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1 / 1)
除了吻回去,我还能做什么呢。
我们接吻,直到彼此都气息不稳。他踢掉鞋子,爬到床上,任由我揉乱他的头发。欲望点燃得很快,像火星落入干柴。
雷歇尔显得很急躁——可能也没那么急,他的穴口干涩,来我房间前并没有给自己准备过——并不给我多少时间打开他。雷歇尔命令我,于是我满足了他。那不会多舒服,他死死抓着我的胳膊,用力到足以留下淤青,那双红眼睛在我进入时全程盯着我的脸。我问他还好吗,他把我扯下去,用唇舌堵住我的嘴。
他一直在催促我,用他的语言、眼神与肢体。等雷歇尔真的花上心思,我才发现他在床上也是个了不起的好学生。我被撩拨得理智断线,与他仓促而热烈地肢体纠缠,像一对初尝禁果的年轻人。这一次结束得很快,感觉刺激而绝妙,只是事后我不免感到可惜,如同牛饮一杯美酒。
不过,结束后雷歇尔没离开。
他闭着眼睛调匀呼吸,过了一阵子,又过来吻我。我很确定他已经吃饱了,不由得担心了一下魅魔化过程是不是又变快了。
“您不休息吗?明天可是大日子。”我试探着说。
“我很清醒,我记得明天会发生什么。”雷歇尔直截了当地说,“所以给我点好的。”
我受宠若惊,乐意干到精尽人亡。
……好吧,无论他说不说这话,我都很乐意。
我们把接下来大半天花费在床上,还有地上,还有浴缸里,翻云覆雨,抵死缠绵。我们在享乐,雷歇尔终于允许他自己享乐,允许我把他拖进官能与爱欲的漩涡。等到耗尽了时间与精力,我们终于停下,依偎在沙发上,看着机械钟一格一格往后跳。雷歇尔躺在我身上,半闭着眼睛,无意识卷着我的头发。
“我以为自己已经没有遗憾了,现在发现还有。”我半真半假地抱怨,“如果您早点开窍,咱们能多尝试很多种玩法。”
“所以你比较希望我没来找你?”雷歇尔嘶哑地说。
“哪能啊,晚比没有好哇!”我笑嘻嘻地说,“但我还是觉得最后一周应该在实验室外干点别的,我们甚至没有约会过,亲爱的老师。”
雷歇尔对我翻了翻眼睛,把我往下摸的手拉开。他翻身下去,赤足落地,脚步软绵,得用上一两个法术才能重新站直。几个法术后,我身披黑袍的老师再度出现在面前,脊背挺直,目光森冷。
“休息时间结束。”他瞥了一眼钟,“是时候给我们的客人准备一点惊喜了。”
我妄想过把最后一周花费在床上,但我并不真期待如此。最后的努力并非无用功,虽然依旧无法摆脱色欲主君,但我们至少有能力,给它准备一个“惊喜”。
安全屋已经被布置成了一个陷阱,一旦魔鬼主君来到主物质位面,占据雷歇尔的身体,法阵就会发动,将方圆百里内的一切炸上天去。超阶法术的力量足以摧毁我们的身体,同时另一重法术针对灵魂,色欲主君失去躯体的灵魂将受到重创,被主物质位面驱逐,等它重回弱肉强食的地狱,接下来要担心的就是它了。
当然,我和雷歇尔的灵魂,也不能从泯灭法术中幸免。
比起被魔鬼拥有,这样的终结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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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终局(中)
地上的法阵泛着猩红的光,有某种东西正从中挤出来,发出尖锐的嘶鸣。倘若这叫声中没有那么多愤怒与痛苦,它本该相当动听。
不过,哪怕是天生尤物的魅魔,在被法术拽着从狭小通道中挤出来并碾碎的时候,嗓音也不会甜美到哪里去。
满月后的第七天是个阴天,天空中不见星辰。当来自地狱的客人匆忙前来,夜幕依旧一片漆黑。被隔离的森林中心,只有我们布置的会客厅灯火辉煌。被封印数十年的魔鬼主君终于在今天挣脱了束缚,它的党羽迫不及待地爬到地上,然后被我们的法阵束缚,定点传送,直接绞杀。
我曾见过魔灾时的地狱通道,魔鬼从四面八方涌入主物质位面,空间破碎,日月无光。前仆后继的平民与职业者涌入魔鬼组成的潮水之中,以身体组成堤坝,阻挡或被吞没,大地一片狼藉。而如今我俩单独面对一位魔鬼主君的进攻,过程却显得轻松写意。雷歇尔坐在椅子上,我站在他身后,就像过去一样。
在真正的麻烦角色到来之前,这只是一场屠杀。
第三十七分钟,第一只完整的利爪钻了出来。魔将撕裂了法阵,就像一块石头卡住了绞肉机。第一个魔将有一对巨大的利爪,它的双眼一片混沌,充满了兽性的狂暴。
色欲主君被封印了这么久,它的属下没能取而代之,那么它们就错过了更进一步与生存下去的机会。当衰弱的主君归来,为了避免被趁虚而入,它首先要对付的不是敌人和仇人,而是它的附庸。这些魔将已经变成了某种高级的低等魔物,它们强大、足以短暂地进入主物质位面,并且毫无理智。
第一个魔将有一对巨大的利爪,第二个有一对狂乱的翅膀。天花板被狂风掀开,家具与墙壁分崩离析,唯有中间那把椅子一动不动。雷歇尔平静地端坐,我上前一步,开始履行弟子的义务。
第三个魔物在数分钟后渗入主位面,它的躯体是一道阴影。黑影流水般浸没失去灯火的地面,蛇行而来,蓦然卡在半途。雷歇尔伸出了手,他的手影在地上拉伸,钳住黑虫的脖颈。即便在被腐蚀的现在,他的力量依然令人印象深刻。
法师与魔鬼的战斗十分精彩,要是我的本职就是游吟诗人,我一定会用最华丽的辞藻加以描述。只是现在,我是法师,是弟子,是情人,比起战斗,我更关心别的。
“是不是很让人怀念?”我抽空对雷歇尔说,“咱们上一次并肩作战是什么时候?”
“别开玩笑了。”雷歇尔不留情地说,“我们的对手从来不属于一个等级,哪里称得上并肩作战?”
“给我留点面子啊,老师!”我大笑起来。
“好老师从不溺爱学徒。”雷歇尔回答,语带笑意。
有那么多次,我曾看着我的老师对上那些强大无比的敌人,如同雏鹰仰望雄鹰与风暴搏斗。有那么多次,他望着我对上他挑选的对手,那双冷酷的眼睛监护着我,于是我无所畏惧。我们无数次狼狈为奸,我们无数次一起战斗,但这是第一次,我们并肩作战。
魔法充斥着这个空间,魔力越来越浓厚。魔物的血与我们的血落到地上,成为下一步棋的养料。等到下弦月姗姗来迟,最后一名魔将化为飞灰,紧接着,雷歇尔倒了下去。
我接住他,他失控的双翼张开,尖锐的边缘切开我的皮肤。我把他抱在怀里,看着他瞳孔放大,来自地狱的另一个灵魂正顺着他们之间的联系向上攀爬,目的地是主物质位面,是雷歇尔的身体。
这是无法战胜的敌人,一个我们甚至无法交手的敌人。
雷歇尔依靠魔鬼主君的力量获取旺盛的精力与不朽的青春,他们之间的联系也因此变得太过紧密,难以切分。尽管在此前一周的实验里,我们已经在这里布置好了足以驱逐魔鬼主君的法阵,这法阵也不能发动,否则,雷歇尔会与魔鬼一起坠入地狱。
所以,接下来只需要做一件事情。
符文一个个点亮,结界正在升起,不久之后,这里将成为一个不能进也不能出的半位面,我们将与魔鬼主君一起泯灭。我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擦掉雷歇尔脸上的血污,忍不住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他身上看起来倒还好,黑袍不显脏。
“可惜没人会知道。”我遗憾地说,“如果把今晚的事编成歌曲,我打赌它能流行很多年。您看,有凶杀,有阴谋诡计,有酷炫法术,有魔鬼,有法师,有师徒不伦,啊,完美,可歌可泣。”
雷歇尔在我怀里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与魔鬼搏斗之余,我伟大的老师还有翻白眼的余力。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这种要命的关头我们没开通讯,以免魔鬼顺路跑我这边,要知道我们绑定了啊。我低下头去,耳朵贴向他的嘴。
“感恩吧,小混蛋。”雷歇尔气息微弱地说,“你还没错过……我的仁慈。”
他的呼吸还在我耳边,眼前的一切已经截然不同。
我眼前一暗,不,我没有失去意识,我也没因为这句话受什么刺激,或者说震惊我的根本不是他说了什么。方才我们与魔鬼的战斗点燃了周围的草木,火光与魔法的光辉让黑夜也一片明亮。而现在,我面前只有昏暗的月色,我怀中空空如也,森林一片宁静。
我猛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链接断裂,绑定咒解除,我再也感觉不到另一边的雷歇尔。在结界合拢之前,我被传送到了结界外面。在最后这一刻,雷歇尔放过了我。
我们的困境难于登天,我的困境却解除得如此简单。既没有惊天动地的大战,也没有可歌可泣的同归于尽,我猝不及防地获得了安全与自由。
——但是在这一刻,我根本没意识到了这个,我根本什么都没想,恐慌席卷了我,让我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刚刚被雷歇尔带回塔中那阵子,我曾在无数个夜晚被噩梦惊醒。我梦见过千奇百怪的死法,然而最恐怖的梦却无关死亡。我梦见雷歇尔的背影,身着黑袍的法师背对着我,越走越远,头也不回,无论怎么追都追不上。我梦见他丢下了我,这恐惧胜过死亡。
我记得结界即将合上。
童年的梦魇蓦然浮现,根本没时间考虑,我用最快的速度施法,默念坐标,传送回去。
烈火还在燃烧,狂乱的魔力甚至让空气扭曲,战场和我消失时一样糟糕,雷歇尔蜷缩在地上。我的传送让他跌落在地,面朝下,他甚至没有翻过来的力气。我跑过去,把他翻过来,看着他的双眼蓦然睁大。
“您怎么把我扔出去了?”我抱怨。
我的老师已经不能动弹,但谁叫我们心心相印,心灵相通,我硬是从那双瞪大的眼睛里读出一句“你他妈到底什么毛病”。我无辜地看回去,说:“结界合拢了,我出不去,您瞪我也没用嘛。”
我摆出了最欠揍的表情,反正现在他也不能跳起来打我。我看着我亲爱的老师躺平在地,一脸憋屈,由衷感到心情舒畅。魔鬼或神祇,冒险者或巨龙,全都不曾从雷歇尔这里得到好处,谁能完成我这样的壮举?我仰头大笑,低头亲他,直到被一双手掐住脖子。
“你到底什么毛病?!”雷歇尔暴跳如雷道,用力摇晃着我的脖子,“我……”
我们都停了下来。
下一刻我们都动了起来,用上最快的速度发动法术——那个驱逐魔鬼的法术。深埋地下的卷轴开始燃烧,符文烧穿地面,我死死盯着雷歇尔的脸。冥冥中我听见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而直到施法完成,雷歇尔依然站在那里,眼神清明,灵魂没有离开身体。
我们两个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面色扭曲。
首先,魔法刚刚承认了我们之间有“无私的爱”。
然后,结界已经合拢,再过几分钟,我们就要和这个被隔离的半位面一起泯灭了。
第48章 终局(下)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么尴尬的状况。
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如果我们没有发动这不可停止的、足以宰了我们两个的法术,如果我没有在最后自投罗网,就无法满足分离魔鬼主君灵魂的必备条件(“无私的爱”,见鬼)。而当我自认为只有死路一条,于是选择与雷歇尔同生共死时,我们偏偏能完美驱逐魔鬼残魂,然后平平安安地……被我们自己搞的法术弄死。
要是死后有知,那些死在我们手上的人一定会狂笑不止,搞不好会为此举办长达百年的狂欢节。
事实上我也笑了起来,一边咒骂一边发笑。跟几个月前比起来,我的人生跑马灯丰富了一倍,谁能想到几个月里能发生这样巨大的变化呢?如此的戏剧性,真是让人啼笑皆非,难以生气起来。
等再次抬头,雷歇尔已经恢复了镇定,不见刚才的失态。他一屁股坐到那把硕果仅存的椅子上,倚着椅背看我骂娘,刚才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在这死亡逼近的时刻,他凝视着我,看上去如释重负。
我感到心中涌起一股热流,雷歇尔都不为此遗憾,我还有什么好遗憾?我走上前去,俯身吻他,我能吻他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然而没能亲上。
雷歇尔的手挡住了我撅起的嘴巴,不客气地将我推远。他看着我,表情古怪,我竟然一时间猜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别摆出这副表情。”雷歇尔说,“这让我有点……”
“感动?窝心?难过?”我提示。
“恶心。”雷歇尔嫌弃地说,“收起这双小狗眼睛,我可不打算跟你殉情。”
“您还有别的选项吗?”我惊讶地说,“咱们可出不去了啊。”
“的确,”我的老师笑了起来,我打赌那笑容中透着一股自矜的洋洋得意,“但还要过上一会儿,其他东西才‘进不来’。”
大半个结界已经完成,只留下一条不算空隙的空隙。按照原计划,我们在这个半位面与地狱之间留下一线单向通道,让魔鬼主君的灵魂能够自投罗网。这通道只能进不能出,而且通向地狱,算什么……
大地在震动。
画满符文的地面轰隆作响,仿佛一座火山正在地下升起——然而半位面明明已经从主物质位面分离,哪怕我们的安全屋下真有一座活火山,岩浆与蒸汽也无法推动这里的一粒尘土。我向下看去,只见魔力扭曲出层层波纹,蔓延开巨大的浪潮,好似一块巨石撕裂湖面。
我看见一棵巨树破土而出,一瞬间生长出数百米。片刻后我看见了粼粼反光,“巨树”的表皮覆盖着层层叠叠的鳞片,每一枚都比落地镜还大。我们脚下的大地土崩瓦解,被撕裂的空间崩裂出无数小型旋风,将掀起的尘土抛入虚空。足有几人宽的绳索蓦然缠住了我与雷歇尔,雷歇尔一把抓住我的手,打断了我的施法。
下一秒,我们冲出了被禁锢的天空。
封锁的半位面被穿开一个洞,像一根针穿透一匹布。在下弦月的光辉下,我终于确认了缠住我们的东西,不是巨树也不是绳索,那是一根尾巴。
“谎言之蛇”,懒惰主君维克多的尾巴。
到此时我才我恍然大悟,维克多对我说的话从来真假参半。它的确与我的老师有私下交易,只是契约内容与它暗示的不同:雷歇尔没选择依靠它脱困(要让魔鬼救命必定得付出比性命更大的代价),而是选择让它担任安全绳——如果我们能自行解决全部问题,或者完全无力摆脱,那么维克多什么都不用做;如果我们能解决色欲主君的问题,却陷入了别的麻烦,就拜托懒惰主君出手相助。
魔法之神在上,我的老师真是个天才!
刚刚摆脱最蠢死法的我简直喜极而泣,恨不得再扑上去亲他几口。半位面在我们身后泯灭,蛇尾将我们甩进主位面,而后一头扎回地狱。我一被松开就将想法付诸实际,这次雷歇尔没推开我,他忙着准备双人份的羽落术。
我们俩的魔力都所剩无几,羽落术摇摇晃晃,将我们扔在草地上。我们站立不稳地双双落地,我依然在劫后余生的狂喜中把雷歇尔抱得死紧。“松开,让我喘气!”雷歇尔抱怨,但当我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他开始轻拍我的背。
我们活了下来。
谁都站不起来,我们都筋疲力尽,很遗憾不能来一发“胜利之炮”。我们只好躺在地上聊天,比如雷歇尔到底跟懒惰主君交易了什么(“帮它施法隐藏一座地下城,它是个肉体强横的魔法白痴。目的?我管它有什么目的。”),比如法术的改进方法(“显然它只能困住一个刚脱离封印的虚弱魔鬼主君灵魂,对一个完好的魔鬼主君本体无效。”),比如雷歇尔对现在的状况有何感想(“……”)。说到最后,我的老师开始明目张胆地闭目装死,我戳他都没用。
“明天我还是会问的。”我提醒道。
“……”
“说真的,咱们该好好谈谈这个了,魔法都证明了我们无私的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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