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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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这时候,黄子澄前来拜见了,朱允炆也并不避讳陆长亭,直接令人将黄子澄请了进来。黄子澄面上神情有些刻板,陆长亭甚至能看见他眉间隐隐跳动的怒火。

“陛下。”黄子澄拜了拜,随后落座。

“黄先生。”朱允炆的姿态分外礼遇。

按理说,如今还未升任太常寺卿的黄子澄,在朱允炆跟前应当不至于受如此看重的,除非是黄子澄依旧与历史上一样,同朱允炆说了什么话,引得朱允炆愿意尊他为先生。

黄子澄摆了摆手,道:“不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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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子澄顿了一下,眉间的怒气渐渐蔓延开来,他厉声道:“前日秦王前来辞别,姿态着实没有为叔父者,为臣者的模样。”

……还是说到这一点上来了。陆长亭掩去眼底的目光,也就这样静静地听着。

“二叔……”朱允炆开口说了两个字却又顿住了,大概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自己的这位叔叔了。

黄子澄低声道:“如今各藩王拥兵自重,若非他们手中兵权,又如何敢这样轻视陛下?”

朱允炆微微皱眉,并不说话,像是在沉思什么。

黄子澄却正当激愤的时候,根本停不下来。这倒也正常,朱允炆身边的黄子澄、齐泰、方孝孺都是读书人,极为重礼教大统,如今陛下的叔父竟敢如此轻视于陛下,这如何忍得?

借着那股激愤,黄子澄立刻便道:“众藩王如有变端,那时又当如何?”

朱允炆这才看向黄子澄,道:“先生以为该何解?”

“诸王护卫兵,才足自守。倘有变,临以六师,其谁能支?汉七国非不强,卒底亡灭。大小强弱势不同,而顺逆之理异也。”黄子澄更为激动地道。

来了!

与历史上一模一样的话。

朱允炆并未再开口,他低下了头,只单手转动着跟前的茶杯,看上去像是在把玩茶杯,实际上却是在思量黄子澄的话。

朱允炆虽只有十三,不过陆长亭相信他并不是个蠢人。何况洪武帝临死前,带他入朝堂,又日日教授他处理政务等种种为君之道。朱允炆当然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历史上削藩之事,其实差不多便是朱允炆自己提出来的。是他当先想到了藩王拥兵自重,而后询问了黄子澄,黄子澄才对答了这样一番话。

“……先生说得有理。”朱允炆终于开口了。

当朱允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长亭就知道,最后的结果差不多已经决定下来了。

而这时候黄子澄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了陆长亭,眉头微皱,目光有些复杂为难。

陆长亭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便是想他与朱棣、朱樉二人的关系。毕竟谁都知道,他与这两位王爷关系深厚。之前洪武帝也没想到,自己的孙子会去对付自己的儿子,他还当自己一力培养出来的儿子,定然会全心辅佐自己的孙子,甘愿为他守住边塞,维护大明的安稳。所以洪武帝觉得将陆长亭放在东宫无什么不妥。

但现在叔侄之间的矛盾已然渐渐爆发出来,黄子澄这个最先反应过来的,自然看陆长亭就觉得不是滋味儿了。

朱允炆也紧跟着看向了陆长亭,但朱允炆却是皱了皱眉,道:“黄先生这是做什么?”

朱允炆都如此说了,黄子澄自然不好再言,何况如今他在陆长亭的跟前还要矮上一头,哪里又好说什么?

陆长亭从黄子澄开口的那一瞬,就想到了这一刻,所以倒也并不觉得尴尬。不过朱允炆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总不至说,他在朱允炆的身边,比起黄子澄还要更令他的亲近吧?可黄子澄乃是东宫伴读,才是陪在朱允炆身边更久些的人啊。

不过朱允炆虽然斥责了黄子澄,但当天黄子澄到底没再说什么话了。

陆长亭发觉到了尴尬的气氛,便很是主动地起身告了辞。

朱允炆抬头看他:“侍郎莫要往心里去。”

陆长亭点了点头。

他知道,在他走后,黄子澄肯定会同朱允炆说不少的话。但自古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他如何防得住黄子澄等人与朱允炆议论削藩的问题呢。毕竟只要朱允炆不蠢,就肯定会想到削藩一事上。这与胸怀大度与否无关。古来做了皇帝的人,都是希望权力尽握于手的,若不能如此,便要受制于人。

明成祖登基后,也照样为了杜绝藩王之祸而做了些手段。

所以这个局是无解的。

只是恰好他站在了朱棣这一边。

……

之后陆长亭便很少见到黄子澄了,大约是黄子澄与朱允炆说话的时候,有意避开了他。而陆长亭也隐隐发觉到,同在兵部供职的齐泰瞧他有些不大对劲了。只是此时齐泰尚未做上兵部尚书,倒也不能拿陆长亭如何。陆长亭颇有些无奈,怎么倒是像小孩子做派一般?

陆长亭自兵部出来,往宅子行去。

待走到陆宅门外的时候,陆长亭突然回了头。

跟在他身后的人见他已经发现,便也不作掩饰了,还冲陆长亭笑了笑。

“张行瑜。”陆长亭扫了他一眼,就进了门。

从这一刻开始,陆长亭几乎可以确定——朱允炆已经打定主意要削藩了。

果不其然……

洪武二十三年,周王朱橚的次子、汝南王朱有爋向朝廷举发了父亲图谋不轨。

第一个被开刀的就是朱橚。

削藩,开始了。

第229章

代王朱桂, 湘王朱柏,齐王朱榑, 岷王朱楩紧跟着被废。一年之内, 五个藩王相继倒台。

建文元年,朱允炆把握了更多的权柄在手中。围在他身边的谋士更加意气风发,仿佛所有藩王倒台都在眼前。然而此时朱樉尚未病死, 这次棘手的便不止朱棣一人了。朱樉同样身负军功,并且在洪武帝生前,他是仅次于朱标最为受宠的儿子,手里头握着不少好东西。两人唯一不同的就在于,朱樉比朱棣更为嚣张。

因为各自成长的环境条件有所不同, 朱樉刻入骨子里的骄傲与嚣张,不是那么容易能更改的。这也就正成了黄子澄等人的眼中刺。

包括尚且年少的朱允炆, 哪怕他性情再好, 恐怕也是无法容忍的。

陆长亭估摸着,此时他们正在商讨,下一个选谁开刀。其中最有可能先被提出来的,应该就是朱樉了。

陆长亭轻叹了一口气。

这下也不用他提醒了, 从朱橚倒台开始,朱樉应该就有所准备了。只是不知道朱棣如何了。他记得历史上削藩的时候, 在朱棣的身上花的时间最多, 也就是这一次,让朱允炆栽了个痛。

历史上,朱棣的三个儿子被扣在了应天府, 以保朱棣不得轻举乱动。之后朱棣装病装疯,朱允炆才将朱棣的儿子放了回去。而正是失去了这一制掣,朱棣才决心与朝廷彻底对抗起来。随后,在藩地两名官员被捉拿前往应天府准备处死的时候,朱棣发动了靖难之役。

这一世,朱棣可没三个儿子啊。

他连半个都没有。

又从何制掣呢?

指望从燕王藩地寻出人来,动手脚做些反叛的罪证,好借此下手?那更不大可能了。陆长亭还在北平时,就已经和朱樉做过准备了,之后更是强调了舆论力量之大,到如今,北平已经是铁板一块,朱允炆很难再策反或是安插人进去。

不……也不是无从制掣。

陆长亭忍不住拧了拧眉头。朱棣是没有儿子了,但是……但是还有他在应天府。陆长亭不知道朱标离世之前,是否与朱允炆提过他与朱棣的关系。也不知道,如今张行瑜跟在他的身后,是因为朱允炆不希望他与朱棣联系,将削藩之事泄露出去,还是说……朱允炆暗地里动了扣留他的心思?

朱允炆的性子是肖似朱标,但是朱允炆身边却还有舍得下手的谋臣,谋臣一谏,朱允炆性情到底还是软弱了些,未必不会采纳。

想到这里,陆长亭又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代替成为了朱棣的制掣。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陆长亭暗暗摇头。

他不是手无寸铁的幼孩。

错在洪武帝当初就不该扶持他成长起来。换做如今,若是朱棣当真对他不管不顾,谁又能对他下手呢?让朱允炆学洪武帝的手段那样,连蓝玉都下手斩吗?朱允炆恐怕很难做到这一点。

而当初经洪武帝的默许,朱樉、朱棣都送了不少人在他身侧。他们光明正大扣留陆长亭,却缺少名头,而要想私下动手,陆长亭身边守着的这些人倒也不会同意。

陆长亭低声道:“张行瑜。”

屋中静寂,没有动静。

他不得不又唤了一声:“张行瑜。”

极为细小的声音响起,张行瑜推门而入,守在陆长亭身边研墨的人已然惊呆了:“这、这……”那人惊骇至极,等反应过来,张嘴就要叫“来人”。

“你先出去。”陆长亭忙出声打断了那人。

那人张了张嘴,扫了扫陆长亭,又扫了扫进门来的年轻男子,最终还是选择闭了嘴,走了出去。反正听主子的话就是了。

张行瑜站在了陆长亭的身侧:“之前那么多天都不曾叫过我,怎么今日将我叫出来了?”

陆长亭知道张行瑜一直跟着他,而张行瑜也知道陆长亭早有察觉,只是双方各自心知肚明,却都未捅破过。

“还记得你欠我一次吗?”陆长亭淡淡道。

张行瑜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记得。”

陆长亭转过头来,也笑了笑:“那就请千户履行吧。”

张行瑜却没立刻应答,他盯着陆长亭专注地瞧了一会儿,陆长亭也根本不惧他打量,就这样任由他来瞧。张行瑜看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松了口:“好。”

这个松口自然不是那样简单,当张行瑜应答下来的那一刻,就代表他不得不和燕王站在的一处了。毕竟哪怕天大的人情,在这样的时候都是无法起作用的。所谓人情也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陆长亭顿时放下了心。他提笔写了两封信,交予张行瑜。

“一封是秦王的,一封是燕王的。”

张行瑜笑道:“您倒是不怕我转手交给建文帝。”

“不怕。”

张行瑜脸上笑容更甚:“那便请您等着吧,必然不会有半点疏漏。”张行瑜能做上千户,手底下自然有能派出去的人,而建文帝一向不喜锦衣卫旧部,自然对其掌控力是远远不如洪武帝的。而锦衣卫旧部也对新帝有所不满。这时候被派出去与藩王送信,最合适不过。

朱允炆身边的几个人,着眼于大局,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些微末小事。哪怕整个皇宫内宦都掌于朱棣之手,他们也未必会注意到。

朱允炆身边的几人终究是理论性强,但真要实干起来,没一个顶用的。

张行瑜拿了信便走了。

陆长亭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去一趟东宫,这时候三子倒是进来了。三子带着满面疑惑之色,见了陆长亭,躬身道:“主子,外头来了个人不肯走,非说是要见您。”

这时候还能有什么人来寻他?若是同僚,那么必然便会报上官职姓名了,听三子的口吻,这人倒不像是官员。

“那便请进来。”陆长亭道。陆长亭也有些好奇,这人会是谁。

陆长亭在花厅中见到了此人。

那是个中年男子,面容俊美,岁月在他的脸庞上增添了更多成熟稳重的魅力。他见到陆长亭,便先拜了拜,道:“见过陆侍郎。”

陆长亭盯着他的面容瞧了一会儿,微微有些不确定地道:“……安老爷?”

跟前站着的,不是安喜的父亲是谁?

“安喜呢?”陆长亭紧跟着问。

安父笑了笑,道:“侍郎果真不曾忘记我们。今日前来,我并未带上安喜。”

陆长亭神色一动,转而将安父请到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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