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节(1 / 1)
如玉也不知张君是否真的相信自己,她说的也许听起来有些刺耳,但完全是实言。她下意识问道:“要不要带初一?”
张君摇头:“初一叫乳母看着既可,咱们骑马,早去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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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如玉喂饱了初一,依依不舍放下初一,因知是远行,所以特地选了半幅面能骑马的裙子,将一头长发束高挽紧,似道姑般只插一枚玉簪,也不带婢,一人要往府外。
半路遇张诚,他轻呵一声道:“二嫂今日可真漂亮!”
如玉习惯他这夸赞,见他缂丝边儿的月白袍子袖口沾着一抹血迹,皱眉问道:“你大清早应当才换过衣服,袖子上怎会有血迹?”
张诚显然自己也有些吃惊,肘起腕子才看到那抹血,下意识掸了掸道:“昨夜跟着大哥去捉了几个金人,大约是溅的血,你知道的,这种事情上,我一般都是跑的最快的那个。”
如玉一笑,欲走,张诚在身后喊道:“如玉,可还记得西京那豆浆娘子?”
如玉回头,见空中一道银光划过,下意识伸手一接。
张诚挥手道:“昨儿我砸了她的豆腐摊子,只怕此时她还在抱孩子哭,你到了西京,记得将这锭银子还给她。”
如玉下意识问道:“你怎知我要往西京?”
张诚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出门。张君带着一众骑兵在府外静等,见她出门,所有人齐齐下马,拜道:“吾等大历禁军侍卫,见过公主!”
头一回有人来拜公主,如玉上白下黑,穿的姑子一样。她本揣着二手,双双舒开,语不高,却极为厚重:“辛苦尔等在此等候,快快平身!”
第114章 求子
这是皇城内的禁军侍卫们,身着硬甲, 哗啦啦一阵冷兵器碰撞之声, 又齐齐翻身上了马。
如玉和张君并肩走在最前面, 低声埋怨道:“你不是要带我出去么?怎的后面还跟着这么多的人?”她以为是要出去逛逛,或者野餐, 还带了许多干粮在包袱里。
张君侧眸看着如玉那匹小马, 见她惜鞭不肯去抽,自己提鞭在马匹股上狠抽一气, 如玉勒着缰声喉咙中轻轻一声吼, 后面几十个禁军侍卫们皆是骑惯了飞马的, 因前面有位公主押着而跑不起来,此时见如玉的马也跑了起来, 瞬时齐齐舞鞭, 马队冲出巷子到了西市, 整条西市全部戒严, 直到马队走过, 官府才撤了戒严的卫兵,好叫店铺重新开张,摊贩继续摆摊儿。
一路马跑的太快, 张嘴就要吃沙子。如玉虽说新学会骑马, 但后面几十个男子跟着,总不愿在他们面前落了下趁,所以无论他们有多快,她也是策马一力跟上。
如此一路快马加鞭, 出城不过半个多时辰就到了西京。上一回如玉见西京府尹张永在城门口恭首相迎,还是他迎赵荡的时候。
张君仍还是那袭三品官服,在城门外并不下马,策马绕着张永转了一圈,随即策马进了城,直奔府尹大堂。
张永见如玉停在自己面前,拱手叫了声公主。身后几十个禁军侍卫齐齐瞅着,他仰面望着如玉,眼睛在哭,嘴巴却在笑,而整个人的神情,仿佛将要赴死的灰败,但又强撑着大义凛然。他道:“无论别人如何诋毁,谩骂,侮辱王爷,公主是了解他的。”
如玉隐隐觉得,张君此番到西京,牵扯着张永也牵扯着赵荡,在马上对那张永敛衽还了一礼,随即策马进了西京城。
张君等在府尹大堂外,抱如玉下了马,说道:“我要入公堂处理些差事,你原本就在此呆过一些日子,若想四处逛逛也使得,若想在大堂旁听也使得,你自己看了?”
如玉想起那豆浆娘子,还带着张诚的银子,遂笑道:“既你要处理公事,我便去见见老相识也可。”
禁军侍卫们下了马,将整个府尹府团团围住,有两人上前随即反剪了张永,张君一行人利利索索,这是来收拾张永的。
如玉自己漫步过整条东大街,一路找到豆浆娘子的铺面,远远便见头发梳的利利索索,青布衫子洗的干干净净的豆浆娘子婆婆,正坐在自家豆浆店前,拍着把芭蕉扇,对着几个老婆子喋喋不休的骂着。
今日门上未摆着豆腐,如玉识得这老婆子,这老婆子却早忘了她,仍还在骂:“我儿刚走,那贱妇三更半夜召人嫁汉,几个奸夫在我那摊子里打了起来,锅翻椅砸,如今豆腐铺也开不得喽,让我死了算喽!”
如玉上前厉声道:“老婆婆,你这满嘴扯鬼话的毛病竟还未改?”
猛乍乍一个年青小妇人上前一句说,豆浆娘子家的婆婆还未拐过弯儿来,几个附合的老婆子皆回头来看如玉。
如玉自包袱里掏了两锭银子出来,朗声说道:“诸位,我家相公在京城为官,昨儿夜里,为了抓几个金人奸细,因那奸细躲进了豆浆铺,一路追逐之下砸坏了她的锅,今日特命我到此补些银子,以表赔偿。
而她这老婆婆,明知儿媳妇半夜起来磨豆浆的辛苦,出了事情不知抚慰儿媳妇,吃着儿媳的,用着儿媳的,顶着个婆婆的名号,整日在街上散布她不贞的流言,委实可恨之极,尔等方才也听到了她的所言,我敢担保句句皆虚,此时我家相公还在西京府审案,诸位随着我,一同入府衙替我作个见证,可好?”
几个闲话的老婆子一听有府衙的官爷夫人都来替豆浆娘子正名了,说了多少的闲话戳了多的脊梁骨,个个儿吓的魂飞魄散,顿时一溜烟儿吓的全跑了个没影,只留几根鸡毛并踢翻的乱板凳。
豆浆娘子闻声也走了出来,脸儿哭的黄黄,屁股后面还捉着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子。她一双哭麻的眼,看了半天叫道:“玉儿,竟是你,一年多不见,怎的你竟寻到这儿来了?”
如玉将自己手中约莫有十两的银锭全交给了豆浆娘子,见她那婆婆贼溜着眼睛进了豆腐铺子,问道:“到如今你还未收拾了这恶婆子?”
豆浆娘子抱起那脏兮兮的小家伙,叹道:“你也瞧见了,我那个婆婆,成日不捣点事非出来牙痒痒饭都吃不下的。这不,我家相公不过出去进个豆子的功夫,又扯起我的闲话来,我也习惯了,由她去呗。”
摊上这样的恶婆婆,委实也算人生一大不幸。如玉进了豆腐铺子,里面磨豆的大磨翻了,锅也穿了孔,桌子劈成了条,显然昨夜这里一场恶斗。
那小脚老婆子就在阁楼上,也在偷瞧着如玉。如玉转了一圈儿,故意高声说道:“你婆婆既然不嚼点儿媳妇的烂舌根就牙痒痒吃不下饭去,不如送到府衙大堂里上一轮刑,把牙皆敲掉去,或者往后能消停一点?
我家相公此刻带着京里来的皇家侍卫们,恰就在大堂里审案了,老婆婆,你牙可还痒否?”
阁楼上瞬时一阵嚎哭,那恶婆子叫道:“夫人,饶了老身这条贱命呗,要知道儿媳妇磨豆浆苦,还得指着我替他们夫妻作饭看孩子,若我死了,他们可怎么过日子哟!”
豆浆娘子不肯要银子,与如玉两个掰扯着非要还了如玉。
如玉拽住她的手,低声道:“老实说呗,昨夜你那摊子,确实是我家几个兄弟带人砸的,他们家大府大,倒不在这点银子上。只是那老货嘴里不干不净的,我看着就来气,待会儿我指我相公派几个人来,唬她一唬,只怕她往后嘴能消停了,给你老老实实带几天孩子。”
豆浆娘子攥着那点银子,摸着如玉的手道:“当初你在大街上摆摊买字画儿,我们便瞧着你不是个普通妇人,果不其然,相公都能当官儿了。”
如玉与她闲话了几句,出了豆浆铺子,一路一条大街逛过来,本欲往那黄娘子家瞧瞧,见她家门紧锁着,只得返回来,往府衙而去。
从京里来的禁军侍卫们此时已经接管了整个府衙,见如玉至,仍是行见公主之大礼而拜。如玉进了府衙大院,见大堂外倒头跪着几长溜的六七品官员,鸦雀无声。
她不好自大堂直接进去,转到侧面首府尹所走的偏门上,便见堂中张君在案后慢慢踱着步子,下面跪的恰是张永,一并西京府五品以上的官员们。
张君踱得片刻停了步,两手支着大案,略呈俯势,一双眸子冷扫过堂下所跪的官员们,不像审案,反倒像是谈心:“方才张府尹言自己去年接待赵荡之时,并不知朝中生变,所以仍以王爷之礼待之,而今春赵荡自西辽送了信来,他也仅仅是老友情份,叙叙旧而已。所以他认为自己无罪,那么,本官来为大家讲一讲,为何朝廷要判张大人一个勾结外夷之罪。”
他略顿了顿,转出府堂那油光发亮的榆木大案,下了台阶走到一众跪伏于地的官员之间,慢慢踱着步子道:“赵荡本为我们大历朝的亲王,大行皇帝的亲儿子,在圣上既位之后,不说虔心拜伏皇上,而是策马逃到金国,之后又转投西辽,还被西辽幼帝拜以国师之位。
西辽与我大历虽无交战,但他们如今与金人结盟,金与我大历交战将近二十年,金人的盟友,便是我们大历的敌人。所以皇上听闻此事之后,既刻就给赵荡定了罪,称其为大历之奸。”
“赵荡本有半数花剌血统,生来反骨,为奸也无可厚非。”张君的脚步停在张永在前,说道:“倒是你,张府尹,从金殿及第之后,便以内相之位随侍先帝,最后却要叛为投夷,本官定你勾结外夷之罪,恰当然!”
张永双手肘地,仰起头笑的阴气森森:“张承旨,你们皆曾随侍先帝,那你就该知道,当初先帝立遗旨,指立的储君就是赵荡。而你们永国府与赵宣结谋,谋杀先帝,逼走皇储,才是真正的谋朝篡位。勾结外夷?下官不服!”
他高喝着就往柱子上撞去,禁军侍卫们早就准备,扯着他的衣领将他拉扔到大堂中间。
自始至终,张君皆是面朝那绘着日月晴天,明镜高悬的府衙大案,仍是当日单刀震西京大营的从容,大堂之中鬼哭狼嚎宛如地狱,他自挺立,眉也不皱。
一轮刑上下来眼看天将及午,整个西京府愿意招供的官员仅有一个而已。其余的牙关紧咬,决计不肯招认有罪,也不肯招认与赵荡有染。
张君眼看天时已午,吩咐随从官员道:“休息片刻接着审,若有认罪者,就地关入大牢等候发落。若执意不认罪者,今夜一并押解入京,送入天牢,叫刑部接着审,总要叫他们认了罪才行!”
他疾步出侧门,见如玉在廊庑下站着,愣得一愣,问道:“你回来多久了?”
如玉听了半天鬼哭狼嚎,此时脸色都有些不对,强撑着笑了笑道:“刚回来不久。”
张君在瓦檐下的大铜缸里挑水出来洗过手,笑问如玉:“你在西京摆了一个月的摊儿,有什么好吃的,走,我带你一起去吃。”
如玉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我记得这府衙后面有家面做的不错,咱们去找找,若还在的话,吃碗面也好。”
两人出了府衙,如玉这才问正经事儿:“果真皇上给赵荡定了个大历之奸的罪名?”
张君道:“是。”
如玉有些闷气,忍不住恨恨说道:“不过是成王败寇的争储之路,他已经败了,叫你们打的东奔西窜,无处可去投奔了二妮。如今还要给他定个奸罪,死都洗不清,这又是何苦?”
赵荡简直成了他们夫妻二人绕不过避不开,又谈起来就必得要伤感情的话题。张君道:“西辽耶律夷膝下有七八个皇子,二妮所养的那个最傻,最软弱,也从未上过战场。身后更无大族重臣仰仗。
当初撺掇耶律夷征高昌的,是二妮,后来耶律夷在高昌受伤之后,亦是在二妮院中养伤,最后顺理成章,病逝的时候便指了二妮的养子为帝。你认为以陈二妮的资质,能否办成这一切?”
如玉下意识摇头道:“这样的事儿,便是我都办不成,更何况二妮比我还傻。”
张君道:“但赵荡能。从耶律夷将不受器重的养子送给二妮,再到他征高昌受伤这一系列的事情,皆是赵荡与金国兵马元帅完颜胥等人所谋,他们凭借着一个陈二妮,吞并了一个疆土比大历还要大的国家。再两国一同出兵,扫平花剌荡平大历,指日可待!”
所以,她在鸳鸯淖养胎的那几个月,赵荡频频外出,游走于北方诸国之间,凭借着一个二妮,重又爬上权力之巅,如今重新成为了大历,或者说张登父子最大的威胁。
即使一无所有,仅凭一已之力,赤手空拳仅凭自己的智慧就能掌控一个帝国。如玉莫名有些欣慰,她道:“无论你们怎么说,在我心目中,赵荡胸有丘壑,若为帝,比赵宣强不知多少倍。这种事情,往后不要让我听到也别让我看到,我不想再听到关于他的任何事情。”
她说着往前快跑了几步,拐过弯子见那面馆还在,疾步先走了进去,问店家要了两碗面,出来坐到树荫下的小扎子上,待伙计送了面来,埋头一人闷闷吃着。
张君吃完了面,抽帕子出来擦过嘴,等如玉慢吞吞挑着那碗面,一脸的愠怒,半开玩笑半威胁:“下午往大牢,我要提审个人,你必得要与我同去,若他嘴硬,仍会有逼供,到时候血汤血水的,不定你吃进去的也要吐出来,索性晚上回家再吃,好不好?”
如玉抱着那碗面,转个身道:“我要奶孩子,一顿不吃饿的慌,这碗面必得要将它吃完才行。”
她气气呼呼吃完了一碗面,跟着张君重回府衙,一路自衙后往地牢去,后院去年她还曾赏过的玉皇李琼英早落,一嘟噜一嘟噜豆子大的小李子缀了满枝。下地牢便是一股腥臭之气,地上泛着潮湿,水渍哒哒。
张君所提审的,是个金人,直接自锁骨串了钩子吊挂在墙上,两条胳膊血肉模糊。如玉只看了一眼,哇一声险些没忍住,深吸一口气全是血腥味,连连拍着胸脯,转身欲走,却叫张君一把拉住。
他道:“你走近了细瞧,此人你肯定认得。”
如玉也觉得这人眉眼有些熟悉,凑近看了许久才想起来,这当是完颜冠云的手下,名叫阿卓,去过几次鸳鸯淖,冬季大雪封山时,因她喜吃汉地蔬菜,特意给她送过几回萝卜白菜。
张君招个牢役来,示意牢役以水将他泼醒,亲自接过鞭子,以鞭杆抬起阿卓道:“现在开始,本官问什么,你就得照实回答,答得好了,审完之后本官赐你个速死,可否?”
阿卓抬起头来,血刺胡辣一张脸,细看了许久的如玉,咧嘴笑了笑叫道:“如玉公主!”
张君一鞭子从他脸上抽过去,阿卓嘴上瞬时一道血痕。
如玉已经隐隐能猜到是什么了,拦下张君的鞭子问这阿卓:“你可是从奉圣州一路跟着我的到京城?”
阿卓默默点了点头,随即又垂下了头。如玉又问:“是你主子完颜冠云叫你跟着我的?他想叫你做什么?”
阿卓道:“他想请您到我们金国去作客。”
如玉见张君手中那鞭子跃跃欲试,狠狠瞪了一眼按止他,走到阿卓面前道:“若他想请我作客,当初我在鸳鸯淖的时候就该请的。你瞧这会子我都回到大历了,路途如此遥远,他远道儿上巴巴的请我做什么客?”
阿卓咧嘴嘿嘿笑个不停:“那时候,您还是个孕妇。我们元帅说,孕妇不方便,总得你生了孩子再说。”
如玉再抑不住怒气,接过鞭子对准这阿卓狠抽了两鞭子,怒骂道:“还想作价儿把我卖掉,又嫌我是个大肚子卖不掉,所以一心守着我生产,准备等我生了孩子再卖是不是?”
她转身跑出牢房再冲出廊道,几步上了台阶,外面便是后苑那一片静静的玉皇李林子。在林子里窜了几步,如玉才意识到自己手中还提着那条柄上一层乌油,叫血染的浸透的长鞭,慌得扔了鞭子,便叫张君自后追过来,揽到了怀中。
如玉混身都在发颤,再忆及完颜冠云那总是深不见底又怀着忧郁与审夺的眸子,满身寒气自脚底往上泛着。她转身扑入张君怀中,埋头半晌道:“原来之所以我能在鸳鸯淖安生呆得八个多月,只是因为我怀了身孕的缘故。”
徜若当时张君不去接她,她在鸳鸯淖生了孩子的话,大约只能到初一满月,她就得被迫与初一分离,继而被完颜冠云带到金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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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君一点一点,将如玉慢慢揽紧在怀中,明知无比残酷,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冷静的分析着:“完颜胥之所以会帮赵荡,是因为他想借赵荡而臣服西辽,掌控西辽。迄今为止,赵荡仍还在完颜胥的掌控之下。
你生孩子的时候,恰是耶律夷当死之机。若你在鸳鸯淖,完颜冠云来劫人,你觉得赵荡会不会为了你而放弃唾手可得的西辽宰执之位,放弃他仅有的,可以重新回到权力之巅的机会?”
如玉埋头在张君怀中,默不作声。以她对于赵荡的了解,那样的抉择,当比让他死更难。
张君又道:“他反抗,则将失去一切。顺从,只需要将你拱手让给完颜胥。
恰如姜后想利用你去杀赵荡一般,金国大元帅完颜胥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若他以初一为挟,将你送给他的对手,他的敌人们,你一样要替他卖命,到那时,从东府到西府,从东家到西家,你终将沦为金人手中的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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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时天已经全黑了,如玉策马一路跑在最前面,一路横冲直撞冲过西市,到府门外也不必下马台,直接跳下了马一路狂奔,疯子一样奔往竹外轩,还未过夕回廊,隐隐便听得一阵婴儿的哭泣之声。
于一个有孩子的母亲来说,天下间最可怕的事情,约莫就是孩子的哭声。她疯了一样冲进院子,到了房门上却又生生止步,房中有乳母的笑声,孩子的浅语。
如玉退出来在廊下洗了把脸,净过了手,拍打过一身的尘土。扬起头,便见白奶妈抱着初一站在廊下。
两个奶妈也是有心,将张君在奉圣州所买那虎头帽改小了,戴着恰恰好。圆圆的虎头鞋子虎头帽,裹的圆乎乎果真一只小老虎一样。如玉还未伸手,孩子已经抓抓着两只手凑了过来,她满怀抱上,轻嗅着他绵腻腻的小脸颊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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