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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风照例在李氏屋里凑趣儿,听闻姜氏等人来了,低眉顺眼的退了几步,待姜氏进了屋,忙给姜氏行礼。

姜氏视若无睹,只对着李氏行礼,道:“母亲可用了晚膳了。”

严箴和扶风也都一一给李氏行了礼,在椅子上坐了。

李氏看见姜氏就不舒服,只是当着严箴,也没使了脸子看,只“嗯”了一声。

卢风看着眼前一对璧人的裙幅,垂在袖子里的手捏了死紧,脸上的表情是调了又调,方才微微抬了头去看那侯府夫人顾家姑娘。

这顾家姑娘穿着石榴红的丝绵软缎小衫,方才进屋的时候解开了的披风,如今一件小衫穿在身上显得异常窈窕,胸口鼓起的山丘形状完美。

卢风慢慢抬眼去看那顾家姑娘的脸,卢风突然煞白了脸,后退了两步,屋子本是安静的,这卢风突然的动作惹得众人的目光齐齐看了过去。

扶风自然是知晓卢风的存在的,然而卢风却并不知晓扶风的下落,只当仍是这严箴置在外头宅子里。

如今眼睁睁看到了人,哪里还不明白,这扶风,好大的胆子,竟敢假冒身份,堂而皇之的嫁入了侯府。

卢风脑子里嗡嗡的响,煞白了脸死死盯着扶风。

扶风面露惊讶,转向姜氏,道:“母亲,这是那院的?为何盯着媳妇?”

卢风身上的衣裳料子上好,看着就知道是那院的姨娘,这姨娘,认亲之时自是没有资格出现的,扶风装着惊讶的样子问了姜氏。姜氏脸上恼怒,斥道:“黄氏,你撞邪了不是?”

众人方才将将落座,自是还未来得及介绍这姨娘的身份,扶风此时问起,倒是也显得自然。

卢风听了姜氏的话,忙伸出牙,死死的咬住了舌尖,直到嘴里尝到了腥甜的味道,方才上前去给严箴二人行礼,道:“婢妾见过侯爷夫人。”

姜氏微缓了脸色,对扶风道:“这是卢姨娘。”

扶风站起来,道:“原来是父亲的姨娘,倒是我失礼了。”虽说姨娘身份低微,到底算是半个主子,又是严谦的妾,算起来也算是个半个长辈。为表对严谦的敬重,扶风行了个半礼。

这卢风一时仍在呆愣,舌头上的疼渐渐麻木,可如今扶风现在是什么身份,就算是半礼,又岂是卢风受得的,卢风一时也忘了要避开。严箴转了脸,冷冷的看了卢风一眼。

卢风此时早已经是浑身冰冷,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在不停的回响,她凭什么,她凭什么……

扶风自是不再理卢风,行了半礼就算是给她脸了。当下就转向李氏,道:“老祖宗,今日孙媳收拾东西,得了个弥勒佛的玉座,孙媳左瞧右瞧,都觉得长得慈眉善目的跟老祖宗一般,也只有老祖宗有这福气,忙搬了来,您瞧瞧看可还入得眼?”

姜氏暗暗点头,这顾氏,果然没有选错,最起码这话儿说出来,倒是好听得很。

扶风让丫头打开了一个一尺来高的盒子,将一座白玉雕成的弥勒佛捧了出来。这白玉贵重程度上不若翠玉,却也是玉质上好,又是这么一大尊,雕工细致,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李氏本来一向护着卢风的,今日的卢风却是格外让她没脸,死盯着扶风看不说,扶风行了半礼竟也生生受了。

李氏心里便是不喜,暗道,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到关键时刻就丢了丑。

当下这扶风又送了这笑呵呵的弥勒佛来,李氏脸上顿时就露出了笑容,道:“留在你那玩儿就是,送到老婆子这里有什么看场。”

扶风笑道:“放在老祖宗这儿,福气压得住。”

李氏哈哈的笑,开心了,这才想起来问,“可用了晚膳了?”

姜氏正欲回还未曾,扶风怕李氏又不给姜氏脸,忙道:“本还想着来蹭老祖宗的饭吃,不料收拾这弥勒佛的盒子坏了,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寻着一个差不多的,竟然没赶上伺候老祖宗用饭,是孙媳的不是。”

李氏被扶风哄得高兴,道:“你们日日里也有事,不用每日想着来陪我,有这份心就够了。”

扶风微微松了口气,要的就是这句话。

姜氏不由得诧异,这顾温静,头一次见不见如此嘴巧啊,今日怎么奉承话一套一套的。

严箴一边听,嘴角也歪了又歪,这小狐狸,肚子里什么花花肠子,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半晌说不出一句好听的话来,今日这是嘴巴抹了蜜了。

却说扶风今日大变样,也是有说头,往日里未曾出嫁,闺中女儿规矩中,多言多语讨人不喜,也用不着在谁面前巧语卖乖。如今却是不一样了,自己已经和严箴成了亲,如今诰命也已经下来了,是堂堂的侯府夫人,出入府邸都不再受限制,便是要立起来的时候。

只说日后的大小宴席,世家聚会,扶风代表的就是永嘉候府的颜面。少不得自己一点点的立起威信来,今日这卢风出现这李氏这里,确实把扶风也吓了一跳。

虽说早已经知道了卢风在侯府,是严谦正经了纳了去的妾,却未曾想到竟然能在李氏的屋里见到。

对这李氏,不好拿捏分寸,她对待正经儿媳姜氏不假辞色,却允了卢风在这儿,定是听了这卢风的奉承之语。

由此判断,这李氏的确与姜氏关系不善,如果愿意让卢风来奉承,必然也是一个耳根子软的人,万万不能让卢风牵了鼻子走。

扶风自小和卢风一道长大,自是知晓卢风说话办事的圆滑,不求这李氏对自己真心实意,只求着卢风在说自己不是的时候,李氏也能看在自己一向恭顺的面儿上放过去就是了。

卢风看着扶风言笑晏晏的和李氏逗趣,把李氏哄得合不拢嘴,不由得诧异,如若不是自小与她长大,知晓她的一举一动,她的声音,表情。会真当自己认错了人,或是世界上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卢风印象中的扶风,喜静不喜动,沉默寡语,从不肯多说了一句去。如今这话说的如此漂亮,还知道送来了礼物讨好李氏,这真的是扶风吗?真的短短一年多不见,就完全变了个样。

卢风被严箴冷眼一扫,已不敢再直视扶风,只低垂着头,伸手揪住了袖子使力,让能控制住自己不管不顾的嚷出来。

李氏得扶风哄的高兴,和扶风严箴说了会子闲话,便道:“既是还未用膳,便回去吧,我这里如今却是没有多余的了。”

扶风和严箴站起来给李氏告辞,又道明日要回门,改日有空再来陪李氏用晚膳。

李氏笑呵呵的应了,连带着也没有训斥姜氏,三人出了屋子,都齐齐吁了口气。

姜氏对扶风道:“好孩子,快回去用饭吧,明日回门的礼单母亲都拟好了,你只管去就是。”

扶风感激的谢了姜氏,才和严箴回了主院。

扶风一出门,李氏便拉长了脸,喝道:“黄氏,你怎么回事。”

☆、第147章 死讯

卢风暗自咬牙,这死老太婆,往日千般好,只今日稍稍出了点差错,便露出了面目。

卢风想要不管不顾把这顾氏的真实身份说与李氏听,咬了又咬银牙,方才忍了下来,心里想着,腿却忙不迭弯了下去,跪在地上请罪。

“回老祖宗话,婢妾今日看那新夫人着实是太漂亮了,又有些眼熟,方才失了态,求老祖宗饶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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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从鼻子哼出一声,道:“你要知晓你的身份,莫要因为我宠你你就不分尊卑。”

卢风跪在地上,温顺的回道:“是。”

李氏见卢风态度谦卑,方才消了点气,鼻子里哼了一声“嗯”,才让卢风起来。这卢风,平日里自己宠着,在姜氏面前给自己撑脸子,今日却丢了这个丑,没得让自己少脸。

卢风请了罪,又揣摩着李氏的脸色,慢慢的说着话,才哄了过来。

见李氏哄得高兴,方才道:“老祖宗,听说这新夫人是顾侍郎府上的,是个三品大官儿呢,真是好福气。”

李氏笑容淡了一分,道:“这二品以下的官家,除了那封了爵位的人家读出来的,多是寒门起来的门第,根基浅薄,如若再没有合适的人接替,也就能混个几十年的富贵,算什么稀罕。”

卢风听了李氏的话,一脸的崇拜,道:“老祖宗看得真清。”

李氏道:“这京里天子脚下,从楼上扔个秤砣下去,都能砸死几个三品的官,当不得什么。”

卢风又道:“不光说这出身,便是那样子,啧啧,真真是长得好。”

李氏看着桌子上的弥勒佛,想说什么又吞了下去。

卢风察言观色,便也闭了口。

等到掌了灯,卢风又伺候李氏洗漱了,这才拖着僵硬的腿往芙蓉院走来。

将将进了院门,便又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卢风一肚子的火,气冲冲的进了门,怒道:“怎么回事,成日里就是哭哭啼啼的?”

奶娘跪着请罪,道:“姨娘,今日姐儿不愿意吃奶,吃了就吐吃了就吐,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了。”

迎春正轻轻的哄着孩子,见卢风一脸怒色,忙道:“可能是今儿中午出去吹着风了,晚些时候应该就好了。”

今日里中午,卢风要带了孩子去栖福堂给李氏瞧,迎春有些担忧,道是外头风大,卢风说多裹几床小被就是。岂料回来后就有些不舒服,不愿意吃奶。

卢风心里的愧疚只微微闪过便消了下去,道:“既如此,便带下去吧。”

奶娘接了迎春手里的孩子退了下去。

卢风对于这个孩子,感情非常复杂,本以为被严谦纳为妾,是最好的出路,少不得想法子笼络严谦,却不成想这孩子来得这么早。妨碍了与严谦的感情不说,生生孕中又遭了不少罪,费劲千辛万苦的生了下来,却又是个丫头片子。

卢风生产后,尝试再次笼络严谦,只是肚子上未曾消退的赘肉藏得好好的,都不敢让严谦瞧见,加上生产之后,松弛的产道吸引力大不如前。

卢风有些恨这个孩子,恨她打碎了自己的梦,让自己挺着个肚子出现在了严箴的面前,恨她让自己不如之前一般受严谦的宠爱。

到底也是自己亲身骨肉,卢风想了想,吩咐迎春,“你让奶娘经心些,若有什么不妥,及时报了来。”

迎春笑着应了,又道:“姨娘可用了晚膳了?”

卢风得李氏赏了菜倒是也用了些,只是折腾这半晌也饿了,道:“可还有什么吃的?”

迎春道:“现成吃食就是些糕点,若是姨娘等得,奴婢去大厨房看看有什么能快些做的。”

卢风心里腻烦,道:“罢了,不拘什么,吃一两口就是了。”

迎春端来了一叠栗子糕,卢风胡乱吃了,道:“今日院里可有什么事?”

迎春迟疑了一下,道:“今日红叶来寻奴婢说了几句话。”

卢风扔了手里的栗子糕,道:“说了什么?”

迎春道:“也没说什么,就是问奴婢最近过得可好。让奴婢代问姨娘好。”

卢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道:“如今越发热闹了,真真是想不到,也不知道让她瞧见这位新夫人是什么表情。”

迎春狐疑的看着卢风,道:“姨娘说的什么,奴婢怎么听不懂。”

卢风道,“我今日与你说,也是要提前给你打个招呼,省得你临了出了差错。你便是想破脑袋你都想不到,咱那新侯夫人是谁。”

迎春奇道:“不是顾侍郎府上的姑娘,姨娘为何如此意外的样子,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么?”

卢风伸手捡了个福橘来剥,长长的指甲嵌进橘瓣里,汁水流了一手也仿若未见。脸上的表情晦涩莫名,一字一顿的对迎春道,“我也知道是顾家姑娘,只是想不到,这顾家姑娘,竟然长得和咱那倾国倾城的扶风姑娘一模一样。”

迎春本是在拾掇桌子上被卢风扔了一桌子的橘子皮,卢风话音刚落,迎春放在簸箕里的橘子皮便撒了一地,忙不迭跪下去收拾。

卢风斜了一眼迎春,只听这么一说就如此沉不得气,可想而知方才自己看到的时候那种震惊和不可置信。

迎春收拢了橘皮,又寻了丝帕来给卢风揩手,迎春自然是知晓卢风的意思,虽说卢风只说那顾家姑娘长得与扶风一模一样。但是,往日并不是不知道扶风与未风都是送给了侯爷的,为何这扶风转身一变,就变成了堂堂三品侍郎的嫡女?还如此光明正大的以正室身份嫁入了侯府?

迎春想起在后宅里成日躲着不轻易出门的未风,她知道吗?为何一同进的侯府,地位却是如此天壤之别?

她应是不知道,否则卢风为何会说出此番话来。

卢风见迎春不发一语,嘴角略微一歪,道:“这就吓着了?我可跟你说,如今我是黄平江的外侄女,他遭难,我少不得夹着尾巴过日子,你休要露出丝毫马脚来。我倒要看看,她能瞒到几时。”

迎春此时心情非常复杂,说起来她对扶风印象不错,为人态度谦和真诚,对待木棉如同亲姐妹一般,让自己添了许多嫉妒。

可是作为卢风的丫鬟,她自是知晓卢风对扶风的忿恨,此时面对卢风的叮嘱,只低声应了了事。

卢风嘴里细细的咀嚼一只橘瓣的丝瓤,嘴角微扬,竟然带了一丝笑容。

迎春忙不迭的低了头,半晌,又低声道:“姨娘,这事儿是不是得提醒一下未风姑娘?万一未风姑娘露出了端倪,会不会影响到姨娘?”

卢风冷笑一声,道:“你太小看我这个妹妹了,说起来我们的身份都见不得人,她比谁都清楚,她的城府,怕是连我都比不上,岂会露得出马脚。”

迎春低着头,仍低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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