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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当然不知道啊!”容佑棠为之一振,忙放下书卷,用惊奇的语气追问:“怎么死的?前天在马厩还听它鸣声嘹亮得很。”

赵泽安也觉得惋惜:“就是啊,在这府里养着时多么嚣张!可它是贡品,万寿节马上到了,三哥昨天把它送进皇宫瑞兽园,那园子里全是珍奇动物——谁知大哥进贡的白虎突然狂性大发,把拴着脚的海东青给咬死了!”

哦,原来是推给了大皇子。

庆王真够干脆果敢的,转眼就把麻烦送给他人解决了!

容佑棠不由得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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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王书房

“您果然料事如神!瑞兽园那边,大殿下气坏了,严审两名涉事驯养人,结果那包藏祸心的涂契族奸细挨了几板子就死了!万寿节在即,大殿下只能草草结案。”谋士伍思鹏击掌赞叹。

郭达却提出异议:“昨天我也在场,观大殿下的神态动作,不像装的,倒像是真不知情。”

“他确实不知情,查出来了,这次是二哥干的。”赵泽雍低头写字,手很稳,“二哥想借我的手伤人,咱们索性将计就计,抢先下手。现在变成海东青被白虎所杀,大哥不会疑我,只会去找二哥麻烦。”

伍思鹏快意道:“正是,让他们斗去,那两位争了二十多年,花样百出!因为‘立嫡立长’这事,朝臣不知道吵几回了。”

“兄弟虽不少,但就大哥二哥呼声高,暂且由他们去,只要别把手伸到我眼前就行。”赵泽雍淡淡表示。

郭达庆幸又后怕:“多亏表哥细心,发现那涂契人有问题,否则后天万寿节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乱子来。”

赵泽雍心里说:不是我,是容小子发现的。

那小滑头虽然机灵聪敏,却太不稳重,冒失又缺根筋,罢了,还是让他继续领着小九玩吧。

——

云消雾散,阳光和暖,容佑棠在曲廊望月亭里翘首以盼,幸好没等多久,赵泽雍就从院子里出来了。

“殿下!”容佑棠一溜小跑迎上去。

“嗯?”赵泽雍略放慢步子。

“多谢殿下赏赐,小的受之有愧。”容佑棠中午回家前,管家指着一堆价值不菲的东西,说是庆王赐下,所以他少不得要来谢恩。

“是你应得的。用心当差,照顾好小九,日后还有。”赵泽雍气度沉稳地嘱咐,一贯出手大方。

容佑棠只能点头称是,刚想告辞回家时,赵泽雍又开口说:“明后几日,小九会回宫祝寿,你自个儿听夫子安排吧。”

嘿!可九殿下是让我自由行动的,你们兄弟俩说话怎么一点儿默契都没有?!

容佑棠腹诽的同时,想讨个假回家盘年账并给伙计下人分发节礼。前面有台阶,他却抬头去看庆王,一脚踏空,眼看要往下栽啊——

容佑棠大叫,本能地闭眼,准备挨摔,谁知整个人忽地被抓住后领子、一把揪了起来!

真轻。赵泽雍下意识掂了一掂,然后才松开,皱眉看冒失莽撞的人,见对方衣领被自己抓乱了,竟顺手给抻了抻,轻斥道:“整日慌慌张张的,没个稳重样子,像什么话!”

“是、是,谢殿下出手相救。”容佑棠长长吁了口气,惊魂甫定,但仍记得要请假,遂开口:“殿下,明后几日可否允两天假——”

赵泽雍顿时心生不悦,打断问:“有何事?”

“呃,年底了,我家铺子得盘账并下发节礼,还有不少杂事。”容佑棠据实解释。

容家的情况赵泽雍很清楚,他低头,把对方看得大气不敢出,这才说:“一天。西院夫子俱是大儒,你既想读书,就得刻苦用功些,收收玩心。”说完大踏步离开,衣袍带起一阵风。

我哪里玩心重了?陪伴九皇子那明明是您下的命令啊!

容佑棠不是不冤枉。

然而,他非但有冤无处诉,还得认命地在一天时间内完成盘账、派送节礼、列出年货单子等事,然后照常赶到庆王府……跟着夫子学习《孝经》。

十四日,万寿节,元京城内锣鼓喧天,夜晚火树银花,处处张灯结彩。

容佑棠却无暇欣赏,他挑灯夜读,以备明日夫子抽查;

十五日,由于承天帝下令一切从简,所以皇宫又恢复了平静,民间更是早抛开。

容佑棠被严厉的夫子训得臭头,大冬天羞愧得一脑门汗,战战兢兢攻读圣贤书;十六日,九皇子还是没回来,庆王也不见人影。

难道他们要年后才回来了吗?容佑棠执笔练字,刚这么想,身后就响起赵泽雍的声音:“技巧有余,力量不足,你这字有形无神。”

容佑棠吓一跳,忙回头,见是穿着亲王朝服的赵泽雍,刚想见礼,对方却示意免了,而后右手直接覆上了容佑棠的,手掌宽大温暖,带着绝对的掌控力量。

“殿下——”容佑棠险些舌头打结,两人靠得很近,他几乎是被庆王拥在怀里,后颈感受对方温热的呼吸,还闻到一股干净清爽的气味。

“放松,别绷着。”赵泽雍在书法上颇有造诣,批评道:“腕力怎么回事?连小九也比不上,基本功太差。凝神,下笔了,微顿,收。不能犹豫,须一气呵成,手别抖,回锋收笔。好了。”

一个正楷“容”字跃然纸上,字如其人,这话很有道理,容佑棠不得不服气。

“再来。”赵泽雍又落笔,叹息:“怪不得夫子训你。若换成小九,得让他腕下挂三块砖,先苦练一年半载基本功。”

呃~

容佑棠甚惭愧,无言以对,摒除最初的尴尬后,开始专心体会全然陌生的运笔力道、转折纵横。

胸中有丘壑,下笔才有神。

不多时,纸上就有了楷、行、草三个“容”字。人比人得羞,字比字……容佑棠很想把自己的字藏起来!

丢人呐丢人。

论出身、论功勋、论谋略、论书法、论长相,他样样出色,庆王真叫人羡慕佩服,都不好意思嫉妒的。

——像庆王这样的,才是储君的最好人选吧?容佑棠不由自主想。

赵泽雍明显心情不错,他见少年玉白的耳朵变得通红,笑了笑,勉励道:“多用心,多向夫子讨教,好好练,去到国子监别丢了庆王府的脸。”

“是,谢殿下指点。”容佑棠心悦诚服地躬身。

气氛很不错,赵泽雍正想继续打磨小滑头时,小厮忽然进来禀告说:“殿下,二殿下携平南侯外孙周明杰周公子来访,说是、说是想把那匹小红马带进宫去,供咱们九殿下日常解闷。”

赵泽雍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恢复了平素的淡漠,说:“让他们候着。”

“是。”小厮领命下去。

这是容佑棠第二次在庆王府听到周明杰到访的消息,已经不惊惶了,因为此处外客不得擅入。

赵泽雍端坐,慢慢检查胞弟的功课,时不时提笔批几句,非常用心。

晾着贵客?二皇子可是皇后嫡出啊,名正言顺,最有希望继位的人……之一。因为他时至今日仍是皇子,连亲王都不是。

“又在琢磨什么?”赵泽雍出言打断容佑棠神游天外,问:“你认为他们为什么来?”

“小的不知啊。”容佑棠一副茫然的样子,心想祸从口出,我得慎言。

赵泽雍抬头,不轻不重瞥了一眼,威严道:“哼,你小子眼睛滴溜溜转,分明有想法,还不快说?”

“……”

“说得好,重重有赏;不说,你今后就别回家了。”省得天天跑,累折你那小身板。

容佑棠脱口而出:“别啊,我爹还等着呢!”

“唔。”

容佑棠已经知道庆王言出必行,只能小心翼翼地说:“咳咳,众所周知,您年后要回西北,到时九殿下只能回宫住,所以小红马送进去相伴也是应该。不过,眼下距您离京至少还有月余,二殿下这就来要马……有些早了。”

二皇子此举,名为关爱幼弟,实为警告敲打庆王:你迟早会离开京城回西北,到时小九你可带不走!

“说得不错。”赵泽雍点头称赞,丝毫没有动怒,仿佛被二哥敲打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他放下胞弟的功课,起身说:“先欠着你的赏,随本王去会客。”

“我不!”容佑棠当场炸毛了

第9章 会客

赵泽雍疑惑看向强烈抗拒的人,用眼神说:给我一个理由。

周明杰也来了啊!容佑棠心里吼,然而这理由不能说出口,他飞快动脑,冥思苦想半晌,竟真想到个能说出口的理由!于是容佑棠昂首挺胸,凛然不可侵犯地表示:“您是知道的,七殿下曾当街欺侮于我,我害怕,所以不敢去。”他一着急,就满口“你我他”起来,顾不上称呼。

“可外面来的不是老七,是本王的二皇兄。”赵泽雍挑眉提醒。

容佑棠心一横,装作受辱悲愤失去理智的模样,蛮不讲理道:“可我明明听说二殿下的母亲与六七殿下的母亲是姐妹啊,宸妃是皇后的堂妹,他们肯定是很相似的!”

你什么逻辑?

“所有皇子都是父皇所出,这个怎么说?”赵泽雍虎着脸问,简直想把眼前的糊涂东西丢到雪地里去凉快凉快。

糟糕!

容佑棠一惊,立即补救:“殿下不同。殿下的亲王位是因赫赫战功所封,戍边十数载,无数次击退蛮夷入侵,威名远扬,文韬武略智勇无双——”

“行了行了。”赵泽雍打断对方张嘴就来的漂亮话,他早听腻了类似的恭维。

容佑棠意犹未尽地总结:“殿下实在太厉害了。有时我也希望自己能身披铠甲,上阵奋勇杀敌!”

赵泽雍忍无可忍,一把抓住对方胳膊往前带,怒喝:“就你这胆子,还奋勇杀敌?出去见客都不敢,还能卖了你不成!”

殿下——殿下您先听我说完啊——殿下等一等——殿下我真的不敢——饶了我吧啊啊啊……

容佑棠一路反复祈求,用力挣扎。然而庆王却铁了心,拖着个人仍轻松大步前行,惹得沿途小厮侍卫面面相觑。

赵泽雍直到把容佑棠拽进正厅,仍未松手:在外人看来他们俩就是拉拉扯扯,一个黑脸,另一个不情愿。

二皇子赵泽祥看得下巴都要掉了:老三不喜女色,房里连个侍女都没有,身边全是兵丁——原来他好男风?!

啧啧啧,当真人不可貌相呀,父皇知道该做何感想?

“不知二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勿怪。”赵泽雍轻描淡写说了一句,看不出丁点歉意,径直落座后,终于松开手,板着脸训:“再闹,就真罚你了。”

容佑棠:“……”殿下,您这是吃错什么药了?快醒醒,我那嫡兄正向您行礼问安。

“小人周明杰,叩见殿下,殿下万福金安。”周明杰毕恭毕敬跪下,磕头行了大礼,这是他第一次正式拜见庆王,是沾了赵泽祥的光。

小人,没错,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抬头看我一眼啊,吓不死你!容佑棠站在庆王身边,面无表情,眼睛却在喷火,恨不得冲过去吃周明杰的肉。

“起来吧,周公子忒客气了。”赵泽雍眼皮都没掀一下。

周明杰同样没掀眼皮,他是不敢抬头乱看——据传庆王行伍出身,见惯鲜血厮杀,出了名的冷面阎王,他可不想失礼激怒对方。

所以,这是极滑稽的事:容佑棠已经朝对方投射无数眼刀子,对方却还没认出他来!但看着周明杰诚惶诚恐生怕被庆王厌弃的模样,容佑棠又心情微妙。

“三弟可是有烦心事?看把明杰表弟给吓的。”赵泽祥热络说笑,语气虽亲昵,眼睛却没瞟一眼周明杰,任由对方尴尬站着。

周明杰闻言,忙恭谦一笑,望向庆王,顺带扫了一眼容佑棠,复又守礼地垂下眼皮,神态毫无异样。

——曾经的周家兄弟,现站在庆王府客厅,分属两方阵营,竟然相见不相识!

容佑棠想:我长得不像周仁霖,也不像娘,娘说我像极了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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