙儿都在说是给唐军吃了!”

“有这等事?”尖耳猴腮的人惊诧道。

“那还能有假,老子可是亲耳听到的!”贺启正叹息一声,“这世道,油水难挣啊!”

这两人越说越离谱,被贺启正称呼为杨队正的年轻人杨重霸,终于忍不住了,动了怒,“都给老子闭嘴!说这些有的没的歪门小道,对你我的行动有什么帮助?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好好做好自己的事!”顿了顿,约莫是觉得自己过于严厉了,缓和语气道:“如今大军正攻曲城,唐军就在眼前,想要功名富贵,去战场上捞方为正道!”

一行人说着话,已经离开大营两三里路,贺启正苦着脸道:“我老贺入伍都五年了,还是个小小队正,杨队正你才入伍半载,就已经是副队正,你拼一拼还是有希望爬山去的。我们么,能混到那儿算哪儿喽!”

他这话说得酸溜溜的,叫杨重霸更是恼火,他停下脚步,盯着贺启正,“队正,你这话说得差了道理。世道艰难,生存不易,像你我这种一无所有的人,想要出人头地,不拼命,拼什么?!”

他环顾众人,肃然道:“你我祖上都是种地的苦哈哈,如今到了军中,也要从一个大头兵开始做起,每爬一步都无比艰辛,那些上面有人的家伙,虽然无德,可也能窃据高位!但那又如何?诚然,他们祖宗比我们祖宗有出息,那又怎样,有本事我们这辈子见!沙场征战,各凭本事,功名富贵马上取。这个世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最惨不过赔上一条命,但不死总要出头!”

说完这句话,他眼中闪烁着星辰般耀眼的光芒,便是在黑夜里也是那般醒目。众人闻言,无声的看着他,不少人都握紧了手中的刀,眼中爆射出火热之色:是啊,反正一无所有,最惨不过赔上一条不值钱的命,但若不死,总要混出头!

“走,去做好我们的事,去挣我们的未来!”杨姓队正一挥手,众人精神大振,连忙动身,这一刻他们浑身仿佛有用不完的力量。

走出去没几步,贺启正忽然停了下来,他惊疑道:“你们听,什么声音?”

“声音?”众人纳罕不已,凝神仔细辩听。

其实不用那么太认真听,因为那声音已经隆隆而来,如泰山压顶,黑云卷天,潮水拍案,席卷了这一方天地。

官道上,一条火龙露出狰狞的面孔,转瞬即至。

“马……马军?”贺启正有些惊慌,但又强自镇定,“是我们自己的人么?”

隆隆的马蹄声如轰鸣的晴天炸雷,贺启正鼓起勇气,站在路边大声问:“你们可是段将军派来的援军?”

来人霎时间与他照面,也回答了他的问题。不过不是用嘴巴,而是用横刀。作为回答这个问题的代价,贺启正的脑袋飞上了半空。

二十余正打算拼却一条性命去搏荣华富贵的人,在这支骑兵的马蹄下,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几声,就都纷纷没了性命。

三千人的骑兵队伍,从他们的尸身上急速碾过,没有丝毫停留。没有人去在意他们的梦想,甚至都没有人去多看一眼他们的尸体。

片刻之后,梁军大营。

这是后营,辕门和辕门左右角楼上的梁军将士,或在无精打采打着哈欠,或在聚精会神警惕四方。

辕门紧闭,辕门前设有拒马,上上下下的火把照亮了这里,虽不如白昼,但若是有人临近,在五十步之外,就会被看得清清楚楚。

这里戒备森严,体现出主将是一员良将,在辕门内最近的营帐中,无数弓箭手枕戈待旦,一旦辕门有变,发现敌军靠近,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奔行到辕门处,给来犯之敌以颜色。

整个军营中,巡逻的士卒来来往往,很是密集,整个军营在他们的巡视下没有半点儿死角,他们甚至不需要特意左右查看,就能确保军营中不会出现敌人。因为一旦敌军出现,就会暴露在他们的视野之内。

自古治军之道,说穿了并没有太多艰深之处,多在严谨二字,无论是行军、扎营还是交战,若能按照章法行事,不说大胜,至少可以确保不至于出现大的错误,而被敌军有机可乘。战场交锋,很多时候就是看敌我双方谁犯错误,如果不是名将对战,甚至可以说谁犯的错误少,谁的赢面就要大上一些。

梁军精锐尽在河上,段凝虽然不是太济事,但可见他手下这位将领不是吃白饭的。

这是一个前半夜很沉静的夜,在辕门周遭戍卫军营的梁军将士,本以为这份宁静不会被打破,也以为今夜跟往夜没什么不同。

直到,马蹄声踩碎了平和的梦,刀枪剑戟划破了宁静的暮色。

一支人数不明但看起来绝对不少的骑兵,突然从官道上甩出来、从夜幕中蹦出来,以梁军意外不及的速度,直奔梁军辕门而来。这支骑兵的速度太快,出现的也太突兀,以至于当辕门上的梁军将士急忙吹响号角时,这支身着唐军衣甲的骑兵,已经到了辕门外。

“敌袭!”

“敌袭!”

“敌袭……”辕门周遭的梁军将士,扯开了嗓子大喊起来,他们的声音有些颤抖,不仅是因为黑夜有凉意,更因为这群如野兽的唐军,让他们从脚底升起了一丝寒意。

但是这群梁军只来得及喊了两声,就再没了机会做其他的事情,因为这支唐军骑兵已经破门而入!这帮唐骑太野蛮,他们到了辕门外,队伍里就飞射出一阵急促的箭雨,瞬间覆盖了辕门内外,他们的队伍是长蛇状,以至于他们射出的箭雨也是长蛇状,连绵不绝。

辕门外有拒马。拒马是骑兵的天敌。但说这群唐军野蛮真不是白说的,为首的几员骁将,奔到辕门外,马不停蹄,手中长槊一挑,就将拒马挑飞。那些拒马都是湿木做成,重的能有几百斤,但在那些骁将手中,简直轻若无物,让人直怀疑做拒马的工匠是不是用的棉花。

防备森严的辕门,在这群唐骑面前,浑若无物。营帐中的弓箭手还没来得及听清同袍的叫喊声,就在漫天箭雨下做了鬼。

攒射利箭,挑飞拒马,破门而入。唐骑的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没有半分滞涩,在梁军号角声响起的时候,唐军鱼贯进营。这让人不禁怀疑,那厚重的号角声,根本就不是在给梁营示警,而是在为唐骑吹响进攻的音符。

唐骑如营,如入无人之境。

这些唐骑,用他们锋利的尖牙,一往无前的攻势,告诉了这些河上梁军精锐,何为真正的骠骑精兵。物与物,人与人,虽生而同源,但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差距其实可以若天地之别!

攻进梁营,策马最前的李从璟,如一尊战神,提槊喝令:“郭威破营,林英清道,林雄毁帐!”

这是事先就谋划好的计策,李从璟这时候长槊一指,三将轰然应诺,自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几乎是同时,郭威和林英大喝一声:“滚刀阵!”

滚刀阵,初试锋芒之时,是李从璟在长和城以三百君子都,屠尽梁军八百将士之营;如今再用滚刀阵,李从璟要以三千君子都,破梁军万人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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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度本已极快的君子都,在李从璟这声命令之下,其中一支竟然再次提速,领头的自然是郭威,他带着身后的君子都,分成多个队列,向营中奔驰而去。紧随其后的是林英,同样分开成许多个队列,如一支支电钻,誓要钻破梁军的营垒!

梁营,瞬间炸开了锅,像是煮沸的水。只不过,在这锅热水中,沸腾冒泡的,不是梁军将士,而是君子都。

听到号角声,急急忙忙从营帐中跑出来的梁军,甲胄都还没有披挂上,就被风一般从身旁掠过的君子都,顺势取了脑袋。有机灵一些的,并不急于出营帐,而是披挂整齐,操着长短兵刃,聚集在一起出帐,但是不等他们列好阵型,锋矢一般的君子都,驾着战马,如一头头猛虎,直接撞进了他们的人群中,将他们撞得仰面翻倒,口吐鲜血,同时又用手中的长槊,将他们一个个送进了鬼门关,紧随其后的君子都,则直接用马蹄踏碎了他们的尸骨。

君子都三千将士,分流城无数个支流,在梁营各个营帐之间奔驰,手起刀落又复手起刀落,只求前进,只看前方,从不多看一眼身后的血路。

郭威踏营,林英主战,最为张狂的是林雄,抄起一根根事先准备好的火把,哈哈大笑着带人直接丢向营帐上面,引燃一切能够看到的辎重和帐篷。有梁军冲出来,他就嘿嘿狞笑着催马杀上,将他们都送去阎王那里做了鬼。

从后向前,梁营中火光四起。

派遣郭威等三将出去之后,李从璟带一部君子都,居中策应,往来奔驰,一旦视野中出现能成群结队抵挡君子都的梁军,就轰然冲过去,不管不顾,只求一击溃敌。

在君子都入营之后,最先反应过来的莫过于巡逻的梁军,面对人数众多的君子都,他们彰显出了他们梁军精锐的素质,在各自队正伍长的喝令下,向君子都扑杀过来,意图阻碍君子都的步伐。

但在君子都如潮的攻势下,他们的意图只能是镜花水月,被君子都上前一冲,不死即散。但也有聪明的,汇集了几支巡逻队一起,从侧面去斩君子都的马腿。这一幕叫李从璟撞见,当即策马而上,长槊挥舞,杀入这些梁军群中,一片血肉横飞之下,梁军哪里抵挡得住,丢下一地尸体,仓皇而逃。

李从璟也不会任由他们逃脱,仗着马快,追上去一阵砍瓜切菜,一个都不放过,绝不给他们汇少成多的机会。

除却巡逻士卒,其次给君子都造成一些麻烦的,就是几个营帐中的梁军,在一些精明将领的带领下,汇合在一起,试图去搬出重型器械,阻碍君子都的步伐。但梁营毕竟很大,君子都一条路走不通,还有百十条路可走,但这也敌不住梁军都这么做,最重要的是,李从璟不会给他们杀伤他部属的机会。

策马奔到一群百十名梁军跟前,不求一击砸毁多少辎重,但求先将重型器械旁的梁军杀散,一阵猛烈拼杀,打退梁军之后,李从璟招呼恰好路过旁边的林雄,“把这些辎重都给本帅点了!”

“交给我吧,军帅!”林雄好似特别有破坏欲,碰到这样的事情分外激动,一赶过来就急不可耐的点火。有时候手上火把不够用,索性就掀翻了梁营中的火盆,抄起梁营中的火把,一股脑儿全都丢上去。

君子都一番冲杀之后,纵横数里的梁营中噪成一片,号角声、锣鼓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比逢年过节放鞭炮还要火爆得多。

瞧见这番情景,李从璟在马上哈哈大笑,直觉分外畅快。但此时不是得意和嚣张的时候,鼓舞士气可以,也不能太过,立即又奔向下一处战场。

整个梁营,都是他的用武之地,哪里有激烈杀戮,他就奔向哪里,给予梁军迎头痛击。

军营布置,无不是小营相连而成大营,大营小营环绕想抱,相互倚重。偌大的梁营,梁将无数,不可能没有刺头。最先碰到刺头的,是冲在最前面的郭威。

在他带着一千君子都冲营的时候,一路行来杀戮最重,所到之处几乎没有一合之敌,但这会儿碰到了一个营盘,因为离辕门稍远,得了反应的时间,等郭威带人冲到这里的时候,营前阻碍重重,营中箭雨如蝗。君子都第一波攻势,竟然被挡了下来。

郭威深知,君子都夜半袭营,重在一往无前,若是受阻,给梁军反应时间,他们就会以优势兵力对君子都形成大合围,那对君子都无疑是灾难性的局面。眼见眼前营盘壁垒森森,如铜墙铁壁,郭威恨得牙痒痒。

三将之中,作为第一梯队承担破营任务的君子都,无疑是尖刀,重担在身,关系整个大军进展和安危。李从璟将如此重任交给自己,郭威深知这是李从璟对自己的信任,郭威知晓自己作为降将,资格上比不得百战军淇门的老班底,所以自进入百战军以来,他逢战必先,立下许多功勋,方有今日之位,所依仗的,敢战能战而已。

之前丁黑擒获“段凝”时,郭威很是眼红,虽然最后验明“段凝”是假身,但郭威立功心迫,却是真真切切的。这会儿双眸通红,盯着眼前营盘,郭威身先士卒,一马当先,举槊大喊:“好男儿沙场征战,功名富贵马上取!你我原都是平头百姓,无妻无财,今日从军,为的就是给自己挣一个出头之日!大丈夫一无所有不可怕,只要敢拼!你我一无所有之人,所依仗者贱命一条,他娘的,最惨不过战死,但不死总要出头!”

说罢,大吼一声:“君子都,破阵!”

郭威率先杀向营中,众将士眼见领头主将如此玩命,个个都想立功得富贵,这会儿红了眼,随他杀入营中,浑然不知惜命为何物!

郭威不要命,梁军也不要命,两相殊死相搏,厮杀惨烈,各自都忘记了伤亡,只求杀死对方,踩着对方的尸骸前行,去为自己挣上位之功。

既然梁军不要命,君子都众将士当然毫不客气举刀成全了他们。最终,实力的差距显现出来,君子都一个个悍不畏死之徒,甲坚刀利人凶,激战半晌,郭威领众将士破营而过。

第161章 杀心已起止不住,天未明时夜未央

火光与黑夜共舞的营地中,身后跟着一队君子都的李从璟,正与一群梁军激战。他手中长槊挥舞,马不停蹄挑落两名梁军,冲出了这群梁军的封锁线,刹那间,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块略有起伏的缓坡高处,李从璟纵马越过地平面的时候,披风如长发在背后起舞,长槊锋刃上一滴鲜血滑落。

他看见一个方阵的梁军正从灯火阑珊处赶过来,此处应该是两个小营之间的缓冲地带,有一片空地,这支梁军甲胄严整,领头的梁将更是虎背熊腰,哪怕是偶然一瞥,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煞气。

不用二话,李从璟挺槊杀上,迎上这个梁军方阵前的梁骑。马蹄落在地上的瞬间,在地上刨出一个小坑,马身俯冲,马背上的李从璟长槊平直刺出。

照面的梁骑动作很快,马槊毫无花哨直取李从璟前胸,但李从璟动作更快,在梁骑的锋刃贴上他的胸甲之前,他已经将对面的梁骑刺落。长槊不及收回,向左挥舞,击向另一名梁骑,那梁骑横槊来挡,却是连人带槊被李从璟扫飞。

一员梁军小将大喝一声,一槊横斩过来,李从璟后仰上身,梁将的锋刃就贴着他的鼻间滑过。那梁军小将正在为自己一击未成而懊恼,突然间就觉得自己身子轻了起来,低头一看,李从璟的长槊已经刺穿了他的胸膛,带着他的身子在继续前行,那一刻,梁军小将眼中充满了恐惧。

双手握住长槊一摆,将梁将的尸身甩飞出去,李从璟动作不停,挥、扫、刺、挑、斩,每一个动作都极度迅速而直接,不是挡下梁军的攻击,就是杀伤梁军,偶尔有漏网之鱼,李从璟仗着自己甲厚,即便是受了伤也没什么大碍。

这样一路杀过去,李从璟双眸已经通红,浑身都是火热之感,如坠进了火山口,心中只有杀敌这样一个念头。杀人也是一件能让人上瘾的事,李从璟心中战斗和杀戮的欲望被鲜血一点点勾起来,就再也轻易停不下来。天生的战士渴望战斗,哪怕要直面鲜血和死亡,他们也只会一直向前。

他在梁军群中左奔右突,将杀人的技巧展现的淋漓尽致,这一刻,他心中没有生命的价值,没有所谓仁慈,甚至没有了杂念,也不再记得和对手尔虞我诈的纠缠,不记得功业志向,他唯独知道自己是个战士,是个将军,他要战斗,在这里,他也只需要战斗,他要带着身后的人杀出一条血路,走向胜利。或者死亡,或者达成目标,就这么简单。

整杆长槊上都是粘稠的鲜血,液体浸湿了手套,体内那种血液要沸腾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李从璟一槊挑开斩来的一把长刀,身子一侧避过一柄马槊的刺击,长槊一横,斩飞一颗人头,接着一挑,挑飞一条手臂,不理会耳边的惨叫和周身的鲜血,他继续杀向前方。

不久杀入梁军步军阵中,两名梁军一左一右俯身来斩他的马腿,李从璟猛地一提缰绳,战马跃起半人高,避过了梁军的袭击,落地的时候,他身子一抖,同时手中长槊没有闲着,左刺右斩,在梁军的刀枪近身之前,要了他们主人的性命。

几名梁军瞧准时机,从一侧同时刺出数柄长枪,李从璟身子一歪,整个人就贴在了马身的另一侧,同时弃槊拔刀,横刀一扫,刀锋掠过马旁梁军的脖子,带出一条喷射的血线。

他整个人如同杂耍的猴子,战马就是他的舞台,他在马背上翻滚起落,时左时右,每一个动作,都会躲避梁军的攻击,击杀敌人。弓马娴熟到了他这个程度,马上作战已经如履平地,看起来都叫人觉得赏心悦目。

但这不是让人欣赏的表演,而是杀戮,每前进一步,都是生命的代价。

看到李从璟如此能战,前方的梁军拼了命不要,一群长枪兵刺出长枪,如刺猬一般,朝着李从璟的马头,同时刺来。

“军帅,当心!”瞧见这一幕的林英大骇,急忙出声示警。

李从璟双目凛然,他弃刀,提起鞍边的长槊,身子一跃而起,脚尖在马鞍上一点,身子借势脱离了马背。依旧在前奔的战马,撞进了梁军长枪从中,将梁军撞得七零八落,而它自己也终于不支,惨嘶倒地,血洒满地。

战马完成了它这一生的使命。从被挑选出来作为战马的那一刻,它就注定了要么战死沙场,要么老而被杀,人或许可以在沙场搏前程,但是战马没有前程,他们由死而生,由生到死而已。一匹战马,终生不倒,睡觉也是如此,而当它倒下的时候,它的双眸或许也存有对这个杀戮世界的眷念?

坐骑阵亡,最后的目光落在它的主人身上。

李从璟目光沉静,沉静的没有半分感情,像没有底的深渊,他人在半空,长槊已然出手,落地时分,俯身一转,手中长槊扫了一个大大的圆,将周围意图趁机而进的梁军,系数重创。血肉挥洒中,李从璟的身形比在马上时更为矫健,脚跟根本就不在地上停留,身影也不会停顿,长槊一摆,冲入梁军群中,一槊扫开面前成群结队的梁军,一槊斩过梁军的脖颈,一槊刺进梁军的胸膛,不及拔出,抽刀转身一斩,将后面的梁军斩杀身前。

“军帅,我来助你!”丁黑低喝一声,丢了手中的长槊,主动跳开马背,一出手直接拔出两柄长刀,风一般杀入梁军群中,和李从璟并肩杀敌。

李从璟瞥了丁黑一眼,这名黑衣刀客杀人的动作比初见时分毫不慢,他照顾着自己的背后,如风似浪,叫梁军好一阵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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