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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籍到了汉帝面前,汉帝拍着那封信,面色阴沉地说道:“舅父,你看看。这是叛军之首杨守贞写给萧毅的信。”

李籍拿过信看了之后,用早就了然的口吻说道:“萧毅一直拖延回朝的时间,还不就是舍不得把兵权交还给皇上?臣还听说,萧毅和魏国公将那逆贼给下葬了。这种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他们不仅留他全尸,还在坟头上香进酒。说他们没有不臣之心,谁会信?”

汉帝的脸色更加难看,李籍趁热打铁道:“皇上,不是臣多心。您想想看,镇宁节度使胡弘义,义成节度使宋延偓,哪个不是听命于萧毅?邺都,澶州,滑州每一个可都是军事重镇,兵力加起来不下二十万。到时他们若联合在一起,可是如同虎狼啊。”

“舅父认为朕要怎么做?”汉帝问道。

李籍做了个以手为刀的动作:“咱们先下手为强。”

汉帝攥紧拳头,仍是说道:“使相向来忠心,不会反朕。更何况萧家上下都在京城,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朕不会对付他。”

李籍不甘心就此作罢,进而说道:“皇上就如此有信心?一个人若生了反叛之心,便是那区区几十条亲人的性命,又岂会放在眼里?这样,臣斗胆跟您打个赌如何?”

“你要赌什么?”汉帝看向他。

“等使相到邺都之时,皇上让他父子二人弃大军,单独进京。他们若不肯,皇上便知道该怎么做了。”李籍沉沉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wuli男主就两段烂桃花,一个玉鸾,一个周嘉敏。我举手发誓,没有了。

谢谢大家支持啊,没有你们的支持,就没有日更六千的我。

投雷的两位亲,特别感谢。

第83章 抉择

在顾慎之, 薛家以及罗云英等几方的共同努力下, 萧成璋和薛氏相继顺利离开了京城。

但在京城之中, 萧家二公子依然流连于酒楼茶坊, 寻欢作乐,薛氏也因病在住处休养, 嫌少露脸。府中众人或回乡省亲或到了年纪放出府,人口一直陆续地减少, 偌大的萧府变得有些冷清。

韦姌知道现在外面的街上或者府中也许有外人布下的眼线, 任何事都不能操之过急。她们要尽可能, 最大限度地减少伤亡。

因为冬日的衣物宽大, 韦姌本就瘦小, 怀孕了也看不出来。

这个孩子分外乖, 没有给母亲增添任何麻烦。连孕吐和嗜睡这样寻常孕妇会出现的反应,韦姌一概没有, 就是胃口变好了些。

阳月一有空就偷偷地做孩子的衣服。韦姌坐在她身旁,忍不住把那丝绸的小衣拿起来看:“月娘, 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你现在做是不是有点早?不过这料子摸起来真舒服。”

“奴婢早就等着这一天呢。您瞧, 挑的颜色和花样都比较简单,小公子和小小姐都可以穿。好在军使马上就要回来了,咱们不用再这么提心吊胆地过日子。”阳月放下针线, 扭头问道,“您跟夫人的担心是不是多余的?”

韦姌笑了笑,没有接话, 只是摸着那做工精巧的小衣服。

顾慎之每隔一段日子都会来给她诊脉,顺便带来外面的消息。京中现在的形势是剑拔弩张,但韦姌不会告诉阳月,只不过多添一人担心而已。

在韦姌看来,萧毅和萧铎父子俩这趟回来,凶险重重。真正可怕的往往不是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而是人心的算计。

侍女来传话,说冯氏想见韦姌,请她去魏国公府一趟。

韦姌应声后,走到八宝架前,拿起那个周嘉敏送来的盒子,让阳月去准备马车。

……

周嘉敏在自己的房中,不安地走来走去。

这些日子,每每进宫,都能看见韦妡侍奉在太后跟前,有说有笑,俨然是寿康宫的大红人。而且连汉帝也对其青眼有加,经常招她去说话。有时她说的一句话,比旁人说的十句话都有用。

周嘉敏渐渐觉得,自己被玉鸾给骗了。那刘旻所图的应该不仅仅是韦姌这么简单。

若只想要韦姌,一个玉鸾与自己联手便已经足够,何必再安排韦妡进宫?她好像疏忽了这些事之间的关系,导致间接推动了整个事态的发展。

她今日从宫中出来,李重进在宫门那里拦住她,将她强拉到宫墙底下,追问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自然没有回答。

李重进用一种压抑的,近乎恐怖的声音对她说:“皇上今早醒来,说昨夜梦到了皇宫四周有打铁的声音,疑似有乱臣贼子在赶制兵器,要把刘寅斩首,诛他满门才安心!韦妡和李籍,竟都言好!”

周嘉敏的心狠狠地揪在一起。宫门那边传来整齐的步伐声,她越过李重进看了一眼,一队上百人的禁军从正门跑出去。

李重进指着他们道:“看见了吗?这些人就是听命去杀刘氏满门的!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局面吗!你在助纣为虐!”

那一刻,她的心底才开始升起恐惧,惊慌,始觉自己成为了这场巨大阴谋的帮凶!今日是刘家满门,怎知明日会不会变成她魏国公府,或者萧府?刘旻要的,是席卷大汉朝廷的一场血雨腥风,是汉帝和权臣之间的生死对决。

她吓得脸色发白,匆匆回来想要带冯氏出京去避避风头。冯氏却用枯井般的眼神看她,只让夕照派人去将韦姌请来。

眼下两人正关在冯氏的房中,不知在说些什么。

……

冯氏的住处房门紧闭,夕照守在外头,不准闲杂人等靠近。冯氏手中缓缓地转动着佛珠,没有说话。数日不见,她的脸颊已经瘦得凹陷,形容憔悴。她对韦姌说:“小姌,今日来,是要对你说一件事。”

“母亲有事尽管吩咐。”

冯氏似挣扎了下,才长叹了口气,说道:“你二姐她似乎在做些伤天害理的事。前一段日子,我曾数次听到她暗中与人提起朱氏与邵康,而后朱氏便去了邺都。那日我又听到她说正阳茶楼和郑氏,接着正阳茶楼便有命案发生。她以为我不知道这些,也没刻意防着我,但我心里很清楚。几次要与她谈,她都不耐烦与我多说。我实在不想看着她一错再错。”

韦姌原本想过,此事应与周嘉敏有关,只不过随着郑绿珠的死已经死无对证,邵康也失去行踪。她真的没想到周嘉敏为了逃脱罪责,竟然杀人!

“小姌。”冯氏抓住韦姌的手,目光中带着恳求之意,“我知道敏敏她心高气傲,不肯服输,甚至为此剑走偏锋,做了错事。”

韦姌闭了闭眼睛,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冯氏站起来,颤颤巍巍地走到韦姌面前要跪下,韦姌连忙抬手扶住她道:“母亲,您这是要做什么?”

“我深知这个请求很自私,但血溶于水,作为一个母亲,我不能不管她。我不敢求得你的原谅,她的确做了不可饶恕之事。我只希望将来若有一日……你能顾着我们之间的些许情分。”

韦姌知道出于冯氏的立场,护女心切,做母亲的自然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儿出事。冯氏本可以选择什么都不说,但她还是说出来,也并不是想替周嘉敏掩藏罪行。

韦姌的手上至今还戴着离开青州时,冯氏所赠的玉镯。她与周嘉敏之间毫无情分可言,冯氏则不同。她斟酌许久,眼下正值多事之秋,能不能保命还两说,现在找周嘉敏算账也不是时候。她缓缓说道:“母亲,我可以暂时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但二姐若再不悔悟,我也帮不了她。”

“好。”冯氏的眼中涌出了泪水,紧紧地握着韦姌的手。她知道,这是韦姌能给出的最大让步了。

韦姌从冯氏的房中出来,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周嘉敏在折角处等着她。这是她们自洛州分开以来,第一次面对面。周嘉敏依旧很美丽,脸上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高傲。她的家世,美貌,魄力,智慧,的确足以支撑这份骄傲。

但此刻在韦姌看来,这些不过是绑住了她的枷锁,成为她行奸恶之事的借口。如果她不是周嘉敏,不曾站在如此高的地方,或许就不会发生后面这许多事。

“我有要话要对你说。”周嘉敏开口,转过身去,“我们换个地方。”

韦姌知道,这是在魏国公府里头,周嘉敏再怎么讨厌她,也不会选在这里动手。她刚好也有话要说,就跟着过去了。

……

她们在一处暖阁中,面对面地坐着。桌上摆着一壶茶,两盘茶点。屋室暖如春日,窗子紧闭,窗底下摆放的几盆花,还没凋谢。似有暗香飘来。

周嘉敏喝了口茶,说道:“如果没有茂先,也许我会接纳你。”

韦姌笑了一下,平静地说道:“你大概搞错了一件事。我从未想过要你接纳我。大概在你看来,接纳我是一种恩赐吧?”

周嘉敏的手指僵住,眯着眼睛看向坐在对面的人。

很美,是一种毫无攻击力,纯净安然的美。

这样的外表,很容易让人觉得她软弱无力,不堪一击。

周嘉敏的语气冷了几分:“韦姌,为何你不识趣些,主动离开茂先?我爱他,只有我才配站在他身边。”

韦姌看着桌面,没有立刻接话。

今日在与冯氏聊天之前,她或许会以为周嘉敏说这些,是出于真的喜欢萧铎。但现在,只觉得讽刺。她将身边的布包放在桌子上,推过去给周嘉敏:“这是你当初送给我的东西,今日完璧归赵。我也有一句话想对你说,你配不上夫君当初送你这对玉牌时的心意。”

周嘉敏的身子僵住,然后像被什么东西击中,迫不及待地将布包拿过来打开,里面正是她送给韦姌的那个华容道的盒子,盒子已经打开了。

“……竟打开了?”周嘉敏摸着盖子,喃喃地说道,“他曾说这是我们共同的秘密,竟也教给了你?”

她送这个盒子的时候,从没有想过韦姌能够打开。她原是站在高处,用她和萧铎共有的东西来讽刺韦姌的插足,这一刻她却像从神坛上摔了下来。萧铎跟她的往事,萧铎亲手教给她的东西,再也不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了。

“夫君没有教我,是我自己打开的。他对这个盒子从来没有多说过什么,也没有主动提过你们的事。”韦姌轻松地说道,“其实我不在意这些。”

周嘉敏自是不信,嗤笑一声,忽然扬手将盒子打翻在地,本来放在里面的两块玉牌便掉落出来。“生同衾,死同穴”那两句曾经在韦姌看来无关紧要的话,此刻有些刺目。

韦姌收回目光,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信。我在嫁来大汉之前,每个人都说你是夫君心目中的最爱,我也从未想过抢走你的位置。但你就像个占尽天时地利的将领,让一场本该胜利的仗输得一塌糊涂。你从没有输给任何人,你是输给了你自己。”

“不要来教训我!”周嘉敏猛地站起来,仿佛被激怒,“你不配!”

韦姌也没有生气,只是把掉落在地上的两块玉牌捡起来,轻轻地放在桌子上:“我不过是说了实话。这对玉牌,如同在你眼中的夫君。有用时拿来,无用的时候便随便丢弃。你从不肯正视自己的错误,活在你给自己强加的牢笼里。你将他身边的人,全都变成伤害他的工具。这不是爱。这是失去的人,最可悲的报复。”

周嘉敏好像面具被人狠狠撕裂般狼狈,大声吼道:“我让你不要再说了!”

韦姌轻轻地说道:“你大凡真的爱过他,怎舍得如此伤害他?他若知道了所有的事,就算我离开,也必定不会再爱你。请你想想母亲,好自为之吧。”

说完,韦姌便起身走了出去,只剩下周嘉敏一人站在暖阁中。她走过去,愤怒地踢翻了窗下的花盆,眼睛看到放在桌上的玉牌,忽然滑坐下来,目光如死水一般。

***

东线战事结束以后,萧毅和萧铎便率着众将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快入邺都之时,张永德在马上说道:“诸位猜皇上这回会赏我们什么?”

魏绪笑道:“反正使相,军使和张将军肯定会被重赏。我们其他人就跟着沾点光。”

这话说出来,有人听了得意,有人听了勉强,表情各异。

李延思没怎么听他们说话,而是独自出神。为何很久没有收到来自京城的消息了?现在京城和他们的东征大军就像被隔离在两个世界。这样的感觉就像走在冬日凝结着薄薄冰层的湖面上,稍微一动,冰面就会碎掉,进不得退不得,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掉入寒潭之中。

萧铎也有不好的预感,韦姌上次寄来的字帖已经快被他揉烂了,但迟迟没有新的消息。他心中还存着几分侥幸,大凡汉帝有点脑子,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他们下手。

他们到达邺都的萧府门前,留守的仆从前来告知,皇帝身边的宦官早已等候多时。

萧毅连忙下了马,率着众人进入府邸,跪在宦官面前听取了汉帝的旨意。汉帝要萧毅立刻交出兵符,然后与萧铎一起进京,其它人则在原地待命。

萧毅倒不是舍不得手里的兵符,只是觉得这个诏令很是诡异。宦官盯着他,他便从怀中拿出兵符上缴。宦官这才松了面容笑道:“那小的便先行一步,在京城恭候使相和军使了。”

“有劳公公。”萧毅让侍从送宦官出去,整个厅堂都笼罩在一种冷凝的气氛中。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先开口说话。

萧毅坐在主座上,还是一贯地沉稳:“你们都这么愁眉苦脸的干什么?不过是让我和茂先早点入京,也许皇上只是想尽早听到东征的战果,大家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坏。”

他说得轻松,但众人的神色却没有丝毫松弛。

“使相万万不可进京啊!”厅堂外有人高喊了一声。

吴道济手中举着一张黄纸疾步走了进来,郑重地跪在萧毅面前。

萧毅问道:“道济,你……这是何意?”

“使相先看看再说!”吴道济凝重地将那卷黄纸呈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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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毅接过去打开,是一道盖着玉玺的密诏,应该是汉帝的手谕。密诏上的内容,让他瞠目结舌!不自觉地松了手,让黄纸掉落于地。

汉帝下令禁军的步军指挥使埋伏在城门旁,一旦他们父子进城,就地诛杀。又让相州的归德节度使伺机将胡弘义和宋延偓两位节度使暗杀!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跟汉帝会这么快就走到这一步!一股寒意涌到他的头顶,他袖中的双手,微微发颤。

张永德大着胆子倾身把掉落在地上的黄纸拿起来看,看完之后先是愣住,然后仰天大吼一声,其它人也连忙都围过去看。

他们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众人大惊之余,纷纷劝说萧毅不能进京,那无异于自投罗网。他们跟萧毅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萧毅若是被杀,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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