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节(1 / 1)
整个补拍过程持续了两个多礼拜。途中各种鸡飞狗跳,集草台班子剧组各类奇葩于一身。
某日秋秋酷爱的那只猫在被冯导面对面说戏时,不仅完全无视导演的权威,一个字不听,还一言不合就蹿上了树,死活不肯下来。冯峰硬着头皮自己爬树想拯救道具,没爬到一半自己先摔了个屁股蹲儿。最终还是扮演夏阳死党的小男孩上树把小奶猫给抱下来的。
最过分的是,这帮人全都围着小奶猫转悠,一个个“咪咪咪咪”地安慰个不听;除了他家的男主角,谁都没关心一下导演大人快要摔断的尾椎骨。
冯峰抱怨,被鄙夷。拜托,少爷,您老人家摔得那是屁股。您是希望在场的女性目光灼灼地关心您的屁股呢,还是想要捡肥皂的节奏。
冯导自觉下身一凉,立马就觉得屁股不痛了。
一直到了四月份,拖无可拖,冯峰才踩着点儿赶紧带着他的素材回美国,还有剪辑完成后期制作的大任务等着他。他再不回去,毫无悬念,只有延期毕业了。
因为补拍部分很多场景无法现场收音,只能拍完再配音。冯峰哪里来的时间另外找配音演员,照旧找了家地下音乐人开的小录音室,直接演员自己上。最后一天时间,录得许宁跟陆秋,到最后连看都不愿意再看冯峰那张厚颜无耻的脸了。
临走前,冯峰还请许家三姐弟跟陈曦还有江冠南一起吃了顿饭。他本来还想把陆秋也喊上,奈何分校门禁森严,特批的假期一结束,陆秋就出不了校门了。
许宁觉得,分校的校规非常好。
饭桌上,冯峰充分表达了没有将三姐弟集齐拍戏的遗憾。他后来才知道,制片人不肯换女主角压根不是出于电影经费的考虑,而是因为那个女演员是他推荐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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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他居然无意间着了潜规则的道儿。明明投资还是他从他亲爹手上弄来的呢。
自带金手指,一手好牌还能打的这么稀烂。冯导也是真人才。
许多安慰他,这样好啊。不然要是全部推倒重来的话,肯定来不及赶毕业作业了。
冯导郁闷地吃完了一整只烤羊腿,打着饱嗝上车赶飞机去了。他这小半年在家乡呆的乐不思蜀,真心不想再去美国受罪了。那里的东西哪里比得上泱泱中华美食云集啊。
许多等人慢慢散步往家走。街边商场的墙上的大屏幕上正放着张国荣演唱会画面,是那首《我》。
陈曦先注意到了。因为前两天他逗许多时,许多急了,曾经唱起来“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好好听听,是不是你跑调了。”他笑着摸许多的脑袋,压低声音揶揄,“跑调跑的十万八千里。冯峰居然相信你能写歌,也真够不容易的。”
许多警告性地盯着他的球鞋,哼哼,姑娘她现在脚上可是小皮鞋。
陈曦立刻噤声了。
许多得意了,干脆开始跟着哼唱“iamwhatiam,我永远都爱这样的我,快乐是快乐的方式,不只一种。最荣幸是谁都是,造物者的光荣。……”
一行人并没有停下来看屏幕上的歌曲表演,许多只隐约听到了“张国荣”三个字,然后就随着大家拐弯进入了另一个街道。
江冠南一路都在跟许婧炫耀,他把他的新发明送去评奖了,结果得了个全省青少年科技大赛的二等奖,有一千块钱的奖金呢。
他家许婧小姐姐果然赞美他厉害,实在是太聪明了。江冠南沉浸在许婧佩服的眼神中。陶陶然,晕乎乎。
江冠南用奖金买了一套护肤品,准备送给他的小姐姐。嗯,阿胶什么的都是他家里拎过来的,不能表达他的一片赤诚之心。
小姐姐对他最好了。他决定了,他以后要跟小姐姐好,气死不知好歹的许多。每次许多都打击他,一点儿也没有小姐姐半分温柔。
啧啧,也不知道陈曦那个傻大个儿看上了她什么。
江小爷全然忘了,仅仅是两个礼拜前,他还在怨怼许多眼神儿不好,怎么就看上陈曦了呢。
他现在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多多被人抢走了”的郁闷了。
许多一点儿也不知道江冠南的脑回路。她要知道了估计得哭笑不得,感觉好像小孩子玩游戏,我跟甲好了,不跟乙好了,气死甲同学。可惜她这位甲同学一点儿也不介意他跟乙玩的好啊。
几人路过报亭时,许多要了份当天的晚报,习惯性地先翻娱乐版。吃正餐前,总要来点儿开胃小菜嚒。
翻报纸的时候,她嘴里还在继续哼唱“海阔天空,要做最坚强的泡沫,我喜欢我……”
许多脸上的笑容凝滞住了,因为本地晚报娱乐版的头条是张国荣跳楼自杀的新闻。
江冠南凑过来看,“靠”了一句,看看日期,四月一号愚人节。不带这样开玩笑的,说人愚人节跳楼自杀也太缺德了点儿。上次张国荣到本市来开演唱会时,他还去现场看了。
虽然当时的主要目的是比较张国荣跟自己长得到底像不像。他觉得自己长得更帅一些,可他们班的女生非说他是粗糙版的张国荣。
江冠南为此特意买了内场票,好近距离继续比较。比较的结果江小爷相当满意,明显还是他比较帅嚒。
许多却脸色大变。她当然知道这不是愚人节玩笑。张国荣的纵身一跃,是他与这个世界开的最大的玩笑。也是这件事,让上辈子的许多第一次明确知道了“抑郁症”这个名词。
只是许多现在关注的并非是张国荣的死讯,毕竟上辈子每年都会有哀悼活动,在她心中,早就接受了张国荣故去的事实。
她模模糊糊的,脑子里头总有点儿隐约的印象,似乎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可究竟是什么事情,她又没有什么具体的印象了。
大概是重生的时间太长了,很多事情就跟水洗过一样,面目模糊。
陈曦有点儿奇怪女友凝重的面色。不过他想到女友似乎挺喜欢《霸王别姬》的,应该是为张国荣的离世难过。本市的晚报也算正儿八经的大报,不太可能拿人命开愚人节玩笑。
因为这条新闻,大家都有点儿沉默。江冠南也没吵着非得往许多家跑,他特别老实地回家吃他妈做的养生餐了。反正他中午烤羊腿没少吃,肚子能扛得住一顿晚饭。
大家在公交站台分手。
许宁也上了回家的公交车。老实说,对他而言,这已经变成了一项任务。回家,看住母亲,别让她再闹腾下去。他小时候从不知道母亲居然也会是这样沉重的负担。
大概是因为一直有两个姐姐挡在前头吧。
唯一让许宁既庆幸又心头酸涩的是,他发现,母亲似乎有点儿怕他。跟他相处的时候,她甚至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让他不高兴一样。
这种黏糊糊的感情让许宁觉得厌烦。他又不得不忍耐。他想到了心理学老师给他们上课时说的内容,你们终将会遇到令你们厌烦却又不得不忍耐的人和事。
那么,就将这一切当成生活对自己的磨练吧。
二姐既然能够做到,他也一样可以。
许宁回房间安静地开始看书做试卷,他得更强大一点才能掌控住自己的生活。
许多这两天一直惦记那件事。到底上辈子差不多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大事?她总觉得自己快想起来了,但始终缺了口气。
读高中以后,她潜意识里要求自己不要再拘泥于前世的记忆,渐渐的,有些事,她也逐步淡忘了。
唉,重生的金手指,她自己暗戳戳的给拗断了。
陈曦正在修改模拟联合国活动方案的最后一稿。他有点儿担心女友。从那天看到张国荣过世消息之后,她一直似乎心神不宁,时不时就皱着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放下手里的资料,起身去厨房洗了洗手,擦干以后回到客厅里。许多果然还在发呆。
家里通了煤气管道,水龙头出来的水是温热的。陈曦又试了下手上的温度,确定暖和后,拍了拍许多:“坐好,我给你按按头。”
许多惊了一下,这才发现男友已经进入暂停工作状态。可怜她手上这本练习册还在最初翻到的那一页。
咕~~(╯﹏╰)b开小差被老师抓到的即视感肿么破。
许多立刻狗腿地露出谄媚笑,试图起身服务:“大人您上座,试试小的手艺。”
陈曦哭笑不得,直接将人身体掰正了:“算了吧,娘娘,还是小的伺候好您吧。”
他纤长的手指按上了许多的头顶,一股酥麻感从天灵盖往下蔓延。许多想象出猫咪被提着后颈上的那一点肉,一提溜起来,直接就软了。
她有点儿发酥,忍不住顾左右而言他地调笑:“哟,这手艺,赶得上头牌了吧。”
陈曦低下头,凑到她的唇边,轻轻啄了一下,笑道:“那小的就自己领赏了啊。”
许多脸一下子红了。虽然早就不是第一次接吻,但每次被偷袭的时候,她都忍不住面红耳赤。
陈曦爱看她的那抹娇羞,是他的小姑娘,傻大胆又死害羞。他没有继续为难她,而是笑着站直了身体,力道适中地按压着她头上的穴位。
客厅里的电视机开着,许多模糊听到了卫生部三个字。她想睁开眼睛看一眼新闻,但她被按得晕晕乎乎的,惫懒地睁不开眼睛。脑子里隐隐约约的有个影影绰绰的念头,卫生部否认,然后承认,什么来着。
电话铃声响了,陈曦拿起她摆在茶几上的手机,是许爸的电话。
许爸出差出到一半不得不提前回来了。因为他在港镇老家的母亲去世了。
许多接到父亲的电话时反应非常平淡。许婧跟许宁也一样。
奶奶这个名词,长期以来,对三姐弟而言就是指外婆。虽然现在感情不复从前,但好歹曾经拥有过。相形之下,亲奶奶的存在感就单薄的仿佛被光冲淡了的影子一样。
许多的亲奶奶,在她的印象中是个冷漠的老人,她在村里头人缘相当不怎么样。她也不是一见三姐弟就打就骂,只是单纯地几乎当他们不存在而已。
许多记得上辈子许妈在村里被人无视了,曾经打电话跟身处外地的她抱怨:“你奶奶说的没错,这个村里的人欺人,欺负外来户呢。”
每个人的个性形成几乎都有相应的环境背景。一个带着三个孩子的寡妇离开家族聚集地,在外村生活,想必她也吃了不少苦。
许多并不恨自己的奶奶。相处太少,幼年时的伤害因为年纪太小,记忆早不复存在。没有期待就没有伤害。他们姐弟也如是。
奶奶是在睡梦中故去的,发现她的人跟上辈子一样,还是她的弟弟。谁也不知道她去世的具体原因。
许多怀疑是阿尔兹海默症,也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这种病起因不明,进展漫长,预后很差。奶奶前后两辈子都没有进医院具体检查过,到底是不是,许多也不敢肯定。
倘若如外公一样,有个具体的病因,早期干预效果良好的话。即使许多跟奶奶基本没有感情而言,她大概也会提前预警。无他,曾经的医学教育在她身上打下的烙印而已。
许多心中舒了口气,噢,是了。应该就是这年春天,她高一下学期时,奶奶过世了。
难怪看到张国荣的讣闻时,自己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呢。原来是因为奶奶去世的时间跟他离的太近。
回乡奔丧迫在眉睫。无论如何,他们一家都要集体过去参加丧事的。
礼拜五的下午,许爸跟许妈就先走了。三个孩子要等第二天放假再走。
许爸对自己母亲的感情也比较淡,因为母亲的缘故,他对妻儿都存有一份愧疚感。加上他认为孩子学习比什么都重要,没有要求孩子们立即请假回去。
三人再度坐上回乡的公交车,与其说是参加亲人的丧礼,不如说更像是奔赴一个不得不去的应酬。
没有感情,就是没有感情。纵使可以演戏博取大众同情,照样欺瞒不了自己。
他们从小基本上没有在奶奶身边生活过。即使两家只隔了一道墙,但每次能够在奶奶进出自如的都是大伯家的堂哥。
陈曦憋了半天,等到临把许多送上公交车,才小小声地问:“我是不是也该去上柱香啊。”
他知道许多跟奶妈感情淡漠,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她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提过她的奶奶。
陈曦一度以为,许多跟他一样,都是爷爷奶奶早逝,只有外公外婆健在而已。
不过按道理来说,他似乎应该去参加女友奶奶的葬礼啊。
十里一风俗,即使同一个城市,城南跟城北的规矩还不一样呢。何况许多老家所在的县在他们整个市里头都算比较特殊的。
许多看他一脸纠结的样子就想笑。他跑去干嘛。要不是出于人情世故考虑,他们三姐弟都不想回去。没感情就是没感情,不是一个所谓的直系血缘就能全然联系起来的。
她哭笑不得地睨了他一眼,解释道:“你不用去的,真的不需要。”
陈曦还是不放心,一心想着干脆跟女友一道回乡得了。
许多无奈了:“你要是去的话,我该怎么跟别人介绍你?”
陈曦一下子卡壳了。他有点儿懊恼,真是晕头了。他怎么能忘了多多还小呢。
公交车司机催促道:“哎,你到底是上车还不是不上车啊?”
陈曦还没回答,许多先啼笑皆非地将他推远了。这个男孩子,还以为他多少年老成呢。
陈曦眼巴巴地看着公交车开走了。他有点儿耳朵发烫,其实他只是不想跟女友分开一整个周末而已。他已经习惯了每天都见到女友。即使当天各自有事,两人都会想办法见上一面。
难以想象,寒假里,他竟然能够硬生生地压抑住自己,整整一个礼拜没有跟女友见面。
陈曦觉得自己似乎疯魔了。原来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是这样,希望时时刻刻对方都在自己的身边。原来喜欢是会越来越深刻,这一秒都会比上一秒更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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