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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他终于知道什么叫恶果自尝了。

第122章

此后,朱翊钧每天的日程上就多了一项事儿,每日必将给郑梦境把脉的太医叫来跟前问一回。有的时候都要歇了,躺上床了,突然想起这事儿,就让田义赶紧将太医给召过来。

问完了,确定郑梦境和腹中的孩子都暂且安然无恙,这一觉才睡得着。

也有不是那么好的时候。郑梦境这回已是多次见了红,好几次都出现了滑胎的征兆。

这消息听在耳中,搅得朱翊钧一晚上都没睡好。在榻上翻来覆去大半夜,最后还是让人将銮驾备起来,去翊坤宫瞧一回。

半夜的时候,宫门都落了锁,通关了。朱翊钧也只坐在銮驾上,伸长了脖子,努力想越过宫檐往里头看看。

哪里能看得到呢,宫墙巍峨,远高于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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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只要里头没有大的动静,朱翊钧心里就稳当一些,安慰着自己并没大事。

白日里,天子已是抽空来过好多回了。只郑梦境不愿见他,次次都让他吃了闭门羹。

朱翊钧也不恼,心头只怕得厉害。

开矿的事自开了个头,就不曾有下文了。张位有些急,不免在朱翊钧重新视朝之后提出,让天子最后做个决断,看到底是开,还是不开。

依着张位的想法,最好是开矿。虽然有弊,却能解当下的燃眉之急。

朝廷缺钱啊!

不过这事儿由不得他说了算。朱翊钧早就已经在心里做出了决断,只不过一直没提,想含混着过去。毕竟这事也曾是自己兴致勃勃,向大家表现是非干不可的。现在见有人主动问了,边开口说道:“开矿之事,就此作罢。”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往后也休要再提。”

张位当场愣住,没想到等了许久之后,会是这么个答案。这不对啊,按照先前天子的态度,事情本不该如此发展的。

张位甚至已经想好了,开矿增税,提高国库收入,这会成为自己重要的政绩之一。如今这到手的鸭子,飞了?!

对于这个决定,朱翊钧也是想了许久。他想起当日自己与小梦起争执,不就因为是否开矿吗?而今小梦保胎要紧,开矿之事……暂且放一旁,不要引起她的反弹就好。

都说怀了身子的妇人万不可动气的,如今母子一体,要是因为孩子有个什么差错,导致小梦就此香消玉殒,朱翊钧觉得自己必定会自责一辈子。

现在绝对不能轻举妄动就是了,就顺着小梦的毛捋。

“可若是不开矿,两宫的修缮银钱从何处来?再有明岁努|尔哈赤的朝贡赏赐。”张位的眉头死死拧在了一起。纵他城府再深,也想不出有什么旁的办法来了。

朱翊钧试探着问:“朕欲效仿先帝,再开一处海禁,如何?”

隆庆年间从有过一次开关,只是后来因反对声音太大,所以最终挨个关了,最后只剩下了现在的月港这一处。

这几年史宾出海行海事,给私帑赚来了不少钱。又因招抚了林海萍,让自月港出行的海商有了明军保护,存活率及被劫持的次数大大减少,带动了月港的税赋提高。

朱翊钧想着,从月港就能看出来,开海禁一事大有可为。若是能多开几处,不提从此国库丰盈,起码也能解一点困,多一份收入。

只是此事涉及众多,朱翊钧也没有把握能叫朝臣们点头。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用最缓和的办法——办出先帝的名义,且尽增加一处。

一提要开海禁,沈一贯就咂巴了一下嘴。他眯缝着眼睛,朝左右的同僚看了看。

当朝五位首辅,唯有首辅王家屏是北方人,山西山阴县出身。余下的四位全是南方的。可与海禁关系最大的就是沈一贯。陈于陛是四川南充,内陆地区。张位乃江西南昌籍,离海远一些。赵志皋虽出生浙江,籍贯也是在离海远一些的兰溪,家里也穷,与海商没有半点关系。

唯有沈一贯。他的出生地宁波就在海边上,从来就是倭寇掠劫的重要地段,明朝在此地不知道投下多少兵力。与海贼相抗的战役不下百场。正德年间,宁波就曾受过海贼劫掠的重创。

沈家在宁波当地也算是望族,书香门第。沈一贯的祖父及伯父,都是有名的诗人。其伯父沈明成乃当朝三大“布衣诗人”之一。其家学可见一斑。

要说沈家没有行私船出海,说破天去都没人信。这里头是多大的利啊。

正是因为这一点,沈一贯自己不能提。太打眼了。他心中冷笑,便是自己不说,也会有人跳出来,拿着太|祖定下的规矩来说事。

何况隆庆开关本身就并未受到绝大多数人的赞同,否则早就上疏奏请多开港口进行海事了。

这不仅是侵占了沈一贯一家的利益。沿海地区富饶,又有崇尚读书的风气,自来南方多才子,考中进士的学子每次都是南方人多于北方人。

牵一发而动全身,开海禁是在向沿海的官绅伸手要钱。谁会愿意将自己口袋里的钱取出来呢?

自然是得到了许多反对声。倒也有几个正直又看得长远的,觉得开关可行,不过很快就被人进行攻讦,不得不退缩回去,再不说话了。

朱翊钧深吸一口气。虽然早就想到会是这样的景象,可心中到底失望。真正为了大明朝着想的,并没有几个。

这时,先前朱常溆的那封奏疏又跳入了朱翊钧的脑海中。

朝臣结党营私,已是不可挡,内廷能做的终究有限。也的确是时候,给现下的朝堂进行一次改变。

朱翊钧不愿再听殿下朝臣们的吵闹声,当下宣布收回开关之言,散了朝会。

不过独留了五位大学士下来。阁臣们本以为天子是想通过对他们的说合,婉转地达到自己开海禁的目的,不过不曾想,却是另一件事。

朱常溆的那封奏疏虽然保存得当,但因时日久了,封面已经微微褪色。又因朱翊钧翻阅过多次,纸张的边缘也起了毛。他将这封奏疏递给王家屏,“虽然众位爱卿已经看过了,不过时日已久,兴许有些已经忘了,不妨再重新看看。”

王家屏接过奏疏,眉头微微蹙起。天子这态度并非是要否决了皇太子的奏疏,所以……这是要将宗亲除籍之事,正式提上来,让大家商讨商讨?

赵志皋本身就是赞成,在朱常溆提出之后,甚至私底下就细细想过章程,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只是写好的奏疏一直没递上来,今日倒是服下一颗定心丸。

奏疏在阁臣手里轮完一圈,又回到了朱翊钧的手中,他将奏疏合起,并不去看,上头写的每一个字,都是能倒背如流了。

“如何?”朱翊钧眼睛不眨地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五个人。他知道,同海禁一样,此事必定会有反对声。

陈于陛是东阁大学士,最边缘的那一个。他知道自己能入阁,是占了父祖的光,所以平日里都随大流,并不发表自己的看法。这次也不例外。他朝其他四位同僚看了看,拈了拈胡须,并不发话。

张位沉吟了下,“臣以为,此事不妥。”

沈一贯点头,“臣附议。”

朱翊钧默了一下,朝他们扬了扬下巴,“两位卿家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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