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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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高兴啊!”容佑棠喜滋滋整理沿途买的几样土物,念叨着:“这些给我爹,京城没有的,这些给严叔公,这个给九殿下——”

“给小九的?”郭达探头看:“这什么东西?”

“木雕十二生肖,各司其责在打仗。”容佑棠介绍道。

郭达捏着一只憨态可掬、三蹄踏地、右前蹄却夹着剑的猪,忍俊不禁道:“什么玩意儿啊这都是!猪也会武功?”

“哄孩子的啊,我小时候还总以为灶王爷天天蹲灶台上看凡间百姓做饭呢。”容佑棠自嘲道。

“哈哈哈,真蠢蛋!我就从来不信——”郭达还没得意完,就听斜对面传来桌椅砸地的响动,伴随着两人争执:“有什么了不起的?韩太傅也不是你亲爹!”桑嘉诚怒吼:“老子倒要看看,他这次护不护得住你!狗仗人势的东西!”

“姓桑的,你别狂,别忘了这儿不是关中!老子不再是你手下了,老子如今是正三品,你不过从三品!”韩如海傲慢表示。

“不管你仗着亲戚升到多少品,你都只是个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无耻之徒!”桑嘉诚显然也豁出去了,痛苦得声音哆嗦:“小孟赤诚单纯,信任你、把功劳全让给你,结果你是怎么对他的?你竟然害死了他!”

韩如海怒斥:“别红口白牙冤枉人,孟华的死跟老子没有半分关系!桑将军,你就是这样跟上峰说话的?简直目无尊卑,老子凭这个就可以军法处置你——”

“哐当~”一声,桑嘉诚双眼赤红,抬脚将韩如海当胸踹翻,一大坨肥肉砸过去,登时将桌子压塌。

韩如海爬起来,脸上挂不住,和对方扭打成一团……却只有抱头挨打的份,毫无招架之力。

“将军,别打了!”

“冷静些吧,庆王殿下在呢!”

将军们打架,一群手下围着,却没敢拉架。

桑嘉诚不再理论,只是打。

韩如海眼眶、鼻子、脸颊、下巴,接连挨了硬拳头,鼻血涕泪一齐流,竭力嘶喊:“我是正三品!你是从三品!桑嘉诚,你敢对上峰不敬,老子要军法处置你——”

这时,“嘭~”一声,赵泽雍踹门而进,面无表情赶到。

单方面斗殴与单方面叫嚣戛然而止。

赵泽雍面容肃杀,冷冷喝问:“正三品?从三品?很了不起吗?想靠品级压死人?”

第41章

——想靠品级压死人?

紧随其后的容佑棠想:若论品级,韩如海要高,听他的语气,也确实是想靠品级压死桑嘉诚。

但军中虽等级森严,却也非常看重兄弟义气。只要并肩作战出生入死过,哪怕分别多年,有机会就会坐下喝酒吃肉、大谈特谈当年,没机会也要互相笑着、感慨着,拍拍肩膀碰碰拳头。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韩如海外放关中时,效力桑嘉诚麾下,二年任满,顺利携功勋回京荣升,其中必定离不开上峰的提携认可,哪怕是让路。按惯例常理,韩如海至少表面上要始终尊敬桑嘉诚,可他却对昔日的上峰破口大骂、仗着品级傲慢叫嚣,嘴脸实在难看了些。

何况旁听二人争吵,还涉及到一条人命,似乎那叫孟华的死者还是他们曾经共同的朋友。

错综复杂啊!桑将军可要小心了,韩如海毕竟有个太傅伯父,打狗也要看主人的。

容佑棠不经意间已经站了桑嘉诚——其实在按战功论英雄的军中,绝大部分都是贫苦出身,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奋勇杀敌,只推崇实力,像韩如海那样的,祖宗八辈子脊梁骨都早被人戳断了。

“怎么回事啊?”郭达踮脚探头朝里张望,众人忙闪身让他进来,郭达负手踱步,正气凛然道:“诸位,咱们正在执行军务,甭管正三品、从三品、有品没品,必须全部服从主帅!庆王殿下还是超品呢,你们有谁听过他哪怕提半个字吗?男人大丈夫,挣军功得封赏,是为了光宗耀祖、封妻荫子——哎,为什么有的人自己成天念叨?生怕旁人不知道啊?嗯?”郭达走到鼻青脸肿的韩如海面前,挑眉问:“正三品韩将军,你知道原因不?”

“你——”韩如海气得鼻子都歪了……哦不,是真被桑嘉诚打歪了。

关中的几个参将险些没忍住笑,他们都看出庆王和郭达都暗助自家将军,自然解气得很。

“殿下,您坐。”容佑棠从凌乱角落找出两把椅子,拖到屋中上首位置,请庆王落座,这是主帅必须要有的体面。

赵泽雍满意颔首,大马金刀端坐,目光深沉。容佑棠又去招呼郭达坐着说话。

大打出手后,桑嘉诚和韩如海都自觉跪着,等候发落。

“唉,我是不懂了。”郭达痛心疾首,作叹息状,慢悠悠落座,煞有介事对庆王说:“殿下,该怎么办?他们俩可都是将军,而且不是您麾下的。”

赵泽雍怒火中烧,毫不留情训斥道:“自古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你二人身为将领,竟然私下斗殴、互相辱骂,知法犯法、严重破坏纪律!本王之前顾虑朝廷培养将才不易、又赶着回京述职交接,因此才一忍再忍,几次居中调解。孰料你们毫不知悔改收敛,竟闹到如此地步,若传出去,朝野会如何议论?”

“嘭”一下,盛怒的赵泽雍直接拍断了椅子扶手。

主帅震怒,刚才围观斗殴的人慌忙集体下跪。

“殿下息怒。”郭达好声好气地劝:“他俩确实太不像话。可就算再生气,也别耽误了陛下催归的旨意啊,京里还等着审讯于鑫呢。”

容佑棠一早就明白了:人真的需要好帮手。比如庆王与郭达,表兄弟有过命的硬交情,极为默契,红脸白脸、一唱一和,牢牢把控局势。

“哼!”赵泽雍重重冷哼,面无表情道:“别以为本王奈何不了你们!眼下是没空,赶着明日落钥前入宫——但你们!关于此次违纪,本王会原原本本据实上奏,让陛下看看,朝廷都养了些什么将军!”

韩如海极不服气,小声辩解:“我没还手,是桑嘉诚打我的。”

桑嘉诚直挺挺跪着,他是有气,但并非冲着庆王。遂耿直歉意道:“殿下息怒,末将过于悲痛冲动,在您眼皮底下犯错,着实不应该,甘受惩罚。请殿下责罚!”说着结结实实磕了个头。

赵泽雍沉吟不语。

“桑将军呐,”郭达头疼道:“你确实冲动了,这众目睽睽的,我们殿下很难办啊。”

“求殿下责罚!”桑嘉诚重重磕头,山一般魁梧壮硕的关中大汉,却哽咽抹泪道:“小孟死得太冤,末将见了凶手就实在忍不住——”

“住口!你看老子做什么?”韩如海顿时跪不住了,喊冤喊屈,紧张道:“殿下,桑嘉诚无凭无据,张口就抹黑诬陷老子——”

逃兵、胆小鬼,也许还是个杀人犯。容佑棠一再降低对韩如海的印象,鄙夷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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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肆!”郭达勃然变色,他倏然起身,一脚将韩如海踹翻在地,怒目圆睁:“在庆王殿下面前竟敢自称‘老子’?简直大不敬!犯上!”

韩如海挨了一脚,颜面尽失,本想发怒,瞬间却张口结舌,这才察觉自己所犯何错,他急忙爬起来跪好,磕头如捣蒜,求饶道:“殿下恕罪,末将并无冒犯之意,一时失言,一时失言啊!殿下恕罪,您大人有大量,饶恕我吧!”

“你冒犯的是本王父亲、当今圣上,岂能轻饶?不惩罚你本王枉为人子!”赵泽雍面若寒霜,冷冷道:“拉下去,杖责三十。本王亦会在折子里参你一笔犯上不敬之罪。”

“是!”几个亲卫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人拖走,不折不扣地执行命令。

韩如海吓得面如土色,魂飞魄散,大喊着求饶,然而没人理睬他。

须臾,隔壁就传来了“噼噼啪啪”杖责声和受刑者杀猪般的求饶声。

赵泽雍简直无言以对:好歹是个将军,尽做些没脸没皮的事先不说,挨打时竟嚎得那么大声!唉,半分血性骨气也无。

自家将军被杖责,沅水大营将士们个个脸红耳赤,又没法子求饶,毕竟韩如海确实错了。但合力围攻桑嘉诚是必须的,否则他们别想跟着韩如海混了。于是,参将林鹏硬着头皮出列,故意特别大声地说:“殿下有理有据、赏罚分明,末将心服口服!但桑将军也参与冲突了,别的不说,末将敢用人头担保:我们韩将军基本没打伤人,反倒是桑将军出手特别重,把我们将军打成那样!”

“末将也敢担保。我们将军虽、虽然语气冲动,但本无动手之意。”马浩博臊得不敢抬头。

万滔也焉嗒嗒的,还不得不粗着嗓子喊:“殿下,末将等人均可作证:真是桑将军先动手的!”

——不是你们将军没还手,而是因为他不是对手吧?容佑棠相当怀疑。

郭达忍笑忍得脸部肌肉抽搐。

“桑将军,是你先动手吗?”赵泽雍严肃问:“从实招来,敢做就要敢当。”

桑嘉诚颓然承认:“是。殿下,是末将先动的手,姓韩的实在太猖狂了。”

有种啊桑将军!我们很多人同你一样,都看不惯姓韩的。容佑棠默默支持勉励。

“好,至少你能痛快认错。”赵泽雍点头,话音一转,却皱眉训诫道:“发生口角是不可避免的,若次次都用武力解决,岂不太伤同僚和气?你这样不妥。况且,韩将军身手远不如你,你就算打赢了又有什么意思?恃强凌弱的名声,很好听吗?武将也得适当修身养性,要管得住拳脚,以免世人总误会将士们粗鲁野蛮。”

呃~

殿下话里话外的,直接把姓韩的打成“口出狂言争吵、结果被打得很惨的弱小”?

容佑棠同情看着沅水大营的参将:隔壁挨打的韩如海不知是何表情,但可怜他的手下们,个个跟着没脸……

“殿下训诲得对,末将自知这次有错,但平时从不欺凌弱小。求您责罚!”桑嘉诚感激涕零,频频磕头。

郭达心里乐开花,就着韩如海的痛嚎声,悄悄屈指打拍子,就差摇头晃脑了。他极度憎恶那厮:草包窝囊废,胆小怕死鬼。冲锋陷阵缩后,论功行赏抢前。

呸,滚滚滚!

容佑棠也看得分外畅快解气,努力绷紧表情。

赵泽雍眼尾一扫,看见身边的人高兴得眸光水亮,抿嘴憋着笑。他低头掸了掸袍袖,正色对桑嘉诚说:“本王不了解你们的恩怨,也不好越权随意擅管,只能奏明圣上,请他定夺。但,你在本王挂帅的军中与同僚大打出手,不罚不行。桑嘉诚。”

“末将听令!”

赵泽雍板着脸吩咐:“你知法犯错、为私事斗殴,违反军中纪律,当罚。但念你是初犯,且认错态度良好——出去,绕驿站跑五十圈,而后马步两个时辰!其余旁观看热闹、却未阻拦者,同该罚,都出去,罚跑此驿站五十圈!若有谁偷奸耍滑,翻倍!”

“是。”

“遵命。”

二三十位将官领罚告退。丢脸是肯定的,但人挺多,自己倒也不突出,权当夜间锻炼吧。

——跟单独受杖责相比较,好太多了!

与此同时,韩如海恰好已受刑完毕,捂着皮开肉绽的臀部,呻吟痛叫着被拖回来,狼狈模样被同僚尽收眼底,他恨不得戳瞎对面那群人的眼珠子,恶狠狠骂:“看什么看?”

“哼!”桑嘉诚居高临下,轻蔑俯视,昂首阔步带领众人去跑圈。

负责行刑的是庆王亲卫,中规中矩地打,军中杖责既丢脸又受罪,不卧床一两个月是养不好的。

韩如海“唉哟唉哟”地叫唤,也多亏他肥胖,皮糙肉厚,筋骨未损,只是皮外伤而已。

“怎么?”赵泽雍端坐发问:“本王罚你、你不服?”

韩如海跪也跪不住,满头冷汗泛着油光,哭丧着脸说:“不敢。”

“不敢?”

“哦,服!服!末将心服口服!”韩如海慌忙改口,还抬手自打嘴巴、骂自己:“叫你胡言乱语、叫你口无遮拦、叫你不尊不敬……”

“够了。”赵泽雍忍耐着一挥手,沉声道:“抬他下去,回京交由韩太傅亲自管教!”

“遵命。”

沅水士兵战战兢兢出列,七八个人合力才把韩如海抬回房中,焦急奔走求医问药不提。

外人散去

容佑棠叹为观止,他轻轻推窗一条缝隙、往下看:

只见占地颇广的驿站四周,一群将士老老实实地跑圈,都非常卖力,想尽快跑完回去睡觉。

略观察片刻后,容佑棠扭头轻声感慨:“关中军跑得又快又稳,沅水军有点追不上啊。”

分属两阵营,军汉气性大爱面子,明争暗斗是必然的。哪怕是罚跑。

郭达无奈道:“再过个把时辰,你应该会看到关中军已经跑完了,而沅水的多半呼哧喘气、累得翻白眼拖着腿走。”

“平日缺乏锻炼,就是这样后果。”赵泽雍皱眉摇头:“本王早几年就提过:沅水大营戍卫京城,意义非同小可,必须日夜苦练、想方设法提高实战经验。结果呢?此次剿匪,父皇突然点沅水兵,韩太傅为了面子好看,特意挑选千余精锐,却还是这么——”赵泽雍打住,叹口气,总结道:“不过,也不能怪他们。”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郭达直言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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