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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佑棠忍俊不禁,安慰道:“幸好殿下不管束这些。”

“哈哈,他算是没法子了!”郭达乐呵呵道:“我跟着表哥在西北待了十年,他头几年可严厉了,衣食住行举手投足都有规定,能纠正的都纠正了,剩下改不了的小毛病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容佑棠没有笑,而是非常羡慕:“唉,我就没有那样的好兄长!”嫡庶之分,让周家后宅斗得你死我活,是实实在在的你死我活。

——你虽然没有像表哥那样的好兄长,但实际上……也差不离了,甚至更胜一筹。郭达心说。

“殿下待弟弟妹妹真不错。”容佑棠羡慕了又羡慕。

郭达却有感而发:“反过来就难说了。”

“怎么说?”容佑棠下意识追问。

郭达却端起饭碗含糊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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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佑棠了然,明白对方不欲深谈,随口岔开话题道:“这油焖鸡好吃,够劲道,又去了骨。”

“嗯。”郭达满意赞同。

容佑棠饿过头,胃里麻木,反而吃不了多少,慢吞吞数米粒,忽然想起来问:“一月期限已到,陛下是不是该来北郊巡视了?”

郭达转眼间干掉三碗饭,满足摸着肚子,提醒道:“这种问题,千万别随意打听,算窥探帝踪了。但问我还是可以的。”

容佑棠忙表示受教。

“陛下一言九鼎,说来肯定来。”郭达压低声音:“但谁也不知道具体时日,包括表哥。君心难测懂吗?等着吧。”

容佑棠恭谨点头。

饭毕,二人各捧着一竹筒农家避寒的薯芋甜汤,有说有笑往营帐走。

“原来你小子明后日旬休啊,怪不得这样放松。”

容佑棠笑道:“倘若明日要去国子监,我早该着急了。”

“见过路祭酒没有?他是不是还那样凶巴巴?”郭达戏谑问。

容佑棠摇头:“只遥望过一眼。祭酒大人教戊信堂以上的律学,我还在癸让堂呢。”

郭达鼓励道:“我记得国子监两月一考核的,你加把劲,争取一年升高级!”

容佑棠轻声道:“我就是那样想的,但不好意思说出来,现只告诉您一个人。”

“哈哈哈~”郭达朗声大笑,抬手把容佑棠拍个踉跄,又敏捷揪回来,逗小孩儿一般。

然而当郭达掀帘子进营帐时,却发现饭菜仍摆在桌上,已油花凝固,无一丝热气。

帐内空无一人。

“殿下?”容佑棠疑惑喊。

“人呢?”郭达前帐后帐绕了一圈,问守卫:“他们哪去了?”

“回郭将军:八殿下因骨伤不得骑马回城,因帐内没有地暖、太寒冷,二位殿下就去里正家借用暖炕了。”

“行,知道了。”郭达放下帘子,皱眉走了几圈,坐下,不轻不重把竹筒甜汤顿在桌上。

容佑棠默不作声,拨炭灰、添碳,而后把冷却的饭菜搁在碳笼上加热。

“表哥不一定回来吃,很可能在里正家陪八殿下用膳。”郭达悠悠道。

“嗯。”容佑棠坐着小马扎,伸手烤火,嘀咕道:“我就顺手热一下。”

“今晚我们不回城。”郭达提醒,问:“你什么打算?”

“城门早关了啊。”容佑棠无奈道:“我傍晚已托回城的侍卫大哥顺路经过时给铺子管事捎个口信,告诉我爹一声。”

“行。”郭达吸吸鼻子,在北郊忙足一个月,难得空闲发呆,他也把凳子搬到碳盆前,一起烤火,嘟囔道:“西北更冷呢,他当初要是去了,表哥该怎么照顾?”

容佑棠本就若有所思,此时脱口而出惊问:“难道八殿下曾想过去西北?”

郭达思考片刻,扭头四顾,凑近了肩并肩,轻声道:“不算机密,告诉你也没什么:他一直都想。两年前有十六岁了,他很正式地争取到陛下同意,但王昭仪坚决反对,把表哥狠……说了一通,后来就没成。”

竟还有那一出?

容佑棠怔愣出神。

“嗳,”郭达肘击一记,叮嘱道:“虽不是机密,却也不是好事。明白吗?”

“明白!”容佑棠回神,忙正色道:“多谢郭公子告知,我一定守口如瓶!”

与此同时

方家村里正最宽敞干净的东屋,炕烧得刚好,暖意融融。

屋里只有兄弟二人。

“那些我从未放在心上,你也忘了吧。”赵泽雍宽慰道。

“不!”赵泽宁摇头,眼神烦闷急躁,痛苦倾吐:“三哥,当年我娘不是故意针对你的,她、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人要害我。小时候,我已经会走路了,她却整日抱着不给下地、不给出去玩,我真不知道为什么。长大后,她又不让我出宫历练,这些年,父皇其实派过几个差事,可全被她搅了,我——”赵泽宁躺着,左臂吊在胸前,右手揪住兄长衣摆,用力到骨节泛白。

赵泽雍语重心长开导:“你好歹还有娘,我和小九却早没有了,尤其小九。我把你当小九一般看待,断不会因王昭仪几句话就生分。”

“可我心里难受。”赵泽宁眼眶泛红:“从来只有三哥愿意帮我,娘却那样糊涂,让你没脸。”

“都是往事,你不提我都忘了。”赵泽雍豁达道,他严肃表示:“你不愿意回宫、也不愿意回王府,我却做不得主,必须知会父皇一声。”

赵泽宁嘴抿紧,明显不高兴。

“此处俱已安排妥当,你放心歇息,有事叫人,他们就在外间。”赵泽雍嘱咐,准备回营帐。

赵泽宁脑袋扭向里侧,执拗强调:“总之,我留在这儿养伤就很好!”

“我会尽量转达你的意思,快睡吧。”赵泽雍无可奈何,转身离开。

——八弟怎么比小九还要难说服?

赵泽雍摇摇头。

当他回到营帐时,郭达和容佑棠正齐齐围在碳盆前烤火。

“殿下。”容佑棠起身。

“表哥!”郭达弹起来:“都安排好了?”

赵泽雍点头:“小八在里正家。”他面有倦色,走路较往常慢,见容佑棠手捧着个竹筒,眼神关切凝视自己,他绷紧的心不由得放松许多,靠近低声问:“这是什么?”

“红薯芋头熬的甜汤。”容佑棠把竹筒递前,本意是让对方看。

然而赵泽雍却直接拿走,看也没看,便开始喝“等——”容佑棠愣住,忙小声尴尬提醒:“殿下,我喝过的!”

第59章

赵泽雍却一气把温热的甜汤喝完,说:“还不错。你觉得如何?”

“还、还不错。”容佑棠哭笑不得拿回竹筒,疑惑问:“殿下很饿?该不会还没用晚饭吧?”

平时很少见庆王碰甜食,王府的甜汤更是特地为九皇子准备的。

郭达也皱眉问:“难道八殿下也还饿着?”

赵泽雍担忧道:“里正给熬了肉粥,可他手疼,没什么胃口,明日得拨个厨子过来。”

“那您也喝的粥?”

赵泽雍摇头:“没顾得上。小八住在那儿,总要安排妥当,他初次出宫,多有不懂。”

“哦。”郭达抱着手臂。即使亲如出生入死的表兄弟,也不能口无遮拦,有些话很难开口。

“这些饭菜都是热的,还是要叫厨房——”容佑棠指着碳笼。

“不用。”赵泽雍温言道:“那些就很好。”

郭达气不顺,但还是心疼饿着肚子忙到深夜的表哥,他帮忙把饭菜端到桌上,只是放盘子的力道略有些重。

“来。”容佑棠把帕子包着的筷子勺子推过去。

赵泽雍拿起筷子,眼睛却看着表弟问:“小二,怎么了?”

“没怎么。”郭达一板一眼答,低头撇嘴,他好大的个头,却蜷着蹲坐在小马扎上,把手搭在碳笼上烤火。

赵泽雍莞尔,深知表弟的个性,不追问了,低头吃饭。

容佑棠心里默数:一、二、三……九——

果然!

郭达忍耐没一会儿,就忍无可忍,皱眉道:“八殿下既是受了伤、要好生静养,可北郊哪有条件?今晚去里正家借火炕、明日调个厨子、后日请几个御医……这怎么妥呢?方家村已开始拆房子了,喧闹不堪,尘土飞扬,人来人往大呼小叫,就不是养伤的地方!依我看,就算不回宫,回王府总是应该的。”郭达一脸严肃,语调铿锵有力。

“郭公子言之有理。”容佑棠正色赞同,提醒道:“等过两天村民都搬走后,里正家也要拆了,他家正好建在勘划图的南北纵道上,妨碍后续运料畅通。”

“正是!”郭达大义凛然。

赵泽雍抬头,欲放下碗筷——

“您先用,先用饭!”容佑棠忙歉意道:“我就是随口一说。”

郭达悻悻然:“不着急,反正都住下了。我也是随口一说。”

“唔。”赵泽雍莞尔。

饭毕,把食盒收到角落,厨房自会来收。

主帅和将官没回城,留在营帐过夜,底下的人好一通忙碌:加了碳盆、送了铺盖、炉子上烧着几盆水。

“唉哟~”郭达随手把外袍丢在被面,钻进被子里,枕着手臂,舒舒服服眯着眼睛,说:“容哥儿,茶煮好了给我来一杯。”

“行。”容佑棠摆弄着小茶炉,笑道:“这东西其实挺方便的,可来了这么久,也就用过两三次。喏,您看,可以随意加东西煮。”

“你加了什么啊?”郭达懒洋洋问。铺盖直接安放在外帐,这是他自己的安排,就像在西北时那样。

“茉莉香片和龙井。”

“听着有点儿意思。”

滴水成冰的天气,厚实的营帐帘布被风吹得啪啪作响,边角猎猎飞扬。

身上沾了一层尘屑,可条件简陋,几人只烧了热水擦洗,换套干净衣服。

“你们刚才说的,正是本王想的。”赵泽雍主动提起,有些头疼:“可小八不愿意回去,总不能绑了丢上马车。”

“那怎么办?”郭达急道:“这几天陛下该来巡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苛待八殿下、让他吃粗茶淡饭屈居村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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