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1 / 1)
梅千灯收回胳膊,跟着楚荀离开,从始至终没有发声。
“少爷。”
“干嘛。”
楚荀心里是气的,他对梅千灯从来都没好气,可今次他更生自己的气。出门居然没有带钱,就跟上厕所不带纸一样,梅千灯一定又嘲笑过他了。
“把你袖子里的那锭金子还给我。”
那是梅千灯自己的钱,太子你别想占为己有。
“谁要你金子,谁稀罕你金子!”
你这莽夫!你这刁奴!
楚荀暴怒,怒不可歇。
这夜,梅千灯随便找了家小客栈落脚,楚荀气得不肯下马车,最后被宋阁老一脚踢了下去。
“从现在开始,身上有银子的人,才能做主。”
梅千灯投给宋阁老一个友好的眼神。
在伺候太子这事儿上,他们已经默默达成了共识。
客栈厨房里,还有些剩菜剩饭,宋阁老让小二热了热,亲子端上楼送到太子房内。
楚荀趴在桌子上,看了眼几个白瓷碗里的菜,有个碗还带缺口,遂意兴阑珊。
宋阁老难得压低嗓门,凑近楚荀说:“少爷,我们现在是微服出巡,不能暴露身份,对不?”
楚荀点头。
“如果你是少爷,小灯给你当小斯,一个富家少爷带着小斯偷溜出来玩,也合情理,可你还带着老夫这么大年纪的,显得十分突兀。”
楚荀皱眉,不说话。
宋阁老笑眯眯:“何况若我们三人以你为中心,非常惹眼。少爷你也知道,你长得太俊逸出尘。”
楚荀拿夜光杯喝了口粗茶,宋阁老这话就跟这粗茶一样,看在还有些可取之处的份上,勉强下咽。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已经有一块小小的凸起,书上说这叫喉结,男子逐渐成年的标志。
“我承认,自己是帅得有点过分,可你不能怪我。”
宋阁老颔首,“是,所以老夫已经想好对策,你要知道,这亦是出于对你的保护。”
“是何对策?”
“少爷,你和小灯一起当小斯,老夫来当那个惹眼的,反正老夫一把年纪,死不足惜。”
楚荀眼皮跳了跳,“宋阁老,你想欺上?”
“老夫不敢。”
“一个糟老头,却带着两个容貌过人的小斯……”等等,我怎么脱口而出两个,分明是一个!
宋阁老抢答:“对啊,这就更显得老夫这个糟老头很有来头,是不是?何况你也说了,是两个容貌过人,便不是一枝独秀,而是平分秋色。少爷,这是最安全的对策。”
“不行,我不同意。”
“少爷。”梅千灯埋头吃饱,放下筷子,终于开口。
“干嘛!”
“你身上有钱吗?”
身在外,没钱,做不了主。
楚荀憋红了俊脸,竟是无言以对。
良久。
整个小客栈里就听见楚荀一声怒吼:“这些破碗里的菜怎么都没——有——了!”
☆、第14章 迷之太子
楚荀想洗澡,店小二端了个铜盆来,“客官,本店没浴桶,就脱光了自己擦擦吧。”
楚荀要如厕,心里是想坐便式的那种,店小二往客栈某个角落里一指,“客官,茅厕在那儿,自己蹲。”
楚荀绝望,只想睡觉,店小二走了,可梅千灯还在屋子里擦拭袖中软剑。
“喂,回你屋去啊。”楚荀为着梅千灯吃了他那份晚饭,还耿耿于怀。
“我们没想到你出门不带钱,身上银子有限,只要了两间房。”
“那你去和宋阁老挤挤。”
梅千灯抬眼,怎么太子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好吧,再解释清楚一些:“宋阁老付了隔壁那间天字房的钱,我付了这间人字房的钱。但宋阁老不愿意收留你。”
所以不是他们挤不挤的问题,而是他们让不让楚荀挤的问题。
楚荀原本是坐在床上脱衣服的,衣服脱了一半,外衣刚脱下来拿在手里想找地方挂起来,听到梅千灯此话,简直是下意识的,便将那贵气逼人的衣服往梅千灯坐着的方向丢去。
有外物袭来,梅千灯本能举剑,欲将楚荀那衣服划成碎片。可一瞬之后,她又放下软剑,任由那衣服精准的落在自己头上,把梅千灯的脑袋彻底罩住。
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以得罪太子!
她差点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可梅千灯这时候觉悟已经有些晚,反正楚荀这几天里,早被她在不知不觉中从头得罪到底。
“少爷你去哪?”梅千灯扒下脑袋上的衣服,就看见楚荀背着他那个巨大的“球”,伸手要开房门。
“我去哪儿关你啥事儿,本少爷不稀罕睡你的床。”
“少爷,宋阁老说他睡觉会打呼噜,你肯定受不了。这么晚,当铺关门,你身无分文,要么露宿街头要么青楼楚馆卖身?”
梅千灯冷静地分析出楚荀一切可能,并将其扼杀。
楚荀愣是没勇气下手打开眼前的门。
梅千灯却又补了句,“马车在后面的马厩里。”
(╯‵□′)╯︵┻━┻这日子没法过了!楚荀再也不要脸皮,先下手为强,还是霸占了整张床。
倘若说太子殿下一无是处,倒也并非如此。
隔日天未亮,楚荀爬起来的时候,梅千灯端了一盘白馒头和一碟咸菜放在小桌上。宋阁老不知何时进来,笃悠悠坐在桌边喝早茶。
楚荀经过一夜心理建树,这时表情十分淡定,他又变回了昔日明觉殿里完美太子,举止得体,高贵优雅。唯独神色有些疲倦。
梅千灯多看他一眼,默默坐下。
宋阁老:“小笼,来吃早饭。”
楚荀的俊脸差点没崩住,牙缝里吐气:“小笼?”
宋阁老你早上是因为吃了蟹粉小笼包么?!
“现在你俩是老夫的小厮,所以老夫给你想了个和千灯十分登对的假名,做戏就要做足套啊。”宋阁老先指向梅千灯,“小灯。”再指向楚荀,“小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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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起来就是,小灯笼咯。
楚荀腮帮子很疼,他用力咬着后牙槽,对自己说冷静。怎么说眼前的宋阁老也是把他从小教到大的太子太傅,在昨天之前,楚荀一直将他定位在授业恩师上尊敬有加,万万没想到,宋阁老披着满腹经纶的外衣之下,深藏如此顽皮之心。
阁老,你作为一个冠盖天下的老学究,取个假名能不能更有水平?!
“啪!”
楚荀拍案,他忍,“……先听我说几句正经的。”
屋内顿时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
“父皇命你们随我秘密前往安西郡,不光为了检查官府将这灾赈得如何。”他与宋阁老对视,目光如炬。想来宋阁老这个混朝堂的老江湖,心中对此事是一清二楚,父皇谁也不派,非派一个老骨头来,自有一番用意。
宋阁老搁下茶盏,亦认真注视楚荀,请继续说。
安西郡在快要入夏时分突降暴雪,是天灾不假,但非季节性的雪定然下不长久。这种类似倒春寒的小灾,只是比较罕见,比起洪水、地震、瘟疫之类,根本不值一提。
而朝廷对灾害专项拨款有严格的规定,今次这桩小雪灾上没有多少钱能贪着,因为影响最大的是庄稼,庄稼受冻,仅需大量粪肥、草木灰、稻草等实物救护。
哪个傻了吧唧的贪官没事独吞一堆肥料在家啊。
“父皇一定已经知道些什么,却并不告诉我。他想让我自己的查,他认为我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也能查得出的话,线索或许就在眼前……”楚荀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微皱眉头,思考得极其认真,“赈灾物资方面你知道多少?”
楚荀看向对面。梅千灯肯定是不知道的。楚荀瞪她一眼,这厮从安西过境到京城,不光轻松摆平宸王的暗杀,还带起一场风雪,挺厉害的啊!梅千灯放下筷子,一阵莫名。楚荀一眼瞪完她,目光落在宋阁老身上。
宋阁老摸下巴:“老夫在朝堂上混了几十年,像安西雪灾这种小意外,大多是郡府自行就近购买物资再上报朝廷,安西是大郡,商贸发达,财政富裕,并不用等朝堂拨款。只要事了后报送所有账簿、收据及灾民画押申领的细单至审计署便可。自然,皇上也会派些物资下去,但路途远运输难,数量并不多,只为显示皇恩。”
与楚荀所想一样。
“安西郡守是何人?”他又问宋阁老。
“小笼啊!这你可问对人了,其他人老夫可能不知道,这安西郡守南百城老夫可记得清楚。他那一年科举入了殿试,老夫是主考官,人长得其貌不扬,文采斐然,风骨极佳,可惜最后得了个探花。”
楚荀假装没听到“小笼”二字,极力维持完美形象:“为何只得了个探花?”
“老夫哪儿会知道,三甲都是皇上钦点的。”
“那你还知道什么?”
“老夫知道的可多了,但你不问具体,老夫不知如何回答你。”
楚荀翻了个白眼,宋阁老你就卖关子吧,不问你就是。
他独自沉思片刻,父皇让宋阁老来,一把老骨头,不能快马加鞭,等到安西郡,雪早化完了,灾也赈得差不多,所以父皇的这桩任务可能不是赶时间的问题。反过来想,若不需要赶路,那么这个线索极有可能就是在路上的。
“我们这些天走官道,留意所有送去安西的赈灾物资。”楚荀非常快的做出决定。
他方才想得入神,根本没刻意凹造型,也没注意旁人,这会儿回过神,突然发现梅千灯正十分认真的盯着他看。
梅千灯的眼神,大多数时候像白云,轻得没重量,飘乎着抓不住,但又很干净舒心,脱离世俗。但这时梅千灯专注看着楚荀的目光,变成了细雨,也抓不住,但真实的沾在身上,又“打不湿”全身。
哎,总之很微妙。微妙到楚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随即人也崩不住,吼道:“你看什么看!没见过长这么好看的啊!”为了掩饰内心的尴尬,楚荀伸手去拿个馒头,用吃东西分散注意力。
结果他的手停在半空,看着无处下手的空盘,整个小宇宙爆发:“馒——头——呢?!”
既然目标已明确,那便只顾风雨兼程。
“小笼啊。”宋阁老还不准备出发。
楚荀纳罕,心头隐隐不安,这老头肚子里坏主意很多。尤其是现在,宋阁老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这极大可能是在打他的坏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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