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1 / 1)
周仁霖拼命阻拦,心急火燎喊道:“误会!秦夫人,实乃一场误会——”
“呸!”
苗丽极有底气,威风凛凛,南省口音噼里啪啦,油爆辣椒般,劈头唾骂:“误会?你们两口子闹矛盾,关起你家门哪怕打死一个也不与我们相干,可凭什么闹到我家门?打量外地人好欺负吗?红口白牙污蔑抹黑我女儿!我要报官,势必告倒你们一群失心疯!”
杨若芳一头一脸冷水,帕子一抹,脂粉糊得乱七八糟,怒气冲天之余,又勉强冷静了些:假如秦映雪真做了丑事,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外地人,怎敢如此猖狂?
难道,真是我误会夫君了?
哇~
哇哇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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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头巷口人头攒动,兴致勃勃,越挤越靠前,少说也有一两百个好奇邻居。
“别打,住手!”周仁霖声嘶力竭,大吼劝阻,一把将挑事妻子拨到身后,眼不见心不烦。
杨若芳却误以为丈夫全力保护自己,感动之下,她逐渐清醒,或者准确说,在南省家乡出了名的苗辣子、苗丽的剽悍作风震住了她。
混战只持续片刻,很快的,正在宴饮畅谈欢笑的容佑棠一行闻讯赶到。
“住手!”
打头的是容正清,他疾步行至院门台阶,怒指罪魁祸首,喝骂:“周仁霖!周大人,你我同朝为官,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为何纵奴行凶?”
容佑棠搀扶养父,随后跨出门槛,他与舅舅并肩,朗声道:“今日家叔父过寿,诚邀好些同僚叔伯出席,周大人这是何意?倘若想喝寿酒,说一声即可,我们虽比不上贵府显赫豪富,但几杯水酒还是有的,你很不用如此大动干戈。”
围观百姓顿时哄笑,乐不可支,看戏一般,津津有味。
“明——”周仁霖仰视站在高处的庶子,险些脱口唤出“明棠”二字。但,容怀瑾母子当年被暗杀一事,涉及郑保,兹事体大,若牵扯到二皇子,周家上下几百条人命都不够皇后和韩太傅出气的。
所以,周仁霖只能隐忍,憋屈至极。
“周大人,事关闺阁女子清誉,不知您准备怎么赔礼道歉?”容佑棠开门见山问。
“棠儿!”周仁霖脸色铁青,怒目而视,试图拿出父亲威严镇压庶子。
“难道想一走了之?”容佑棠目光如炬,义正词严道:“虽然周大人品级高、岳家又有权有势,可难道就能随心所欲欺压同僚家眷吗?”
容开济紧紧拉住儿子,警惕戒备。
“正清,你究竟想做什么?”周仁霖拿被阉竖挑唆养歪的庶子没辙,转而愤怒质问容正清。
“周郎,他是不是……?”杨若芳颤声问,她理智回笼,瞬间清醒,正瞪大眼睛,目不转睛打量容正清、容佑棠,不自知地揪紧丈夫衣袖,用力得骨节泛白。
周仁霖烦躁挥开妻子,虽厌恶,可为了大局,还得顺势告知:“容正清,他是瑾娘的弟弟。”
“怪不得了,眼熟得很。”杨若芳喃喃自语。她蓦然忆起二十年前、容家人数千里迢迢入京寻女儿的一幕,继而想起被自己派郑保暗杀的容怀瑾、周明棠……
容佑棠越众而出,慷慨激昂道:“周大人,请勿一再胡搅蛮缠!家叔父过寿摆酒,大喜的好日子,我才要问一句: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你是谁?”杨若芳疾言厉色问,她心慌意乱,满腹疑团,对容怀瑾的家人从没有好脸色。
曾经的主母和庶子,势同水火,相看两相厌。
容佑棠面无表情,从牙缝吐出字、坚定清晰道:“我是容佑棠。”
“容佑棠?!”
杨若芳失声惊叫,她看看容正清、又看看容佑棠、再倏然扭头看丈夫,茫然失措,不敢置信地追问:“你是不是在国子监读书?是不是我宏儿的同窗?”
“我儿是在国子监读书,同窗众多,不知夫人指的是谁?”容开济接过话头。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容正清怒火中烧,面对周仁霖时,哪怕一句话不说、只要他出现,就已绝对占据上风。
关于欺师灭祖、辜负容怀瑾,周仁霖无可辩解。
“你们周家未免太过份了,肆意跑到我家门口,无理取闹,撒泼谩骂,目中无人!不如,双方去官府走一趟,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看你们平日是如何仗势欺人的。”
“叔父息怒,没必要因为那种人气坏身子。”容佑棠劝道。
这时,容瑫与秦浩良匆匆奔出来,秦浩良怒不可遏,疾走如风,直直走到周仁霖面前,横眉冷目,厉声斥骂:“周大人,我入京赴任不过月余,你我毫无交情、连招呼也没打过一个,从未得罪你,今日为何血口喷人、无端辱骂小女?”
容瑫亦帮腔呵斥:“秦妹妹哭得什么似的,你们简直肆意妄为,目无王法!”
“误会,秦兄,实在是一场误会。”周仁霖苍白无力地解释,百口莫辩。
“哼,我家虽小门小户,却奉公守法,不惧你们公侯高门。”秦浩良身为父亲,理直气壮,与妻子苗丽并肩,吼道:“今日不弄个清楚明白,断不能罢休!”
“秦大人冷静些,有话好说啊。”周仁霖焦头烂额,第无数次为妻子善后。
杨若芳在见到容正清之后,心知应当是自家小厮误会了,可惜已骑虎难下。她脸色十分难看,僵持半晌,才在丈夫明示暗示下、不情不愿地说:“一场误会而已,回头给秦姑娘赔礼压惊便是。”
“滚!”
苗丽勃然变色,气得发抖,劈头盖脸骂道:“谁稀罕破赔礼?改天你家闺女给人堵门口辱骂‘贱蹄子、狐媚子’,到时你可要笑着大方收下赔礼啊!出个价,你家姑娘多少钱能骂狐媚蹄子?我砸锅卖铁也要凑钱去你家门口骂回来!”
啪啪啪!
“住口,你住口。”杨若芳仿佛连挨几个响亮耳光,脸色青红交加,理屈词穷,论嘴战,她一败涂地。
两端巷口围堵得水泄不通的百姓轰然叫好,击掌喝彩,甚至有好事者躲在人堆里吆喝助威:“秦夫人,你不必砸锅卖铁,我们凑钱助你去骂回来!”
“我出十文!”
“我出十五文!”
“乡亲们搭把手哇,我出二十文!”
……
容佑棠哭笑不得,险些没绷住脸皮,可午时炎热,眼看围堵拥挤愈来愈厉害,躁动不堪,他连忙抬手,高声道:“多谢诸位热心的父老乡亲们主持公道,只是别再挤了,当心啊!”
说着他赶紧奔过去,从人堆里拔出一个被挤哭的小孩,放到空旷处,严肃催促:“诸位,退后些吧,别挤伤了。”
报仇归报仇,却不能罔顾大局,若闹出聚众踩踏人命的事故,后果不堪设想。
容佑棠一边说,一边维持秩序,安抚激动亢奋的邻居。
在场不少朝廷命官,于情于理都无法袖手旁观。容正清、秦浩良等人深知群情激愤的可怕之处,只得暂抛开私人纠纷,奔走劝退围观百姓。
杨若芳心突突狂跳,不由自主追随容佑棠,一转身、又一转身、再一转身——
容佑棠?
他长得……像谁?
像谁?
“好好好!我们绝不会向权贵狂徒屈服的,诸位放心回家纳凉去吧啊。”容佑棠苦口婆心,努力说服义愤填膺得跳脚的妇人。
此类聚众事件中,百姓极易被煽动,从津津有味看热闹到摩拳擦掌吐口水、甚至推挤冲撞,个中缘由,事后连他们本人也想不通。只能说气氛使然,冲动作祟。
“你究竟是谁?”杨若芳心惊肉跳地追问。
容佑棠的侧脸在她脑海里飞快翻腾,答案呼之欲出,可情急之下,真相好像披着一层薄纱、轻快踮脚舞动,她拼命伸手,却无论如何拽不掉那薄纱!
“我是容佑棠。”容佑棠转身,站定,铿锵有力道。
“此乃容某侄儿。”容正清傲然昂首。
容开济不放心地靠近呼唤:“佑棠,过来。”
“不,不是。”杨若芳摇头否定,凭直觉,她焦思苦虑,莫名急躁。
“你们不能这样!”周仁霖也否定,他心知眼前人是庶子明棠。
容佑棠淡漠提醒:“周大人苦苦纠缠,莫非真想闹上公堂解决?”
“你不准报官!”
周仁霖急忙劝阻,凑近耳语道:“明棠,别赌气了,叫外人笑话咱们家。”
明棠?!
紧贴其侧的杨若芳如遭雷劈,双目圆睁,电光石火间,她想通了一切!
容佑棠定定直视杨若芳,眼神冰冷。
“你、你——”
杨若芳惊恐万状,不敢置信,但眼前人的侧脸轮廓神似昔日的容怀瑾!她一副活见鬼的模样,极度骇怕,死抓住丈夫胳膊,舌头打结,磕磕巴巴问:“周、周郎,他、他是、是……吗?”
容佑棠逼近一步,杨若芳不由自主拖拽丈夫后退,色厉内荏喝问:“你想做什么?”
容佑棠不说话,又逼近一步,眼底迸射熊熊怒火。
“站住!你到底想干什么?”杨若芳厉声斥骂,她不得不面对事实:没错,他是明棠。从前折磨他母子时,他也曾用这种眼神看我。
“你冷静些,有什么话都可以坐下说,好吗?”周仁霖急赤白脸,有千言万语,却不宜当众吐露。
隔着两世恩怨、杀母之仇造成的深渊,容佑棠对眼前夫妻无话可说!正当他无法自控、想再逼近一步时,被容开济与容正清联手拉住:“棠儿,来,爹有话跟你说。”容开济哄劝。
“佑棠,别跟阴毒小人一般见识。”容正清安抚道,他对周仁霖无奈恼怒的质询眼神视而不见。
剑拔弩张间
巷外突然传来“咣咣咣”喜气洋洋的铜锣声,夹杂官差格外洪亮的报喜声:“新科状元容公子何在?”
“咣咣咣”
“新科状元容佑棠容公子何在?”
……
鸦雀无声,众人皆惊呆了,半晌反应不过来,尤其周仁霖夫妻。
容氏布庄的管事江柏红光满面,一路打听,奋力快跑,急匆匆挤进包围圈,喘吁吁,热得汗流浃背,一见容佑棠便两眼放光,飞奔过去嚷道:“少爷,大喜,大喜呀!您高中状元啦!”
扭头看见旁边的容开济,他又抢步过去,激动告知:“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咱们少爷高中状元了!状元啊!”
哗——
围观百姓轰然大叫,自发退避安丰巷两侧,让堵在外面的报喜官差进入。
容佑棠呆如木鸡,不敢置信:我中状元了?!
“状元?此话当真?”容开济倒吸一口凉气,欣喜欲狂。
咣咣咣,鸣锣开道,一行官差春风满面近前,为首者从红漆托盘内取下喜报,展开,嘹亮念道:“承天五十二年恩科殿试一甲进士及第状元,直隶东城考生,容佑棠。请状元接喜报。”
“状元郎,接呀!”
“快接喜报!”
“唉哟我的娘,状元郎真真年轻有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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