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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他二人在,雷寅双再想就近看着江苇青却是再不能够了。花姐一看那江苇青竟光裸着整个上半身,立时就把雷寅双给赶了出去。

不过,雷寅双并没有走,而是双手抱着胸,靠在卧室门边的墙上,阴沉地垂着双眸。

这会儿钟大夫已经把江苇青全身都检查了一遍,回禀着花姐道:“还好,就只胳膊上有伤。”

李健道:“他这是昏迷吗?”

钟大夫立时道:“不是昏迷,以脉相来说,应该是服了什么安神之物。”

花姐看看沉睡不醒的江苇青,抬头不解地问着李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姐和李健回来时,王伯就已经把事情始末跟他俩都汇报了一遍。只是,江苇青绵软无力地趴在雷寅双耳旁说的那些话,却是除了她之外谁也没听到。因此,李健和花姐一样,也是一脸的茫然。

不过,李健能跟江苇青齐名,自然也不是那无能之辈,便摸着下巴猜测道:“大概是被人下了药吧。”

显然钟大夫也是这个看法。之前他不好对雷寅双直说,如今对着李健和花姐,却是可以直说的,便道:“只是不知道被下了什么药。这安神之药,若是下重了,人可能就会一直醒不过来,甚至便是醒了,人也成傻子了。”

顿时,卧室里响起椅子被带倒的声音。原来是花姐于大惊之下猛地站起身,却是不小心带倒了椅子。

“这、这怎么办?!”花姐急道。

钟大夫诚实答道:“如今什么办法也没有,只能等他醒过来再看了。”

花姐沉默了一会儿,忽地一拍桌子,怒道:“到底谁这么狠毒,要害我家小兔?!”——虽说让雷寅双嫁江苇青,花姐和雷爹都有些顾虑,可二人于心里仍是把江苇青当作自家孩子一样关心着的。

李健皱眉道:“今儿是那江大娶亲之日,江苇青再不可能去别处的,可见……”

“是他家的问题!”花姐磨着牙道。

李健也是一阵皱眉。自他被点了探花郎后便入翰林院做了个庶吉士,因此他对朝堂上的事并不陌生。他知道如今的江苇青虽年轻,却很得皇帝的重用,如今他这一受害,李健头一个想到的便是那朝堂上的明争暗斗,直到花姐这般说,他才忽然醒悟到,那江苇青的身后还有个大坑的……

他忽地一抬头,冲着门外叫了声:“双双?”

以雷寅双和江苇青的要好,见江苇青遭遇这种事,她再不可能这般安静才是,偏外面竟一点动静都没有……李健眉头一皱,猛地掀开门帘,见外间竟是空无一人,只北窗不知怎么被人打开了,他心下顿觉一阵不妙,三两步冲出外间,一抬头,就见雷寅双的那几个贴身丫鬟全都规规矩矩站在廊下,却是哪还有雷寅双的人影。

☆、第116章 ·夜闯

第一百零九章·夜闯

大兴虽有宵禁一说,但随着天下承平日久,其实执行得早已经没有开国时那么严格了。且自古以来,宵禁在婚丧嫁娶以及疾病请医等事上都放得很是宽乏,加上那镇远侯还是开国的四公八侯之一,他府上的大公子办喜事,那巡街的自然更是要大开方便之门的。

因此,便是此时早已打过了三更,见那府里依旧不时有人进出,更夫们则全都装着个睁眼瞎,只自顾自提着那府里管事送出的喜酒喜菜,找着角落偷偷喝酒去了。

其实不仅是巡街的懈怠了,因那府里到这时辰都还有客人滞留着,连府里的护院家丁们也都没了往日的警觉。

雷寅双蹲在树上,看着两个巡夜的婆子从树下经过,便站起身,皱着眉头往四周一阵张望。

江苇青于昏睡前所说的那些话,只给她透露了一点有限的消息。她只知道江苇青是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出的事,所以她想先去老太太的院子里去看个究竟——可问题是,她只来过一次侯府,除了后花园和江苇青所住的蒲园,她对侯府的地形一无所知,更不知道那程老太太住在哪里。

就在她抓着头顶上方的树枝往四处张望时,忽然从旁边的岔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雷寅双赶紧一猫腰,重又在树上蹲了下来。而才刚巡夜而过的那两个婆子也听到了这阵脚步声,双双举着灯笼又回到了树下。

其中一个婆子似乎认出了那个从岔道上跑过来的人,便高举着灯笼,冲着来人低低叫道:“那不是泰山小哥儿嘛!这早晚了,怎么还进二门?”

一听泰山的名字,雷寅双立时伸着脖子往树下看去。就着那巡夜婆子手上灯笼的光,果然,她看到那跑过来的人,正是江苇青的小厮泰山。

泰山抹着脑门上的汗,答着那婆子道:“花影姐姐有急事找我呢,许是世子爷有什么要事吩咐。”

另一个婆子听了,立时上前一步道:“这可不合规矩……”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叫先前的婆子猛地横着手臂将她拦在路旁。那婆子一边拉着这婆子让出小径,一边头也不回地对泰山笑道:“既这样,小哥你忙。”

泰山也不客气,冲那两个婆子敷衍一笑,便急匆匆地跑远了。

见状,雷寅双有心想要追上去,可偏那两个婆子仍站在树底下,倒叫她一时动弹不得。

那被拦住的婆子则问着那拉住她的婆子:“你拦我做甚?”

那婆子斜睨着她道:“你是想要问他府里的规矩吧?你可瞧仔细了,那是蒲园的人。你什么时候见那院子里的人要守咱府里的规矩了?”又道,“知道你是觉得老太太不待见那院子里的人,便是得罪了也没什么。可你好歹想想,那院的人拿老太太的人没辙,不过是因着个‘孝’字,可若换作我们这些小人物,整治我们岂不比摁死只蚂蚁还要容易?劝你少掺和吧。”说着,一拉那婆子的衣袖,二人继续巡夜去了。

雷寅双拧眉想了一下,默默冷哼一声,便跳下树,追着泰山消失的方向而去。

却说那泰山跑进蒲园,就只见蒲园里四处都是灯火辉煌,管着世子屋里的大丫鬟花影和月影两个人正在廊下不安地来回踱着步。见他进来,花影立时站住脚,远远便问着他:“怎样?”

泰山摇了摇手,似来不及绕到台阶处一般,直接撑着栏杆翻上走廊,压着声音对两个大丫鬟道:“世子的马果然不在。”

“就是说,人果然是出去了?”月影道。

花影则道:“可也从来没像今儿这样连个人都不带就跑出去的……到底出什么事了?”她皱眉又道:“要不,再问问鸿影?”

月影不耐烦地挥着手道:“问她有什么用?就只知道哭!叫她一刻也不能离地跟着,偏她一错眼就把人跟丢了,竟还有脸哭……”

顿时,她身后的门内,那原本压抑着的哭声变得更大了。月影不禁一阵暴躁,指着那门上挂着的锦帘就是一阵跺脚,“看看看看!”

花影皱着眉,才刚要叫她少说两句,雁影挑着帘子出来了,扭头对月影道:“少说两句吧,她心里够难受的了。”又问着花影,“既然马不在,我们且想想,世子爷会去哪里吧。”

泰山和月影立时异口同声道:“忠毅公府上?”

花影则一阵摇头,道:“这黑灯瞎火的,我们爷往那府上去做甚?”顿了顿,又道:“若是出去倒也罢了,我就只担心我们爷还在这府里。若是找不着……”

几人对视一眼,一时都有些紧张。

正这时,泰山忽然打眼角处看到那边的树上似有什么不对。一扭头,却是正看到树上蹲着团黑影。

“谁?!”泰山低喝一声,一纵身一抬腿,便往那树上的人影踢去。

而叫他没想到的是,那人影不退反进,竟一脚点在他踢出去的腿上,然后那人影一窜,便这么窜到了廊下。反倒是泰山,被那人一脚给踩得“咚”地一声摔了个屁股墩儿。

江苇青的几个小厮都是经过名师调教的,都会一些防身的武艺,可他那几个丫鬟就不行了,立时吓得抱成了一团。

四个“影”中,花影的年纪最长,便本能地伸着手臂护在月影和雁影的身前。亏得那跳到廊上的人似乎无意攻击她们。不仅如此,那穿着身紧袖短打的黑衣人还忽地拉下脸上蒙着的黑巾,冲着花影招了招手。

花影不禁一阵眨眼。亏她记性好,却是立时就认出,眼前一身偷儿打扮的人,竟是去年的今日,世子爷曾吩咐她招待过的那位姑娘,忠毅公家的大姑娘雷寅双!

“雷……”花影一阵犹豫,不知该不该叫破雷寅双的身份。

见花影认出了自己,雷寅双赶紧又把那面巾拉上鼻梁,道:“你们且放心,世子现在安全着呢。不过,到底怎么回事?”

花影见状,赶紧探头往四周一阵张望,见那大门锁得好好的,院子里没个外人,便挑起门帘,请着雷寅双入内,道:“姑娘请。”

雷寅双点着头,一边往屋内走一边道:“你把今儿晚上发生的事仔仔细细给我说一遍,一点儿细节都别漏……”

却原来,今儿前头酒宴时,原是小厮们跟着江苇青的。后来江苇青回院子换衣裳时,老夫人那里忽然派人来请,于是江苇青便带着鸿影和月影两个去了老太太那里。只是,两个丫鬟到底不好跟进屋去,便都在房门外守着。后来有人出来传话,说是世子爷派月影回蒲园去取东西。月影不疑有他,便跟着来人一起走了,只留下鸿影一人守着。又过了一会儿,江苇青却是忽地从屋里冲了出来,任老太太在他身后叫着,他硬是谁都没理。鸿影努力想要追上去,可没练过武的她哪里追得上江苇青,只眨眼间就不知道世子爷跑哪儿去了……

“就是说,世子在外面喝了酒后,回蒲园换了身衣裳,又喝了杯茶,然后就去了那个死老太婆那里。至于他在老太婆那里出了什么事,就谁都不知道了。可是?”

雷寅双看着几个丫鬟小厮重复道。

便是江苇青不在,她也能猜到江苇青当时是怎么想的——这孩子,打小对人就十分警觉,似乎除了她以外,就再难有人叫他全然地去信任了。如今这一中招,便是在雷寅双看来他的几个丫鬟小厮全都没有问题,显然他当时还是起了疑,所以才直接投奔了她……

想着他为了维持清醒,竟拿刀把自己伤成那样,雷寅双一阵心疼外,又是一阵愤怒。可难得的是,她居然压抑下了那阵怒火,拧着眉问花影:“十二姑娘是谁?”

花影一怔,小心看看雷寅双,道:“是……程府的十二姑娘吗?”

雷寅双一眨眼。虽然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位“十二姑娘”,但她有种感觉,应该就是了。“说说。”她道。

花影道:“论辈伦算,那位程十二姑娘该算是我们世子爷的表妹。因大爷的喜事,老夫人把十二姑娘接来府里住了些日子,如今那位姑娘就住在老太太的院子里。”

顿时,雷寅双便肯定了,江苇青所说的那个“十二姑娘”,应该就是这位了,程老太太看中的人。

她的眼不由眯了一眯,站起身道:“谁带我往那老太婆的院子里跑一趟。”

便是前头的酒宴还没散,老太太的院子也没那么好闯的,何况花影几个还都不会武功。

花影不知道雷寅双想要干什么,原想劝的,可凭她哪能劝得住。与其叫雷寅双这么硬闯,倒不如有人领着。于是她便派了泰山去给雷寅双引路。

雷寅双来到程老夫人的院子时,离江苇青从府里逃出去已经过了约一个时辰了。此时虽然远远地还能听到前头闹酒的声音,那离老太太的院子不远处的新房里也正热闹着,老太太的院子里倒是显得很安静。

雷寅双发现,那泰山虽然会武功,可显然那武功比她差远了,她怕他漏了她的行迹,干脆叫他在院外的暗处等着,她则一个人摸进了老太太的院子。

这会儿老太太似乎并不在院子里,许是在新房那边,但那十二姑娘却是在的。雷寅双摸过去时,正好听到有下人说着什么给十二姑娘送宵夜,她便尾随着那两个小丫鬟摸到了老太太院子后面的一个偏院里。

她窝在窗下,正想着便是听这十二姑娘说话也未必有用,许她应该找个地方藏起身,等半夜的时候再找机会把那死老太婆狠揍一通时,忽然就听到那屋里有个女子叹了口气,道:“还没找着人吗?”

有个婆子的声音答着她道:“蒲园那边似也在着急着。”

那女子叹息道:“多好的机会,竟是我没福了。”

顿了顿,那婆子道:“其实回头想想,这竟是姑娘的福气呢。”

“怎么说?”那女子不高兴地道。

婆子道:“我原也觉得这是个好机会的,可如今回头想想,又觉得,若是姑娘在这件事上行差踏错,得罪了世子不说,便是真能如姑娘所愿嫁了世子,这把柄却是落在老夫人手里了。将来若有个万一,您和世子……”

那女子一阵冷笑,道:“奶娘此话差矣,没有初一哪有十五,得不到人,连个‘现在’都没有,又哪来的‘将来’。”又叹道,“没想到他竟如此警觉,早知道这样,这药就该下重一些才是。”

那奶娘道:“事已至此,剩下的药姑娘还是赶紧处置了吧。世子这会儿应该还不知道是姑娘下的药,不管明儿这事会不会闹出来,想来世子定然是要暗中查访一番的,若是查到这药在姑娘这里就不好了。”

顿时,雷寅双一阵怒火中烧。她原以为下药之人是老太太的,却再想不到,竟是这寡廉鲜耻的十二姑娘!

她正想翻窗进去把那个贱人给狠揍一顿时,忽然听到有人在门外禀道:“程娘子来了。”

屋内之人一阵慌乱,显然没料到这时候会有人来。一阵细微响动后,雷寅双头顶上方的窗户忽然开了一道细缝,一个黑乎乎的小包被人从窗缝间推出来落在窗台上,眨眼间,那窗户又合严实了。

雷寅双想都没想,立时伸手从窗台上捡起那小包。往手心里一捏,她便知道,显然这就是那位十二姑娘给江苇青下的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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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外面的人已经进了屋。听着她们彼此的称呼,雷寅双才反应过来,这程娘子竟是江大的亲生母亲,镇远侯的那个妾。

——难道,她跟这件事也有关系?!

雷寅双一猫腰,重又缩回窗下。

那程娘子进来后,却是跟那位十二姑娘一阵东拉西扯地闲话,竟似没个正题一般。一番闲扯后,程娘子客客气气地请着十二姑娘安歇,然后便退了出去。

程娘子一走,十二姑娘就问着她奶娘:“她来做什么?”

奶娘也答不上来,只劝着十二姑娘道:“这件事是不成了,姑娘且安歇吧,只当这事没发生的。”

十二姑娘道:“先把药处置了。”说着,便推开窗,去找被她藏在窗台上的那包药。只是,哪里还能找得到……

至于雷寅双,虽没听出那位程娘子过来到底是干嘛的,她多少疑心着这件事跟这位有什么关系,便暂时按捺下狠揍那程十二的打算,改而跑去跟踪程娘子了。

那位程娘子身边只带了一个婆子,婆子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灯笼的光芒就只照到了程娘子脚前的一段地方而已,因此,便是雷寅双大咧咧地跟在她们身后,二人竟是谁都没有注意到。

那婆子一边给程娘子照着路,一边叹息道:“委屈娘子了,今儿原该娘子在那边看着的,偏连这院门也出不去。”——虽说这程娘子是大公子的亲生母亲,可她到底只是个上不得台盘的妾,哪又能去新房那边给新人招晦气去。

程娘子的脚下略顿了顿,却是长叹一声,道:“只要大爷好,这点委屈也算不得什么。”

二人沉默着走了几步后,婆子又道:“您说,世子能藏到哪里去了呢?老太太悄悄命人在府里找了一圈也没找着,竟白瞎了这等好机会。”

程娘子冷笑道:“他逃于不逃都没什么相干,这屎盆子他是扣定了。你去外院找一下福伯,便是那丫头这里没得手,这件事照样可以叫人宣开,只要改个说法,说他酒后无德,在老太太的院子里调戏自家亲戚,后来自觉丢脸才躲起来的。哼,便是宫里那个老不死的护着他,一个无德的名声,倒要看他这世子之位还能坐得多久。”又道:“回头你再去大爷那里看看,那位大奶奶……唉,偏老太太行事荒唐,竟连我都瞒了,倒苦了我儿了,最后竟娶了这么一位……”说着,又叹了口气,从那婆子手里接过灯笼,道:“你去吧。”

婆子答应着走了。雷寅双看看那落了单的程娘子,却是一阵咬牙切齿。她有心想要先快意恩仇地把这程娘子给打一顿,可又怕那婆子真把话带出去,叫小兔吃了大亏。她跟着那婆子,看着婆子的背影一阵犹豫。要说她抓过兔子逮过鸟,死在她手下的飞禽走兽不知凡几,那杀人的事她可从没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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