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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到这里朝洞口的方向努了努下巴:“我晓得他在里面,你现下跟我走,我便放过他。”

☆、第73章 秀恩爱

纳兰峥的确与世隔绝了一日夜,丝毫不清楚外边的风云变幻,只是想来必是朝着对湛明珩极为不利的方向发展的。卫洵的话理当并非危言耸听。西境溃烂成这般惨景,昭盛帝却自始至终毫无所动,连秦阁老也面圣不得,屡屡无功而返……恐怕整个太宁宫,乃至皇宫皆被湛远邺掌握了,以谢皇后为首的后宫女眷亦遭受了软禁。

如此看来,起一封废太孙的诏书,未必不可能做到。

千思百虑不过一瞬,她蹙了下眉头,似乎想通了什么,道:“卫洵,你本无须与我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之诺,倘使你有心杀他,纵然我跟你走了,你一样能够转头翻脸不认账。倘使你无意杀他,我又何必同你做这桩交易呢?”

她说及此抿了一下唇:“事到如今,你也该瞧出来了吧,卫老伯爷被害,谁才是真正的受益人。”因而此前在城中才放过了她与湛明珩,甚至备马助二人一臂之力。

如他这般心高气傲之人,怎会甘愿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如今形势十分明朗,老忠毅伯被害,最终受益的却是湛远邺,从北域战事起,这一切阴谋的主使者是谁也便毋庸置疑了。

他曾将父亲的死算在湛明珩头上,因而被湛远邺轻易拉拢,可眼下既是瞧出了真相,必不会再被真正的杀父仇人当刀子使。他已继承家业,及早自云戎书院结业,这些时日以来成长许多,理当不再耍小孩子脾气。私怨与深仇当前,自有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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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洵淡淡眨了眨眼,毫无意外之色,却似乎苦笑了一下,默了一默道:“阿峥,你对我当真只有是非曲直的算计。条件,交易,利益,除此外别无他物。”

“对于一个曾两度害我险些坠崖而亡的人,我以为,本该是如此的。”

他也不作辩解,点点头望了望四面景致,不知在感慨什么,半晌道:“是啊,总与你在山中,不是雨便是雪,真冷。”

纳兰峥还想开口再说,冷不防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随即听见头顶传来低哑的声音:“纳兰峥,你在这儿与人风花雪月的,是不管我死活了?”

她浑身一僵,又是惊喜又是胆颤的,赶紧扭头去看从后边圈了自己的人:“你何时醒的,好些了吗?”方才分明还烧得不省人事。

湛明珩瞥了对面人一眼,搂紧了她才答:“这疯子吵成这样,我还如何睡得稳当?不好也被气好了。”

卫洵见状嗤笑一声:“湛明珩,你幼不幼稚?”说的是故意抱纳兰峥给他瞧,叫他眼馋的事。

“幼稚也得有本钱的。莫不如你来试试,看看她是先拧断你的胳膊还是打残你的腿?”

卫洵被气笑:“合该一箭穿了你的心。”

纳兰峥一愣,回头盯紧了湛明珩的伤口。这一箭是卫洵干的?倒的确像是刻意避开要害所为,位置算得一分不差。

湛明珩冷哼一声:“你就承认技不如人射偏了吧,当初便赢不过我。”

“你也别杵这儿回光返照了,须知我眼下动动手指就能叫你躺平。”

纳兰峥着实听不下去了。不是她说,真是幼稚,两个都幼稚!眼下又非昔日无忧无虑同窗光景,也不瞧着点形势。

她挣脱了那“咸猪手”气急道:“你俩有完没完了!”

湛明珩却或许当真是“回光返照”,被她一挣便不稳了,身子一晃朝一旁栽倒下去。卫洵一个闪身上前,一把搀紧了他,随即偏头道:“怂。”

他眉头一皱,直起身子:“离我远些,两个大男人怪恶心的。”

卫洵觑一眼他此刻搭着自己肩背的手臂,示意他有本事就松了。

湛明珩不以为意地笑一声,随即借他的力往山洞里走:“算了,就当拄了根拐杖。”

纳兰峥站在苍茫一片的雪地里,瞠目瞧着勾肩搭背的俩人,被冷风一吹才反应了过来,跟着往回走去。

卫洵扶湛明珩坐下后便吩咐下属搬了东西进来,从柴火到水壶,吃食到药物,甚至是干净的衣裳,一应俱全。就差将这山洞布置成个屋舍。完了又叫他们去猎几只野兔来。

纳兰峥复又探了一遍湛明珩的脑门,烫手得她都怀疑他究竟是如何有气力跑出来说那许多话的。该不当真是被醋醒的吧。

这时候也顾不得与卫洵的恩怨了,她扭头就翻箱倒柜地从他搬来的物件里寻药,完了熟门熟路地去解湛明珩的腰带,似要替他重新料理伤口。全然是旁若无人的姿态。

湛明珩背靠山壁,笑眯眯瞧着负手在旁的卫洵,掩也掩不住的得意。

卫洵原本是不欲插手的,毕竟他也精贵,伺候个大男人像什么话呢,只是见湛明珩烧得这般竟还一脸欠收拾的模样,就上前道:“我来。”说罢夺过了纳兰峥手里头的纱布。

湛明珩的笑僵了:“卫洵,你懂不懂什么叫……授受不亲?你退后,立刻马上。”

他拿起个药瓶子晃晃,扯出个笑来:“怎得?我又不是卓乙琅。”说罢在他跟前蹲下,一把扯开了他的衣襟。

湛明珩的脸更黑了。此人的嘴也是厉害,他烧得脑袋迟缓,竟一时说不过他。且不光说不过他,眼下真要打一架,也是打不过的。因而干脆阖了眼不见为净,自我催眠,吩咐道:“你那糙手,仔细着些。”

这贴身的活,纳兰峥也不好真没脸没皮抢着去做,左右卫洵没恶意便由他去了。谁射的箭谁负责吧。

他的手法很利落,且毕竟手劲大,包扎出来的伤口自然也比纳兰峥妥帖。直至该要穿衣裳了,似乎也有些别扭地下不去手,就回头道:“剩下的你来吧。”

纳兰峥这才上前去,替他穿好了就喂他吃水。

山洞外边已架了火,烤起了野兔,香气一阵阵飘进来,卫洵见她将那麻烦的伺候好了,便招呼她一道去吃点热乎的。瞧这语气态度,好像与她是什么关系甚好的至交挚友似的。

她觉得卫洵此人实则活得比旁人简单轻松。他不择手段,是因他不守原则,或者说,他想要的东西便是他的原则。喜欢她,便设计争取她;憎恨湛明珩,便投靠湛远邺对付他;如今猜知父亲被害真相,便又与湛明珩轻易和解,将刀子转向湛远邺。

或者这也是当初纳兰峥总觉得卫洵未有多喜欢自己的原因。于他而言,在利益前头,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也没有什么是难以抉择的。

他与卓乙琅有些相像,与他们这般时敌时友的人相处,掏心掏肺留不住,唯一的法子,便是与他们的利益站在一处。湛远邺当他会被仇恨蒙蔽双眼,因而派他来除掉湛明珩,却恐怕是抉择失误,小看了这个十七岁的少年。

卫洵见纳兰峥不动,催促了她一下。她看一眼湛明珩,神情有些犹豫。他这伤患是吃不了那些的了,但她这般走了,丢他一人在此地,似乎也不大好。

却是恰在此刻,空荡的胃腹不合时宜地叫了出声。她太久没进食了,野果不顶饱。

湛明珩这时候还能拦着她不成,就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随即道:“你吃肉,我吃醋就是了。”说罢席地躺下了,一副要睡的样子。

纳兰峥临走摸了摸他的脑门,像娘亲哄小孩似的道:“我很快就回来了。”

卫洵见状无奈地笑一声,当先出去了。

这山里头,冬日能打着的一般也就是野兔,纳兰峥不大喜欢吃这个,可着实是饿了,眼见那兔肉烤得外酥里嫩的,还混杂着香茅草的沁人气息,竟也觉十分合心意。果真是到了但凡有吃食就不挑的境地。

卫洵见她一副要自己动手的模样,就主动拿刀子替她割下些碎肉。

她道一句谢,毫不忸怩地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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