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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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钊脸一红,摸了摸鼻子:“姑父就不要取笑我了,那样的情况下我一个大男人岂能见死不救。”

“大男人!”凌渊轻呵了一声,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他。

陆钊被他毫不掩饰的嘲讽语气闹得脸更红,涨着脸申明:“我都十六了!”

凌渊往后一靠,懒洋洋地倚在窗栏上,感慨般道:“十六了,那两个下面送来瘦马就赏给你了,你也该知人事了。”一回到驿站,下属就禀报有人送来两个如花似玉的瘦马,对此,凌渊此以为常。

轰一下,陆钊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大声拒绝:“我才不要!”还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国公府不像别的武将家,爷们未成婚房里就添了通房丫鬟,还美名其曰教导人事,以免大婚时伤到新娘。陆国公府不兴这个,用大长公主的话来说通房丫头就是专门用来恶心新媳妇儿的。大长公主在子孙男女之事上规矩森严,以至于陆钊都十六了,连小姑娘的手都没摸过。

凌渊被他如同踩了尾巴的反应逗得勾了勾嘴角:“既然你不要,那就赏给护卫吧!”

陆钊坏心眼道:“姑父何不自己受用!”毕竟他姑姑都离世十年了,无论凌渊续弦还是纳妾,他都不会抵触。这些年瞧着姑父冷冷清清一个人,陆钊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

凌渊抬头扫他一眼,笑了笑。

陆钊头皮一紧,知道话题继续下去自己就危险了,果断把话锋转到南宁侯上:“南宁侯府的女眷可真叫我大开眼界,就是在京城都没见过这样,”陆钊想了想,终于想出了一个词:“跋扈!”

在文阳长公主寿宴上,做孙女的用巴豆捉弄宾客,还堵住对方后路,显然是要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这已经不是调皮不懂事,而是恶毒了!南宁侯夫人这个做母亲的也是绝了,竟然明火执仗的要毁一小辈的容为女儿出气。由此可见,南宁侯府气焰之高。

“山高皇帝远,自然嚣张。”凌渊语气不以为然,淡淡道:“天欲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陆钊心里一动:“那姑父还要拉拢南宁侯?”南宁侯养寇自重一事,凌渊并没有瞒他。

凌渊缓缓转身,望着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的桃树,暮春时节,花都谢了,拇指大的果子在枝叶间若隐若现。

凌渊不答反问:“这次下江南所为何?”

陆钊顿了下才道:“汛期将至,巡视各州府防洪工程。”去南宁侯府宣旨不过是顺便,文阳长公主再大的面子也没有让凌渊特意为她赶来贺寿的道理。

“朝廷年年拨下大笔银子修筑堤坝,可每年都有防不住洪水的堤坝,也每年都有官员因此掉脑袋,财帛动人心。堤坝是江南顽疾,其中水深的很,便是我亲自前来巡视都不敢保证每一段堤坝都是真材实料。”凌渊慢条斯理的敲着窗台。

陆钊不由自主的被他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凌渊的手指修长有力,保养得宜,一看就是一双属于书生的手,握笔的手,可陆钊知道,提笔之外,他还能握剑。五年前就是这双手提着龙泉剑发动夺门之变,改天换日。

“阿钊!”

陆钊一个激灵回神正对上凌渊凉凉的视线,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您想利用南宁侯在江南的影响力?”

凌渊略略一点头:“江进在南边经营多年,堤坝上的猫腻他不可能不清楚,甚至参与其中。我跟他们歪缠费时费力,还不如交给他,他不敢耍花样!”

陆钊默了默:“那沿海的倭寇呢,为了地位,他不会愿意彻底剿灭倭寇?”

凌渊勾唇一笑:“江南水军总督听着威风,可哪有左军都督位高权重。”

“您要把这个位置给他?”陆钊心下一惊,左军都督年事已高,已经上了致仕的折子,不过截至目前都没有定接替人选。

凌渊轻笑,意味深长道:“待他绝了倭患,给他又何妨,京城可不是临安。”他说的话自然会兑现,能不能坐稳就是他自己的本事了。

陆钊不由为南宁侯默了默哀。

“夜深了回去歇着吧!”凌渊道。

陆钊恭恭敬敬的行礼:“姑父,您也早点休息,今儿你喝了不少酒。”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人能灌他酒了,姑父也不是嗜酒之人。可破天荒的,今晚姑父来者不拒。陆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背对着他的凌渊随意的唔了一声,抬手碰了碰眉心,今天他的确喝的有点多了。

大抵是真的喝多了,醉了,所以做了个好梦。

凌渊又一次梦见了大婚那一日的情景,他挑起了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凤冠之下的人美得惊心动魄,令人呼吸一滞。

浓密卷翘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衣,一扇又一扇,扇的他从心底痒起来。他挑起她的下巴,明明羞怯的不行,她却执拗的大睁着眼,不躲不避的迎着他的目光。

他看着绯色自她脸颊一直蔓延到脖颈,消失在无限遐想之处。灼烫的感觉顺着指尖延伸到全身,汇聚成灾。

他抱着她,肆意怜爱,她在他身下婉转低吟。

梦有多美,清醒时的空虚便有多刻骨。

凌渊怔怔望着床顶,片刻后伸手覆住眼。过了好一会儿才扬声唤人进来伺候。

德坤望着被褥脸皮抽了又抽,欲言又止的看着凌渊。

凌渊漠然的扫他一眼。

德坤立时把喉咙里的话咽了回去,主子心情不好,他就不触霉头了。

早上请安时,陆钊敏感地留意到凌渊心情不佳,遂十分乖觉,安静如鸡的陪着他接见前来拜访的当地官员。

其中就包括了洛齐翰和洛郅,两人为昨日之事前来致谢。

被感谢的陆钊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那种情况下,你肯陪着我四妹走一趟,已是莫大的帮助了。”路郅诚心实意道,有多少人能不畏惧南宁侯之势。

听他提起洛婉兮,陆钊就想起了另一位洛家姑娘,洛家嫡长女是凌家媳,因着这份关系,他少不得问了一句:“不知贵府二姑娘伤的可重?我们这有一些药对外伤颇有效。”

凌府的药效果出了名的好,洛郅此次前来,本就抱着求药的心思,闻言不胜感激。

谢意已经传达,药也拿到了,洛郅知道凌渊贵人事忙,不敢久留,喝完一盏茶就起身告辞。

陆钊亲自送他出了门,回来就忍不住对凌渊感慨:“煜大嫂子挺妥善一人。”陆钊自然和洛婉妤打过交道。

“洛郅也是个明白人,怎么洛二姑娘就这么,与众不同呢!”在他看来江翎月不好相与,洛婉如也不是个脑子清楚的。那种情况下,洛家只要博同情,就能用舆论让南宁侯府掉一层皮,江翎月名声已经落在地上,前途堪忧。可洛婉如两爪子下去,毁容的江翎月成了最严重的受害者,洛家也没了理,而她自己名声有亏,两败俱伤!

凌渊划了划杯盏:“你倒是关心洛家姑娘,若中意,我替你去提亲。就是不知这位洛二姑娘是否许了人家?”

陆钊抽了抽嘴角,无奈:“姑父,您能别开这种玩笑吗,一点都不好笑!”

凌渊抬起眼皮瞟他一眼:“没事少琢磨这些内宅事,成何体统。”

陆钊张了张嘴,只觉得自己无辜的很,提到了,他随口一说,多正常的事!心情不好就怼他,长辈了不起啊!

第二十三章

淅淅沥沥的小雨如同雾气一般弥漫在空中,丝丝缕缕缠绵不断,整个天空都阴沉沉一片。分明是正午时分,屋内仙鹤腾云烛台上的蜡烛却早早被点燃。

见洛老夫人睡熟了,洛婉兮掖了掖被角后站起来,轻手轻脚出了寝房。

过来换她的白奚妍迎上来,压低了声音道:“外祖母可好些了?”

洛老夫人的情况比一开始好了许多,并没有出现中风病人常见的口歪眼斜症状,神智也是清醒的,但是手脚明显不比从前灵活,尤其是左脚,几乎没了知觉。

祖母瘫了!这个认知让洛婉兮嘴里发苦,就像被人塞了满满一把的黄莲从,一直苦到了心里。

“中午吃了一整碗燕窝百合粥,精神也还好,和我说了会儿闲话,现下睡着了。”洛婉兮答道。

白奚妍面上露出一丝笑影,见洛婉兮眉带轻愁,不由拉住她的手拍了拍:“你也别太担心了,外祖母情况已经在逐渐好转。大表哥也说了,待外祖母好些,就去京城,请御医为外祖母调理身子。反倒是你,要是思虑成疾,可不是让外祖母担心。”洛婉兮是洛老夫人一手带大的,情分总归与她们不同。

洛婉兮弯了弯嘴角:“表姐放心,我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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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早些回去歇着,我瞧着你气色不大好。”白奚妍道:“这里有我。”年长的几个晚辈排了班照顾洛老夫人,其实人也不多,就四个,吴氏,白洛氏、白奚妍和洛婉兮,三房两个姑娘都还小。

至于洛婉如,白洛氏说让她好好养伤,洛婉如就真的不侍疾了,一颗心全扑在自己额头的伤上,几次过来请安也是匆匆忙忙,略停一会儿就离开。

洛婉兮冷眼看着,颇为齿冷。洛老夫人病成这样,江翎月是罪魁祸首,可洛老夫人是因为心疼洛婉如才会气急攻心。然瞧着洛婉如别说愧疚,就是关心都少得可怜,关键时刻见真情,古语诚不欺人。

一行人打着伞踩着青石小路回到陶然居,雨不大,但有风,斜风细雨染湿了衣裳,一回到屋里,洛婉兮就换下潮潮的外衣和鞋袜,半倚在罗汉床上。

柳枝端上温热的姜汤,柔声道:“姑娘喝点去去寒。”

洛婉兮接过瓷碗:“你们也喝点,这会儿换季最易着风寒。”

柳枝道:“姑娘放心,小厨房里一直熬着,谁想要都能去喝一碗。”

洛婉兮笑了笑,她院里这几个都是周到的,用不着她操心。

“姑娘眼底都发青了,昨晚又没睡好,您喝了姜汤,好好歇一歇吧。”柳枝皱着眉头劝话。

洛婉兮揉了揉眉心,嗯了一声。

见姜汤喝完了,桃枝捧着九格瓷盒递到洛婉兮跟前,让她去去嘴里辛辣:“姑娘尝尝这阿胶芝麻核桃糖,上午刚做好的。”

洛婉兮捏了一块吃:“不错,给表姐那送一些。”笑了笑又道,“二姐那就算了,她正吃着药,免得相冲!”

桃枝脆脆的应了一声,眼珠子一转:“那边的消息,今儿清芷院又换了一批瓷器,谢府医离开时额角带着伤,是二姑娘失手砸伤的。”自从知道洛婉如来者不善,洛婉兮就命人暗中留意那边的动静。她在祖宅长大,又协同管家多年,指使两个小丫头并不难。

洛婉兮动作一顿,垂了垂眼,问:“是那疤消不了了?”这一阵,洛婉如三五不时的砸东西泻火,可砸到人却是第一次,还是谢府医。

“没打听到,可想着只有如此,二姑娘才会失了分寸。”桃枝道。府医可不是奴才,那是自由身,随时都能离开。何况谁能保证自己没个头疼脑热落到府医手里,所以哪怕是洛老夫人对谢府医也十分客气。

洛婉兮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虽然不厚道,但还是想说,偶尔老天爷还是靠谱的。只是,洛婉如容颜有损,怕是更不会放过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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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芷院内气氛凝滞,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低眉敛目地站在一旁,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好不令主子留意到。

洛郅负手立在那,铁青着脸,嘴唇抿成一条薄线,似乎在竭力忍耐着什么。而洛婉如则是捂着脸大哭。

事情的起因是洛郅一回来就被人告知洛婉如大发脾气砸伤了谢府医。洛郅忍不住训了她几句,她脸上的伤可能留下疤,洛郅心里也不好受。

然而自从受伤后,洛婉如一系列行为委实让洛郅不满。祖母为她的事病成那样,可她眼里只有自己的伤了,几次探望都敷衍了事,当谁看不出来。自己说了她,她还是屡教不改。洛郅想不明白,洛婉如怎么会变成这样,还是自己从来都没了解过这个妹妹。

砸伤谢府医之事就像是压弯洛郅的最后一根稻草,连日来堆积的不满彻底爆发出来,兄妹俩一言不合大吵起来。

争执之间,洛婉如声嘶力竭的哭喊:“如果你不踢那一脚,我不会受伤的!”

洛郅懵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为了救她,自己踢飞了意图行凶的婆子,反而伤了洛婉如,洛郅一直愧疚不安,也向妹妹道过谦。可当时那样的情况,他不得不出手,否则洛婉如伤的可能是脸。

洛郅以为洛婉如能理解,直到对上洛婉如控诉的眼神,洛郅才知道,其实她一直在怪他。那一瞬间,洛郅就像是被人在冰天雪地里浇了一盆冰水,那股子阴冷,穿过皮肉,钻过骨头缝,直达心脏,透心凉!

须臾后,洛郅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看都不看痛哭的洛婉如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暮秋一怔,望一眼哭得更大声了的洛婉如,跺了跺脚追上去,连连解释:“少爷不要和姑娘计较,姑娘知道自己要留疤,伤心坏了。她根本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少爷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姑娘有口无心的。”至今暮秋眼前还萦绕着洛郅那张布满惊诧、悲哀、伤心的脸,这回,她家姑娘是真的伤了大少爷的心。

“滚!”洛郅冷冷吐出一个字,有口无心,分明是情急之下吐真言。

暮秋被这一个字定在了原地,好似被人兜头打了一拳,懵了,她既说不出话来,也动不了,泥塑木雕一般站在那儿,直愣着双眼看着渐行渐远的洛郅。

“暮秋姐姐?”蝶衣见暮秋失痴痴的望着前方,心里一动,轻轻唤了一声。

暮秋如梦初醒,收敛异色,看向蝶衣,目含警告。

蝶衣噤若寒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暮秋这才收回目光,旋身回屋。

一见她,茫然不安的洛婉如就满怀紧张的追问:“大哥是不是生气了?”不待暮秋回答,她用力地咬住了下唇,喃喃自语:“大哥肯定生气了,我怎么会说那种话,我真不是故意的。”

暮秋心里对她存了怨,觉得洛婉如忒不识好歹,当时情况危急,要不是大少爷,哪里只是额头上留一道疤的事,然面上不露分毫,温声细语地安慰:“姑娘放心,嫡亲兄妹之间,哪有隔夜仇。等大少爷气消了,姑娘好生赔礼道歉一番,大少爷还能不原谅你不成。”

洛婉如想想也是这个理,大哥向来疼她,如此心下稍定,神情松快了些:“对对对,大哥肯定会原谅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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