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节(1 / 1)
好似同自己做保证一样,“绝不会的。”
不懂政事是郑梦境两辈子的苦处和软肋。
四个孩子看着母亲微振的背影,有些担心。朱轩姝死死地牵住了朱常治,焦躁地想着自己是不是该上去劝劝母亲。
“是,我不懂。”郑梦境仰起脸,望着正殿的宫檐,“但起码我知道,上了战场,去同北夷作战的汉人,没有几个是能回来的。”
孩子们默不作声地望着她走进去,身影消失在殿内。
朱常洵喃喃道:“我是不是……是不是太过任性了?”
“没有。”朱常溆对他说道,仿佛也是说给自己听的,“母妃总有一日,会明白过来的。”
朱轩姝望着他们许久,松开了被捏红了的朱常治,扭身进了屋子。
既然洵儿出宫已成了定局,身为长姐,自己也该做些什么。便是让他日后的路能容易些,也是好的。
朱翊钧木然地坐在龙椅之上,望着下面的朝臣们不断提出对自己草草结束了秋狝案的反对。他知道朝臣们并非出于正义,而是因为事涉翊坤宫,自己有偏袒之嫌。
言官的唾沫几乎都要喷上朱翊钧的脸了。他还是努力地让自己保持冷静。
不懂轻举妄动,不能廷杖。一旦自己动了怒,这些人的目的就达成了,小梦和那四个孩子,今后的路都会很难走。
他的姝儿,还没婚配呢。万不能让这件事阻了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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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臣中除了赵志皋外,谁都没说话。张位从来都是城府不低之人,在这种涉及天家*之事上,惯来不发话。王家屏身为首辅,被连带着一起骂地狗血淋头,不是不想反驳,而是他看出朱翊钧想要利用皇长子一个人的牺牲来保全大局,令这件事不致再次发酵升级。他也忍着,没说话。
言官们却不是这样想的。这是“清君侧”的最好机会,天子偏袒翊坤宫,往常并无逾矩,他们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如今牵扯上了国本,还要因爱而行事,这就是无法容忍的了。
他们巴不得可以激怒了天子,给自己来一个廷杖,博得一个青史之上的美名,此后连带后人一起都扬名立万。
朱翊钧张嘴,很想说退朝。但看了眼王家屏,后者朝他轻轻摇头。
还得受着。言官们骂过了瘾,这件事的余波才算真正结束。到时候一切都会重新上正轨。
朱翊钧在心里盘算着,也许等册封溆儿为太子的时候,还会有人翻一回旧账。到那时候却比眼下好对付多了,便是再让皇长子回京,也基本是个废人,并无可能参与国本之争。
王家屏看着天子脸上的不耐,知道他快到忍耐的底线了。可言官们还在说个不停。自己得想个法子才行,否则先前忍的一切都会成了泡影。
“陛下!陛下!”慈宁宫的小太监哭着跑进来,跪在朱翊钧和朝臣们的面前,“陛下,就在方才,慈圣太后娘娘薨了。”
王家屏松了一口气。这下言官便是再想逞口舌之能,也不得不收敛。他领头向朱翊钧行礼,“陛下节哀。”
朱翊钧看着底下跪了一片,有些茫然。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是泣不成声。多少年了,自己同母亲相争相亲,最后还是迎来了这一步。
小太监边哭,边将一封懿旨从袖中取出来,双手举高了。“陛下,娘娘薨逝前写了这封遗旨,让奴才交给陛下。”
田义快步下阶,将懿旨取来交给天子。
朱翊钧只看了前面几句,手上的劲道就松了。懿旨飘飘然落在阶上。田义赶忙将其捡了起来,趁着机会瞄上一眼,不由大惊。
王家屏微微抬起头去看天子的表情,旋即又收回视线。心中的惊涛骇浪,难以言说。
朱翊钧缓缓起身,用手捂着眼睛,朝下面挥了挥手。田义上前一步,喊道:“退朝。”随后搀着天子往后面走,时不时地朝朱翊钧脸上看一眼。
“去……翊坤宫。”朱翊钧停下了脚步,望着阴沉沉的上空。
小梦,朕还是没能保住洵儿。你可会责怪于朕。
茶汤泼湿了郑梦境的裙子,茶碗顺着织金裙一路滚下了膝头,落在青砖地上滴溜溜地转着。
郑梦境面对着朱翊钧的泪眼,半晌没说话。许久她才觉得自己找回了声音。“既然,是娘娘的旨意,奴家,同洵儿,自当遵守。”
朱翊钧点点头,不再说话,径自离开了翊坤宫。
因一时之气,将王淑蓉从景阳宫给放出来,是他现在最后悔的事。
慈宁宫里宫人们哭作一片,朱翊钧行过之处,纷纷膝行让开。
这是朱翊钧在十几年后第一次再次见过王淑蓉。满头的白发,黝黑的皮肤上满是斑点皱纹,一点都不像是享尽尊荣的后妃,便是比常年在李太后身边服侍的田夫人都老。她看起来很瘦,好似十几年不曾吃过饭,从袖子里探出来的手好似一双白爪。
王淑蓉脸上没有丝毫悲伤,平静地望着走近的朱翊钧。她起身,朝天子一福,“陛下。”看着此时的天子有多悲伤,她心里就有多幸灾乐祸。
是你们逼我的!将莫须有的罪名强行按在洛儿身上,让他不得不被送去凤阳圈禁,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
洛儿,她最后的那点曙光,你们都要夺了去。
不仅是天子,连同整个翊坤宫,自己全都不会让你们好过!
朱翊钧怠懒看她,只朝陈矩挥挥手。
陈矩侧过身,向身后特地挑了的几个太监使了个眼色。他们飞快地上前捂住王淑蓉的嘴,双手反剪,拉下去。
出人意料的是,王淑蓉连挣扎都没有。就这样任由他们粗暴地对待自己。她的嘴虽然被捂住了,可那双睁得发亮的眼睛叫人瞧着心里极不舒坦。
坐在母亲榻边,看着她紧闭着双目,朱翊钧摸上了她的手。冰凉,僵硬。就好像当年先帝驾崩时候的模样。
李彩凤的头发已经叫宫人们梳理过了,脸上也给施了脂粉,看起来倒没有还活着那时候的病态与憔悴。只是没有起伏的胸膛与一动不动的模样,还是叫人看出来她已是没了生气。
对这个母亲,是爱更多,还是恨更多,朱翊钧自己也分辨不出来。他只知道在母亲的心目中,李家凌然于一切之上。也许母亲过世前,心中嫉恨自己没能保下潞王,没能对武清伯府更好些。
还将她最为疼爱,一心想捧上太子位的皇长子送去了凤阳。
母亲死前,大概是恨着自己的吧。
朱翊钧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在坐上銮驾的那时,田夫人从角落里走出来。她跪在天子的脚下,全身都抖得厉害。
“陛下,娘娘的遗旨乃是王嫔矫诏。她、她盗了娘娘的金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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