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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霜早就识趣地退后几步,跟顾青并肩而立,免得打扰了难得见面的两人。
“父皇说的话,七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没等雪春熙开口,就听封应然柔声安稳自己。
她越发觉得心下内疚,轻声道:“皇上说得对,民女是使性子耍脾气,因为三殿下素来宽和,反倒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封应然顿住脚步,转过头来,目光含笑地盯着她道:“这么多年以来,跟我耍性子的人,也就七姑娘一个。”
雪春熙一听,羞得满脸通红:“殿下,这……”
没让她的话说完,封应然又开口打断道:“敢对我耍性子,正是因为七姑娘相信我绝不会伤了你才会如此。姑娘这般信我,我欢喜还来不及,又如何会生气甚至是怪罪于你?”
闻言,雪春熙有些愕然,更多的是心酸。
身为皇子,高高在上,却因为生母出身低微,加上一双异于常人的眼瞳而没人敢靠近。
她心下轻轻叹息,如果连自己都远离三皇子,那么他就真的成为孤家寡人了。
雪元香的话虽然还在耳边,只是雪春熙看着神色如往日没有任何不同的封应然,便清楚那天两人的话,其实他早就知道了。
即便如此,封应然没有急于解释,没有疏远和愤怒,只有坦然。
兴许这样的事,他并非第一次遇到了,早就习惯了。
思及此,雪春熙更是对三皇子感到怜惜:“殿下,我错了。”
“七姑娘何错之有?”听着她从“民女”换回了曾经的“我”的自称,封应然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七姑娘没有错,是我一再隐瞒,这才让姑娘为难了。”
“只是有些事,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又不清楚说出来后,七姑娘会不会因为我城府太深而感到厌恶。”
“不,三殿下也是身不由己罢了。我对殿下有的只是佩服,何来厌恶之说?”雪春熙看向他,两人相视而笑,算是终于冰释前嫌了。
蔓霜见两人在马车前停下,脸上没了之前的疏离客气,尤其雪春熙脸上带着笑意,她不免心里高兴。
顾青用胳膊碰了碰她,笑道:“我就说不会有事,你这丫头白担心了。”
他挤眉弄眼的,逗得蔓霜忍不住笑了。
等她上了马车,听得雪春熙微笑着低声道:“我有些饿了,让人瞧瞧还有什么,挑些简单清淡的送过来便是。”
蔓霜听得欢天喜地,连忙应道:“姑娘,奴婢这就去问问伙头兵。”
等她下车才没走两步,就见顾青提着一个食盒过来,递给蔓霜道:“里面是些好克化的点心,殿下老早就吩咐伙头兵准备好给七姑娘的。只是这地方没什么食材,七姑娘不免要将就着用了。”
蔓霜接过食盒,叹道:“三殿下对我家姑娘真是好。”
这荒山野岭的,又是赶路,士兵都是将就着喝碗肉汤啃干粮就已经不错了,封应然居然还能让人费心做些点心给雪春熙。
雪元香临死前的话她听了一耳朵,虽说心里也有些疑虑,毕竟三皇子对雪春熙实在太贴心了,指不定打什么主意。
七姑娘从小在灵犀山,对山下的事素来不清楚。
蔓霜好歹小时候在山下生活过,知道无功不受禄,更清楚不会有谁无缘无故对别人好。
只是如今提着食盒,还带着温热,怕是伙头兵用心温着,就等雪春熙开口了。
身为皇子,还能体贴到这个地步,即便是别有用心,恐怕也做不到的。
雪春熙诧异于蔓霜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打开食盒,里面两个巴掌大的盘子上是小巧精致的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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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霜小声说到:“这是三殿下让伙头兵准备的,奴婢就说伙头兵都是大块头,也就会把水烧热了把肉扔进去,哪里是手艺人。”
这点心白白净净,圆滚滚的应该是搓出来的,上面滚了一层白糖和芝麻,实在简陋得很。
雪春熙沉默地捡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只觉得一股甜味几乎要腻出来,却依旧细细咀嚼后才咽下:“荒郊野外要做这么两盘点心,光是食材凑起来就不容易。”
慌慌张张避开追兵赶路,原本路上带的精致食材也得舍弃。
除了实实在在的米面、盐巴和肉块,调料也扔了不少。这糖一吃就知道不是宫里的,也不知道是哪个馋嘴的私下藏在身上,硬是被封应然发现然后充公,做了这点心。
两盘子点心她吃不完,让蔓霜也尝了尝。
蔓霜甜得直皱眉,也知道浪费不得,灌了口茶,嘟嚷道:“这里面放了多少糖,甜得掉牙了。”
只是她看着雪春熙两口一个点心,居然把余下的都吃完了,不由目瞪口呆。
第一百零六章 点心
顾青亲自过来把食盒带走,硬是送到封应然的跟前,指着空空如也的两个盘子赞道:“不愧是殿下,猜得极准。”
点心送去之前,他好奇地偷吃了一块,险些甜得要吐了,便抱怨说七姑娘必定吃不下这玩意儿。
谁知道封应然却笃定雪春熙会把点心吃得干干净净,顾青还不信邪,特地亲自把食盒拿回来一看,不得不佩服自家殿下。
封应然笑笑道:“七姑娘是个心善的,知晓这些东西来之不易,自然不会浪费。”
顾青轻轻一叹,京中的贵女他也是碰见过的。这些点心根本入不了眼,就是赏给身边的丫鬟都觉得丢脸。
难为雪春熙倒是把点心吃得一干二净,显然不是个挑剔任性之人:“七姑娘这性情极好,以后成为国师,恐怕也不是个难伺候的。”
他是听说过了,京中那位国师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一不高兴,被打骂是小事,被打杀倒是家常便饭了。
也是,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被关在塔上几乎不能踏出去一步,没疯掉就不错了,哪里指望她心平气和?
想到雪春熙以后也要住进那栋高塔里,再也不能出来,即便锦衣玉食,美婢伺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恐怕不出几年,也得变成暴戾的性子,便有些可惜了。
顾青挠着头,蔓霜对雪春熙死心塌地,到时候肯定跟着进高塔里伺候。
那丫头傻乎乎的,以后七姑娘真是改了性情,对她又打又骂,蔓霜恐怕也不愿意离开的。
“三殿下,其实属下一直不明白,为何皇上要把历代国师都关在高塔里。是人都受不了,就不怕关得久了,里面的人都变疯子傻子了?”
封应然敛了笑,冷笑道:“还能有什么缘故,父皇不过是担心雪家人出来兴风作浪。原本雪家历代隐居在灵犀山,百姓都当那里是神山不敢靠近,雪家的姑娘也被看作是仙女下凡,恨不能叩拜臣服,这有伤帝王的脸面,父皇自然是不乐意的。”
把人关着,百姓见不到,还以为国师在宫里过着好日子,帝王又对仙女毕恭毕敬的,国家这才能风调雨顺这么多年。
谁能想到国师被关在高塔里,没有帝王的允许不能踏出一步,最后都是郁郁而终。
顾青脸色有些难看,叹道:“难怪雪家人做了国师,就没一个能活得过十年。这样的日子,能熬上几年就不容易了。”
“放心,我没打算像父皇一样把七姑娘关在国师的高塔里,你也不用担心见不着蔓霜。”封应然一眼就看穿他的想法,顾青挠着头难得脸红了。
“就知道瞒不住三殿下,那丫头挺活泼可爱的,人也长得好,属下这不是惋惜她大好年华要被关在高塔里,多难受啊。”
“只是这事,皇上未必会答应。”
皇帝之前都把国师关着,封应然要是登基之后直接改掉这个做法,简直是在说他做得不对,不是打皇帝的脸面吗?
他会同意才怪!
封应然却若无其事地道:“到时候,就不是父皇说了算。”
他若是帝王,又怎会容忍有人指手画脚?
顾青一怔,忽然想到皇帝身上被歹人刺伤,没有御医在,只能依靠封应然亲手伤药包扎。用的不是上好的伤药,布条甚至是用皇帝的衣裳撕开匆忙包扎。
像兄弟们以前围剿盗匪的时候,也是就地取材,胡乱凑合着了事。却
因为他们都是年轻力壮,扛着熬着倒也没什么大碍,休养一阵子又活蹦乱跳的。
但是皇帝却不一样,他在宫里锦衣玉食,吃的是最好的,用的是最精致的,加上年纪大了,又被伏兵追着,遭遇长子的背叛,身心疲倦,几天几夜不能安寝。
如此下去,他的伤即便好了,恐怕也是元气大伤,根本熬不了多少年。
根本无需封应然对皇帝下手,登基后不出几年,就能安安稳稳的,无需有人在头顶上指手画脚了。
顾青想通后后,对三皇子更是佩服。
雪春熙有卦术在手,才能料事如神。
只是封应然一介普通人,却是步步为营,比起雪春熙有过而无不及!
跟着这样的主子,他就算赴汤蹈火也是愿意的。
顾青早就看不惯皇帝的嘴脸了,不是一直宠爱着大皇子吗?
大皇子死了,看着皇帝伤心两天不到,立刻就打算选定封应然为继承人,想要开始着手栽培他。
至于长子,估计皇帝早就不记得这么一个人了,真是凉薄得可以。
虽然顾青也明白,一国之君不可能没有继位人。
四个皇子,最终只剩下三皇子。
皇帝没有别的选择,必定会排除万难扶持封应然登基!
他之前厌恶封应然这双银灰色的眼眸,也仿佛不曾发生过一样。
他对封应然不闻不问,把人扔到外头剿匪,也不管生死。赢了就把功劳给大皇子,输了就让三子背黑锅,丝毫不见一点怜惜。
如今倒好,膝下其他出色的儿子都死了,终于想起三子的好来了?
世上哪有如此便宜的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当三皇子是什么,不能开口没有想法的死物吗?
“既然这样,殿下何必亲自进京一探,倒不如让属下带着兄弟们去便好。”
封应然摇头,答道:“我素来身先士卒,如今父皇身边只余下我一人,若是我忽然就与以前不同,父皇心性多疑,以后怕是要出什么幺蛾子。”
在他顺利登基之前,就这么维持原状也没什么不好的。
顾青听得咬牙切齿,恨不能直接提刀把后头的马车把皇帝给砍死了,省的给三皇子以后添麻烦:“要是那刺客的身手,更加了如今殿下何必受此委屈?”
“委屈?我并不委屈,而且父皇如今可不能不在,不然我却是更为艰难。”封应然摇头,唇边含笑。他的一双异瞳,想要名正言顺地登基,就需要皇帝亲自扶持,压下所有不平的声音,才能让他顺利坐上那个位子。
若非有父皇亲口说出传位的话,恐怕朝臣绝不会听从他的调遣,更可能把自己从皇位扯下来!
“我的兄弟不在了,父皇却是有两个兄弟在封地上。他们膝下子嗣不少,即便自己没想法,别人不一定没别的念头。”
封应然不是不能摆平这些,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有人代劳,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皇贵妃的家族再厉害,能在父皇眼皮底下闹出这么大的事来,还不被父皇察觉,倒是不可能有这能耐。”
顾青瞪大眼,轻声问道:“殿下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很可能是封地上那两位?”
“极有可能,想必父皇也是这么认为的。”封应然笑笑,即便不是那两人的意思,如今也得把罪名扣到他们头上去。
他要顺利登基,父皇就得把所有的障碍都清除了才行。
皇帝的这两个兄弟,就是最大的隐患。
不除掉这些人,皇帝如何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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