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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煜不语。听林之诚的描述,傅夫人手中所谓灵药恐怕就是留给傅兰芽的那包解毒丸了。

也难怪以傅冰的精明强干,竟会娶一名来历不明的女子,两人不但在云南完婚,傅冰还分外慎重地请穆王爷做了保媒。在回京后,傅冰更是想方设法为傅夫人打点身份。

以上种种,除了傅冰本身对傅夫人倾心外,想来也与傅夫人当时救了傅冰一命脱不了干系。

“数月后,我内力得以恢复,因不甘心坦儿珠和药引就此没了消息,便再次回到云南,可惜的是,我在云南境内慢慢找寻了小半年功夫,都未能打听到半点关于药引和其他坦儿珠的消息。而镇摩教也因那次混战受了重创,将进山之路死死封住,近一年未曾重开。

“奇怪的是,崖底下不知何时竖起了一块布日古德的墓碑,我见墓碑上落款似是夷人名字,疑心这墓碑是左护法所立,以为她终于找到了布日古德的残骸,念着旧情,特给布日古德下了葬。可等我打开墓穴一看,这才发现墓穴的棺材中空空如也,也不知是一开始便是座假冢,还是中途出了什么变故。

“我疑心布日古德未死,便离了大岷山,在云南境内辗转打听,几经周折,好不容易从一位客栈伙计处打听到数月前有位身受重伤的年轻男子被一位军士所救,两人似是一道去往了京城。我听伙计描述那人的相貌跟布日古德有些相似,便连夜离开云南,回到岳州清点教中事务,随后即刻进京找寻布日古德的下落。

“谁知这一找,便是十一年,直到五年前,我无意中在城门口看到太子一行出城去京郊狩猎,在太子随从中看见布日古德,这才得知此子已化名王令,摇身一变成为了太子身边最得用的司礼太监。

“更可恨的是,这十一年来,因他重拾五毒术,功力早已今非昔比。我找到他后,几次欲取他性命,却因太子府守卫森严,布日古德武功一流,几番出手,始终未能得手。我只得继续蛰伏,静待时机。

“然而就在两月前,不知何人传出消息,说可做药引之人再次在云南出现,与二十年前不同,因着血脉相传,如今的药引不再是二十年前那名女子,而是获了罪的前任首辅傅冰的女儿。我听得此消息,心知当年抢夺坦儿珠的其他门派势必会有所动作,便回到岳州,召集了教中子弟,往云南赶来。”

他说完,久久沉默,显见得已将自己所知道的悉数说了出来。而后头的事,不必他说,平煜也已知晓。

平煜静静等了一晌,见林之诚再不开口,便从怀中取出一张空白供状,令林之诚画了押,这才道:“若想起什么旁的,立刻令我手下通知我。“

说罢,起身,立了一晌,转身出了屋。

到了邻房,见傅兰芽正怔怔地坐在桌旁,脸色变幻莫测,显见得方才林之诚的供词太过叫她震撼,她一时间未回过神。

见平煜进来,傅兰芽抬头望向他,木着脸道:“他刚才所说的,可都是真的。”

虽是提问,却是陈述的语气,多半也知道到了这个时候,林之诚为了保住妻子的性命,断不至于扯谎。

平煜走到傅兰芽身边,见她脸色委实难看,忍不住将她搂住,沉声道:“林之诚的供词,我稍后会细细与你一道剖析,我先送你回内院,你歇息一会,莫要胡思乱想,傍晚时我再去找你。”

傅兰芽心中虽然仍惊涛骇浪,半晌不能平静,但听得此话,心知平煜恐怕还有别的安排,便贴着平煜的腰身点了点头。

平煜此时实在无暇心猿意马,便拉了傅兰芽起身,替她戴好帏帽,走到门口,两人一前一后出去。

许赫和林惟安见二人出来,忙跟在二人身后,仍像来时那样“押送”傅兰芽回内院。

路上,两人都在细细回想及揣摩林之诚的话,谁知刚走到外书房院外,远远听到有人说话,似是有人刚进府。

稍后,府中管事含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公子正在府中审问犯人,世子可要小的去通报公子?”

“不必。”有名阔朗的男子声音道,“是他自己找我来的,我这边也正有急事要找他。”

傅兰芽讶然,转头一望,就见一名三十左右的男子龙行虎步走来,生得长眉凤目,英俊迫人,行走时脊背挺直,气势隐隐。

从这人面目上来看,跟平煜生得有些相似,只脸部线条稍粗犷些,面皮也稍黑,不如平煜招眼,但两人一望而知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负手疾走了几步,那人抬眸一看,看见了傅兰芽,不由一怔,脚步顿住,迅速上下打量她一番,少顷,肃容冲她微微点了点头,便转头朝平煜看去。

傅兰芽这时已猜到这男子是平煜的大哥,忙屈膝回以一礼。

平煜眼睛看着那人,嘴里却低声对许赫道:“速将傅小姐送回内院。”

说罢,便朝平焃迎去,口中道:“大哥。”

第97章

傅兰芽见两人显然有要事要商议, 不便再留在原地,跟在许赫和林惟安身后进了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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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嬷嬷见傅兰芽回来,忙迎着她进房,觑了一回她的脸色, 也不敢贸贸然挑起话头,只道:“外头这秋风吹得人嗓子都干了, 小姐累了, 先坐下饮杯茶润润嗓子再说。”

傅兰芽此时除了推敲林之诚的供词, 更好奇平煜大哥来找他做甚。

坐下后, 令林嬷嬷将平煜给她的纸笔找出来, 饮了口茶,摊开纸。

可真对上雪白的纸笺,她却千头万绪, 半晌都无法落笔。

在听完林之诚的那番话后, 她直到现在情绪都未平复, 只要一想起当年母亲曾有过那番遭遇, 心中就一阵酸楚,直想落泪。

好不容易提起笔,还未落墨, 眼泪已经猝不及防滴落在纸上,在毫端氤氲开一团湿漉漉的痕迹。

她忙定住神,抬手拭了拭泪,等心绪稍稍镇定些,提起笔, 一边回想,一边将林之诚话中的要点一一列出。

林之诚的供词中,最让她震惊的,不是当年王令曾在镇摩教中蛰伏过数年,而是西平老侯爷竟也参与过大岷山脚下江湖门派围攻镇摩教之事。

也不知当时老侯爷在率领麾下军士对付那帮江湖门派时,那两块本被匿名江湖人士夺走的坦儿珠,是否在混战中重新易了主?

若真如此,其中一块,有没有可能落在老侯爷或是其他军士手里。

此事已过去二十年,当时林之诚又撤离及时,对后头的事并未亲睹,因此根本无从考究。

但此事可以算得上是推算最后一块坦儿珠下落的关键点。

要知道事到如今,五块坦儿珠的下落,其中有四块几乎已经可以下定论。

除了王令、林之诚和镇摩教之外,邓安宜手中可能也有一块。

这推测并非空穴来风。

不说邓安宜有权有势,又对坦儿珠之事极为关注,单说他手中如果没有本钱,怎能诱得镇摩教和东蛟龙帮跟他合作。

更无法解释他会调动这么多人力物力来夺取坦儿珠了。

也就是说,五块坦儿珠,很有可能仅剩最后一块未能确定下落。

而照当年之事看,这个人会不会根本不是她和平煜当初料想的是江湖人士,而是西平老侯爷?

这个念头升起,她眉头诧异地凝住,一边盯着纸上的字迹,一边无意识地轻轻用手指绕着笔端的红穗子。

良久,摇了摇头。

自然,此事距今已有二十余年,要想查探清楚,极为困难。

但假如其中一块坦儿珠真落在了西平老侯爷的手中,平煜身为西平侯府的嫡子,怎会对此事毫不知情?

可是,从当时平煜擒获林之诚的反应来看,他还真就是第一次见到坦儿珠。

否则以他的性子,一到曲靖便会直奔心中所想,不会白白走了那么多弯路,还险些被镇摩教及南星派所暗算。

且这一路以来,争夺坦儿珠的人层出不穷,平煜因着押送她回京,无端被卷入其中,如今可以算得强敌环伺。

西平侯府若是真持有其中一块坦儿珠,怎么也不会坐视平煜身陷险境。

那么有可能老侯爷虽得了坦儿珠,却根本不相信这等无稽之谈,所以从未跟家人提及过。

要么当年得到坦儿珠的是老侯爷底下的某位将士。

但也不能排除最后一块坦儿珠根本未易主,仍在那位神秘的武林人士手中。

可这个人……究竟会是谁呢。

金如归?

此人行事如此嚣张,真能沉下心来蛰伏二十年?

其他江湖门派?

为何直到他们来到金陵都未有动静。

她想来想去,没有头绪,直到晚膳时分,仍在纸上写写画画。

一番剖析下来,倒是将二十年前的事摘了紧要处一一列在纸上,看上去一目了然。

单等着平煜晚上过来,再跟他好好商讨了。

本以为平煜有要事跟大哥商议,多半会来得极晚,没想到戌时刚一过,平煜便过来了。

一到房中,平煜便开门见山道:“后日便是武林大会,我想趁此机会将最后一块坦儿珠引出来,晌午我请我大哥来,正是为了跟他商议此事。”

傅兰芽怔了下,看来平煜是打算亲自去一趟武林大会了,点点头,抬眸看向平煜,“你是怎么跟你大哥商议的?”

那日平煜跟洪帮主及文庄主商议时,她就在邻房,自然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再清楚不过。

记得当时在商议对付金如归时,文一鸣屡次提起用她作饵,说既然金如归觊觎坦儿珠,用药引引金如归前往武林大会再妥当不过。

这个法子听着似是有理有据,但明明白白透着鲁莽和冒失,平煜听了后,当场便借着王世钊的口,不软不硬地回绝了文一鸣。

事后,她不是没对文庄主的态度起过疑心。

怎么说呢,于此事上,文庄主似乎太过心急了些,心急得忘了掩饰。

也不知他如此急于对付金如归,是真为了替武林除害,还是有什么旁的目的。

听说金如归在金陵横行二十年,文一鸣身为万梅山庄的庄主,一直有意铲除昭月教,却始终未能如愿。

由此可见,这二十年来,文一鸣一定没少在金如归手下吃亏,好不容易借召开武林大会,引来一众武林高手,文一鸣想必不肯错过这个除去金如归的绝佳时机。

单从这一点来说,文一鸣的失态,倒也勉强解释得通……

正想着,就听平煜道:“后日武林大会,无论我留在府中,或是前去赴会,东厂和邓安宜都会有所动作,我不打算坐以待毙,适才跟我大哥商量一番,打算借调都尉府的兵力守在府外,而我跟李攸及秦门中人,一同前往武林大会,好引那人出来。”

“你是说,让我留在府中?”傅兰芽思忖一番,讶然道,“然后借用都尉府的兵力防护在外,好将我这个药引护住,也免得金如归或是握有坦儿珠之人前来滋扰,府中毫无防护。而有了都尉府的防护,你则可专心前往武林大会,想法子在一众赴会之人当中揪出最后一块坦儿珠?”

平煜望着傅兰芽,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傅兰芽摇头,“不对,单将我留在府中毫无意义,无论是金如归还是那个最后一块坦儿珠持有人,一旦打听到府中的安排,不但不会无心前去赴会,反倒会掉转头来对付我,就算你们去武林大会,多半也只会扑个空,根本无从找出那人。难道说……”

她咬了咬唇,“难道说你打算假装应了文庄主的建议,让人伪装了我跟随你前去武林大会,而实际上我仍留在府中,做好安排后,你再让你大哥领了都尉府的军士潜伏在府外,以防生变?”

平煜挑了挑眉,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一边把玩着手中茶盅,一边笑道:“很接近,但仍猜得不对。”

“这也不对?”傅兰芽这回是真的有些糊涂了,一双明眸望着平煜,见他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轻轻嘟了嘟唇,起身,不满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何苦再瞒着我,你不告诉我就算了,反正我自己总能猜出来。”作势欲走。

平煜见她失了耐性,气焰顿时消了一大半,本能便想起身拦住傅兰芽,余光瞥见林嬷嬷,又勉强维持尊严道:“真无趣,不过逗逗你而已,你好端端倒气上了。”

林嬷嬷见状,忙悄声闪进了净房。

平煜一眼看见,再也绷不住,见傅兰芽已经若无其事走至榻前,眼看就要坐下,忙也跟着起身,拦住傅兰芽,低声哄道:“好好好,是我不对,你附耳过来,我都告诉你。”

见傅兰芽瞪他,只好固住她的双肩,拿旁话引她道:“真到了那日,你得乖乖的,凡事都得听从我的安排,半点差错都不能出。”

傅兰芽见他慎重,知道事情重大,不肯再跟他一般“见识”,嘟起嘴,揶揄道:“说罢,我倒要听听,到底是什么不得了的好主意。”

第98章

傅兰芽问了那话后, 平煜答倒是答了,可是答完后,他见林嬷嬷仍未返转,一时心痒, 将傅兰芽一把搂在怀中低头吻住,好一阵厮磨, 直到将她的唇吻得红润欲滴才松口。

分开时, 他脸上直发热, 不得不承认, 自己如今在傅兰芽面前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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