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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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司甫一进屋,即看见游神又正坐在办公室里玩斗地主。我未管这厮,自顾自地做好今天面见黎总的笔记,为明天可能的接待做好准备。

弄完之后,一看表,还有二十来分钟就下班了。

我点开QQ,对“小尘”说:“老师,一会下班去哪吃饭?”

一阵后,若诗才给我回了个惊讶的娃娃脸:“真要吃饭啊?”

“是啊,今天不仅委屈你当司机,而且你还救了我的命,请你吃顿饭自是理所当然。老师你不会不赏脸吧?”

“咯咯,你说得还真是夸张。行吧,那随便吃点什么就行,你定就是了,别吃那些复杂的,今晚我得早点回家。你叫上海波不?”

又是海波……

我转过头看向那肥头大耳的家伙。他正翘着二郎腿,嘴里骂骂喋喋,恐余光瞥见我转过头来,问道:“烂人,干嘛?”

他娘的,自从我叫他“游神”之后,他为了表示不满,给我也安了个龌龊的诨名。

我本来想叫上他一起去的,但他这声“烂人”让我有些不爽,于是没好气地说:“没啥,我看你每天这么多瞌睡,我真怕你啥时睡着睡着就那样去了……”

“呸!你这个烂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告诉你,这完全你不懂,并非我贪睡,而是叫修身养性!这个睡觉啊……”

完了,这下捅了篓子,游神开始较劲了,边打牌边开始了长篇的唠叨,给我讲睡觉的重要性,午休的必要性等,啰嗦无比,不过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我一时头大如斗,索性装作听不见,不去搭腔,继续在QQ对话框里打字。

“我盛情邀请过他了,他称这些天肚子不舒服,所以不想出去吃。”

“啊,这样啊,那叫他要好好爱护自己身体哦。”

“嗯!我知道。老师,我们可是很多个月都没单独共进晚餐了哦,呵呵!”

“有这么久吗?嘻嘻,我才不想跟你单独吃呢。”

……

下班后,幸好游神直接回寝室去了,不然的话,我还真不太好找什么借口出去,而不叫上他。

我背着手站在办公室的窗边,看着同事们三三两两地迈出公司气派的大门。

他们有说有笑,不见了那上班时的严肃面孔,全换做了这时候的轻松表情。

辛勤工作一天,或许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得到身心的松懈。若是一进家门,就有人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有人来帮着拍去身上的尘埃。嗯,那么,这是多幸福的一件事啊。

可惜,我没此福气,至少,我在CQ不可能享受到这样简单的幸福……

突然想起妻来,给她去个电话吧,接近一周未联系了。

“喂!下班了?”敏敏清脆的声音通过座机话筒传来,平平淡淡,感觉不到一丝惊喜或者一丝悲伤。

“嗯。你呢?”我知道自己问的废话,她应还有半小时下班。

“还没。”妻电话里总这么简明扼要。

“这些天,CQ这边逐渐转热了,CD呢?”我实在找不到什么话说。

“还好吧。”

我沉默了几秒,问道:“儿子和妈都好吗?你呢?还好吗?”

“都没什么……”

我“哦”了一声,为什么妻不顺口问候下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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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沉默了几秒,妻叹了一口气,问:“文轩,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周吧……这周可能要接待加盟商,恐回来不了。”我低头回答。

还是选择了这样的回答,心底却在叹息着。我用一根手指在办公桌上划着圈儿,划来划去都不见痕迹。

“好吧,我还在上班呢,那下周若真要回家,先给我电话吧。”妻语气中虽没流露不耐烦之意,但其中的幽怨,却通过话筒清晰地传达给我。

“等一等,你没其他的对我说吗?”我忙问道。

我期待着她关心或者是思念的话语。这样的期待很强烈,强烈到我厚着脸皮讨要……

电话那头妻好奇地问道:“没有其他的了啊,什么事?”

失落蔓延心底,却没有去挑明的欲望。

我呐呐说道:“没什么事。行吧,那就这样,上班时间聊私人电话不好。那么你们要好好保重身体,特别是你。你身子骨本就孱弱,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吗?”

妻闻言并未说再见,而是沉默了下,然后温柔地“嗯”了一声,非常小声地说:“我会的,你也要一样。”

“温敏!”电话那头突有人叫妻的名字。

“文轩,挂了,同事叫我有事哈。”妻说完即急急挂断电话。

我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继续在桌子上画着圈子。

一圈、两圈、三圈,任凭心底幽幽的酸楚着。

忽然我打了个冷颤,在这本已不冷的时节,在这带着一丝闷热的办公室里。

手机铃声响起,一看是若诗,我方才想起公司的人定是早已走完了。

她可能已在外面等上一阵子了,这未免太唐突佳人了!

我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往外面奔去。

走到公司大门口时,立刻看见了若诗。

我立时情不自禁地粲然而笑。

我想自己终此一生,依然会永远记得那个下午,那“画”,以及“画”里的那人……

一丝优雅的微笑挂在那人美丽的脸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的脚步。

那咖啡色的齐肩美发随着这初夏的轻风,微微地拂动着,十分的写意。

那动人的身躯正依在其爱车的引擎盖前,一动不动,除了那白皙的细手。她一手攀着后视镜,另一手挂着手机链子使之非常随意的轻轻摆动着。

在她身后,那红色MZD在斜阳的照射下反射着绚丽的光辉,印得跟前的玉人更是研丽高贵。

外套可能已放到了车上,她上身只着一件白底黑色条纹的休闲长袖衬衫。

这衬衫甚为合身塑体,一眼望去,一小截儿白皙的玉颈、瘦削的双肩、圆润的手臂、浮凸有致的胸部曲线、窈窕的纤腰……

似乎,无处不展现着少女独特的腴润,尽管她已过了可称为少女的年纪;也似乎,无处不流露着自身的过人气质,尽管她并未身着名贵华丽的服饰。

腰肢之下,衬衫下摆被扎进黑色的休闲西裤里,流露出一副干练而又淑女的白领形象。西裤脚边在温柔晚风的拂动下,微微向后紧贴腿儿。虽无法真个看到内里的玉腿到底是何模样,但迷人的细直形状却表露无疑。

这一切的色彩、曲线、形象、韵律都让我心旌摇曳,只觉那整体之间都有一种荡人心神的气息。

就连那夕阳下人的斜影与曲线,都让人觉着非常美丽……

这一副夕阳西下时分的香车美女图如何不让人沉醉,如何不让人留恋?

我,无法找到理由。

所以本是该快快加速的步伐,在这一刻不由地放缓下来;本是忧伤与惆怅的情怀,在这一刻不由地欣悦起来。

行进之间,痴迷如斯。

若诗见我目不转睛地呆望自己,一步缓似一步。不由地两朵美丽红云飘上脸际,添了一丝少有的妩媚。

虽然我这样的唐突不是一两次了,但她却似乎还是不习惯。

她拍了拍手,似乎是提醒我别这样傻气,但见我无动于衷依然缓缓而行,羞得一跺脚,娇嗔道:“喂喂!你磨磨蹭蹭干嘛?快点!”边说边迫不及待地转进车里,仿佛“逃窜”一般……

顿时眼前只留少了美女映衬的香车。

我苦笑摇头,加快脚步,坐进车里。

……

“老师,我说去吃大餐,你不吃,非要来吃这个街边酸辣粉,你是为我节约钱吗?”我一边吃着粉条一边问道。

我心里不是挺乐意,不仅是因为两小时前,在若诗的强行要求下才吃了一碗面,现在又来吃这酸辣粉,难免觉着腻人。而且我本是计划拿两百元请客吃饭,谁知现在这东西二十元钱都用不到,未免也太掉面子了。

若诗白了我一眼,笑道:“我才不会为你节约钱呢!我哪里能像你们男人,每天晚上大鱼大肉都不厌烦,也不怕长胖。你都不晓得,这一个月来,虽签约成功的只有一个,但来公司考察咨询的多得不得了,所以隔三岔五的都在外面吃。你不知道啊,我这个月居然都长了几斤了!”

她顿了顿接着说:“所以你说去吃中餐、干锅什么的,我还真有点怕。这个酸辣粉我觉得倒是挺不错的,不油腻也不淡口。你知道吗?解放碑的酸辣粉是很出名的,十来年了都保持着很好的口碑,这家的酸辣粉据说是CQ最正宗的。当然选择吃这个,根本的原因是速度够快,咯咯!”

“唉,你觉得不错就好。但今天不能算我请客,等你哪天有食欲了,我再请你!嗯,就这样定了。”我笑道,帮若诗下了决定。

“再说吧,咯咯!”

“对了,伯父伯母不是出去旅游了吗,你急着回去干嘛呢?”

若诗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淡淡笑了一下,说:“今天是周四,固定每周四晚八点,我和涛要在网上视频。”

涛?好像就是她男朋友的名,曾听她提过几次。

“哦。”我应了一声,埋头吃面,只觉这他娘的酸辣粉,没多少辣味,反倒是酸味太浓了。

若诗也没再说话。于是我们自顾自地吃着,但空气里仿佛弥漫起一丝不自然的气氛。在这紧靠着超市的酸辣粉馆,人来人往的嘈杂并未给我带来丝豪热闹感觉。

这声“涛”不仅提醒着自己不要与她走得过近,更让我想到了自己。

我们都选择了背井离乡。

或许我是逼于无奈,或许我是想得到肯定。

那么涛呢?只是碍于父母之命?

突然觉得若诗和敏敏很相似,她们是否都时常忍受着孤独和心酸。

“他到美国这么久了,都没回来过吗?”我未抬头淡淡问道。

“回来过啊,每年春节他都要回来的。”

“只春节吗?难道他学校不放寒暑假?”

“寒暑假回来不了。他家里有三兄弟,他不想自己成为最落后的一个,所以他很用功的。他不仅是在那边读书,而且也在他叔叔企业里学管理,寒暑假时反而相对于平时上课更忙。”

“是吗?”我淡淡问道,夹了几根粉条塞入嘴里。

我想她的涛定是想得到父母更多的重视才会这么拼命吧,这种大富人家子女明争暗斗,为得父母宠信的情节在那些电视剧里见得多了。

有想法是好事,上进更是不错!但对于若诗来说,这又是多不公平的一件事啊!

哪个女人不渴望心中所爱呆在自己的身边呢?

若诗今年已然二十八岁了,青春还剩几何?

自己在CQ接近两年的时间里,虽平均每隔半个月我都要回家一次,但妻依然有如此多的埋怨。

那么若诗呢?她的涛已然去那边都已三年了,且只每年春节时才回来一次,平时他们定是只靠电话或网络视频以解相思之苦。那么我想,若诗心中的凄苦相比妻来,定是只多不少。

“真是个混蛋!”心底的这句话不仅是骂那个涛,同样也是骂我自己。

因为我们都是愧对爱人的“混蛋”。

“你在想什么?”若诗突然问道。

我抬起头来,只见若诗忧心忡忡地看着我。

这倒是让我犯迷糊了,不知她为何有这样的表情。

我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没想什么啊。老师,你怎么了?怎么这样看我?”

若诗放下筷子,用一只手撑住自己的下巴,认真地看着我。

这样的目光让我更是迷糊起来,我也放下筷子,摸了摸自己的脸。

“文轩,一直都想问问你,为何你总是显得很忧郁呢?”若诗轻声问道。

忧郁?并且还用上了“总是”二字?不至于吧?

“别乱说,我哪有?”我真的不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忧郁小生”。

若诗叹了一口气,淡然一笑,缓缓说道:“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是为什么。你大可以可以考虑回CD的,现在的你早已今非昔比,我相信你的家人也早已不看轻你了,和家人生活在一起多好啊。若是你回去了,我想你定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的。”

我在心里说道:“在DZ如此多的目标都还未实现,怎可半途而废呢?”

不可否认,若诗此话是一片好意。但我闻言并未领情,反而越想她的这一番话,越觉得心中不爽:“难道她对我没丝毫好感,如此渴望我快快离开CQ?”

愈想愈是不快,我看着她的眼睛不经大脑地囔囔道:“你想我走?你心里真的想我走吗?如果我回CD了,我们就再难见面,难道你一点都不在乎?一点都不会伤心……”说到此处,我顿时住口,不仅是因为若诗那一脸的惊呆表情,而且也是因为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自己从来都没想过,又好像一直真真切切存在的问题。

我不愿现在回CD,除去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外,是否还有其他原因?

我带着极大的疑惑看着眼前这个女孩。

“不该的,我们不现实的。想什么呢?”我在心里一遍一遍对自己说着。

若诗见我带着奇怪的眼神看她,更是显得诧异无比。我有些心虚她的目光,慌忙重新拿起筷子低头吃东西。

我很担心若诗会追问我。

但过了许久,若诗都没有追问下文,只是感觉她一直都盯着自己。

终于,我余光瞥见,她亦和我一样重新拿起了筷子,低头沉默进食。

……

饭后,若诗先送我回公司宿舍。

一路上,车载DVD里放着与过来时一样的轻音乐,优雅而感性。

但空气中却少了出发前的和谐与畅意,而多了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气氛。

可能出于一种消极的鸵鸟心理,我没有再坐在习惯性的副驾驶位,而是坐在车的后排。

我偶尔看向车窗前的后视镜,借着车窗透进来的路灯光,总能发现若诗也正看向后视镜中的我。

但眼神交汇不过一瞬,短暂相接后,马上不约而同的各自将目光马上移开。

仿佛我们成了陌生人,短暂的眼神交汇,看到彼此的眼睛,却看不到彼此的心。

汽车缓缓停靠在路边,这才发现原来已经快到公司了。为防公司有人看见后会说三道四,所以每次她送我都只到这个位置,今晚亦然如此。

“到了?”我明知故问,看着后视镜中她娇美的脸庞,却没有移动身子。

“嗯。”若诗对着后视镜中的我淡淡一笑。

“祝你今晚和他聊得开心点!”我也笑了,却有些酸。

说完,我下了车,向公司方向走过几步之后,转身挥了挥手,示意再见。却看到若诗双手趴在方向盘上,幽幽地看着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朱唇微启,仿佛要说些什么,却又缓缓地闭合起来。

我再挥了挥手,笑着提声唤道:“变天了哦,怕是得下雨了,快回去吧,路上要慢点!”

她这才伸出一只手挥了挥,对着我幽幽一笑。然后打起了转弯灯,调头往反方向驶去。

看着已然渐行渐远的红色MZD,突然有水滴打在我的脸上,我拿手抹掉。

却不想刚把手放下,竟接二连三有水滴落在我的脸上。

我慌忙往公司宿舍楼跑去。

靠!居然真下雨了,而且还这么快,我真是长了张乌鸦嘴啊!

……

寝室里,我把电视声音放得小小的,却只是浪费用电,根本未去看一眼。

我坐在书桌前,拿着平时无聊时最爱阅读的《徐志摩散文全集》,心不在焉地翻过一篇又一篇,脑里、心底反反复复交叉着敏敏与若诗的身影。

陈文轩,你到底想要什么?我默问自己。

我要给家人优越的生活条件;我要兑现对敏敏的承诺,让她永远幸福;我要成为这一个行业的翘楚等等。我想要的,很多很多,却似乎都跟若诗没有关系。

但为何却始终有一个声音在不断折磨着自己——我要拥有若诗……

这个念头我愈打压反而愈强烈。

我放下书,重重地拍打了下自己的脑袋。

我非常恶心自己的无耻想法,走到洗手间水盆前,开打水龙头,然后任由自来水浇了个满头。

那冰凉之感让我忍不住连续打了两个冷颤,却无疑起了理想的作用,这突如其来的刺激令我暂时无暇多想那荒唐的念头。

我抬起头来,喘息着看向镜中的自己。那镜中的脸,英俊却少了血色,怎么看都好像少了一点成熟。而且此时头上凌乱的发丝尖上凝聚着水珠,或顺着额头滑到脸上,或缓缓地滴打在白色衬衣上。

为何觉着这张脸有些凄凉、落寞呢?我试着笑了笑,却发现笑得难看至极,且在不经意间,瞅见一根断发贴在鼻子旁边。

我抬起一只手,轻轻地将断发取走。

看着手中的断发,我突然回忆起那年在大学外的宾馆里,我和敏敏侧身站在镜前,彼此深情地凝望着。

敏敏捧着我的脸,温柔一笑:“别动,你鼻子旁有根头发。”

她将之取了下来,大大的眼儿却在此时快要眯成一条缝般,笑得灿烂无比。

她用手指夹着断发,在我眼前停留了一下,待我确认后,才将断发丢在洗漱台上,两只手掌又温柔地捧住了我的脸。

敏敏的眼珠落在我脸上打着转儿,我在她的眸子里只看到自己甜蜜的笑脸。

凝望一阵,她痴痴粲然一笑,迷醉地问:“文轩,你真的爱我吗?”

“当然!”

“当然什么?少打马虎眼,是当然爱还是当然不爱?”敏敏噘着樱唇,揪了揪我的脸皮儿。

“那还用问?肯定是当然爱!”

“那么爱多久呢?你会不会哪一天突然不爱了?”

“我爱你到永久!今生除了你,我不可能爱上其他人的!”

“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永远只属于我?”敏敏眼中闪烁着动人的光芒怔怔地望着。

“嗯!敏敏,我永远只属于你!我要让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敏敏眼中落下泪来,我知道那是她的感动。

敏敏动情轻语道:“文轩,我也爱你!我一辈子也只属于你一个人!”

心里好甜!我脸上的笑容不曾散去,静静地享受着敏敏在我脸上的亲吻。

她踮着脚尖,半眯着眼,樱桃唇儿如蜻蜓点水般地落在我的额头、眉梢、眼睛、鼻子、脸庞,稍碰即离,最后却稳稳地停留在我的唇上……

接着我就感到脸上一热,那是敏敏的泪水落在了脸上。

于是,我们不约而同地更是紧紧深拥住对方。

那一夜,我们不断地向对方索取,彼此都多次地触碰到极乐的天堂,直至双方都精疲力竭,方才相拥入睡。

那一年,我们二十三岁……

……

一切仿佛发生在昨日,我们当时的对话如今依然在耳边盘绕着。

眼前,镜中的这张脸已然没了那年的青涩,也已然没了那年的陶醉神情。

此时,更是感觉不到她双手温柔的抚摸停靠,感觉不到她满怀深情地轻吻触碰。

一滴水珠儿顺着额头流到眼睛上面,我慌忙闭起眼睛。

再次睁开双眼,看着镜中的自己,我不由地惨然一笑。

这张曾引以为傲的颜容,此刻却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是因为拥有这张俊逸脸蛋的主人,不仅没让敏敏成为那个最幸福的女人,而且还带给她如此多的孤独与落寞;不仅未守住那今生只属于她一人的誓言,而且还产生了如此龌龊的想法——妄图拥有一个自己根本不应抱有任何想法的女人!

我呆立一阵,叹了一口气,用毛巾胡乱在头上擦拭了几下。

来到阳台上,遥遥向外望去,路灯下的雨丝,氤氲的雨气、迷离的雨意,悄然安静着,纷纷扰扰着,飘洒在孤独寒冷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里。

细雨是那么的寂静,清纯,一览无余的美,却也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被迫无奈匆匆消失。看来人世间没有纯美极致的事物,心事如落花,让它飘零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化作尘土。

一股冷风吹过,我抱住自己的双臂,偏头看向若诗家的方向。

“若诗,此时你是否和你的涛畅聊正欢?是否在他面前流露着从不现于人前的脆弱与悲伤?”我喃喃对着虚空问道。

突然电话响起,我拿起一看,皱眉之后展颜一笑。

“喂,李婕你好。”

电话那头传来李婕不满的囔囔声:“轩哥哥,都给你说了多少次了,要叫我Jamie,而且也说过多次了,你不许这么生分!”

“呵呵,好的。不过我不是也不许你叫我轩哥哥吗,你干嘛还叫?”

“我喜欢,这样叫好听呗!你都许那小妮子叫得,我为何叫不得?”

我闻言顿时脑中浮现那令人心碎的眼神。

在心里我默默地问道:“玉婷,你好吗?是否已然走出了那男孩的世界?”

“喂!轩哥哥,怎么不说话啊,你在干嘛呢?”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没干嘛。怎么?这么晚了,有事?”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咯咯,不过呢,我今天真没事找你。”

这什么跟什么?顿时我狠狠地说:“那敢情你是拨错号码了?”

“你这么凶干嘛?你以为我闲钱多了,给你打电话浪费电话费?还不是因为你这人讨厌,我气不过,就来没事骚扰你了!”李婕笑着说道。

我不解道:“姑奶奶,我哪里又招你惹你了?”

嗯?我为什么加个“又”字?

“怎么没招惹我?你到处留情,你风流快活了,却又不想再搭理人家。你的玉婷妹妹没事的时候老向我打听你的情况,害得我穷于应付。这不,我刚才开车送她回家,她又哭了,说想你得紧,好想听你声音,什么什么的,搞得我头都大了,心情也跟着不好起来!”李婕语气中有些阴阳怪气的,充斥着不满。

这……唉,小妮子啊,你还是没有走出那个男孩的世界吗?何必如此?何不放开你的心怀去追求真实的幸福?

“唉,她真傻,反正不可能再见,时间能使人忘记一切……李婕,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

“少假惺惺的,不接受你的道谢!反正我不管,若她下次再哭哭啼啼的,我就直接把你电话给她得了。你自己去哄她!”

“你……罢了,给她吧。”我明白逃避始终不是办法。

“咯咯!别不甘不愿的,好像你很委屈似的。嗯,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但你对我怎么交代呢?”

对你交代?无解!

“此话怎讲?”

李婕冷笑了一下,骂道:“陈文轩,你个混蛋,你都忘了?忘了那天晚上,把人家捉弄得那样惨,却又像个娘们似的退缩了!”

啊,那事过去近半年了,我们彼此仿佛有了默契,从未提及,我都快要忘记了,怎么现在又来提这事啊?而且那晚,未必只是我把她“捉弄”,应是彼此彼此吧。我若不悬崖勒马,那晚……会否铸成大错呢?

不过此刻脑海里竟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晚彼此间的互相挑逗,以及那销魂秘处的敏感。一时之间,我面红耳赤全身发热,下体也他娘的不争气慢慢勃起……

我嘴上却嘟哝道:“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当时给你道歉,你又不接受!过去这么久了,你是想我重新给你道歉?而且你不是说欣赏我的悬崖勒马吗?”

却不想这句话引起了轩然大波,李婕竟有些歇斯底里地大叫道:“谁要你的道歉了?谁要了?我不欣赏!一点儿都不欣赏!陈文轩,你是个魔鬼!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跟你的玉婷妹妹一样,每天总会想你这个混蛋!连我跟高灿上床时都想的是你!我不愿意去想,真的不愿意想,我快要疯掉了!”

这番话真是震耳欲聋,不仅是音量,更是话里的内容!

我拿着电话呆立当场,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听着李婕歇斯底里大叫之后的气喘吁吁。

大概一分钟后,李婕又恨恨地说:“怎么不说话?不相信是不是?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混蛋,假如那天晚上你跟我上了床,我相信自己绝对不会想你,只会当你是自己一个曾玩过的男人。可恨你居然是个懦夫,你是个怕老婆的男人,临场退缩!说男人是抬举你了,你根本不是……”

虽我还处于惊讶之中,却被她话语中的侮辱激怒了。

在怒气的驱使下,我居然大声叫出了根本不可能说出的话来,打断了她仍未完结的“轰炸”。

“李婕,你说这么多,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废话一大堆干嘛?简单点,不就是想和我上床吗?有本事你来CQ啊,我一定满足你!反正我他妈一直都在后悔没上你!不光是你想,我他妈经常做梦也梦到跟你乱搞!”

甫一说完,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马上蒙住了自己嘴巴。日!我他娘的说什么了?

似乎李婕也惊呆了,早在我开始大叫的那刻开始,她就没有说话了。

一时间,我们彼此都陷入了沉默。

我捂着嘴,手忘却了抽离。

在这样的沉默中,我竟有些恍恍惚惚起来,今夜究竟怎么了?仿似一场梦!

电话那头由急变缓的“呼呼”喘息声,雨滴打在窗台上传来的“啪啪”声,声声都好像提示自己这场荒诞的闹剧已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我心里愈来愈慌张,正想装作手机没电了挂断电话之时。“哈哈!”电话那头却又传来李婕清脆而夸张的笑声!

“你笑什么?”我问道,回答我的仍是李婕的笑声,仿佛她发现了一件有趣至极的事。这不禁让我想起了那晚在两江亭她闯了祸反倒是嘲笑我脸皮薄,她那刻亦是这样的笑声。

“李婕!你啥意思啊?再笑我就挂了!”我有些恼羞成怒。

李婕这才止住笑声,说道:“轩哥哥,我刚才逗你玩的,你当真了?”估计是笑得太久,语气里带着颤抖,且依然夹杂着笑声。

我闻言更是恼羞成怒,生气地说:“对你而言,捉弄我就这么有趣?你太无聊了!就这样,拜拜!”

说完,我挂断电话,并将之放入口袋之中。

我在阳台上走来走去,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娘的,太羞人了!李婕你这个妖精,连电话里也要捉弄我一番。你最好别再到CQ来了,再来,不管如何我都要肏你,敏敏也罢,高灿也好,再也不会让我有所顾忌,只要你来,我绝对操得你叫爹叫娘!

慢慢的,我平息了心中的邪火,刚坐回书桌,却传来悦耳的短信提示音。

“轩哥哥,记住你说的话,总有一天,我会来找你的!Jamie.”

***    ***    ***    ***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在焦急的等待中,我终于接到了黎总的电话。

黎总决定一会就到公司来。我立刻表示亲自到酒店接他过来。

这次游神倒没给我掉链子,刚一说及,他立刻奔去车库取车,叫我在大门口等他开过来。

却没想走到大门口时,居然看到红色MZD驶进公司,车上坐的不是若诗又是谁呢?

她这么一大清早就出去办事了?

若诗将车在我身边停顿下来,将车窗按下,问我道:“文轩,你在这里干嘛呢?要出去吗?”

她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看起来没有一点精神。

“嗯,是啊!黑龙江的黎总来电话了,他要来公司考察,我在这里等游神,哦,不,是王海波,去酒店接黎总。”

若诗闻言笑着对着我竖起了大拇指,说:“好样的,只要他愿意到公司来,就说明你昨天的毛遂自荐已取得了成功。那你可要好好把握住哦!”

我点点头,弯腰凑近车窗,仔细看着她的脸。一股熟悉的,淡淡的,似麝似兰的香味扑鼻而来。我却无意如往常般留念猛嗅,只温柔地关心问道:“若诗,你今天脸色好差啊。怎么了?不舒服吗?”

若诗从我弯下腰来开始脸上渐渐升起一丝紧张神色,眼神里也好似有一丝犹豫。

她将身子微微的往里挪了挪,似乎对我有些……排斥?

她的细微小动作,让我心口一疼,酸楚顿起……

我的脸色可能变得非常难堪,只因我发现若诗看自己的眼神里多了点东西。

是心疼?是于心不忍?好像都有点,又好像都没有。

我不太确定那究竟代表什么含义,只是将身子站直,并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此时,若诗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淡淡笑着说:“我没事,谢谢关心。不跟你说了,我去把车停了,今天迟到这么久,肯定有很多事堆着了。祝你今天能够成功!拜拜!”

我看着MZD向车库方向开去,苦闷酸楚的同时亦感觉些许奇怪。

酸楚的是若诗居然在排斥我!这是从不曾有过的。难道真如我最初所想,一旦捅破那层纸,我们可能会连朋友都做不成?但是那层纸并未彻底捅破啊?

奇怪的是若诗居然破天荒的迟到了!这也是从不曾有过的。要知道她把组织纪律看得很重,且工作作风非常严谨。我来DZ这么久了,还是首次见她迟到。

“嘟嘟!”

喇叭声响起,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原来游神已然把车开过来了。

唉,暂时还是不要去琢磨这事了,把业务搞定再说吧。

***    ***    ***    ***

大概用去了二十分钟,我带黎总参观并介绍了DZ的办公大楼、生产车间、成品库房等地。

DZ是CQ的餐饮龙头企业,公司的硬件设施尚算气派、专业。我本以为黎总看了之后会跟其他来公司考察的加盟商一样会赞不绝口。不想他听完我的介绍后,只是淡漠一笑:“公司实力还行。”

在会议室,我未提及合作事宜,依然不厌其烦地谈了下代理的优势。代理发展其中很关键的因素在于一套完善的管理制度,所以我又向其分析了中国现阶段餐饮业的发展和走向,如何合理地向国外的世界五百强里的餐饮巨头借鉴管理方法。

这些说辞其中有不少是以前在网上查阅的资料,属于那人云亦云之言。但大多数却是我在平时工作中结合时常翻阅管理书籍所得的领悟以及想法,这些想法我曾跟王总以及一些同事或加盟商探讨过,他们一致认为我的想法太不切实际,太异想天开,完全不可取。

此时实际是没话找话,扯扯自己心中的管理模式改革,只盼他能主动问询合作上的事。

对于黎总,我始终觉得好似有根刺扎在心上,因其毕竟是自己用不道德手段拉过来的,而且看着他,我总觉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自己又不敢将节奏放快,只得循序渐进建立信任之感,才可能有合作机会。

本以为黎总可能会觉索然无趣,但不想他却是听得津津有味,仿似到公司来的目的就是来跟我扯天扯地。他附和说着这个企业的管理模式,那个企业的经营方式,你一言我一句,彼此交谈甚欢。

而且,我发现他很认同我很多观点和改革办法,并在思索之后加入了一些自己的想法给我做了些完善。

常常他一语甫毕,我竟大起茅塞顿开之感,深感佩服之余,也甚是开心终找到了知己伯乐。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在交流中,心底那无形的压力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越说越是来劲,来劲到他娘的渐渐忘了今天的主要目的,开始口无遮拦,想到什么说什么,完全把他当成了一位侃大山的好友。

我从整个餐饮行业扯到我们火锅业,从火锅业说到DZ,毫无隐瞒地说及我司的不足,对于加盟商服务不到位之处,比起QM等多个火锅大头企业的优势或弱势等等。

本是想把这些说出来再说自己所想的解决办法,让他来指导一番。但突然间我却愣住了,心说好像不对,我怎么净说自己公司的不是?这完全是他娘的尽捅篓子,错得离谱。现在DZ的毛病全让他知晓了去,鬼还跟我们合作!

MD!叫你乱搅嘴皮子!叫你乱搅嘴皮子!猪头!我心中骂着自己,只恨不得扇自己个大耳光。

黎总好奇问道:“小陈啊,你咋不说了?继续继续,再分析分析,你们公司还有哪些弊病?”

我尴尬一笑,说道:“黎总,您看我尽胡言乱语,还是不要说了。”

黎总闻言一愣后哈哈大笑:“什么胡言乱语,我觉得挺好。你这小伙子不错嘛,够诚实!我还从来未听哪个业务员向客户主动分析公司不足的。”

我闻言更是羞愧,心想这黎总定是在笑话我,全怪自己一时嘴快啊!

唉!这单黄了就黄了吧,反正本身也未曾抱多大期望。本是想起身送客,但想到不管生意成是不成,礼节还是应到位。我一看表,都已中午十二点多了,于是邀其到直营店里就餐。

……

用餐时,因心中已认定做不成这单业务,反倒沉心静气,不为业务成功,只为礼节到位,频频向黎总敬酒。

他是我在DZ第一个主动出击的客户,虽不成功,但此次的勇于尝试无疑将为自己以后工作开展带来积极的作用。

此时,黎总也向我敬了一杯酒,饮闭笑道:“小陈,我看你挺实在的,所以厚颜问你个问题。你是否觉得自己今天很失败?”

已放开的我闻言哈哈一笑道:“嗯,算是失败!不过,有失必有得,能结实黎总这样的老板是我的荣幸!”

此话并非拍马,我确实发自心底的欣赏这个黎总。

“哈哈!好一句有失必有得!你能有如此心态,挺让我欣赏的。但是如果我现在告诉你,就这个业务而言,你未有失反尽得,如何?”

我一愣,傻傻望着他呐呐问道:“尽得?什么意思?”

黎总潇洒一笑,道:“意思嘛,就是我决定跟你们DZ合作!”

……我听错了还是秀逗了?

我呐呐道:“黎总您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未听清。”

“呵呵,你是不敢相信还是怎的?我说我打算给你个机会。”

此时我闻言才确定刚才未听错,大喜激动之下,一弹而起,且不由自主地握住黎总的手摇晃,激动道:“黎总,你说的是真的?”

“小陈,你别激动啊。”黎总仿佛被我突然的热情吓了一跳。

我慌忙抽手,饶头搔耳着真诚地道:“哦,对不起,我太激动了。谢谢!真的谢谢您,黎总!感谢您愿意给我机会!那么咱们今下午具体谈谈合作事宜?”

“呵呵,暂时不慌,我要去CD一趟,今天下午就有人过来接我,三天后,我会回到CQ,到时我给你打电话,我们再行详谈。而且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我希望三天后,你能提供给我好条件。并且我要求你根据实际情况,重做一份可行性报道,你昨天拿给我的那个,只是套路并无多少参考价值!若到时你做不出来,或者还是没多少参考价值的话,那么我还是不会跟DZ合作的!”

我闻言又是羞愧又欢喜。羞愧的是昨天那份可行性报道确无多大实用价值,完全是为了忽悠;欢喜的是他看出了我的忽悠,但依然愿意给我个机会,这无疑是对我的认可!

给我一个支点,我会撑起一片天。我肃容道:“黎总,您放心!我定能给你一份满意的分析报道!”

“呵呵!好,小伙子不错不错!”

我靠,这怎么感觉是上司鼓励下属?我虽感觉有些没面子,但很快又被喜悦占满心田。若此时回忆起半年前,自己还叫高灿他们写计划书拿代理,现在却被别人要求写报道拿业务,定会被其中的反差感到失落……

“对了,黎总在CD还有生意吗?我家就是CD的。”

“哦,是吗?是这样的,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在CD那边,他邀请我一定去那边玩玩,这不,今天下午就是他派人开车过来接我。对了,他的企业也是做餐饮的,不过做的是中餐。小陈啊,既然你也是CD人,要不,今天下午我们一起去CD?”

“呵呵,我恐怕回不了。您朋友的企业叫什么名字?CD那边的餐饮企业我还是知晓一二的。”

“企业的名字我没记住,倒是他的名号倒是很有意思。”

我问是什么有意思的名号,黎总说了三个字。

我一听,立马就知道这名号代表的是何企业了——SZL,号称CD最贵、最高档、最具特色的餐饮名店!也是CD餐饮业的龙头!只要是SC人几乎没人不晓这个品牌。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如我这样一个小人物,何年何月才有机会接触这样的大老板呢?(此刻哪里会料到两年后,我会每天坐在SZL的经理办公室里没事就看天花板或是悄悄用余光瞥那老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性感秘书?)

我们交谈了一阵关于SZL的情况后,黎总突然问道:“小陈,知道我为什么愿意给你机会吗?”

这问题倒是把我问住了,我本已不报期望,不想顷刻间却峰回路转。我除了发自内心的喜悦激动,哪有细想过原因?

“小陈愚钝,正想请教黎总。”

“哈哈,我觉得你倒是一点不愚钝!其实说句实话,我并不看好你们DZ,之所以愿给你机会,主要是我比较欣赏你。虽然,你可能根本算不得一个优秀的业务员,但却很真诚。你不做作,不吹嘘,接触之下,我直觉你是个老实人!而且我觉得既然你敢把DZ所有的不足全都抛出来,那么我相信在以后的合作中,你绝对会想方设法弥补这些不足!所以,我愿意试上一试,赌上一赌自己看人的本事!”

他眼里闪烁着精芒,那里面代表着鼓励和欣赏之意。一时间,竟把我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是老实人?啊,这实在是一个美妙的评价。这个社会上聪明人很多,但大家都喜欢同老实人打交道。

曾看过一本书上说,如果我们不能从社会上寻找到安全感,那么则可以在老实人身上找到。这就是为什么很多聪明人绞尽脑汁却一无所获,而那些一脸猪相的人总能得到实惠。

当时看到此节时,我还嗤之以鼻,觉得这他娘的老实人只会吃亏,这得到实惠云云,纯属扯谈。如今在得到黎总的赞誉之后,我不由又浮现出这番话来,深深意会其中道理!

但话说回来,我真是老实人吗?

似乎,我自己都不清楚……

……

下午回到公司,因心中兴奋,下了游神的车后,我第一件事就是去那南片区部门办公室,同若诗分享自己的喜悦心情。

她们部门里只有一位也姓陈的业务员在,我向他点点头,指了指若诗的办公室。小陈连忙示意她在。

我敲了几下门,久久才传出一声有气无力的“请进”。

甫一进门,即看见若诗软软地靠在椅子上。她一手无力地磕放在办公桌上,一手微张着捧着自己的肚腹。她的脸色竟比上午更加苍白,微蹙着眉头,似乎有些不适,且额前刘海紧贴皮肤之上,仔细一看若有一层薄薄香汗……

伊人为何如此憔悴?

她见进来的是我,蹙着的黛眉舒缓开来,且笑了一笑。

这笑,非是她平日里时常流露的那淡定从容的微笑;这笑,也非是她偶尔见我傻乎乎呆望偶尔流露的那似羞似喜的腼腆浅笑;这笑,更非是她不经意间极少流露的那女儿家妩媚娇笑!

若诗啊,你怎么了?从不见你有过这般强颜欢笑……

我激动兴奋的心情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地是不安与情不自禁的心疼。

快步走近,我急急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若诗又是一下强颜欢笑,道:“没事,只是有些肚疼罢了,一会就好。”她的声音此时不再是往常的清新带磁,竟是微微带着嘶哑。

“啊!你吃药了吗?还说没事,你声音都变嘶了,而且头上也冒汗了,是不是很疼?”我着急而心痛地为她擦去其额上的薄汗,但力道却用得很是轻盈,深怕弄疼了她。

在我开始为她擦汗之时,若诗微微闭起了双眼,露出受用神情。不过那只是短暂的一瞬,立刻她又将眼睁开,脑袋也微微向后躲着,但因背后椅子背靠,只后躲些许即退无可退。我不愿多想她为何依然抗拒如斯,亦然不管不顾,手儿将她额上汗渍全部抹尽才行撤离。

此时,若诗微仰着头,神情复杂地看着我说:“谢谢你!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吃了药的,现在已经好多了。”

“真的吗?怎么会肚疼呢?我看你今天上午脸色就不对劲,是不是昨晚吃酸辣粉的过?都怪我,怎么能带你去吃那街边摊呢?”我自责道。

“应该不是的,你别胡乱猜疑,而且是我非要吃那个的。没事的,你一进来我真的感觉好多了。”若诗笑着说,不过此时的笑的确要自然不少。

“好吧,没事就好。若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若诗温柔应承道:“嗯,好的。”

我关怀地看着她那憔悴的颜容,与之四目相对。其平时里灵气逼人的眼睛,此时虽因身体不适要黯淡不少,但却依然流露出动人的光芒。

接着,她似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找我有事?”

我点点头,那取得成效的兴奋又一下子涌上心头,令我顿时喜上眉梢,畅快地说:“我是来向你报喜的!今天那黑龙江的黎总不是来公司了吗?经过一番周折,现在这事基本上成了!若诗啊,要知道对这单业务其实我心里是一点谱都没有的,但现在居然能取得初步的成效,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大好事啊?”

她闻言竟一下子站了起来,亦然一脸的喜悦,拉住我的右手欣然问道:“真的?这确实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啊!你们马上要签合同了吗?”

她那发自内心的欢笑与激动的神情让我感动无比,我笑着摇了摇头说:“是真的,但并非马上就能签约,要三天过后。”

“哦?为何要三天过后呢?”

我将黎总要去CD三天的事情告诉了若诗,她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文轩,你好厉害啊!知道吗?公司上下没任何人像这样主动出击过。加盟不同于推销,我们曾探讨过,都认为主动上门推销不适宜于咱们这样的巨额投资项目。咯咯!只有你!只有你敢于尝试这种方法!虽现在不能说已然成功了,但至少你得到了进一步发展的机会。我很想知道,你到底用何方法使他愿意跟咱们DZ合作的呢?文轩,你告诉我。”

听着若诗的夸赞,我心中更是兴奋,只觉全身充斥着强烈的自信感。在她饱含欣喜、好奇的眼神注视下,我娓娓道出这极富戏剧性的推销过程,其中的来龙去脉。

在我述说时,若诗仿似突惊觉自己竟紧紧抓住我的右手,略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眼里有些羞涩之意,却也只是在短短一瞬后即回复到专注聆听的模样。

我装作不曾发觉,嘴里说着,心里乐着。

若诗听我说完后点头道:“嗯!真诚往往能打动人心!我想是你的真诚引起了他的兴趣。但你切不可因此沾沾自喜哦,因为这其中不乏含有很大运气成分。可能你是正好对他的口了,若换作另一个人听你说了那么多公司的不是,说不定早走人了。”

我点点头,确实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在里面。

接着她掩嘴一笑,话锋一转道:“不过他说你是老实人,这个……恐怕是他的错觉,咯咯!”

我闻言也不禁莞尔,不依道:“我哪里不老实了?我本来就是老实人嘛。”

和若诗有说有笑地聊了一阵我方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至此,因昨晚我的话语而产生那令人心酸的隔阂,已然被这喜事冲得冰封瓦解,仿佛又回到了一直以来的融洽。

也许我们还是保持这样亲密的同事关系更为适宜,我如是想……

……

次日下午,王总召开了一月一次的片区交流会议。

其实我对每月一次的例会很有意见,因为每次都安排到不上班的周六,又没加班工资……

黑龙江黎总的事现在公司上下都已知晓,虽各片区经理不仅觉得这种主动上门的加盟业务开展方式很是不可思议,也对敢于尝试且取得洽谈机会的我刮目相看,但却实际个个心里都还是不看好这单业务的成功几率。

所以此次例会,虽好像成了我的主场,由我向大家传经授道,但实则除了若诗和王总,那些皮笑肉不笑的老家伙个个都带着些许冷嘲热讽,让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而且更是令我心中不安的是若诗依然有些憔悴的神情。

往常例会时若诗总是踊跃发言,言语精辟且对大家所争论往往能一针见血的说到实质,时刻向大家展示着那大气干练而又个性独到的女强人魅力。

而今次她只是蹙眉坐在那里,不多参言,完全没了以往意气风发的神采。

中途休息时,我悄悄问她是不是还肚子不舒服,她点了点头。

我带着责备的语气问:“你是不是没吃药,没去看医生?”

她说自己这肚疼本已好了,但没想开会的时候才又开始痛了。

我问她带药没,她摇了摇头说:“不关事的,可能一会就没什么了。”

“真是的!不知道爱惜身体。”

若诗没有听清,问我说的什么。我说:“要不,我叫老王出去帮你买点药回来吧,这样拖着不是办法。”

她忙说不用了,称自己现在又已感觉好多了。

我看她的脸色怎么也不像健康人,于是道:“不行,一定要吃药,我这就给老王电话。”

没想她闻言竟一脸的不高兴,气道:“哎呀!你别打,我真的好了,买什么药啊!”

我暗叹了一口气,见实在拗不过她,只得作罢。

会后,按照惯例,就会人员在外就餐,由公费开销。

若诗以自己身体不舒服为由向王总告罪请了辞。

若诗离开公司时,我特意再次问及她的身体状况,要她趁现在天色尚早,莫要拒医,定要去医院或诊所看看。她倒是点头答应了,不过看她那神色似乎只是敷衍,估计还是不会去看病。这让我更是担心,但又不可能押着她去,只得无奈摇头。

酒桌上,那些跟我称兄道弟的老家伙们频频向我敬酒,你一杯我一杯的,搞得我疲于应付,还得一一回敬,一大桌子菜都未尝过几口,全他娘的灌了一肚子酒。

就算来CQ后我的酒量大增,也哪经得此等折腾?故很快,我就酒劲上头,晕晕突突,连说话都有些大舌头起来。

酒过三巡,本是执意不再举杯,但王总又亲自敬我一杯,以示此次业务的祝贺。领导敬酒哪有推辞之理,只得硬着头皮满饮。喝完之后,肚里翻江倒海,于是告罪去洗手间缓解一二。

一番折腾之后,胃里舒服不少,头脑也清醒不少。

不知若诗此时可曾好些?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彩铃久久响起,响过一遍之后,又开始了第二遍,始终没有接听。开始的时候,我还跟着王菲优美的声音和了一下,后面就有些不耐烦起来。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若诗怎么不接电话呢?难道没有听到?再打次试试。

彩铃又响过了一遍后,王菲的歌声戛然而止,接通了?我“喂”了一声,但却了无回应。

我有些醉眼朦胧地看了下屏幕,嗯?没错啊,是接通了!

“是若诗吗?你怎么不说话啊?”

但对方依然没有回应,我仔细一听,电话那头好似传出她凝重的喘息声。

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出了什么事?顿时我大急起来,急问道:“若诗,你怎么了?快说话啊!”

此时才听到她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地呻吟道:“文轩……我好痛……说不出话来了……”

我头上汗水冒了出来,闻言更是大急,她一个女人单独在家,父母又去旅游了,此时谁来照顾?于是急急道:“是肚痛吗?你在家吧?你等着,我马上过来带你去医院!”

若诗闻言却马上急道:“别……你还在跟王总他们吃饭……走了不好……”

靠!哪里还管什么吃饭?我边往餐厅门外跑,一边轻责道:“胡闹!还吃个屁!我已在路上了!”

说完,我即挂断电话,正好一辆空出租开来,马上招手上车扬长而去。

路途上,我想起走时未跟王总他们打招呼,又给王总去了个电话告罪,慌称有重要急事。还好今晚他喝得痛快,未多跟我计较,只叫我忙完给他电话,称饭后还有节目,KTV去练练嗓子。

到了若诗小区大门口,把帐节后,我让出租等着,马上带人去医院。出租奸笑着说等可以,每两分钟一元钱。我可没闲功夫计较这是否属于敲竹杠,连声说好,小跑而去。

这小区也太他娘的大了,让我一路好跑。到了若诗家的单元楼前,看着面前的单元楼前的密码门,我弯腰扶着自己的双膝微微喘息,傻了!

从未问过也未去过她家,不知几楼几号,既没密码更没钥匙,我他娘的怎么进去啊?

打电话?对!打电话!我手慌脚乱地掏出电话,又彩铃响了半天,心说,王菲天后,你莫唱了行不?我他娘的急死了!

终于接通了,我忙似打机关枪般问若诗单元门密码和她家住在几楼几号。

若诗有气无力地回答了我。我边听边按密码,咔嚓一声解锁了!慌砖进去,却在进门的一霎那,也不知被什么划了下,右手手背一阵剧痛。

我看都没看一眼,即冲入电梯……

来到18楼,我绕了一大圈,才找到若诗家的1806.

门开着,我刚一进门,即看见若诗穿着一套粉红色的睡裙在门边依着……

她一手抖抖索索地扶着墙,一手颤颤悠悠地捧着腹。她眉头紧蹙,眼里噙着的泪花几欲夺眶而出,鼻尖上汗珠点点凝聚滑落,贝齿轻咬淡红双唇娇喘微微。

本是英气逼人的容颜在此刻却是血色尽失,独独留下那令人怜惜的憔悴。

但即使她如此忍痛不堪,见我进得门来,却挣扎着泛起了一个笑容……

我顿时心如刀绞,上前将她轻轻地抱入怀里,颤声唤道:“我可怜的若诗,别怕,我来了!”

不想我说完之后,若诗全身如无骨般直往下坠,我连声叫唤,不见回应,仔细一看,她竟是已晕了过去!

我立马认识到一刻也不能再耽误了,得马上去医院急救。

我手慌脚乱地背对她蹲下,令之趴伏背上。可能是饮酒过量的原因,起身时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我摇晃了下,闭了闭眼,即咬紧牙关向外冲去。

跑了几步,突想起若诗家没人,我一跺脚,慌不跌又跑回去一脚将门关上。

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地进了电梯,也不知一路上背上的伊人擦到墙壁没。

电梯下行时,我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我感觉满脸都是汗水,估莫那定是酒精在挥发着。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关怀则乱,冷静,一定要冷静!

片刻之后,头脑清醒不少,却发觉自己背上好像紧紧贴着两团柔软。

是什么呢?若诗好像穿的是睡裙,难道睡裙之下并没戴乳罩,那两团柔软莫非是她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明知不该的,但心里却依然起了涟漪,而且下一刻我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两手手掌好像正捧着若诗的两瓣臀肉儿。

我心中一动,下意识的将两只手掌微微收缩抓捏了一下。顿时,那丰满与弹性的触感通过两手掌的神经细胞传达给大脑,令自己有点变态般的激动……

我吞了一口唾液,暗骂自己荒唐,这都啥时候了,还有这色心!

我想停止自己龌龊的行为和想法,于是眼观鼻,鼻观老二,却是发现老二正他娘的缓缓在翘起……

陈文轩啊,你真他娘的没救了!

幸好“当”的一声后,电梯大门缓缓打开,至此我才完全摒弃了色念,一看已然到了一楼,又慌不则跌地小跑往小区大门外奔去。

那出租车司机倒是还等着外面,正在车门前抽着烟,见我背着个人跑来,忙帮我打开了后门。

在司机帮助下,先将若诗弄上车后,我也迅疾地转入车内,并大叫道:“师傅,快开车,去最近的医院!”

做到车里,我气喘如牛,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一般,极为难受!我发誓,我定要戒烟戒酒!他娘的,以前大学军训时哪里如此不堪?当时背个大沙包跑上半个多小时,自己都没这么疲累过……

我将若诗的脑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让其横躺在座椅之上。

师傅见有人需急诊,车速来得较快,CQ地势不平,一会上坡,一会下坡,弯道也较多,把我甩得够呛,还得一手必须抱着若诗的腰肢,生怕她在颠簸之中滚落下去。

突闻怀中玉人气若游丝地问:“这是上哪去啊?”

我低头一看,女孩不知何时已然醒转,眼神迷离地看着我。

我理了理她贴在两鬓的发丝,温柔答道:“医院,马上就快到了。”

若诗闻言眼里却流露出惊惧的目光,也不知她哪来的力气,竟想挣扎着坐起来,我急问:“你怎么了?”

“文轩啊……我们回去吧,我最怕医院的消毒水味道……我现在好多了,好像不痛了……”

“不行,一定要到医院看看的。”我大急,这么大的人竟害怕上医院!恐她如此反复病痛,就是因其拖延拒医之故。

“不……我不去,让我起来!”

见她在怀里挣扎得厉害,我忙按住她。

若诗啊,平时巾帼不让须眉的你此时怎么像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

我责怪之下,无名火起,正好瞅见若诗因挣扎而向外侧翘的丰臀,“啪”的一声,我隔着裙子打在其上!令她“哎哟”一声痛呼,挣扎顿止。

我埋头在她耳边低喝道:“别动!再动我还打你屁股!有我在你怕什么?”

若诗闻言楚楚可怜地看着我,但却也不敢再造次,僵硬身子慢慢软了下来。

几秒过后,恐是我愤怒的目光让她有些惧怕,她不敢再与我对视,把身子往我一侧靠拢,把两腿儿卷起,像个可怜的小猫咪般地躲进主人的怀抱。

见她如此乖巧,我心里才安心一些。

眼睛看着她秀美的侧脸,鼻子嗅着她身上散发出的似麝似兰香味,一时间我竟忘记了她是病人来着,情不自禁地在她脸蛋上吻了一口。

唇离之后,心里有些忐忑,怕她又会挣扎。但等了半天,她都没有反映。

难道又晕了?我唤道:“若诗?”

却闻她低低地“嗯”了一声,微微侧转脸庞,一双美目看了我一眼,马上状似害羞地侧过脸去,让我又看之不见。可惜窗外的路灯光不能反映她此时脸色,不然的话,我就可以确定她是不是真在害羞了。

大概十来分钟后,终于驶达医院,我给了司机五十元,他慢条斯理地翻找零钱,我没闲心等他,说不用找了,即搀扶着若诗径自往医院走去。

此时已是晚九点多,医院里仍有不少人,好像大多数都是看急诊的。不少人坐在椅子上东倒西歪,而亲人在排队挂号。那些患者,有些轻声呻吟着不适,有些大呼小叫着疼痛,加之那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好似一副人间惨剧之景,连我都忍不住皱眉!

若诗见状更是浑身发抖,我知其又打起了退堂鼓,忙安慰道:“别怕别怕,我在这里!”她闻言这才停止了颤抖……

找了一个位置让若诗坐下,我蹲下望着她说道:“乖乖地坐着别动,我去挂号。”

若诗怔怔地看着我,温顺地点了点头。

……

经过值班医师问询之后,我方知若诗的症状是恶心、呕吐、腹痛、腹泻。

医生说此乃急性肠炎,并说若诗应是前几天就已有轻微病症了,若当时吃点西药什么的,哪会至于这般痛苦?

我闻言很是生气,好哇,敢情这丫头是骗我的,根本未曾吃药!

我责备地盯着她,她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将头垂得低低的,不敢望我。

我本是想给予批评,但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故话到嘴边却又不忍出口了。

……

止痛针是打臀部,我本应主动回避,但若诗不让我走,说害怕得紧。我只得望着那天花板,忍受着她指甲陷入手背的疼痛,从而令护士得以施为。

好不容易把止痛针打了,又该输液了。

扎手之前,我笑着对若诗说:“别怕,就当是被蚊子叮了一口,一点都不痛的。”

若诗却直勾勾看着护士手上的输液针,目光里惊惧无比,浑身又止不住颤抖着。

我用力地去握住她的右手,她才转过头来看着我,但依然一脸的害怕,眼里豆大的泪珠儿摇摇晃晃,一眨眼,泪水已夺眶而出,似珍珠般顺着眼角滑落枕头之上……

至于这么吓人吗?我心疼无比地看着,极尽温柔地安慰着,帮她擦拭着滚滚滑动的泪水。

“没事,一下下就好了!你手放松点,不然没扎进血管要重扎的!”那护士也道,已然给若诗的左手做好了消毒及绑缚工作。

若诗闻言偏过头去,正好瞥见护士拿着针头在自己的手背上晃晃悠悠,寻找血管,吓得左手乱动,欲逃离针头的威胁,所幸立马被护士将手死死按住。

“你别动啊,别人护士同志好操作!”我边说边用手臂擦着汗,今晚自己头上一直未干过似的。

“文轩……你那手怎么了?”若诗自身本就是可怜之人,此时却爱怜地看着我抬起的右手。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右手背,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自己的右手背上到处是已然干枯的血渍,中间竟有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本仿佛没有知觉,此刻竟感觉伤口传来专心的疼痛!

真不知何时受伤的,而自己没有注意。

为了不让她担心,我马上将手放下,忍痛笑道:“没事!小意思!”然后,我看了一眼护士,她又正把针尖对着若诗的手背晃晃悠悠。于是,忙将左手伸到若诗嘴边,说:“你觉得紧张,就咬我吧……”

若诗闻言有些诧异地看着我,就在她被我吸引了注意力的这一霎那,护士同志手中的针尖终于插进了她的手背。若诗吃痛,“啊”的一声,然后一点都不留情地猛一下子咬住我左手手臂,顿时令我痛得歪牙切齿,只差没发出惨叫来……

……

高高挂着的液体缓缓地滴落着。

在止痛针的作用下,若诗一直蹙着的眉头在此时已然舒缓开来,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尚未落下的几颗晶莹泪珠儿。且因止痛针里含有安眠作用,她的呼吸平缓而深沉,已然睡着有一阵子了。但估摸在医院里不可能睡得安稳,眼皮儿还时不时地颤动一下。

我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脸。此时她的脸色依然恢复了一丝血色,不再是那卡白无比的样子,唇虽还是干涩,但也已恢复了红润。

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完全安下心来。不过当我看到自己的右手上面的缠绕的层层白布,不由地苦笑起来。

刚才趁若诗睡着,我请医生将自己手背包扎了一下,本以为这样就可以了,不想医生竟要求我明天还到医院或区防预站打破伤风针,还说:“这种情况不容小视,必须防范与未然,否则可能有生命之危……”

不至于吧?一道伤口就夺人性命?这医生定是他娘的吓我!

唉,不过还是去打吧,反正明天是星期天,没什么事。

我伸了个懒腰,看着床上的女孩情不自禁笑了,自言自语道:“小诗儿,原来,坚强如你,也害怕吃药打针输液啊!真像曾经的敏敏……”

想到敏敏,我的脑袋又开始痛了起来。

敏敏,你现在是否已然进入梦乡?

你曾经对我如是说:“若是有一天我丢了自己,你一定要把我找回来哦。”

我走到病房床边,对着遥远的CD方向,喃喃说道:“那么,若是有一天我发现竟丢了自己,你会帮我把自己找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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