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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息怒。”

“卓公子,您消消气。”

“有话好说啊,别动怒。”

巳时中已到,船要开了,混乱纷争渐渐吸引船上岸上许多人好奇观看。船老大闻讯赶到舱房走廊前,却顾虑重重,并未草率制止。

“这是我的东西,我想烧就烧,谁也没资格拦着!”卓恺冷着脸,熊熊怒火从脚底板直冲头发丝,悉数爆发,理智全无。

推搡中,肢体难免碰撞。

情急之下,赵泽武胆气大涨,扳着对方手臂贴身抢夺,激得卓恺加倍厌烦憎恶,气得脸白唇青,浑身发抖,眼见无法当场焚烧,震怒之下,他索性把包袱用力朝船外水面扔去!

“哎呀!”

“包袱掉水里啦!”

“二位客官,有话好说,别动手哇!船要起锚了,您几位可是打算南下?”围观的好事百姓轰然议论,夹杂船老大忐忑的劝阻声。

“啊!”赵泽武心疼大叫,火速跑到船舷边,探头一看:幸好,包袱浮在了水面上。

“你、你……宁愿扔掉也不肯给我?”赵泽武灰头土脸,伤心质问。

“哼!”卓恺重重冷哼,果断别开脸,嫌恶痛恨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一颗满怀期待热切的心,彻底坠入冰窟,寒冷刺骨。

“好,好。”脸庞扭曲的赵泽武笑得比哭还难看,嘴唇哆嗦,忽然掉头下船,脚步踉跄,头也不回,恶狠狠道:“你太过分了,武爷今后若再纠缠你,我就不是人!”语毕,噔噔噔跑走,迅速出现在下方船舷边,气势汹汹踏上登岸的木板桥。

终于把瘟神赶走了。

卓恺松了口气,异常疲惫,恍若急行军了六百里一般,低声催促管家:“船要开了,你们也下去吧,别妨碍船老大做生意。”

“可您——”

“我没事,你们快下去。”卓恺背靠舱房门板,怔怔凝望水面,渡口位于河湾,水流平缓,腰牌木块和亲卫服包袱浮浮沉沉,那是他拼搏多年的心血。

“是。”

“公子一路保重。”卓管家叹了口气,只得带小厮下船。

然而

下一瞬

同样气得发抖的赵泽武行至木板桥一半时,毫无征兆地纵身一跳,“扑通”一声,溅起大片水花,他沉没瞬息后冒出水面,奋力划水游向包袱,悲愤大喊:

“丢弃的东西是无主的,谁捡到归谁。你不要就不要,我要!”

船上岸上登时一片哗然,众人纷纷大叫“有人落水了”、“快救人”等等,七皇子府的侍卫吓得险些魂飞魄散,几乎同时下水救人。

那混账纨绔!

卓恺吓一大跳,飞奔至船舷边,第一反应是下水救人,但手抓着船舷时顿了顿,难以自控地想:

假如赵泽武就这样淹死了……不!不行,陛下会诛杀我卓家九族的。

无奈长叹息,卓恺认命地攀上船舷,一跃而下。可就在他刚冒出水面时,岸边却出现了一小队眼熟的高大壮汉,为首者赫然是庆王的亲卫统领谢霆!

谢霆雷厉风行地驱散围观百姓,抛下绳索,转眼把落水的人拉上岸,任由赵泽武抱着包袱不放,他遥遥冲卓恺摆摆手,吼道:“三公子都安排好了,没你的事儿,按时上船起程吧!”

卓恺心里一暖,抓住船老大放下的绳索,忙回答:“多谢!烦请谢兄替小弟转告公子:卑职来日再当面叩谢并请罪了。”

剽悍壮硕的谢霆豪迈一挥手,表示听见,随即把七皇子塞进马车,匆匆离开渡口。

卓恺由衷地感激庆王,登船南下。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

春雨贵如油,淅淅沥沥;吹面不寒杨柳风,温温柔柔。

卓恺顶着一头一脸的春风春雨,越过喜州府衙门前威风凛凛蹲坐的石狮子,迈上台阶,向门房说明来意后,被告知:“您喝茶,请小坐稍等。”

片刻后,小管家张冬闻讯赶到前厅,热情洋溢地招呼:“卓公子,您终于到了!我家大人和军爷们早念叨了几回啦。”

“他们人呢?”风尘仆仆的卓恺笑问。

“大人今儿一大早外出办事儿了,估计天黑才回府衙。您旅途劳累,不如先到后衙客房歇息半天吧?缓一缓。”张冬细心周到地提议。

“好的。”卓恺欣然颔首,在异乡的陌生府衙里,原本心力交瘁的他奇异地松懈了,只余身体疲累。途经偏厅时,他不经意扭头一瞥,看见厅里坐着两个精瘦男人和一个中年美妇,脚步略停顿,却被张冬悄悄拽走。

“他们是当地富商,又找借口攀关系来了,公子无需理会。”张冬小声解释道。

卓恺点点头,一笑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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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初

外出奔波劳累整日的容佑棠率众返回府衙,马队后跟着一辆囚车。

容佑棠浑身被绵延不断的春雨打得半湿,“吁”地一声勒马,动作敏捷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殷勤小跑迎接的衙役,朗声吩咐:“把案犯押进牢房,严加看管,不准为难他,给他热水热汤饭,本官择日提审。”

“是。”衙役忙碌把囚车里的犯人转交给司狱长。

“大人,案卷搁哪儿?”侍卫问。

容佑棠抖抖湿润的衣袖,说:“送到书房吧,我晚上要看。”

“是。”

容佑棠催促众人:“走,咱们快进屋换衣裳,湿漉漉穿半天了都,仔细生病。”

“总算不虚此行!”卫杰吁了口气。

容佑棠笑了笑,坚定道:“倘若是冤案,就必须平反,牛家人不明不白在狱里冤死两个,这案子怎么结?我根本没法往上报。”

“都是前任县令和知府贪赃枉法弄出的烂摊子!”卫杰叹气。

“没办法,我既然接任了,只能着手收拾烂摊子,否则年底过不了刑部那一关。”容佑棠镇定冷静,步履匆匆。

一行人迈进前堂,张冬飞奔相迎,眉开眼笑地告知:“大人,卓公子午后到了,现正在客房歇息。”

“哦?”容佑棠愉快笑对同伴说:“恺哥来了,今晚咱们喝一顿接风酒!”

“好哇。”卫杰等人也乐呵呵。

张冬赶紧又说:“还有,童老板、岳老板和花大娘,他们仨,已在偏厅喝了半天的茶。”

容佑棠的笑脸凝滞,顿感头疼,皱眉道:“他们怎么又来了?我——”话音未落,偏厅内的客人已闻讯而来,均满脸堆笑,中年美妇风姿绰约,腰肢摇摆行至知府跟前,香气扑鼻,盈盈下拜,柔声道:

“奴拜见容大人。”

第192章 机会

“花大娘无需多礼。”容佑棠屏息,抬手虚虚扶了扶,同时不漏痕迹地后退一步,立于游廊入口,凉爽春风穿堂而过,驱散了扑鼻脂粉香气。

“草民童梓鸣, 拜见知府大人。”

“草民岳岭, 给大人请安了。”两名精瘦中年男子一前一后恭敬行礼。

容佑棠随和道:“二位掌柜请起。”

“谢大人。”

美妇人笑盈盈,除了较为丰腴的体态,言行举止看不出年纪,她柔声细气说:“大人爱民如子、日夜操劳, 实乃喜州之福,您辛苦了。”

“哪里,本官的分内职责罢了。”容佑棠微笑着, 强忍湿润衣裳黏着身体的不适感,开门见山问:“三位今日到此, 不知所为何事?”

童梓鸣忙拱手,毕恭毕敬地解释:“草民等人捐资建了个瀚文书院, 专供喜州籍的贫寒学子入读进学,束脩全免,学生们只需自备一日三餐,若考中功名,将有重奖!现择定于三月十八开馆授学,可否请大人拨冗前去主持开馆典礼呢?”

“瀚文书院?”容佑棠饶有兴趣地挑眉,但并未细问,赞赏道:“捐资开办私学帮扶家乡寒门学子,此乃行善积德的好事,相信受到恩惠的学生会感激你们的。可惜啊,很遗憾,本官初来上任,千头万绪急需理清,实在抽不出空。”

“奴明白大人公务繁忙,其实您只需要在开馆典礼上露个脸,就足以激励学生们奋发苦读了。”美妇人殷切邀请。

“哎,没有的事儿,本官既未出资捐建、又非书院夫子,无理由居功。学生假如是勤恳上进的好苗子,定会自觉奋发苦读的。告诉他们:来日若考中功名,本官和州府也有嘉奖!”容佑棠叮嘱道。

“是。”美妇人又屈膝福了福。

三个掌柜面面相觑,岳岭陪着笑脸,接力劝说:“开馆典礼那日来宾不少,个个盼着一睹您的风采,大人乃才华横溢的金榜状元、翰林学士,试问天底下的读书人谁不钦佩呢?求您赏个脸吧,让草民等地方上的百姓长一长见识。”

容佑棠面色不改,心平气和地婉拒:“岳掌柜说的那些是本官从前得到的名头,可如今本官是新上任知府,担当不起老百姓的‘钦佩’二字。”语毕,他悄悄瞥向卫杰。

卫杰心领神会,故作惊奇说:“三月十二?我们大人的行程早已定了,那天没空。”

“呃……”

美妇人一怔,毫不气馁,转而询问:“不知大人哪一天有空?奴等人可以改期开馆呀。”

容佑棠哑然失笑,摇头道:“你们已经择定了黄道吉日,估计请帖也派出去了,何必改期?如期开馆吧,喜州百姓会铭记诸位善举的。”

“我们大人外出忙了一整天,茶饭未进,您几位也看见了。”卫杰的逐客令点到为止。

“哦,那是,那是。”

“大人秉公勤勉,草民佩服得五体投地。”三名富商顺势恭维,全程满脸堆笑。美妇人眼里饱含欣赏,不时趁机大大方方直视风度翩翩的知府。

此时,一觉睡醒的卓恺在后衙等急了,索性踏出前堂探视,远远看见容佑棠便笑起来,临时咽回一句“容哥儿”,改为愉快大喊:

“容大人!”

容佑棠闻声转身,登时眉开眼笑,匆匆对三名富商说:“本官还有事,失陪了。你们办义学切记有始有终,千万别耽误正经求学的孩子。”

“是。”

“奴遵命。”美妇人又屈膝福身,目送知府颀长笔挺的身影消失。

半晌,他们无精打采离开府衙,走向各自车架,岳岭紧了紧进风的领口,小声道:“得!咱们又是无功而返。”

“这位容大人和以往的知府不大一样,看似斯文和气,岂料如此难邀请,叫人摸不清他的脾气。”童梓鸣撇撇嘴。

“他年纪轻轻就当了大官,听说家境挺富裕,还和若干皇亲权贵交好,外放地方只是历练罢了,肯定待不久。唉,咱们这些人呐,在容大人眼里看来,估计就跟癞蛤蟆似的。”美妇人幽幽叹息。

岳岭抖着肩膀憋着笑,戏谑道:“我可不爱吃天鹅肉,我爱吃你长悦楼里的狐媚子肉。”

“嘿嘿嘿~”童梓鸣抄手拢袖,附和嘲笑道:“花妹子啊,那位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年轻俊天鹅,但以你的年纪,啃得动么?哈哈,他称呼你‘花大娘’!”

“呸,作死的酒鬼和赌鬼,乱嚼舌根。”美妇人恼羞嗔怒,挥着香气袭人的手帕,轻飘飘甩在童梓鸣脸上,反而被抓住手腕一拽、跌进对方怀里,被狠狠摸了一把胸,“哎哟”一声娇呼。

岳岭悻悻然说:“以你的年纪,也就啃得动童老弟喽,他虽然模样比不上那只俊天鹅,可他有钱呀,是老肥羊,宰一刀够你给长悦楼买好些漂亮狐媚子。”

“去去去!”

三人渐行渐远,登上各自的马车打道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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