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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巴比脑子动得还要更快一些,“父皇……儿臣昨夜梦见了太|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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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朱翊钧觉得有几分好笑。祖宗早就驾崩了,除了容像,他们根本见不得真颜,便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都谈不上。“太|祖同你说了什么?”

朱常溆垂眸,“太|祖将儿臣大骂了一顿。”

“好端端的,骂你做什么。”朱翊钧捏了捏儿子的脸,“这些日子,你并未做错什么事。”

朱常溆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父皇的面色,“太|祖说,儿臣未能将混淆天家血统之人查出来,理当问罪。”他可怜兮兮地扯着父亲的衣袖,“太|祖还在梦里取了鞭子要打我,幸好有皇祖父替我求情,这才免了一顿打。”

朱翊钧揉了揉儿子的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神鬼之说,向来都是玄妙无比。告诉儿子这是不可能的,似乎也不对。若真是如此,世人又何必求神拜佛呢。

“太|祖好凶哦。”朱常溆瘪着嘴,很是委屈的模样。

朱翊钧漫不经心地答道:“太|祖半生戎马,身上沾了煞气,自然看起来要凶一些。”他想起了皇太子册封大典时发生的事。媖儿平安产子,一直惨败的播州大捷。这个儿子真的是命定天子,受到了祖宗神佛的眷顾吗?

“太|祖同你说,有宗藩混淆血统?”朱翊钧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儿子的表情,“可有说是哪一位?”

朱常溆摇头,“这倒不曾说。只道是有。我后来等太|祖消了气,去问他,太|祖也没理我,好似生了大气。”

“朕知道了。”朱翊钧将早就理出来的几本奏疏推了推,“今日你看看这些。”

朱常溆乖乖应了,抱着奏疏去了专门给自己准备的桌子那儿细细翻看,斟酌着处置的方式。

朱翊钧时不时抬头看看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午膳后,朱常溆因实在太困,所以向朱翊钧求了一个时辰去歇午觉。朱翊钧见他眼皮子直打架,快要撑不住了,欣然应允。

待儿子去了偏殿,朱翊钧唤来马堂,“你去将藩地的奏疏取来。”

“陛下想看的是哪一本?”马堂恭恭敬敬地问道。

朱翊钧一愣,儿子说的模糊,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要看哪一个。想了想,觉得一直自天津的马堂可能对这些并不熟悉,另又唤了一直在宫里服侍的田义来。

“田义,你想想,自朕登基以来,可有谁是被弹劾非天家血统而袭爵的?”朱翊钧自己也有些不清不楚,只得问他。

田义想了想,“奴才倒是记不得了,不过这几年似乎并未有过此类奏疏。若是有,当是前几年的事了。”

“是了。”朱翊钧想起来,“你去翻翻万历十年以前的奏疏。”万历元年至万历十年,这段时候文忠公还在世,朱翊钧谈不上真正地亲政,许多事都是交由文忠公处理的。

田义答诺,与马堂擦肩而过的时候,朝对方投去得意的一瞥。

与自己斗,哼,且嫩着呢!

马堂无声地冷笑,收起全身的锋芒,乖顺地立在殿中随侍。

当今天子,可不喜欢那等锋芒毕露的人。

如今是万历二十六年初,这二十六年奏疏浩繁,便是仅为前十年的奏疏,也够田义翻上一阵子的了。司礼监几个小太监一起在堆积着灰尘的文卷中翻拣着,不时因灰尘而咳嗽。

田义端着茶碗站在他们身后,不时地敦促着他们快些。

“爷爷,找到了!”一个小太监捧着发黄的奏疏,将上头的灰尘都用袖子擦了,“爷爷瞧瞧,可是这本?”

田义翻开,先看了最后的署名,乃是楚藩府内宜宾汪若泉的上疏。再看内容,所奏的乃是楚恭王的遗腹孪生子并非天家血统。

就是这个了!

第132章

郑梦境眯着眼睛, 看着朱翊钧熟练地给朱轩媁换尿布, 心里止不住发笑。

换作几年前, 谁敢想到当今天子会做这等事?宫里多得是伺候的宫人, 哪个干不行, 非得自己来。

最开始的时候,郑梦境在边上看得心惊肉跳,生怕朱翊钧下手重了,将还没长好骨头的孩子给伤了。偏又不能直说,生怕搅了他的兴头, 叫他面上尴尬, 平白让人看笑话。

别说郑梦境,就是朱翊钧自己都怕得要命。手稍微将孩子的双腿抬高一点, 边上的宫人一个深吸气,他的手就直发抖, 觉得自己是不是抬得太高了。可略放低一点,污秽之物就染上了朱轩媁的腿脚,不得不绞了帕子擦洗一遍,几次下来一双白嫩嫩的腿都红通通了。

想起徐光启说的话,朱翊钧现在才真的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苦中作乐。带孩子这事儿, 一开始确是很不容易。一路做下来,整个人都腰酸背痛的, 比在桌前坐了一整天还累。

不过后头上手了,就习惯了。有的时候看女儿清清爽爽,笑个不停的模样, 朱翊钧觉得辛苦还是值得的。他甚至发现自己对这个女儿,远比对其他孩子来得上心些。有时没带在身边,坐在启祥宫的时候,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心里总是挂念着什么。

兴许这就是自己带,和旁人带不一样的感觉。宫人服侍着,自己不知其中辛劳,现下自己来做,就分外不一样了。

朱翊钧从宫人手里接过手巾,擦了把脸上的汗。将干干净净的女儿抱去郑梦境边上。望着女儿的笑脸,他有些恨恨地道:“也不知日后便宜了谁家小子!”

郑梦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亲了亲女儿的小脸蛋,“这还没满周岁呢,陛下就想着这事儿,是不是还太早了些。”

“不早了,一眨眼的功夫。”朱翊钧叹道,“今岁要是再不给姝儿选驸马,可就拖得太久了。”

郑梦境心里一算,“可不是么,都十七了。这个年纪便是放在宫外,也有些大了。”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本来都要挑好了,偏赶上前太子病殁,后来慈圣皇太后、孝端皇后又接连过世。朱轩姝要守孝,孝期怎能议婚。一拖两拖,这就给耽搁了。

朱翊钧倒在榻上,右手枕在脑后,眼睛顶着顶上的帐子发呆。“这次就不弄那么大阵仗了,直接让底下的人挑好了,将名单呈上来,我们自己个儿再细细斟酌哪个好。”

郑梦境心里记挂着朱轩姝,知道她对成婚生子这事儿心里还是有疙瘩在,便加了一句,“还得让姝儿偷偷瞧一回,她心里喜欢了才好。”

朱翊钧不以为然,“要是她看中的是哪个最差的呢?她一直在宫中,哪里见过什么人。识人不清,可就是一辈子的事儿。”大明朝有守寡的公主,却从没有和离的公主。“要我说,这事儿还得我俩拿主意。最多放放水,让溆儿帮着看一回,我们且当没瞧见便是了。”

郑梦境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她心里对朱翊钧的话有些不以为意,但又觉得不无道理。左右为难之下,还是打算以后再看。反正现在连预选名单都没呢,且不担心这些。

朱轩媁打了个哈欠,两只眼睛慢慢合上,显是要睡了。

郑梦境轻轻地将她放在床边的摇篮里,朝朱翊钧“嘘”了一声。

“媁儿睡啦?”朱翊钧把声音压得极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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