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1 / 1)
说着, 她沾湿指尖,在炕桌上写下一个“九”。
“这是九弟妹听说我这胎怀得不稳,亲手绣成送来的。”
她额娘有些遗憾, 问说:“你觉得如何?”
太子妃轻抚肚皮:“我感觉很好, 这两日睡得安稳多了, 胃口也还不错。”
“这可真是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早前听闻九福晋有些门道,我还不怎么相信,眼下看来是真的。你前阵子消瘦成那样, 谁见了都提心吊胆,如今看来气色好了许多。”
说到这里太子妃就想起来,胤禟大婚那会儿,因为排场太大,她心里还有些不痛快,当时唯恐给太子树敌,忍而不发,几番相处才品出九弟妹的好,她是皇族里头不多见的纯粹人,弯弯绕绕少,最好相处,也可交心。
太子妃头两个月很是狼狈,只顾得上惦记肚子里的孩子,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旁的地方。她如今宽了心,才问起娘家。
“额娘您给我说说,府上如何?阿玛身子骨可好?兄弟们怎样?”
“好,都好,唯独有一件事……今儿个出府之前,你阿玛叮嘱于我,使我问问你的意思。”
太子妃摆手让房里伺候的悉数退下,同时还给心腹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守在外头,这才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她额娘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几经犹豫决定直说:“太子爷同索相是不是……?”
她吞吞吐吐的,太子妃也着急:“到底怎么了?”
她额娘附耳过去,小声说:“你阿玛说,近来朝上气氛古怪,他冷眼瞧着太子同索相仿佛生了罅隙,让我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咱们做什么姿态好?”
太子妃听得一愣:“有这回事?这我真不知情,太子爷瞧着没什么反常的。”
“那该如何是好?”
瞧额娘急上了火,太子妃摆摆手:“看太子脸色行事,索额图那头不用管,他左右越不过太子去。”
赫舍里氏如此风光,其一靠的是已故的三朝元老索尼,其二赫舍里氏出了个皇后,还是原配皇后。
索尼在康熙六年就去了。
元后死在康熙十三年。
这两位前后脚走,这些年维系皇上和赫舍里氏情谊的就是太子,太子好了,赫舍里氏方能好,谁先谁后还不明白?索额图要真同太子生了罅隙,那他才是老糊涂了。
朝廷上的事,太子妃不欲多说,她额娘既然得了准话,也不再详谈,转而问道:“算算日子,你这胎快有五个月了,可要额娘替你寻摸两个身世清白的嬷嬷?”
太子妃抿唇:“接生嬷嬷和奶娘都有太子安排,额娘你别操这个心。”
听胤礽的意思,仿佛是打算去求皇上赐人。
这东宫人人都盼着她出事不假,太子不然,太子比谁都想要嫡子,皇上那头也一样,比谁都渴盼嫡孙。这事由他们操持最放心不过,交给娘家去办反而容易让人钻了空子。
她额娘有点不甘心,本来想着至少送个奶嬷嬷来,打小同小皇孙说起瓜尔佳氏的好,等他长大了也能更惦记母族。看女儿是铁了心,她没上赶着讨人嫌,又提醒了几句,让好生养胎,这才告退。
太子妃只送她额娘到院门口,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心说瓜尔佳氏可别跟赫舍里氏一样,太把自己当回事,还想当主子的家。手伸那么长,当心被剁了爪子。
却说太子同索额图的确是谈崩了,谈崩之后,胤礽当机立断,进宫同康熙促膝长谈。
父子聊了一整夜,第二日再看,他俩亲密无间,就跟太子幼时一样。
这招以退为进胤礽是用对了,他将心里话挑明说,又说到群臣以及赫舍里家给他的压力,让他险些就做了错事,意识到自个儿险些辜负了皇父真心,他就痛不欲生,本来想说服索额图等人,让他们打消可怕的念头,好好为朝廷贡献力量,谈了几次都不欢而散,只得自个儿来表这个忠心,同时也是防着底下人打着他的旗号胡来,甚至逼他行大逆不道之事。
康熙也挺理解他的,就连老八都能招募党羽,胤礽打小就是太子,有这个光环在,岂会无人可用?
他幼年时,人脉是索额图帮着经营的,这些人还算安分,他长大之后,就有人耐不住蠢蠢欲动了。
胤礽轻易不敢同这些人闹翻,闹翻之后要背负忘恩负义之名是其一,同时也可以预见到,这些人会立刻投靠其他兄弟,助长他们的气焰。
他被一群人推着,不得不往前走,险些走到悬崖边,索性脑子还清醒,知道有事同皇阿玛说。
康熙又是欣慰又是心疼,想着不愧是他手把手教养的儿子,是个好的。又想到他生来没了娘,这些年格外依靠索额图,索额图那心却比谁都大,难说对胤礽有几分真情。康熙对着太子好一番安慰,让他该怎么做怎么做,旁的无需操心,同时暗自决定,如果索额图消停些就多留他几年,左右在传位给太子之前,他非得把这老货收拾了,留着他岂不是掣肘了胤礽。
这对父子上演了一出人间自有真情在,另一头,八贝勒府里那对夫妻又闹起来了。
本来,因为图门宝音的关系,胤禩难得发现了他福晋身上的优点。想着郭络罗氏是蠢了点,总扯后腿,毕竟都是小打小闹,没闹出过什么轰轰烈烈的丑闻。
可惜,好感没维持几天。
事情的起因就是天热起来冰不够使,本来,八贝勒府侍妾少,按理说该是够的,姑且不论八福晋奢侈的程度,只说她府上的孕妇毛氏……比其他人都要畏热,冰盆不敢断,一次摆一个还不行。
毛氏如今是仗孕而骄,她肚子里有个金疙瘩,要是阿哥,那就是八爷的长子,哪怕不幸生了格格,也是长女。
本来只靠这个,还不足以壮她胆。
先前福晋欺压她,就被爷送回娘家反省,反省了两个月呢。
那茬之后,福晋哪怕余威尚在,也不像从前那么一家独大一手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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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也交代了府里大管事,毛氏那边有什么要求都满足她。一开始你用你的冰我用我的冰,两边互不干扰,可胤禩毕竟不像胤禟私下有两个冰窖,没多久,他府上就周转不灵了。
既然周转不灵了,两边就该节制起来,可她们偏不。
按照八福晋的想法,我每年都这样,偏偏今年你说不够使,你觉得说得过去?
至于毛氏,我是个不上台面的格格,可我怀着爷的孩子!热着我不打紧,热着肚子里这块肉算谁的?
两人非但不省,还较起劲来,比着用,变着法用!
这边福晋要设宴,支两车冰。
那边毛氏想出去走走,让奴才端着冰盆跟在旁边。
府上大管事急上了火,支银子去买,贵不说,量也少,根本不够。短短几日,贝勒府分到的份例就消耗了个一干二净,这事也成功捅到八爷那里。
闹成这样,外头也传出风声,工部那边,有好些个官员排队孝敬,胤禩很不想收,可他没那底气。孝敬来的暂且解了燃眉之急,同时,宫里良妃听到消息,也吩咐嬷嬷从她的份例里划出一些,送八贝勒府去。
后宫诸位妃嫔都在等良妃的动作,没想到她连个屁也没放,还上赶着送冰去。
她这番举动让别宫妃嫔看足了笑话,之后某日,她们给贵妃请安时提起这茬,贵妃就说了两句。
贵妃是什么性子,后宫里头谁不知晓?
她当着皇上的面都敢使性子,你指望她对你客气?
贵妃就说了,说良妃软得跟面团儿似的,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从来只有儿子儿媳给婆婆孝敬,没听说让婆婆熬日子,匀出冰来给她们使的。
“八福晋要是管不好府上的事,那就抬个侧福晋帮衬她。毛氏要是以为怀有身孕就能为所欲为,她这性子,不适合养小阿哥。这么多皇子后院都安生,老八府上着实让本宫开了眼界,既然福晋不管事,格格要生事,本宫真得同皇上提提,赶明给老八指个体面的侧福晋去。”
贵妃起了这个头,跟着就有人附和。
惠妃也说没见过像良妃这么好气性的人。
至于荣妃,她纳闷得很,不明白老八府上那么三两个人,冰能不够使?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良妃就听着,从头到尾没吭声,跟个闷葫芦似的。
贵妃这番话眨眼之间传遍了宫中,康熙听说了,觉得一点儿没错,老八真是让人一言难尽,他后院里乱七八糟的从来不管,良妃竟然也就干看着,由她们折腾。
想想是该指个压得住阵脚的侧福晋去,又觉得这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八贝勒府真不是个好去处。
胤禩也听说他额娘在贵妃宫里受了奚落,他气得一拳砸在桌案上,半晌才压下火气,恢复到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模样,之后在工部遇见胤禟,竟然还能笑着打招呼,瞧着没有丁点不快。
他越是这样,胤禟反而越提防他。
老八这气性好得让人害怕。
太好了,一点儿不真实。
……
哪怕装得再好,胤禩心里毕竟憋着火,他从以前就想着要让额娘母凭子贵,没想到竟然连累额娘在贵妃那里吃了挂落。他回府去就说了福晋一通,让她好生翻翻女德女戒,别见天作夭。又说她堂堂嫡福晋,心眼比针尖还小,这么容不得人。
八福晋那脾气,没比宫里贵妃娘娘好,她一挥手就砸了套瓷器听响,还仰头喷了回去。
“爷说我容不得人?我要是真容不得人,毛氏还能好好在后院待着?本福晋怎么她了,她还生起事端来!让我给她匀冰?她多大脸?也不怕用了折寿?”
“我今儿给爷指条明路,爷上隔壁求老九去,让富察氏也送一幅百子图来。太子妃不就是收了她那幅绣图,之后睡嘛嘛好,吃嘛嘛香……您去求一幅来,不用摆冰盆就能给她解了暑,保准安安稳稳生下小阿哥。只怕您没那么大脸面,只能关上门同我大小声!”
第123章 灵签
胤禩到底没那么多精力管府上的事, 八福晋没比他好, 平素琢磨的也就是怎么再怀一胎, 还有如何收拾毛氏。以至于八贝勒府就跟个筛子似的,府上遍布眼线,两位主子吵架不稀罕, 他们前脚吵完, 这事后脚就给传开了。有那份心的都知道, 哪怕没在八贝勒府动手脚,多等一会儿也听说了。
老十听老十四说了一嘴, 就忍不住替郭络罗氏讲了句公道话:
“八嫂那性子是不好招架,要说这回事,分明是八哥不对在先, 没听说妾室怀孕就得委屈福晋的, 她还没生下阿哥就这么能耐,给她生下来, 不得逼死个人?”
说着胤誐还咕哝:“贝勒的份例不该是一样的?隔壁四哥后院女眷可多多了,也没听说冰不够使,怎么到八哥那儿就不够了?”
老十这话还算含蓄, 要是让其其格来说, 正院该是多少丁点也不能少, 我就算扔开水里化着玩儿也不惯着她。
不就是怀了么?是个女的都会生孩子,有啥可得瑟的?
听胤誐那么说,胤祯勾了勾唇:“八嫂那张嘴也够厉害的,爷们的脸面都让她落干净了。”
她说是指条明路, 明摆着是在奚落胤禩。
你个爷们没能耐回来和我大小声?
你有本事上隔壁去。
就看你说不说得出口,为个不上台面的庶子,至于这么紧张?
……
谁都知道郭络罗氏嘲讽的是她亲相公,老九听了还是不大痛快,你和老八打起来那也是你的事,吃饱了撑的捎带宝珠,多大脸让我福晋出手替个庶子祈福?
毕竟是道听途说来的,胤禟也没立场去找胤禩讨说法,他也就是冷哼一声。
顶好让他找上门来。
可惜胤禩没糊涂到那地步,他最终也没干出这么不靠谱的事,上隔壁的想法也就是一晃而过,他琢磨之后,使人给胡太医送了两支三百年老参,请他来为毛氏诊脉。
胡老总能诚实的对待内心的渴望,这两只老参品相好,品相好到他哪怕同八贝勒府不对盘,还是带上吃饭的家伙跟人走了一趟。
他看过毛氏的精气神,又问了几句,就给切了个脉,切完直摇头。
霎时间,毛氏脸色惨白,胤禩不敢当她面多说,怕受不住,赶紧请胡老往外走,出了院子才问他怎么样。胡老连句敷衍的也懒得说,径直回道:“这胎不做好,恐先天不足。”
胤禩心里咯噔一下。
胡老又说:“我看她底子不怎么好,诊出滑脉之后补过了,这还不是关键,这位格格怕是信了什么偏方,膳食习惯大有问题,再加上怀上孩子之后还磕碰过……这胎难说。”
头年郭络罗氏就弄没了一胎,到今天胤禩还没当过爹,哪怕毛氏身份低了些,胤禩对这胎是非常渴盼的。他已经很照顾毛氏,毛氏想吃什么只要对身子骨无害,全给她送,没想到换来的是晴天霹雳。
都这么仔细养了,这胎还难说?
看他受打击不小,胡老难得嘴上留德,没再说难听的,闷不吭声开了个方子,吩咐三碗水煎成一碗,每天要服三回。还在日常习惯上提点了几句,又说孕妇宁可稍热一些也别凉着,安排两个丫鬟打扇就行了,做什么摆那么多冰盆?
他说完还小声咕哝道:既然怀着孩子,就该多为肚子里这块肉想想,别只顾着自个儿享受。摆那么多冰盆万一受了凉咋办?受了凉喝不喝药?瞎喝药不怕伤着孩子?要是不喝给烧傻了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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