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1 / 1)
何津一条胳膊搭在副驾的椅背,侧身对着许连雅,形成微妙的攻势。
“为什么我会不想留下?”
何津今晚没喝酒,举动却像醉酒般大胆。这下他将她置于尴尬之地,倒激起她豁出一切的抗逆——她想拿他试试刀。
许连雅试着风轻云淡。
“留这里有什么吸引你?再说去年你在那边买了房,买房对一般人而言就是扎根了。”
何津笑,“我说过,那不过是一笔投资。那个移民城市,就算买了房,没有家也跟浮萍没两样。”
何津继续打擦边球,许连雅也不能自作多情明面拒绝。
沉默片刻,他又说:“你问我这里有什么吸引我,我想了三点。”
“嗯?”
“一嘛,我原来的家在这里,回来就是叶落归根,有个词不是说‘叶落归根’吗。”
像他们这样父母早年离婚的,时间隔久了,许连雅已体会不会“原来的家”的含意,尤其她“原来的家”永久缺失了三分之一。
“第二就是,像你说的,房价压力相对不算大。至于工作机会,向来和压力成正比,而且像我这样经常到处跑,只要不是分配边疆,影响都不算大。”
许连雅对何津的行业不甚了解,只能持保留态度。
何津的“第三”迟迟未出口,酝酿出一股暧昧的氛围。有些暧昧会叫人心跳加速,有些却只会让人尴尬。这无疑属于后者。
何津盯进她眼睛里,搭在椅背的手轻轻按在她的头发上,温柔地抚摸。
“小雅,第三是因为你啊。”何津说,“你回来,我也陪你回来。”
暧昧终于爆炸,成了昭然告白。
誓言般的告白,许连雅在赵晋扬那没盼到,在何津这撞到了。
如果感情上有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怨偶。
不可否认,何津这样出众的男人的表白会给女人带来虚荣,但这微不足道的虚荣难以填平在前任那里栽进的深坑。就算填料和深坑容积等量,也因质地不同,无法完成修补。
“你不会想回来的。”许连雅还是重复先头苍白的说辞,“如果是第三,我不值得。”
“我觉得十分值得。”何津口吻认真,“只要你愿意。”
“你不会愿意。”
许连雅见招拆招地说。
何津哂笑,“只要你是自由身……”
许连雅想,也许一辈子也无法自由,始终会有一条血缘纽带,将他们系在一起。
“我怀孕了,前男友的。”
何津如当面被揍了一拳,摇摇欲坠地艰难眨眼。
车内气氛瞬间冷却,许连雅没有感觉半点难堪,相反有种惘然的麻木。
“要是没事,我先上去了,何大哥。”
那声“大哥”刺激了何津的神经,他倏然一把捞过许连雅的手腕,攥得比方才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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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雅,你什么意思?”
许连雅没挣扎,口吻平静又落寞,“我要做单身妈妈了。你不会想跟我淌这趟浑水。”
“你疯了——!明知道火坑还往里头跳!”
何津近乎吼出来的声音在狭窄的车厢中被扩大了一般,那是许连雅第一次见他发飙,可却一点也不害怕。
认定他算无关的人,即使他如何愤懑,她也是不怕的。
“那个男人呢?去哪了?敢做不敢当?”
触及不愿回想的部分,许连雅缄默地抽回手。
她不做辩解,反而是一种变相的袒护,她纵容男人的选择。
“好,暂且不提他。你也许觉得当单身母亲是你一个人的事,但是你的家人就在身边,你觉得他们会眼睁睁置之不理?周围的流言会善意地只针对你一人,放过你的家人?你有你的疯狂和执着,但你没有权利叫你的家人跟着为你的行为埋单。”
何津教训般说完,可能发觉语气太冲,稍微缓和一些。
“如果孩子以后问你,我怎么没有爸爸,你会怎么作答?小雅,这个社会上与众不同最容易遭人白眼,连路边长出来的树枝都会被修剪整齐。”
许连雅没奢望何津能成为盟友,她已想过众叛亲离的局面,事实真摊到她面前,依然如立荒原孤立无助。
冯一茹、何津、许彤,这之后还会有谁,告诉她这条路不能走?
第67章 第四十二章
许彤又给许连雅张罗相亲。饭都没顾上吃饱,便在饭席上宣布。连何锐都听懂了,朝她吃吃地笑。
“我现在无业游民,没人能看上我。”许连雅推辞,可感到有心无力。
许彤下达通牒:“那你节后赶紧去找,闲久了整个人都颓废了。”
为了不露馅,许连雅几乎强塞着吃掉小半碗饭。看见推到餐桌边上碧油油的柑子,两眼放光似的。
“就算有工作,我也不会去的。”
许连雅顺了一个柑子,收掉自个碗筷坐沙发上去。
“哎,你什么意思?”
又踏进了许彤的雷区,许连雅剥着柑子,看也不看她,像这会没什么比吃柑子更重要的事。
“一会跟你说。”
饱含深意的话让奉行细嚼慢咽习惯的许彤匆匆解决了午饭。
“到书房来。”
许连雅才恋恋不舍地丢开柑子皮,洗了手跟她进去。
刚吃了饭,许彤倚着大班桌而立,挑挑下巴。
“好好给你介绍个对象,信息都没介绍完,怎么就说不去?”
许连雅咬了咬唇,忽地抬头投来的坚毅目光让许彤心头一凛。许彤太熟悉这眼神了,高考填志愿的时候,许连雅先斩后奏,报了才吱声,就是一模一样的眼神,只不过随着年龄增长,目光里的偏执只增不减。
“我怀孕了。”
许彤哑然片刻,站直了盯着她,一条胳膊欲抬不抬。
“……哪来的孩子?”
“前男友的。”
“哪个?”
“就一个。”
“人呢?”
短暂的沉默里许连雅的双手攥紧又松开,嘴巴抿得像卧底就义。
“我问你他人呢!”
“妈,你别问了。这孩子,我一个人养。”
许彤脸颊上了色,“你知道养孩子多辛苦吗,你以为跟你养只猫一样,把猫粮丢那里就可以了?总之……总之你先给我去相亲!”
“我不会去相亲,也不会结婚。”
“不结婚?不结婚你生什么孩子?”
“结婚有什么好,你跟爸爸当初不是结了又离了吗。”
“你——”
踩线了,许连雅后悔地咬了咬下唇。
许彤没再咄咄逼人,而换以一种更原始、也更粗鲁的方式——
啪地一声,一个耳光甩到了许连雅脸上。
“你个糊涂东西!你想想自己说了些什么!”
这一巴掌扇得许连雅有些晕乎,眼泪也跟着冲上眼眶,她捂了捂辣得发烫的脸颊,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妈。
许彤浑身发颤,交替看着女儿印着几道红痕的脸和自己同样变红的手掌。
那是她第一次打她。
很久以前,许彤爱笑话雷毅,“听说警察多少会有暴力倾向,有些喝高了就会家暴。如果你敢打我们,我就跟你离婚。”
雷毅巴结般答,“疼还来不及,我怎么舍得打。”
结果没等来雷毅那一掌,许彤就自己先撤了。
“您比我爸粗鲁多了,至少他从来不打我。”
搬出已故父亲并非她本意,只是这么一下,倒叫她愈发想念那个经常自责没尽到责任的父亲。
如果雷毅还在,应该会站到她这一边吧,一如当年。
可是如果成立,也许就不会有这档子麻烦事了,没准她和赵晋扬已经光明正大领了证。
许连雅飞也似的离开这个家。或许依旧可称之为许彤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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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转仓那天,赵晋扬得到一次会见律师的机会。队里为防节外生枝,这回是货真价实的律师。
赵晋扬犯的不是什么大案,又被对方抓了个证据确凿,律师态度公式又敷衍。
“要我兄弟问起,就说我在里面一切都好,让他别担心我。跑东跑西也辛苦他了。”
律师表情像在说“你还是好好担心你自己吧”,嘴上应过。
“他也托话给你,让你有什么需要就尽管说。”
赵晋扬在嘴边做了个夹烟动作,“在这里有吃有喝,就是没这个有点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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