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1 / 1)
犹记得两年前的那个夏天,大雨倾盆,天阴得像要塌下来一般,他和浔阳都在这茶楼里避雨。
不知为何,浔阳身上总有一种与别不同的魅力,即使掩着面纱也遮不住那份光芒,就像太阳一出来月亮和星辰就会隐匿无踪,唯余日晖耀目。从她走进茶楼那一刻起,荣慕就挪不开眼,只觉得之前所见的所有女子都是庸脂俗粉,若能得她青眼,倾他所有也心甘情愿。
那时,茶楼里一掮客正与茶商为着这套来自扶桑的木制茶具讨价还价。他听见浔阳与侍女说,那茶具原木所造,手工精细却又平实,大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之妙。可惜身上银子不够,否则定要买了回去。荣慕当即出了高价买下那套茶具,转而赠予浔阳。
“我与公子素昧平生,岂可受此厚礼。”那时荣慕的姐姐尚未有如今的圣宠,荣慕只是个财大气粗的商户之子。而浔阳,自出生那一刻起就是高高在上皇家郡主。
“只要郡主喜欢,便是天上星辰我也买下了赠予郡主。”荣慕以为自己这话豪气十足,哪知浔阳听来却是满满的地痞之气。
恰逢阳淌亲自来接浔阳,见有庶民对浔阳言语轻浮顿时起了火气,怒责道:“大胆刁民,可知出言冒犯郡主该当何罪!”
浔阳拉住了阳淌,世间无赖众多,何必一一计较,失了自己的身份。她向荣慕道:“公子只当今日我收了这份礼又转赠于你了,告辞。”
那一转身的倩影荣慕久久不能忘怀,可惜当时他与浔阳的身份太过悬殊,也只能将这份爱慕深藏于心。
而后来,他的姐姐得了帝宠,他亦身价百倍,可惜浔阳深居简出,他根本没有机会再与她说话。
渐趋昏暗的大街上走过一名面善的女子,然而却非浔阳。
掌柜将瑞香领到荣慕面前便识趣地回避了。
瑞香施然一礼,道:“我家郡主说,‘男女七岁不同席’,荣公子之邀实在不妥请恕她不能赴约。公子若有什么话便请告诉奴婢,奴婢定当一字不落转告郡主。”
瑞香悄然观察荣慕的脸色,竟然只有失望之态。
荣慕紧紧攥着茶杯,只怕浔阳根本就没打算来见他,故意让他等到现在又是为什么?
“回去转告你们郡主,今夜她不来我无话可说,但希望上元节的御花园灯会她不会再躲,否则我可就去御前立功了。”荣慕将手边的盒子往前一推,“还有这个,拿回去交给你们郡主。”
瑞香捧起盒子,道:“荣公子的话奴婢记下了。”
浔阳看着那套扶桑茶具,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是何时见过,毕竟事情于她已过去多年。仿佛当时她还曾因不能得到这套茶具而耿耿于怀,之后不久二哥便为她张罗了一套,事情也就从心头淡下了。
倒是莲珠记性好,想起了当初那个登徒子便是如今的荣慕。莲珠一提起浔阳便也有了些印象,莫非那荣慕对自己有意?
浔阳原以为是荣慕只查出了些皮毛,想从自己这儿套话,才没直接将事情捅出去。适才要他久候也是为了探探虚实,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浔阳对他可没有什么好感,巴不得与这等人永不相犯,偏偏沈宅的事情他又牵扯进来,也不得不去应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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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御花园灯会是他们大数朝皇家的祖制,由皇后主事,邀各宫妃嫔和皇子皇孙共聚赏灯,看来荣慕是叨了荣妃的光也受邀入宫了。既然荣慕那样说了,想必上元节之前是不会把事情张扬开的,他们若还想谋事就必须赶在那之前。
御花园灯会,这或许就是一个机会,不过还得请皇后娘娘帮忙。
皇后虽非慎王生母,但慎王自幼是养在她膝下的,皇后视慎王如己出,对浔阳也甚是亲厚。
浔阳清晨入宫,没能掐对时候,皇后还在和请安的妃嫔客套着,只得站在廊下用鞋尖画着地上的薄雪取乐。
适逢荣妃姗姗而来,浔阳心中厌烦着他们荣家人,却又不得不屈膝行礼,道声万福。
凭心而论,荣妃的姿容确实过人,年近三十依旧光彩照人,眉眼间的妩媚令人心醉。只是浔阳自幼受父亲熏陶,不以貌论人,而重品性才情。荣妃出身最末流的商户,目不识丁,无仪无德,实在不符合他们慎王府的审美。
浔阳不喜荣妃,荣妃一样对她无甚好感。
“郡主这是来见皇后娘娘的吧?这大冷的天气可真难为郡主这份孝心了。也怪我贪睡,误了请安的时辰,连累郡主在外头受冻。”
浔阳平素没少听说荣妃对皇后不敬的事,眼见她这般嚣张,心中不由为平和慈蔼的皇祖母不忿。本想出言回击,转念一想自己还有把柄在荣慕手里,逞这一时口舌之快不如早些助父亲夺嫡称帝,一举灭了荣氏家族,让皇祖母安享晚年。
荣妃扶了扶满头的钗饰,得意洋洋往正殿去。浔阳忍着怒意,将被踏毁的画作抹平重新作画。
后宫妃嫔多与荣妃不睦,荣妃仗着圣宠也不将她们放在眼里,针锋相对毫不客气,肃穆端庄的坤宁宫刹时硝烟四起。
皇后早已过了吃醋红眼的年纪,往常总要说些六宫姊妹该和睦相处之类的话,今个因知浔阳在外头候着,三言两语便打发了众妃散去。
婷嬷嬷领着浔阳进殿,又依浔阳的意思将宫人使开,自奉了茶水进来。
“不是嘱咐过你,天气冷,少些往宫里走动么?”皇后关怀道,“白等了这么久可冻着了?也不先遣个人来通报,皇祖母好给你备些吃食。”
“就怕皇祖母又备许多甜食,让我吃得停不下口。”
“本宫就愿意见你吃得开心,你年纪还小,多吃些甜的不妨事。”皇后微微笑着,端庄之中满是慈爱。
浔阳觉得,只有皇祖母这般高贵柔雅的人才配母仪天下。
“怎么突然皱眉头了?”皇后拉着浔阳坐在身畔,捂着她冰凉的手问道,“有什么不开心的,跟皇祖母说说。”
常年礼佛的皇后身上有一缕好闻的檀香味,浔阳怔怔看着皇后腕上刻着“佛”字的念珠,鬼使神差开口道:“皇祖母,浔阳差点就再也不能给您请安了。”
第10章 烟火
皇后跪在佛龛下合着双眼拨弄佛珠,口中呢喃着佛经。
尽管浔阳所言匪夷所思,她仍是信了。
当浔阳述说慎王府没落后的百般辛酸,和她跌落悬崖粉身碎骨的疼痛时,她恨不能将这些痛苦一个人承下。这些年若非有慎王膝下尽孝,她在这深宫的日子不知得有多冷清。不论将来的日子是否会发生浔阳说的那些事,她这个“母亲”都该为儿孙做些什么才是。
念罢佛经,皇后朝着庄严佛像深深叩首,感谢佛祖慈悲,佑她孙儿重回人世。
“本宫十五岁入宫,居后位三十余年,该享的尊荣都已足够。就算陛下现在敕去本宫的皇后之名,甚至囚于冷宫终老,本宫亦无半分怨言。但若要本宫在有生之年,见儿孙受苦,本宫纵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皇后搭着浔阳的手起身,朝婷嬷嬷道,“去传鲁王妃。”
浔阳赶在鲁王妃入宫之前先出了宫门。鲁王嫡妃田氏素来是个好出风头的,尤其喜欢张罗各式宴会,彰显自己的贤能。一听说皇后找她商议上元灯会之事,忙不迭换了衣裳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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