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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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宁渐渐长开,也不像往常那样只绾两个包子,身边的三个一等丫鬟都是跟她一般大的,也不会绾那些花样繁多的发型,阮母就将自己身边的一个大丫鬟绣芍给她送了过去。

阮宁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恰好身边的三个大丫鬟名字里都有个颜色,便给她改名白芍,刚好凑成两对儿‘青红’‘白墨’。

白芍今日给她绾了个垂鬟分肖髻,头发都斜扎在一旁,露出白嫩的脖颈,前面留着些细碎的刘海,倒比两个包子添了几分明艳秀气。

阮宁站在西洋镜前左瞅瞅右瞅瞅,双手捧着脑袋晃了晃,笑道:“多亏祖母把白芍给了我,这手艺实在是妙极,才多长时间就绾成了,比我身边哪个都得用!”

“姑娘再说这话,倒不如把我们打发出去,也好过被人嫌弃!”红玉正钻在柜子里给她翻捡着衣服,闻言嗔了两句。

阮宁站在镜前,由着她给自己套了衣裳,上身白色交领中衣,下身白色百褶裙,外套鹅黄印花绸缎褙子,愈发娇美可人。

白芍上前给阮宁整理了一下发髻,瞥见她皮肤奶白如同上等的羊脂白玉,竟连毛孔都看不出来,笑道:“怪道老太太这么喜欢姐儿呢,这么个可人儿,也不知将来会让谁得了去!”

“自然是个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宽肩窄腰的美男子了!”阮宁嘚瑟的一口气儿说下来,惹得屋里丫鬟一顿大笑。

红玉在一旁抱着阮宁的披风,觉得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收拾打扮完毕,她便带上红玉白芍两个朝着祖母处去了。

阮母今日穿了一件金边玄色团寿织金对襟披风,庄重贵气,坐在大厅正中的太师椅上,周围站着一群姑娘媳妇,正围着她说些讨巧的话儿,逗得她哈哈大笑。

阮宁过去行了礼,引得许多夫人都往她身上瞧,眼里露出惊艳之色,见老夫人招过她把她搂在身边,便知道这是国公爷的嫡女了。

有个模样喜庆的媳妇打量她道:“哎呦呦,这如花似玉的小脸儿……果然随了爹娘的好相貌,便是在贵女如云的京城里怕也能排的上头几号了!老太太,您可不早点儿寻个姑爷?我家那个还等着呢!”

阮母啐她一口,“好你个伶牙俐齿的!你那儿子多大,我们家宁姐儿多大?不说该不该寻媒,便是到了年龄我也要多留她几年!”

阮宁佯作羞恼扎进阮母怀里,小身子扭了两下,“祖母,可别说了……”

“害羞了呢这是!哈哈哈……”一群女人起哄着笑起来,便也知道这位三姑娘真真儿是老太太心尖上的宝贝,不由都留意起来。

又在阮母身边依偎着坐了一会儿,还不见阮宜姐妹几个过来,不由心里奇怪,便跟阮母小声说了几句出去了。

刚走至一个大水缸旁边,忽见阮宜面色不善地带着两个丫鬟转过来,脸色涨的发黄,眼瞪得赛铜铃,手绢被她撕扯得不成样子。

阮宁看出她是真动了气,不是平常的耍小性子,上前走到她身边讶异道:“这是怎么了,气成这样!”

阮宜深吸了两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和下来,才开口:“阮宛那小蹄子,就会赶上这种时候给我寻不痛快!上次已去我那儿拿走了个点翠,可不满意?刚才又去跟我要象牙梳!我不给她就哭闹到父亲那儿去,说我仗着身份年龄欺负她!天可见的,我竟被父亲骂了一顿,说我小气自私,还让我让着她!到底是他身边养大的,我如何也比不上的!”

这属于家庭内部矛盾,阮宁一时也无法安慰,只提醒她:“厅里现在来了许多夫人小姐,你母亲也在那儿,你可快扭过来吧,回头再与她算总账也不迟!”

她听了,也只得暂时压下怒火,到了厅堂跟前儿,面上扬起一个得体的笑,迈着小步子走进去了。

到底是这么多年训练出来的。

此时厅里已聚齐了来拜寿的小辈儿,按照辈分排开,给阮母磕了头,又得了些零花钱,众人就簇拥着去戏园子了。

这样的场合不过拉拉家常看看戏,阮宁对这两样都不感兴趣,便带了丫鬟出去寻乐子。

到花园子时,迎面却见范景同走过来,阮宁正准备从旁边拐过去,他蓦地开口了:“你父亲刚才叫我去前边喝了几杯酒。”

阮宁听着他的声音不对劲儿,抬眼看去,果见他面色微红,眼神迷离,一副喝多了的样子。

于是挑了挑眉,“如何?”

他看向阮宁,没了平常的冷漠疏离,唇边忽地氤氲出一抹笑来,似寒冬绽了芳华,料峭生春,“祖父说官场黑暗,过几年就要带我回老家去……可我现在准备留在京城,考取功名。”

“那又如何?”阮宁仍是不解,这范景同……今日着实不对劲儿。

他凝视着阮宁,眼中忽然起了一片朦胧,“到那时,我便配得上你……”

一刹那周围几乎鸦雀无声,阮宁屏住呼吸,脑子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他,良久,结巴道:“我,我不用你配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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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误解了她的意思,只坚定地摇着头,“配得上才能娶你,你信我。”

阮宁干笑,脸上的肌肉莫名抽搐起来,“我不用你娶……”

他晃了晃神儿,迷蒙着眼正欲开口,一声娇喝传了过来,“三姐姐——”

几人一齐看过去,阮宋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脸上难得堆了笑,规矩地行了礼,笑问范景同:“范公子在这里做什么,可与我也说说。”

“没什么。”他摆了摆手,脸上红晕仍未消散,看了一眼阮宁便掉头走了。

待他清瘦的背影完全消失,阮宋才卸了满脸的笑,片刻换了副脸色,“我想同姐姐说些话,可以吗?”

阮宁凝视她片刻,见她眼中冷意一片,挥手让处于呆滞状态中的红玉白芍回去了。

“你想跟我说些什么?”

阮宋只瞪视着她,片刻,开口质问:“姐姐也是公门贵女,如此同外男私会,成何体统?亏你也是在京城长大的,竟连这点都不知道,传出去也不怕污了国公府门楣!”

“私会?”阮宁气笑了,“那便私会吧。那你呢?你又是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来指责我的?家人?”又顿了顿,看着她的脸色慢慢涨红,懒懒道:“你若是看不顺,就将我‘私会’之事捅出去,到时候父亲必定会将我嫁给姓范的,索性他青春正盛,前途大好,我形容美貌,出身尊贵,倒也是一对儿。”

“真真儿不要脸!同那些下作娼妇有什么区别!这话也是你一个女儿家说得的?”阮宋气得身子发颤,咬牙怒视着她。

阮宁轻笑一声,“我记得你自回到国公府,同我说过的话不过十句。这倒好,不知是看在谁的面子上,倒教你抬举我了。”

第35章

阮宋闻言,涨红的脸偏开一边去,帕子仍攥的死紧,阮宁继续,“你就算不喜欢我,也得分清是非曲直。刚才我分明没招惹他半分,是他先说了那堆莫名其妙的话,你却先上来对他好言好语,再对我拔刀相向。你一向自诩清高,这可是你占理了?我原本不讨厌你,因为你还分得清,如今看来,果然脑子被冲昏了。”

“阮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她脸色一白,看向阮宁,她面上已变成一片寒意,“你要是喜欢,就大胆的喜欢,想要什么,就大胆地说出来,要藏起来,就好好的藏着,别让那点心思窝在心里变质了,最后恶心了别人还恶心自己!”

说罢,转身就走。

她怕自己再不走,会控制不住上去把阮宋掐死。

输人不能输气势,要是动手,可就太不美观了,她觉得自己刚才很有气势,恩。

“阮家小妹。”拐过小径,花木葱茏间,冷不丁像是有人叫她,她觉得这声音颇为熟悉,蓦地睁大眼,心开始扑通扑通跳,转身看过去,果然是那人。

他穿着月白锦袍,负手而立,五官俊朗如皎皎天上月,朗朗山间泉,周身天然一股尊贵气息,带些少年郎的明朗生机,眸里似含了万千璀璨星光,闪得阮宁心花怒放。

一股热气莫名地自下而上窜到脑袋上,刚才的气势慢慢从头顶蒸发离体,阮宁背着手揪着帕子,冲他干笑起来,“好巧啊……”

她脸上酥红一片,衬着白玉似的肌肤渲染开来,玉白小巧的鼻头精致娇俏,跟刚才威风凛凛的小姑娘形成鲜明对比,倒显得愈发可爱,陆泽忍住想上前捏她脸蛋儿的*,揶揄道:“上次我只道你是个贪玩的小丫头,没想到竟这么厉害,今日倒叫我大开眼界了!”

“我一点都不厉害!”阮宁妄想狡辩,可看见他的眼睛,忽然泄了气一般,嘟囔道:“好吧,我挺厉害的……可谁叫她不分青红皂白骂我呢?”

陆泽轻笑起来,阮宁听着他山泉般低沉悦耳的笑声,忽然心里一痒,“……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他挑了挑眉,“愿闻其详。”

阮宁脚尖在地上蹭了蹭,盯了半天脚尖终于鼓足决心,抬头看着他,“她以为我喜欢姓范的小子,可我不喜欢他……我有喜欢的人。”

她嘴唇一张一合,唇瓣粉润嫣然,让人移不开眼。陆泽看着不及自己胸口高的小姑娘,听见这句话,心中忽地一动,唇角的笑凝住,“谁?”

“说来你也认识……”阮宁也不答他的话,又低下了头,喃喃道:“他的声音很好听。”

“他长得很好看。”

“他……”陆泽听着脸色越来越黑,忽听小姑娘顿了半天才道:“……他送了我二哥哥一头野猪,我也不知道是看在我祖母的面上,还是我的面上。我就自恋了一下,毕竟我们共患难一场呢……”

他一顿,心里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面上蔓延出笑意,“想必是你吧。”

阮宁呼吸一滞,嘴角不自觉地带出笑来,“……其实我刚开始见他只觉得惊艳,后来发现他在别人眼里跟在我眼里是不一样的,便愈发留了意……谁知越留意,便越觉得喜欢……”

陆泽看着她一副痴痴的傻样,忍不住起了坏心笑问:“倘若那人不喜欢你呢?”

空气突然安静,阮宁直愣愣地抬起头,安抚住自己七上八下的心跳,眼角微微下垂,有些委屈,“若是他不喜欢我,我伤心一阵子倒也罢了,也不会死磨硬拽,这世上的好少年多的是……刚才还有一个……”

陆泽忽然无言以对。

“不过想必他是喜欢我的,他的名声已经坏透了,大家都觉得他不好,除了我还有谁愿意要他呢……”

“……你说的有理。”

……

阮宁回了戏园子,阮宜正同阮宛并排坐着,见她过来,便把她拽过来塞到中间。

“你怎的又跑出去了?刚才瞧了大半天也没找见你,阮宋那个劳什子的也不知去哪儿了,可真是稀奇……”

阮宁捏着腰上小荷包里的东西,嘴角不由扯了起来,耳边依稀还留着那人的话音——

“这块玉佩仔细拿着,若是你及笄了还没丢掉,他就来你们府上提亲。”

她低头抿唇笑着,也不觉得戏台子上的人唱的难听了,索性她也听不见,连阮宜咬耳朵的话也没听见,两耳朵塞满了陆泽的话,满脑子都是星星和烟花。

阮宜见她发痴走神儿,扯了扯她的袖子,“快回神儿了,你个痴丫头,又干什么去了?来了这么多官家夫人,也注意着自己言行仪态。我母亲说了,这种场合最好老老实实待着,指不定这群女人中的一个就是你将来的婆婆呢!”

阮宁被她扯醒过来,闻言腹诽,她未来婆婆不在这儿呢,寻常人也见不着啊。

面上还是诚恳地同意,“你说的是,我也发现了,你看你娘在干什么?”

阮宜闻言看去,秦氏坐在老太太身边,没朝戏台子上瞥半眼,倒是茶杯帕子轮着换,挡了满满一张脸。她一向熟知自己娘亲,便知她这是打量着戏园子里诸位夫人呢!

不由羞红了脸。

阮宁看着二婶隔着茶杯帕子仍如扫描型探照灯的灼灼眼神儿,不由暗叹,果然是个有娘的,不用瞎操心。像自己这样没正经娘亲的,还得自己真身上阵寻亲事……

阮宜又小心凑过来,“那丫头抢我东西,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要是把她赶回去,她又要跟父亲哭诉,让我挨一顿训斥。你主意多,帮我想想办法呗!”

两人一齐瞧过去,阮宛正坐在长桌那头,轻晃着脑袋听戏,头上正戴着从阮宜那儿讨去的玲珑点翠,上面小巧的金丝珠子随着她的晃动摇摆着,晃得阮宜咬牙切齿。

两人又转回头来,阮宜呲着牙道:“看见没,瞧把她嘚瑟的!我娘也给她打了首饰,都是簇新的,她偏生要戴这个出来怄我!”

阮宁万分同情她,道:“她是个上嘴皮挨天,下嘴唇着地的,我主意再多抵不住人家脸皮厚啊!你要是实在不痛快,别从她那儿找脸子,到底还在你父亲那儿。她爱装穷哭爹,你也别整日盛气凌人的,这么一对比,愈发显得你欺负人了。”

“似乎有些道理,到底局外人瞧得清楚些……”她低头喃喃,下一瞬又咬了牙,“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阮宁摇摇头,“你怎么不跟你娘学着点,可不比我这个半拉子强多了?”放着现成的宅斗大师不用,真真儿是极浪费的。

阮宜扭了扭身子,偷瞧了眼秦氏,“她要是知道我被阮宛这么个小丫头制住了,保准要骂我没出息……嗨,她老拿大姐姐跟我说教,可也不是谁都无师自通的呀……”

阮宁噗嗤一声笑出来,这边阮宜也打定了主意,回去就找秦氏告状,被骂一顿就骂了,到底还得给她出气。到时候就看父亲母亲最终哪个能得胜了。

这厢唱完了几出戏,众人该散的也散了,阮宜气势汹汹地随着秦氏回去,阮宁捏着自己的小荷包晃回了百花苑。

白芍红玉正在院里大眼瞪小眼,几个丫头围着她们七嘴八舌地询问也不出声,都道这是出了什么事,又为什么自己跑回来了。

阮宁见状,挥散了一帮小丫头,将两人叫进了屋子里。

白芍近些日子才过来,摸不清状况,正敛着眉头苦想,这是私定终身呢,还是一厢情愿呢,要不要去跟老太太说一声呢?

红玉则是呆愣着,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自家小姐什么时候又勾搭上了范家公子,她怎么也没印象?

阮宁咳了一声,两人都回过神而来,眼睛紧紧盯着她。

她不自在地眼神儿偏了偏,“那个……我同姓范的接触良少,刚才的事我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不过千万不能说出去,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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