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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治延从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快手快脚的小老板都已经把菜上得差不多了,空气里各种炒菜的香气正浓,轻易就勾出了肚里的馋虫。

最后端上来的羊肉汤盛在陶土烧成的瓦罐里,深棕的颜色和浓白的汤形成鲜明的对比,上面浮着嫩白翠绿的葱段,肥嘟嘟的香菇,深红色的枸杞,晶莹剔透的白萝卜,还隐约可见一两块精瘦的浅粉色羊肉。

“诶?”周治延深吸了口气,就闻到了空气中不容忽视的羊肉汤的香味,他看看笑眯眯的小老板,确定他并没有上错菜,就疑惑地看向方振尧,“阿尧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道菜?而且你居然会点这个菜,你不是闻见羊肉味……”

他最后一句话戛然而止在方振尧的威胁目光中,朝着疑惑看他们的小老板笑,“我是说福叔你这的羊肉汤味道这么棒,阿尧现在才吃真是浪费。”

最拿手的羊肉汤被夸,小老板走的时候脸上的皱纹都更深了。

周治延早就饿得够呛,抽了筷子就夹了块酱爆茄子到嘴里,煎得脆脆的皮,里面软糯的茄子肉,均匀浇在上面的浓厚的酱汁,一口下去,简直美到心尖尖上。

他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的饭,第二下的筷子就要朝着羊肉汤下手,“说真的,阿尧你到底为什么会点这道菜啊,别说是老板热情推荐,我们来吃了不下五十次,你每次都当做没听见的。”

他伸筷子去夹羊肉汤的时候,满脸都是那种要尝到美味的跃跃欲试,方振尧不用想都可以猜到,若是对面坐的是章歆冉,她脸上八成也是这种神情。

在他想到刚才那句“心有灵犀”的同时,看着对面的人大快朵颐,而且筷子尖就要夹到她心心念念的羊肉的章歆冉叹了口气,说出了自己此刻的心声,“看他吃饭真是幸福,人帅,菜也香,味道一定很好。”

这句话,章歆冉的重点是在后半句。

在章小姐的价值观里,如果说智商在美貌面前往往是没有用的,那么美貌在美食面前,也往往是没有用的,她更多的是想吃。

但听在方振尧的耳朵里,整句话是连在一起的,就是她不但夸周治延帅,而且还觉得和他一起吃饭味道很好。

呵,刚早上都还在说他长大之后很帅。

方振尧吞下去嘴里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菜,伸手过去把周治延夹走还没来得及塞进嘴里的那块羊肉抢回来扔回到瓦罐里,对着周治延大张着准备吃肉的嘴和瞪大的眼,一脸淡定和理直气壮。

“我头上有个鬼,她想闻羊肉汤的味道。”

“什么?”周治延觉得他听不懂人话,而且还要被气笑了,“你头上的鬼要闻羊肉汤的味道和我要吃羊肉有什么关系?”

“把羊肉吃掉,羊肉汤的味道就不好了。”方振尧边说着歪理,还能边慢条斯理地吃菜,反正他本来就不吃羊肉。

“方振尧!”周治延把筷子拍到了桌子上,整个人都要站起来了,“老子知道你不吃羊肉,理解不了羊肉的美味,但你不会不知道羊肉凉了味道会更怪,你不让我趁热吃,还在这里给我瞎扯什么在你头上的鬼是做什么?”

他的架势看着,随时都可能掀了桌。

“不做什么,那个鬼可怜,先给她闻味道。”方振尧把他喜欢的酱爆茄子和椒盐排骨朝他推了推,“先吃饭,羊肉汤等会热一遍带回去,分给你办公室的人,你这次惹的也不是小麻烦,他们也担心你。”

一句话就被安抚下来的周治延悻悻然拿起筷子吃饭,还觉得自己是有些无理取闹了。但这情绪不过两分钟,他就感觉到了不对。

“等等,阿尧,你为什么会突然这么体贴?”周治延凑过来,伸手要往他头上摸,“你不会真的被鬼附身了吧?”

方振尧在察觉到他的意图时就往后靠,但他身后就是墙,能远离的范围有限,周治延伸手过来,还是摸到了他头顶,他听见章歆冉在他脑海中小小惊呼出声。

“他刚才戳到了我的脸!”

周治延也有感觉,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指尖,脸上的神情有些扭曲,“我好像真的碰到了那个女鬼的脸,”他用大拇指的指腹磨蹭了下那个指尖,在回忆当时的触感,“但女鬼的脸为什么是热的?而且还很软,很光滑,很细腻?”

方振尧皱眉,但他伸手到头顶,那里只有凉凉的空气。

“你摸不到我,他才摸得到。”章歆冉也震惊不已,“但是他为什么摸得到?”

第十八章

鬼知道他为什么摸得到!

方振尧只觉得一股怒气漫上来,并且用一种相当迅速的速度席卷了他的理智,那感觉来得又快又猛,以致于他的眼中满是领地被侵犯的勃然大怒,以致于他在周治延伸手过来想要再次确认那种感觉的时候,干脆地打掉了他的手。

“不要碰我的头。”

“我没有碰到你的头,我刚才甚至连你的头发都没有碰到,”周治延被他打得也有点心火旺盛,“方振尧,是你自己说你头上有个女鬼的,可你刚才的表情,就像是发现我把你老婆睡了一样。”

“我刚才只是和你开玩笑,不是让你这样疑神疑鬼的。”

发现店内寥寥无几的几个客人都被他们吸引了视线,好奇地朝着这边张望,方振尧竭力镇定下来,他走到柜台,和被他们刚才的高声怒吼吓到了的小老板付账,顺便让他把那份半凉的羊肉汤重新热一遍。

可从始至终,他都不敢转头去看那面挂在墙上的镜子,他只是一步步地指挥着章歆冉该怎么走,完全避开了那块可能出现在镜子里的区域。

走出店门,迎面吹来的冷风才让他松了口气。

章歆冉趴在他头上回头,身后的小店里,周治延没有追过来,店里的光线较暗,似乎还能看见他站在一片昏暗中。

她转回头来,揪着方振尧的头发,“你刚才那样,你的朋友也会生气的。”

而且她知道和朋友吵架让人有多难受,不想他平复下来之后暗自后悔。

方振尧感觉呼出去的那口气又堵了回来,他很想站住不走,让冷风吹回他的理智,可问题是他的脚并不听他使唤,所以那句话也就很顺溜地说出了口。

“我不想让他知道你的事。”

之前是个摆脱不了的大麻烦,但也许是之前总是觉得她来了,但她却没来的落空感,也许是之前发生在他身上的那种奇妙现象,他只能和她说,而且也只有她能解决的现实,也许是他们之间越来越好的默契配合。

这个麻烦变成了一场奇遇。

至少他是如此认为的。

方振尧沉默了一会,舔了下被寒风吹得有些干裂的下嘴唇,给刚才那句话找了个能合情合理的理由,“这些事太奇怪了,我不想让别人卷进来。”

“喔。”章歆冉答了声,把刚才听见他那句话而在脑海里弥漫开来的各种幻想塞到脑海的深处。少女情怀总是愁啊,一句话就让她听出了巨大的占有欲,连囚禁play都有个小模板了。

想想居然还有些激动。

章歆冉觉得自己已经把这个念头掐死在了脑海深处,可下午方振尧在工作的时候,她的脑洞飘啊飘,就又想起了这个梗。

昨晚睡觉前她才刚看了个肉香扑鼻的文,这会轻而易举地就把方振尧那张脸带入到了那位霸道总裁身上,对了,还得有他的腹肌和他的大长腿。

她在脑海里组了个霸道总裁出来,身后简直自带了圣母玛利亚的光环,要这种要钱有钱,要颜有颜的霸道总裁来壁咚床咚各种咚,女主角推三阻四的简直就是眼瞎了,果断就应该把人扑到床上,这样那样。

一时想得有些开,章歆冉突然就意识到了某些不对,她小小地吸了口气,而那个无声无息就起伏起来的部位,并不像它平时那般乖巧。

觑着方振尧工作的空档,她赶紧汇报情况,“方医生,你弟弟揭竿而起了。”

方振尧在“揭竿而起”几字上反应了小半分钟,等他再理解前面那个名词的意识,再低头去看,确定他那荒唐的理解并不是失误之后,他的整张脸都红了。

完全就是气的。

他一字一句,挤得让人觉得牙酸,“章歆冉,你做了什么?”

“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章歆冉欲哭无泪,她想象的那些画面虽然黄暴了点,可她自己平时想完就是笑一笑啊,谁知道会是这种反应,“我就是想到了一些事,谁知道哪个部位那么敏感。”

方振尧简直要被她气笑了,“你的意思是在怪我?”

“不,”章歆冉有点懊丧现在没在他面前,影响了她表达真挚的眼神,“相信我,我是在夸你。”

一句话,方振尧的脸就再次通红。他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恶狠狠地逼出一句,“我不稀罕你夸!”

那就不夸。

章歆冉很从善如流,“那现在怎么办?”

鬼知道怎么办!

方振尧平复着怒火,一瞬间居然松口气她没有问“你平时都是怎么做的?”不然他真的怀疑自己能不能忍住不把她揪出来撕了。

他低头看,那里的起伏并没有给他带来除了心理上的别扭以外的其他情绪,而且早上已经发生过一次,他居然已经觉得在章歆冉面前出现这样的情况并不如何尴尬了。

一次和两次的区别并不大。

何况这次并不是他的错。

“你把脑袋放空,什么都别想,它自己会没事的。”方振尧叹口气,强迫自己回到工作上来,但没两分钟,他的思绪就飘散开,思考自己是不是太久没疏解了,才会频频出现这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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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居然都是在她面前,她不会以为他平日里就都是这幅模样吧?精虫上脑的衣冠禽兽?人面兽心的斯文败类?看她对那个学长的态度,这类人在她心里怕是垫底的。

等到晚上九点多,方振尧拿着换洗衣物要去洗澡时,章歆冉突然就有了种很熟悉的感觉,她叹了口气,满是遗憾,“怎么在这时候要我回去?”

方振尧一怔,他一个下午都没和她说话,因为那种不能诉之于口的担忧,但偏偏章歆冉也难得的沉默,一句话都不说,让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方振尧还站在主卧里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过去看看,就突然听见了次卧里章歆冉的一声尖叫。

在他不假思索地冲过去握上门把时,章歆冉也从里面打开了门,向里和向外的两个相对的力道让他们险些就撞了满怀。

僵住的那一点点距离,呼吸相闻。

方振尧能闻见章歆冉身上淡淡的味道,是他家用的洗衣液的味道,她在床上躺了一整天,染了满身的淡淡香味。

在他愣神的时候,章歆冉猛的上前一步,她的眼里满溢着欢喜,那些欢喜让她伸手就抱住了方振尧,抬头在他脸上重重的么了一口。

清脆的声音碎在了冷冽的空气里。

周围安静得过分,他甚至听不见呼吸声。

只有胸膛里的心脏,一下下在捶着鼓,他都听见了回声。

第十九章

沉默的时间似乎很长也好像很短。

章歆冉后退一步,脸上还满是笑意,“方振尧我和你说,我可能马上就要有工作了!”她晃了晃手机,“我赶着要去学校准备面试,那就先再见啦!”

她说完就跑了出去,门被打开又关上,走道里的灯亮起。

一口气跑到外面又关上门,章歆冉才捂着脸叹了口气,感觉手心碰到的地方都*辣的,她挪过去按了电梯,看着跳动的数字一层层上来,光可鉴人的电梯壁上照出她那张通红的脸,眼睛亮晶晶地闪着光。

“你疯了章歆冉,”她盯着电梯壁上的人影,和她说话,“你一定是管男人身体管久了,都精虫上脑了,你居然冲上去亲他?”

周围安静得很,只有电梯在上升的声音。

她喃喃自语,“我居然冲上去亲他!”

房子里,方振尧站在原地没动,等他终于转过身来去看玄关,那里只留个双鞋子,他盯着那双尺码绝对不属于他的女式板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个敢亲他的人跑了,却忘了换鞋。

这至少说明,亲完以后,她也不够镇定吧?

章歆冉一路到上了公交车才发现自己忘了换鞋,她拖着双家居拖鞋回了寝室,加之又是一夜未归,自然就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追问。

等知道她消失的这两天一夜是跟着“债主”走了之后,赵悠惊得连下巴都掉下来,“冉冉你不会是决定要欠债肉偿吧?”

这一问,连坐在椅子上无精打采的张宁茗都回过头来。

“我倒是想啊,那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章歆冉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黄瓜也一样。要是人家的刀死活不肯入鞘,闹得个两败俱伤,去医院多尴尬。”

这话说得有些荤,秒懂的赵悠翻了个白眼,“冉冉你这幅德行,小心男人不是被你吓跑了,就是拿你当兄弟。”

“对别人我得当心这个,对他我可不用。”章歆冉想到今天那两场升旗仪式,觉得她就是转回头来再装纯洁也没用了。

她对上赵悠写满“为什么”的视线,简单地回答过去,“我和他高中的时候就认识,那时候我还暗恋他来着,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的那个痴汉样,估计他都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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