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1 / 1)
浔阳几乎忘了,自己的大哥还在边关守着。前世有乌兰的骏马在,柔然不敢轻易进犯,今生呢?
乌兰国王向来中立,不愿参与大数与柔然的争斗。皇爷爷数次遣使买马皆无功而返,今次才决定由皇子出使以显诚意。只怕此次出使乌兰的仍会是慷王,没了唐近,慷王能成事吗?若然柔然铁骑在此事越过边界,她的大哥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难道,要把唐近送回给慷王?
浔阳打发了帕儿回去,又吩咐莲珠把唐近找来。
唐近正劈着柴,满手泥垢便被莲珠拉了来。近来他的头发长了不少,快能盖住脖子了,再过两年大概谁也看不出他曾是个僧人了。
浔阳客客气气请他坐下,一面斟茶一面问道:“听说,唐公子近来仍在读佛经。”
“礼佛多年,不颂佛经总难入眠。”唐近的眼眸仍是那么清澈,似乎俗世红尘并未影响他的佛心。
浔阳实在想不明白究竟唐近凭什么能屡破奇案,凭什么能受皇爷爷与慷王的倚重。
“以前唐公子是佛门中人,如今踏入红尘再读佛经可有所得?”
唐近凝视着琥珀色的茶水,红尘修行的益处他竟未曾去参悟过,果真他空有佛缘,慧根不足吗?
浔阳见他不语又继续说道:“早前听崇静法师说过一句话,以出世之心行入世之事,唐公子怎么看?”
唐近怔怔,他身已入世,心却在佛俗之间寻不着安置之处,更莫说行入世之事了。
唐近忽地起身,朝浔阳深深一鞠:“多谢郡主点拨。”
这突如其来的鞠躬吓了浔阳一跳,还没缓过来又听唐近说道:“我这二十载的修行真是虚度了。”
浔阳赶紧抓住了机会,道:“怎会是虚度呢,唐公子遍历山河,广阅佛经,胸中自有丘壑,只是未遇着能行出世事的机缘罢了。”
唐近又再陷入思索,他能行何事?
“唐公子走了那么多地方,不知可曾去过乌兰?”
“去过。”约莫五年前,他曾随师父入过乌兰。
“乌兰盛产烈马,我朝长年缺马,陛下将会派遣使者游说乌兰国王卖马。若能买得战马,大数军力必增,柔然不将轻易犯边,百姓则可安居,此乃大功德。唐公子可愿随行乌兰,促成此事?”
若能熄战火,确属功德。唐近问道:“慎王爷要出使乌兰吗?”
浔阳摇头:“人选未定,也许是慷王伯伯。”
唐近还俗多时,对慎王与慷王的明争暗斗也略有耳闻,浔阳竟能秉除党争偏见,心向黎民,此等修为可敬可钦。他道:“我曾见过乌兰国王,国王与郡主一样是心慈之人,不愿子民受苦。若郡主能见到国王,想必会十分投契。”
“你认识国王?”浔阳只以为唐近是去乌兰弘扬佛法,没想到他竟与国王有渊源。
“国王尚佛,我与师父曾进王宫传道。”
浔阳心中大喜,也许前世慷王能出使乌兰也是因为唐近。
“走,随我去见我父亲。”
第24章 奸细
慎王与唐近闭门谈了近两个时辰,浔阳在藕风小筑里等候消息。
香片茶凉了一杯又一杯,天色也渐地阴沉,唐近仍未从父亲那儿出来。
浔阳搬了凳子垫脚,翻出了收在柜顶的一卷图纸。
许多年前父亲奉旨北征,年幼的她缠着闹着不愿父亲离开,父亲只得绘制了这卷地图,让她每日看着地图便知父亲人在何处。如今图纸已泛了黄,图中格局更是大变。
早些年的柔然因各部内斗而四分五裂,但自胡苏可汗掌政之后已逐渐统一了各部族。柔然人天生擅战,加上胡苏可汗的才略,西域的许多小国也归了他们的版图。
浔阳没见着笔墨,便拿出随身的胭脂,拔了髻上的银簪作笔,将如今归了柔然的地域圏起。
这样一看,柔然当真是不容小觑。
反观大数,这些年已损了近二十座城。幅员虽仍算得上辽阔,但朝堂党争不休,江湖乱民作祟,外强中干罢了。
细想前世,柔然进犯是慷王当政后的事了。据说当时胡苏可汗得了急症,性命危殆,为了毕生心愿不愿群臣劝谏挥兵南下。那一役柔然无备而战,却仍占了上锋。之后大数遣使求和,也便有了浔阳和亲之事。
胡苏可汗对大数虎视眈眈,若此次大数不能与乌兰结盟,胡苏岂会再等下去?前世之战,大哥早已卸甲,今生呢?也怪自己之前只顾想着父亲的夺嫡路,竟忘了唐近是大数与乌兰结盟的关键。若是因此而害了大哥害了大数可该如何是好?
事到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唐近了。
蓄了许久的乌云还没来得及化成雨,先被夜色遮去,浔阳伏在桌上不知不觉入了梦乡。
梦里,父亲黄袍加身,翻手灭柔然,覆手平四海,而她也穿上了红嫁衣。
红彤彤的婚房里烛影摇曳,盖头下的她既期待又恐惧,她的新郎会是彭家四郎吗?那个全京城女子都盼着为他穿嫁衣裳的彭相公。
绣着鸾凤的盖头缓缓掀起,流苏若有若无地拂过脸颊,浑身□□。眼前雾茫茫一片,浔阳努力想睁开眼睛,终是挣破了梦境。
睁眼那一刹,唐近与她近在咫尺。
那双清澈的眸子,一如宁松寺的那个寒夜。
浔阳猛地站立起来,见唐近的手还按着快被风吹走的地图也便知了因由,但脸颊仍似火烧一般。
“惊扰郡主了?”唐近取了纸镇压住地图,轻柔捋平。
浔阳道了句“无碍”,正想走去窗边借冷风吹散脸上的红晕,唐近却先她一步把窗户关了,浔阳只好向门边挪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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