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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月连忙起身问道:“怎么了小姐?”
“我有急事要同他商量,没时间解释了,你快去!”
***
马车离开萧府,街角有两个人,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到了顾慎之的药铺前,韦姌和阳月直接进去。伙计早就认识韦姌,也没有拦着。
韦姌冲进药铺,看到顾慎之跟李延思正坐在天井里对弈。顾慎之好像要输了,眉头紧蹙,李延思含笑望着他。
“三叔公!李先生!”韦姌叫了一声,两个人同时回过头来。
“小姌,你怎么来了?”顾慎之站起来,走向韦姌。韦姌喘着气,把抓着的龙须草交给顾慎之,却是问李延思:“李先生,军中的士兵若长线作战,是不是很容易出现水土不服的症状?”
李延思看了那龙须草一眼,点头道:“自然。所以龙须草是军中必备的药草。”
“如果,龙须草都不能用了呢?”韦姌追问道。
“这怎么可能……”李延思笑着摆了摆手,忽然浑身一凛,“夫人的意思是……?”
韦姌重重地点了下头,着急地说道:“先生不觉得奇怪吗?现在邺都周围方圆百里的龙须草都已经没有了。如果军中的龙须草出了问题,我们都没办法补给,是不是?那士兵们若是水土不服,没有龙须草服用,轻则影响士气,重则军队会丧失作战的能力,我这样分析,对不对?”
李延思和顾慎之面面相觑,顾慎之看着韦姌问道:“你为什么觉得,龙须草会出问题?”
韦姌愣了一下,神技的事情,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估计也没有人会信。
“我……我只是担心。夫君此次出征,是由李籍举荐的。李籍与夫君向来不和,为何要推荐他?李先生应该也想过这当中的蹊跷吧?李籍肯定想在何处动手,可先生之前并没有发现有何异常。所以无论龙须草会不会出问题,我们都要先想好,若是出事了,该怎么办?”
李延思凝神想了想,龙须草的确是很不起眼,但又不可或缺的东西。萧铎离开的时候,随军的龙须草绝对是够用的。可诚如韦姌所说,一旦这些龙须草有问题,他们连补给都找不到,到时候萧铎将会非常麻烦。龙须草本盛产于西南山林,邺都附近虽也有种植,但规模不大,今年还减产,能找到的已经全给萧铎带走了。
“军使没有告急的文书传回来?”顾慎之问李延思。龙须草是他经手办的,应该不会出现问题。但是……他暗暗看了韦姌一眼。他曾夜观星象,发现紫薇之侧,又亮起一颗星星,异常明亮。九黎典籍上曾记载,此星代表着九黎的运势,像当年文昌国师出仕辅佐皇帝的时候,便出现了同样的星象。
如果韦姌同文昌国师一样,能够预知未来呢?她跟韦懋降世之时,九黎弥漫异香,这或许就是上天给的启示。
李延思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所以草药应该没有出问题。”
韦姌说道:“先生不觉得,等发现问题,为时已晚?三叔公,大汉的北方,还有哪里产龙须草?”
顾慎之取来地图,铺在桌面上,在地图上找了几个地方。这些地方,多被节度使控制,而且都不是与萧铎交好的节度使。他们要到这些地方收买龙须草,还要小心不惊动这些节度使,否则很容易引发他们的猜测,可能置萧铎于更危险的处境。当顾慎之指向青州的时候,韦姌眼睛一亮:“青州也有吗?”
顾慎之应道:“除了邺都,应该算青州的龙须草最多最好了。”
韦姌沉思了片刻,当时萧铎负伤逃到泰和山,得了周宗彦的帮助,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邺都,那么周宗彦也一定有办法送出草药。她说道:“李先生,麻烦你写封信给我父亲,让他暗中送龙须草去前线。另外要说明,这件事一定要交给稳妥之人去办。”
李延思还在犹豫为了一件还未发生的事在这里大费周章,是否有必要。顾慎之说道:“文博,按照小姌说得办吧。你自己也说,龙须草若出了问题,军使将会很麻烦。我相信魏国公一定乐意帮这个小忙。”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骚瑞,有个人快登场了。
第40章 归来
韦姌了了一桩心事, 从顾慎之的地方出来, 坐上马车, 便吩咐车夫回府。她安慰自己,萧铎最后会成为皇帝,所以这次北征一定会平安归来, 不会有事的。
凭她对这身体的记忆,在她来之前, 神技一次都没出现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来自未来, 所以便拥有了能够预知未来的神技。迄今为止, 神技只预示出现在她身边的人或是事,冥冥之中似乎在指引什么,让她不自然地产生了要帮助萧铎的意念。
九黎,传国玉玺,神技,乱世, 明君……她的出现, 还有与萧铎的结合, 好像并不是偶然, 而是被一根线隐隐牵连。中原大地数十年来,已经更换了数位皇帝, 政局不稳,民生凋敝。一定会有个人来结束这一切,带领百姓,走出阴霾, 开辟出一片光明。
马车渐渐驶离闹市,驶进偏僻的小巷,阳月最先发现不对,高声问道:“车夫,这好像不是回府的路吧?你要带我们去哪儿?”
可马车只是在行驶,没有人回答她。
“停车!快停下!”阳月大声叫道,一面要爬去掀马车的帘子。忽然一把刀伸了进来,外面的人喝道:“给我老实点!否则要了你们的命!”
阳月被逼退回来,抓着韦姌的手臂,颤抖地问:“小姐,我们好像被劫持了,现在该怎么办?”
韦姌在最初的慌乱之后,已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马车现在虽挑僻静的小巷走,但总归还没出邺都,她们仍是安全的。对方敢在邺都动手,胆子不小,来头必定也不简单。莫非是之前她在喜堂上时,感觉到的那道目光?她对邺都的路不熟,但是马车要出城,必定会经过城门。城门有士兵把守,到时候见机行事。
韦姌正暗自盘算着,冷不防地,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她和阳月往前一倒,险些撞到车头。
坐在外头赶马之人,勒住马缰,看着忽然从斜刺里冒出来的几个戴着斗笠的人,壮着胆子问道:“来者何人,想做什么?可知这是谁家的马车!”
那几个戴着斗笠的人让开,一个白衣公子翩翩走到前面来:“如果我没看错,二位是河东节度使刘旻的人。而这辆马车,四角挂着铃铎,显然是官府女眷乘坐的。我好像没有听说,刘旻在邺都留有女眷?我也很想知道,这是谁家的马车?”
“你……孟灵均!”那二人怔住,大惊失色。
韦姌在马车中同样瞪大眼睛,抬手捂住嘴巴,身体几乎抑制不住地发抖。他怎么会在这里?!隔着那道帘子,孟灵均的声线轻轻浅浅地传来,犹如绳索一样紧紧地缠绕住她,打开了记忆的闸门。那些曾经甜蜜,如今带着苦涩刺疼的过往,纷至沓来。这个人,曾是她年少全部的欢喜,也是她这一生都无法再靠近的温暖。
她如今这样,如何还能与他相见?纵然见到了,又能如何?他们终究是错过了。
马车上的人说道:“你是后蜀的相王,跑到大汉来做什么?你就不怕被人发现!”
孟灵均的确是悄悄入汉,本不该多生事端,但他刚好认出了这两人是刘旻的手下,便忍不住出手拦了下来。当年刘旻本在蜀国坐客,忽然不告而别。后来灵州刺史上报给他,说城外发现一辆马车,上面有具烧焦的女尸。然而还未等他们查明女尸的身份,萧铎便率军而来,以破竹之势强攻下盐灵二州,杀了数千蜀兵。
这些年孟灵均一直想不通,周嘉惠怎么会好端端地死在蜀国?死因还极其蹊跷。可查来查去,都查不到凶手,最可疑的就是来了又走的刘旻。孟灵均派人暗中调查他,知道他好色成性,有网罗美人的习惯。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多余的线索了。
因此在邺都一看到刘旻的手下,他自然就起了戒心。
孟灵均淡淡地回道:“你们和我一样,身份特殊,我不惧动手。怎么说我也是一国的皇子,汉帝和萧家就算发现了我,也不会拿我如何。可你们节帅与汉帝的关系本就紧张,又无端地跑到萧家的地盘来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想必是不惧天雄军报复?”
那两人听了,不由得抖了一抖。若是被萧铎知道他们今天所做的事,就怕十条命都不够死的。可刘旻下的命令,他们岂敢不从?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看在你们也是替人办事的份上,把马车和人留下,我放你们一条生路,走吧。”孟灵均抬手道。
那两人对视一眼,跳下马车,朝孟灵均拜了拜,狼狈地跑远了。他们还以为自己今日凶多吉少,毕竟撞到后蜀少主非奉诏偷偷进入汉境,是件不小的事。没想到孟灵均如传言一般宽和仁厚,并没有要他们的性命,还把他们放了。
孟灵均走到马车旁边,客气地说道:“夫人受惊了,现在已经无事了。”
韦姌靠在阳月的肩头,根本无法说话。只要她一说话,孟灵均必定会认出来的。那些朝夕相处的时光,是他们共同的记忆。她舍不下忘不掉的,他必定也是同样的。但他们是万不能再见的了。光是听到他的声音,她已经溃不成军,无法想象见面会是什么光景。
阳月抱着她,知道她的难处,故意沉了沉声音说道:“多谢公子相救。因妾身染病,不能当面谢过,还望公子见谅。可否再劳烦公子派个人送妾身回家?”
“自然。”孟灵均没发现异常,点了一个护卫,交代两句,便举步离开了。
马车重新驶动,韦姌忽然转身,从车窗上微微探出头去,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渐渐远去,泪水盈睫。当年他的许诺,她还默默地藏在心底。她相信,他不是故意失约的。无论他是呆木头,还是蜀国的相王,都曾是那个她倾心期许过的男人,为他心动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可事到如今,他们都不能回头了。
孟灵均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猛地停下脚步,忍不住回望了一眼。
那辆马车已经在长街的尽头,缩成一个青灰的小点,空气中留有淡淡的桂花香味。姌姌也喜欢这个味道,还喜欢拉着他摘金秋的桂花。她个子小摘不到,又懒得去拿梯子,他便把她抱起来,偏偏她不老实,两个人常常摔成一团……他的心里涌起些异样的感觉。刚刚那妇人的声音,似有几分熟悉。
这个时候,高士由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殿……公子,找到了。大祭司说的那家药铺就在那头!咱们肯定能打听到巫女的消息。”
“你快带我去!”孟灵均高兴地说道。
***
代州近日来接连暴雨,地上泥泞难走。萧铎率军安营扎寨之后,因着恶劣天气的影响,还未与都莫正式交过手。
代州刺史和义武节度使倒是每日往来,通报城外契丹军队的情况。
在萧铎来之前,都莫发动了几次攻城,都被城中的军民拼死抵抗,挡了回去。萧铎率军一到,整个城池都沸腾了,大家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士气大振。
萧铎在帅账之中,于沙图上分析该如何作战。都莫举兵二十五万,他们只有十五万人,人数上不占优势,而且契丹的骑兵众多,十分骁勇,平原作战将对汉军十分不利。
众将士七嘴八舌地商量对策,有人因为吃够了契丹骑兵的苦头,甚至主张放弃代州,退守于后,致使帐内军心动摇。萧铎闻言,高声斥道:“当初后唐庄宗以骑兵三千对垒契丹数万铁骑,照样打得他们丢盔弃甲,仓皇北逃。如今我们有兵十五万,契丹二十五万又何足为惧?谁敢再言退后,扰乱军心,我必斩于阵前!”
那将领浑身一哆嗦,跪在地上,不敢再说话了。
萧铎坐于主座,对左右言道:“此战并不难打,只要将契丹主力引入山谷之中,命士兵伐木为栅,沿途丢弃,打乱它们骑兵的攻势即可。一旦骑兵丧失了作用,契丹便如被拔了牙的虎,任我们痛打。”
魏绪拜道:“军使,属下愿为前锋,引契丹主力进入到山谷之中!”
“不急。我们还需要等个良机。”萧铎抬手道,“将士们刚进入北境,又遭受连日暴雨,恐怕会水土不服。你吩咐军医,将带来的龙须草捣烂加入每日的米粥之中。”
“是!”魏绪刚要出去,一个士兵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军……!”他刚喊了个头,萧铎便抢先道:“商议半日,你们也都累了,先各自回去休息吧。明日再议。”
“是。”众将领离帐而去,只余魏绪和章德威两名亲信还在帐中。
萧铎起身问道:“发生何事,如此慌张?”
“军使,不好了。小的刚才奉军医之命去拿龙须草,可是打开麻袋才发现,里头的草药全都霉变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士兵将手里抓着的龙须草呈给萧铎。
帐中的三人都变了脸色,萧铎一把拿过龙须草查看,只见草叶枯萎,上面还有白色的绒毛状物体。魏绪急得抓耳挠腮,章德威面容沉重,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
萧铎闭了闭眼睛,原来李籍挖的坑在此处等着他呢。他双手握拳,沉稳地对士兵道:“封锁消息,不许走漏风声。你先下去。”
“是。”士兵唯唯诺诺地退出帐去。
萧铎走到案后,奋笔疾书:“快马回邺都传信,命李延思即刻想办法,再运送龙须草过来。”
章德威沉重道:“军使,信传回邺都需要时间,而且,临走之时,文博已经说过,这些龙须草是邺都能拿出来的全部了!”
“那也要想办法!”萧铎吼道。他无力地仰头靠在椅背上,抬手按住额头,“你们也都下去吧。让我好好想想。”
魏绪和章德威互看了一眼,告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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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铎心烦意乱,闻到手腕上淡淡的草木香气,睁眼盯着那忘忧草结,慢慢平静下来。不行,这个时候,他绝不能乱,一定要稳住心神。会有办法的,他一定能想出办法的!邺都没有龙须草,那么便向其它地方求援……虽然龙须草盛产于西南,但是北方也有其它地方种植。他猛地站起来,走向舆图。
“军使,有人求见。”士兵在帐外说道。
“不见!吩咐下去,我要想事情,谁都不见!”萧铎头也不回地应道,继续盯着舆图。太原是刘旻的地盘,向他求援显然不行,往东……是杨守贞的地盘,然而青州……!
忽然,他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还未及回头,便被人猛地抱住了腰。有柔软的身段紧贴于他的后背,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响起来:“茂先,我奉父亲之命,为你送龙须草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想说的是孟灵均,咳咳。
第41章 你来我往
这燕语莺声, 清轻柔美, 好像江南的春花细柳, 美人如玉。萧铎身子一震,拉开腰上的手转过身,看到周嘉敏穿着男装, 含笑站在那里。那细软的布料几乎包裹不住婀娜的身段,外面还下着雨, 她身上竟然半点没有湿。
他曾派人走过大江南北, 寻遍大汉的每一个角落, 只为了能将她找到。可她就像在与他玩捉迷藏,每每有了消息,扑过去就是一场空。他越来越忙,逐渐放弃了这样追逐的游戏。她却更频繁地传来消息,好像故意要吸引他的注意。
如今,她终于不是等着他去找, 而是主动来找他了。
萧铎看着她。眉眼依稀还是那样的眉眼, 这是他追求过的至高至洁的月光, 曾经可望而不可即。只不过她离开时那决绝高傲的神情, 换成了现在百转千回的温柔。眼睛里也多了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他们之间空白了几年,她也不再拥有少女般的天真无邪。眼前的这个女人带着成熟的韵味, 甚至有几分陌生。
他对她是花过心思的。在他还很不起眼的时候,曾经奢望过能陪她度过一生的光阴。当时她若肯回眸,或者对他点一点头,他会为她奉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可她没有, 一次都没有。那摔在地上被他一片片捡起来的残破玉蝉,就像被她亲手撕裂的美梦。他的梦早就已经醒了。
而她,也只是当时明月了。
“敏敏。”萧铎松开她的手臂,与她保持了客气的距离。
周嘉敏不以为意,双手背在身后,笑道:“怎么,你听到龙须草不高兴吗?刚刚我从外面进来,听魏绪跟章德威说,我送来的龙须草可是及时雨呢。”
萧铎走到案后坐下,公事公办地问她:“岳父怎么会突然想到送龙须草给我?”
“哦。”周嘉敏仰头想了想,“好像是邺都那边来了信,跟父亲说你军中急需龙须草。父亲需要个稳妥的人押送,我刚好回到家中,便自告奋勇来了。怎么,你看到我不高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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