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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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营九月份征募第二批士兵,此乃年中就定下的策,父皇已准奏。”庆王缓缓道。

高鑫中等个头,浓眉大眼,眼睛稍有些凸,炯炯有神,他点点头,直言指出:“北营投建耗资巨额,若不实际有效地发挥戍卫作用,就很不妙了。”那些持反对意见的文武官员必定会跳脚蹦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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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适量地储备戍防兵力,总是没错的。”路南捻须,缓步慢行,他难得进宫上御书房一趟,此行是为了国子监秋季大比。

庆王面容沉稳,身穿亲王常服,宽袍大袖,贵不可言,俊朗非凡,颔首道:“路大人说得没错。如今边境安定,四海升平,正是难得的好时机,本王已初步带出第一批士兵,按计划,北营将招募五万左右精兵,分批送去西北历练,替下老病伤残一类,免得青黄不接。”

话音刚落,庆王闻声,视线一转,忽然看见被禁卫抄近路带进中庭的钦差——

“幸好赶在落锁前进来了!”禁卫长欣喜道。

齐志阳脚下生风,有些担忧地问:“都这个时辰了,陛下会见咱们吗?”

“进去求见试试,若陛下没空,咱就明早再来。”容佑棠轻声说。核对赃物时,他的衣袍沾了许多灰尘,正低头小幅度地掸拭,忽然听见——

“殿下?”

“哎,是庆王殿下!”

容佑棠倏然抬头,与几丈开外的赵泽雍四目相对,定住不动,彼此都惊喜得愣了一瞬间。

“走啊。”齐志阳提醒同伴一句。

“哦,哦。”容佑棠如梦初醒,忙不迭跟随同伴们快步往前,满心喜悦。

“末将齐志阳,参见殿下!”齐志阳感激非常,毕恭毕敬行了单膝抱拳礼。

禁卫们紧随其后,纷纷拜见。

“末——”容佑棠险些学了齐志阳,话到嘴边硬生生改成:“下官容佑棠,参见殿下。”

“咳咳。”路南抬手,状似无意地清了清嗓子,眼神无奈暼向跟着武将行单膝抱拳礼的得意弟子。

然而,此时的容佑棠心花怒放,并未发觉任何不妥——他与齐志阳并排单膝跪着,不伦不类。

赵泽雍很见不得对方跪。他眼里的笑意满得溢出来,上前两步,弯腰,左手搀齐志阳、右手搀容佑棠,倒也不显突兀,温和道:“起来吧,你们辛苦了,差事办得不错。”

“为国效力,是末将的荣幸,多谢殿下举荐,幸亏如期破案,总算没堕了您的脸面。”齐志阳发自肺腑地感恩。

容佑棠眸光水亮,情不自禁反手抓住赵泽雍胳膊,触摸到被凉滑蚕料包裹的结实肌肉,笑道:“俱是我等的分内之事,殿下谬赞了。”

众目睽睽,赵泽雍勉强虎着脸,两手各扶着一个得力下属,右手微微用力、抓住容佑棠胳膊紧握,随即松开。

而后,钦差们向兵部尚书和国子监祭酒行礼,容佑棠额外与师父多聊了两句。

赵泽雍正色问:“公务交接清楚了?”

“是。”齐志阳恭谨垂首。

“你们赶着去复命?”赵泽雍凝视风尘仆仆的少年,难掩关切。

容佑棠刚想习惯性“嗯”一声,张嘴又硬生生换成:“是。”他惊觉自己根本无法控制嘴角眉梢,不知不觉眉开眼笑,余光瞥见师父隐含告诫的眼神,急忙收敛,严肃板起脸。

“去吧。”赵泽雍将一切看在眼里,好心情地催促。

“是!”容佑棠昂首挺胸,拜别众人去求见承天帝,脚底仿佛踩着祥云,轻快惬意。

半个时辰后,承天帝在御书房接见了钦差一行。

“微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平身。”

“谢陛下。”

承天帝面色沉沉,背靠软枕斜倚龙椅,威严扫视两个钦差和八名禁卫,半晌,不疾不徐道:“你们上报的折子,朕看了,证据搜集得还算齐全,移交刑部负责审理。”

容、齐等人屏息凝神,认真聆听圣训。

“案子查得不错,没辜负朕的期望。”承天帝客观评价,漫不经心地把玩左手拇指戴的帝王绿扳指,两颊法令纹深深凹陷。

“全凭陛下运筹宫中,微臣等人遵从圣旨行事,幸不负皇恩。”齐志阳谦恭表示。

“唔。”承天帝微笑了笑,若有所思,问:“你们在关州遭遇土匪劫杀,那些乱贼擒获了吗?”

“回陛下:匪寇被当场剿灭大半,除了混战中潜逃数人外,其余生擒,交由新上任的临时巡抚处置。其中,为首几人作为行贿作乱的贼首,现已移交刑部。”容佑棠字斟句酌答。

承天帝点点头,垂眸沉思,半晌问:“游冠英想求见朕?”

“他一路上都在嚷。”齐志阳咽了咽唾沫,深吸口气,小心翼翼禀告:“按律,他已经被押入天牢,听候陛下的旨意。”

“哼。”承天帝冷哼一声,玉扳指转得越来越快,怒火中烧,身为帝王却习惯喜怒不形于色,只能隐忍克制。

容佑棠放缓呼吸,大气不敢喘,生怕触怒心情糟糕的皇帝。

又半晌,承天帝下令:“你们忙了个把月,本应歇一歇,但贪污乱党乃重案,必须尽早过堂审清了结!你们近期只需专心协助刑部审查,别的都先放一放。”

“是。”

“遵旨。”

承天帝始终没露出喜色,沉重叹道:“朕只当河间灾难多发、民风剽悍,年年赈济,岂料这次竟揪出了一串贪官!上至二品大员,下至七品小吏,罪证确凿,游冠英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嗯?他有何颜面见朕?”说到最后,他忍无可忍扬声痛斥。

承天帝非常失望,此时的失望已盖过了最初得知真相的暴怒。

容佑棠等人忙跪倒,中规中矩地好言宽慰:

“陛下息怒。”

“请您保重龙体。”

御书房内外鸦雀无声。

此时此刻,有脑子识趣的都只会装聋作哑,谁活得不耐烦了上赶着承受帝王之怒呢?

李德英却轻手轻脚靠近,端了安神茶,深深弯腰,耳语劝道:“陛下息怒,请千万保重龙体。”

承天帝黑着脸,不接茶,久久不发一言,李德英纹丝不动地躬身弯腰。

好半晌,承天帝才长叹息,满脸倦容,接了安神茶,喝两口就撂下,挥挥手,李德英悄无声息地退到外间。

“平身吧。”承天帝略抬手。

“谢陛下。”

“国之栋梁,有功当赏。”承天帝终于露出了两三分满意之色,和蔼道:“朕赏罚分明,正直忠诚、用心为朝廷做事者,朕俱看在眼里。齐志阳,容佑棠。”

“微臣在。”

容齐二人复又跪下,心高悬起。

“朕命令尔等彻查关州征税之乱,你们不仅如期破案,且另又尽心尽力揪出贪污乱党,为肃清河间吏治立下一功,值得嘉奖。特赐……玉如意一柄、金二百两、东珠一匣。”

哦,是赏赐财物!

“微臣叩谢陛下赏。”

容齐二人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磕头领赏。

承天帝欣慰点点头,又开口:“万子雄等八人。”

“在。”以禁卫长万子雄为首的八名内廷禁卫出列下跪,也得了赏赐。

两刻钟后

钦差一行十人各自提着赏赐,有说有笑走出皇宫,约定聚期喝酒后,各自赶回家报平安。

容佑棠步履匆匆,神采奕奕,一袭合身天青劲袍勾勒出少年人修长挺拔的身形,眉眼精致,俊美无俦,外貌极为出众。

此时,八皇子赵泽宁站在临街酒馆的二楼,愁苦烦闷,于窗口俯瞰街市,恰好扫见容佑棠,登时脸色阴沉沉,嗤道:“不知他走了什么运,竟然真立了一功!”

“八殿下稍安勿躁,且看着吧,有他倒霉哭的时候。”

第122章 惊夜

“容佑棠居然是你的庶兄?”赵泽宁屈指轻敲窗台,眼神晦暗莫测。

周明宏义愤填膺,斩钉截铁道:“千真万确!”

“呵呵。”赵泽宁玩味地冷笑,目送神采飞扬的容佑棠疾步快走,消失在街尽头熙攘人群中。

“八殿下有所不知,草民家里暗中已闹得翻天了。”周明宏喝了不少酒,困兽一般气咻咻,胸膛剧烈起伏,愤慨至极,苦闷说:“家父母与兄长、姐姐,俱已知悉,却瞒着我!幸亏他们在书房争吵的时候,被我偶然听见了,否则还不知被蒙在鼓里多久!”

“可惜呀,消息虽然是好消息,但为时已晚。”赵泽宁惋惜地摇头,负手踱步返回桌边,伸手欲拿酒壶——

“我来我来!”周明宏急忙抢过酒壶,殷勤为对方倒了杯酒,恭敬劝:“您请慢用。”

赵泽宁端起酒杯,漫不经心地嗅了嗅,摇晃把玩,啧啧称奇,难以置信地质疑:“容佑棠竟然是你的庶兄?他是周家庶子?”

“我知道此事非常匪夷所思,可真相就是如此。”

周明宏仰脖自饮一杯,脸红脖子粗,口鼻喷酒气,抬袖一抹嘴,焦躁地诉苦:“别说您了,我当时听见也吓一跳!但家人因为他大吵大闹,错不了的。哼,小妾养的上不得台面的庶子,寡廉鲜耻,以色侍人,靠攀附庆王考中状元,还幸运被点了钦差,立下一功,眼见着入了翰林、又入了户部,竟硬生生压过我们兄弟俩!呸,他算什么东西?卖屁眼的下流玩意儿。”

你是眼红嫉妒得要疯了吧?

赵泽宁嘴角浮现一抹笑,鄙夷不屑,天生的眉压眼,无端显出几分阴沉来,冷静问:“你们究竟有何证据?真不是本殿下多疑,外人看着你们哥仨可丁点儿不像,容佑棠跟令尊更是无半分相似,至于那死了的容姨娘,谁知道她长什么模样?”

“嗨,问题正出在此处!”

周明宏一拍大腿,喝两口酒,抬袖抹嘴,唾沫星子横飞,大倒苦水,醉醺醺说:“我和哥哥姐姐不是痴儿傻子,早在去年就认识容佑棠了,可因为三四年没见面,他长开了、跟小时候完全不同了!模样既不随父亲、也不随容姨娘,而是随他外祖那边!否则我们岂能一无所察?”

“天下竟有如此奇闻!”赵泽宁失笑摇头,叹道:“本殿下委实大开眼界。”

自从知晓真相后,周明宏惊怒烦躁屈辱交加,满腔愤懑,郁郁不平,大受震撼,根本无法接受。他仰脖,借酒浇愁,咬牙道:“承蒙八殿下赏识,草民断无隐瞒的道理。只是您说得对,此消息已没有价值了——呵,只有家父还在做白日梦,妄想认回那翻脸不认人的忤逆东西!”

“令尊想认回庶子?难喽。”

赵泽宁举杯放到唇边,酒沾唇一圈,慢慢抿了,眉眼间总带三分抑郁,淡淡道:“此消息若早些得知,尚可以利用一二,但容佑棠现已是新科状元,刚破案立了一功,他的身份伪装得不错,大可自圆其说,只要他打死不承认,你们能奈他何?造谣周家庶子蹊跷死而复活吗?”

“哎,数月前放榜已大闹一场,家父母一怒之下,赌气顺了他的意、把他称作现任工部郎中容正清的侄儿!如今怎么反口呢?”周明宏状似痛心疾首,却掩不住地显露窃喜之色。

因成长的环境,赵泽宁工于心计,极擅察言观色,他闲闲笑道:“容佑棠千方百计执意摆脱周家,一副誓死不回头的架势。不过,令堂及你哥俩恐怕也不希望认回他吧?”

到时,流浪在外备受冷落的庶子反而比金娇玉贵的嫡子加倍出息,主母和嫡子岂不颜面无光?

“我、我无所谓!”

周明宏嘴硬地梗着脖子,悻悻然,讥讽道:“他有什么好的?下作无耻的男宠,靠皮肉换取前程,没得玷污我周家门楣!家父年老昏聩,目光短浅,您说他是怎么想的?容佑棠摆明了翅膀长硬,拼命攀高枝儿,他还上赶着充慈父,简直自取其辱!”

赵泽宁探头,歪着脑袋,屈指弹了弹酒杯,半晌才抿一小口,垂眸沉思,皮肤白得刺眼,唇色偏淡,身穿绫绸长袍,金镶玉束发带,明明正当年少,周身却透出一股子恹恹的死气。

他眯着眼睛,眉毛压低,眼珠子斜斜瞥视,冷漠轻慢,说不出的怪异感,只是周明宏喝得八成醉,兀自喋喋不休,并未留心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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