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1 / 1)
浔阳侧着头,低声问她:“那彭四郎认为,太子如何?”
绿桐想了想,道:“四郎说,太子擅武,但如今大数偃武修文,太子失了用武之地难免郁结于心。”
浔阳颔首,大哥意志消沉最大原因正是无用武之地。若大哥能重新振作,即使腿伤难愈,以他的才能也一定能让臣民信服。太子之位保住了,他和二哥之间的心结也就解开了。
浔阳带弥儿进宫见郑皇后,之后又去了东宫。玄熙蹲在台阶下哭泣,浔阳坐到他身边问他受了什么委屈。玄熙抹着鼻涕告诉她,他今日得了先生夸奖,欢欢喜喜去告诉父亲,父亲反而大发雷霆,责备他骄傲自满。
“皇姑姑,父亲是不是不喜欢熙儿。”熙儿乌黑明亮的眼睛望着浔阳。自从父亲因为救他而伤了腿后就再也没有抱过他,他发奋读书希望能令父亲开心,父亲却责骂了他。
浔阳摸着熙儿的小脑袋,道:“你父亲怎么会不疼熙儿呢,熙儿生病的时候也会不开心不肯吃饭不是吗?你父亲只是因为病了脾气差些,熙儿要乖,知道吗?”
玄熙点头:“熙儿知道了,我这就回去读书。等父亲病好了熙儿就背四书五经给父亲听,让父亲知道熙儿不是骄傲自满。”
浔阳笑笑,玄熙的性子很像阳湍,要强不服输。
阳湍饮着烈酒,披头散发,往昔风采不见半分。见浔阳来了他别过了头,不愿让妹妹看见自己的落魄模样。浔阳心中一酸,即便前世大哥双腿尽废也没有这般颓废。
浔阳拿走他手中酒壶,将酒浇洒在地上,道:“我的大哥是盖世英雄,破匈奴、定北疆,是大数的功臣。”
阳湍望着晶莹水光,当年他执剑策马浴血沙场,如今都成了过眼云烟。他亦拿起酒壶往地上浇,祭奠当初的阳湍。
“大哥这是要认输吗?”
阳湍停住动作,他从来就是不服输的人。
浔阳摔碎酒壶,哐当一声从耳际穿入心底:“若要认输就干脆痛快,若不服输就东山再起。这般消沉堕落,折磨自己算什么!”
“东山再起。”阳湍看着自己的残腿,“我凭什么东山再起。”
“凭你是阳湍,就算不能再立战功,一样可以立文功。”浔阳道,“世间兵书哪一卷大哥不是烂熟于心,治国平天下的本事大哥不是学了多年的吗?”
从父亲还是亲王时他就心系九五之位,也是因渴望太久、看得太重才会这么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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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有本事,也已失了民心。”上至朝臣下至黎民,都认为一个瘸子不配主宰天下。
“只要大哥振作,重得朝臣拥戴,再立几个功劳,何愁民心不向。”浔阳清开酒坛子,坐下说道,“如今朝中威望最高的是述国公,只要大哥能有他保驾护航,大事可成。”
阳湍何尝不知述国公的地位,领头上折子要废他太子之位的不正是述国公吗?他道:“谈何容易。”
“大哥如今这副模样当然不易。”浔阳搬了镜子过来,镜中的阳湍面色憔悴、胡须参差,“述国公家的六姑娘原本要定给庆国公家的彭四郎,现在亲事黄了,陈家必然急于给六姑娘另寻婆家,而且要比彭家门第更高,才能显得是陈家不稀罕彭家。”
比国公府门第更高的,也只有皇家了。
“你的意思大哥明白了。”阳湍涣散的眼神逐渐聚集,不肯认输就必须要有自己的党众。除了拉拢述国公外,阳湍另有计较。
第78章 怨愤
慎王继位后,潜邸慎王府改为慎和宫。浔阳与唐近故地重游,慎和宫里有不少花木都是唐近悉心培植的,看见它们茁壮成长唐近心情也愉悦了不少。
“你可记得三年前你送了我一个面人?”浔阳拉着唐近到杏树下,那个月老面人已埋在这里许久了。
唐近又怎会忘记,他一直算着日子要与浔阳提这件事情。当初他们打赌若面人三年不坏,浔阳就答应他一个心愿。唐近找了花锄亲手将那方锦盒刨出来,浔阳想起那股酸馊味道,避开老远。唐近打开锦盒后面色一沉,立刻捂着鼻子盖上。
“这个面人早就坏了?”
浔阳掩着鼻子点头,看见唐近干呕的模样忍俊不禁。唐近苦笑,当初他轻易信了小贩的花言巧语,这算是教训了。好在月老面人虽坏了,他和浔阳已甜甜蜜蜜。
“你可还记得与我打过赌?”
“愿赌服输。”唐近知道能让她动用这坨三年前的面人的必然不是小事,想起方才那股味道,唐近又开始干呕。浔阳解下腰间香囊,覆在他鼻尖,栀子花的香气飘进肺腑。
“唐近,能不能帮帮我大皇兄?”太子若要再在朝中站稳脚步,唐近这个当朝宰相的辅助至关重要。
唐近顿了片刻,将香囊系回她腰间:“公主,我知道你与太子兄妹情深,但关系黎民,不可儿戏。”
“这怎么是儿戏。”浔阳不服,“我大皇兄文韬武略,为何你们非要将他拉下储君之位?”
“太子的确文韬武略,但大数多年战乱,百姓需要的是休养生息,而非开疆拓土。太子力主北伐,全然不顾万民福祉,要我如何拥护他?”唐近与阳湍一个主和一个主战,根本不可能站在同一阵营。他知道浔阳夹在当中不好受,所以一直希望能与浔阳退出朝堂。他道:“公主可知道当初我想用这面人换你答应什么?”
浔阳摇头,她猜不出三年前的唐近求的是什么。唐近道:“我想辞官,和你离开京城的是非纷扰,游戏山水之间,不问红尘。”
无忧无虑畅游山水的确是浔阳的梦想,但她从来都只是在梦里实现,并未真的想过要离开京城。浔阳亏欠地看着唐近,是她将他带到尔虞我诈的官场之中,她知道唐近并不喜欢这样的日子,一直是为了她而坚持。原本父亲御极,她心愿已成,但如今大哥与二哥又闹得厉害,她如何能置身事外。
“唐近,我不能走。”
这个答复唐近并不意外但仍感失望,他不怕朝廷内外的疾风骤雨,只担心浔阳又要为太子和祺王的事忧思神伤。浔阳生下弥儿后身体越发不好,太医叮嘱要她少些思虑,多养养精神,但浔阳总做不到。唐近垂眸,道:“我不可能为太子谋事。”
浔阳不语,望向天际浮云,仿佛云上映着山山水水。她希望唐近帮大哥,一是为了大哥能坐稳太子之位,二是希望他和唐近的关系能得到缓和。既然唐近有心致仕,等大局定下,她安心了,再与唐近离开,也正好可以避免大哥与唐近针锋相对。
阳湍与述国公家六小姐的亲事在皇后的张罗下终于定下,阳淌与刘云汾的婚期亦近了。
近来阳淌连集贤院都不乐意去了,天天在祺王府布置。每张双喜窗花都得他亲自看了觉得合适才能贴上,连水井也非要刷层红漆才算顺眼,祺王府的每一处角落都透着喜气。浔阳硬被他拉去帮眼,看看他给刘云汾准备的屋子还有哪里不够周到。浔阳转了一圈,阳淌连梳妆台都刻上情诗了,还能有什么不周到的。
“我的大礼可备好了?”婚期还有小半个月,阳淌已迫不及待。
“早就准备好了,那柄杏落古琴贺你新婚最合适不过。”当初刘云汾用杏落古琴弹曲,阳淌一见钟情,这也算是他们的见证了。
阳淌却不甚满意:“把我送你的琴又转送回来,未免诚意欠奉。”
浔阳眉毛微微一跳,心想阳淌定是看中了自己哪件藏品。果然,阳淌道:“你不是得了件东坡真迹吗?”
“知道了。”阳淌对大文豪的墨宝是没有半分兴趣的,必然又是为了刘云汾。浔阳暗自感叹,以往是她从阳淌这儿淘换宝贝,现在风水轮流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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