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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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阑发誓,他已经面带着笑容,尽量保持了一贯平稳轻松的语调,让这句话听来就像一句正常的寒暄。

结果话一出口,他便心中一紧,泛起后悔之意,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居然说出了这种他往日绝不会说的,颇有些与顾玄薇故意拉关系之嫌的话。他倒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只是担心自己莫名其妙的举动,会让顾玄薇看出什么,惹得她不喜,到时候她要是选择远远避开自己,那不仅是连朋友都做不成,而是可能见都见不到她了……

陆天机与谢天阑相处时间不长,自然没有发现他语气中的异样,听到这话,笑着点头道:“谢兄正好也认识玄薇,我们三人都两两相识,之前却一点也不知,世间缘法真是奇妙。”

然而,陆天机听不出来谢天阑的异样,不代表时刻关注他的顾玄薇听不出来。

当即,顾玄薇对陆天机的好感就比原来上升了一个层次,看向他的目光都温暖了许多:“是很有趣。”

顾玄薇这么说着,顺势坐到了陆天机左边空着的位置上,正好面对着谢天阑。

她抬眸看向谢天阑,瞧见他略显紧张慌乱的眼眸,心中窃喜,面上神色自如的问:“天阑近来可好?”

“很好。”谢天阑扯了扯嘴角干涩的笑容,紧张的心弦在她开口时放松了下来,可随之而来的还有莫名的失落,连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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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人瞧着三人寒暄招呼的场景,暗地里心思涌动,年长的人思量着顾玄薇与陆谢两个世家的关系,年轻人则想着三人的关系究竟如何,顾玄薇与陆天机两人间气氛融洽,态度自然,唯有谢天阑那里,看起来似乎也很正常,可又总感觉有些奇怪……

虽然大厅中人的心思百转千回,暗流涌动,可是这种各个势力齐聚的大场合,什么都能丢,绝不能丢了门派家族的体面,是以面上只能装作平常,场面倒也一派平静。

时辰将至,很快就有黄家仆人前来请厅中宾客前往坞堡内的洗剑池。

铸造一事不是一蹴而就,说是铸剑大会,其实只是请同道来见证最后一道工序而已。黄衍整整花费了五年心血打熬出了一柄剑胚,如今差的,便是这最后一道淬炼开锋。

此次黄家广发帖子邀请各个门派的先天前来,当然不只是为了见证,还为了请他们在剑成之机打入各自先天真气,以让宝剑增加韧性,蜕变为真正的绝世神兵。

洗剑池位于坞堡内一角,四周宽阔,山壁上砌着一个龙头,龙嘴大张,泛着青色的水流从其中流出,落入下方青色的水池中。

这洗剑池自息烽山内流出,性质特异,乃是一处铸造师眼中的宝地,煅烧好的兵器放入其中洗练会增加锋利,而且不知是什么原因,寻常入水即沉的钢铁兵刃,放入这池水中,不但不会下沉,反而稳稳浮于水面。

此地原为黄家重要资源,因为铸剑大会而开放给所有受邀宾客洗练兵器,事成之后,还会奉上厚礼,加上这种铸造世家通常与各个势力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才会有如今逐日城中武者云集的轰动盛况,此时黄家坞堡中就有近三十位先天与近百位后天巅峰。

众人随黄家仆人来到洗剑池,结果本该出现的黄衍却不见踪迹,出来的是黄家的当代家主,黄兆锋,一个满脸笑容,自有威仪的中年男子。

“多谢各位贵客远道而来,实乃我黄家之幸。”他先笑着感谢一番,继续道:“不过事有偏差,如今家祖还在磨练剑胚,需要过些时候方才能出关,这段时间洗剑池为各位客人开放,有兵器需要洗练的贵客只需交代这里的家仆一声即可。”

说着他上前对着众人深鞠一躬,满含歉意地道:“招待不周之处,万望各位贵客见谅。”

虽说黄兆锋是后天武者,但身为一家家主,身后代表的是黄家的态度,亲自行礼已是给足了面子,众人自然不会不给台阶下,纷纷颔首道不会介意此事。

顾玄薇若有所思的望着洗剑池。

上一世,黄衍并没有成功,那柄酝酿了五年的顶尖剑胚,在众多先天的真气冲击下四分五裂,化为碎片。

那碎片虽然成了顶级的暗器材料,却不足以入先天强者的眼,黄衍当场心灰而死,铸剑大会最后黯然收场,他铸造一柄前所未有的绝世神兵的梦想,终究还是成了梦幻泡影。

只是今生的铸剑大会,顾玄薇可以笃定必然会有巨大的变化,魔道定有动作。

不然,天一阁主哪里是随便在野外就能见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48章 3.11

黄家家主都将姿态放得如此低了,接到帖子受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先天强者,自然不会在此事上胡搅蛮缠。

准备在洗剑池中洗炼兵器的人,自取了兵器留在洗剑池。其他没有这种需求的客人,则在黄家仆人的安排下,住进了坞堡的客院之中。

顾玄薇没有带九霄琳琅,不说它本身材质为玉,就算是金属一类的神兵也不可能随便人工重铸,自然属于没有这个需求的人群。陆家精擅算学易理,多用不起眼的暗器,本身亦在机关铸造上有深厚的底蕴,所以,陆天机也属于没有这个需求的人群。

既然无事,两人自然就不用留在这里。

谢天阑看了看两人,又看了看自己腰间的三尺长剑,心头冒出一股慌乱,张了张口想要让两人等等,又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陆天机想着谢天阑是必然要留下的,本想叫顾玄薇留下一起等他,毕竟三人都相识,自然没有不便的地方,就算不为别的,留下来见识见识洗剑池的神奇也好。

结果陆天机还没开口,顾玄薇已经低头朝他微微一笑道:“十九,我们多年未见,找个地方叙旧罢。”

“如此也好。”多年未见,陆天机对于顾玄薇离开顾家之后的经历可比洗剑池感兴趣多了,此时听到她如此提议,便否决之前的想法,欣然应允。

本来就被不安笼罩的谢天阑,在后面听得两人这出对话,顿时只觉得呼吸滞堵,喉咙干涩,明明四周宽敞热闹,他却有一种失去了立足之地的错觉。

并且,他也只能怔怔的看着两人的身影,直至消失在拱门外。

……

息烽山内部虽为火山,外部却绿意盎然。

黄家坞堡依山而建,将很大一片息烽山头都扩进了坞堡的范围内。铸造世家最是财大气粗,黄家在如此重要的坞堡建造过程中,更是不会舍不得砸银子,坞堡内部的建造得不仅实用,还兼具了美观。

客院连着的花园如今满庭桃李花开,芳华灼灼,经风一吹,就是一片烂漫的花雨落下。其中还间或点缀着几池温泉,雾气蒸腾,简直犹如仙境。

在花园一角的石桌旁,坐着一男一女,纵然是不看容貌,单看身影,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清雅隽永。此时他们头顶上还有一树的粉白樱花,构成了一副美不胜收的画卷,当真是如同神仙眷侣一般。

“我与顾家缘分已尽,后来得了机缘,入了白玉京。”提起往事,因为涉及重生,有许多按常理来说禁不起推敲之处,顾玄薇不想编造谎言敷衍陆天机,便对此事淡淡的一笔带过。

“难怪今日我见顾家长老见你之后神情有异,却并没有任何动作。”陆天机也从顾玄薇的语句里听出了她不想细谈这一节,便知道多问也没用,转而问起其他感兴趣的方面,比如北海盛会与神秘的音功。

当谢天阑将佩剑丢给黄家仆人洗炼,火急火燎的四处寻找,终于找到顾玄薇的身影时。

见到的就是她与陆天机在烂漫动人的风景中相谈甚欢的场景。

谢天阑的脚步一下子停在了原地,因为足下的力道没有收好,将原本铺在地上的花瓣踩碎成了零落的香泥,就像他此时的心情一样,灰败、黯然。

这一刻的情绪失控,让谢天阑所立之处发出了一丝极轻微的异样声响,他本人却没有心思意识到这一点。

但先天强者何其敏感,正在交谈的顾玄薇与陆天机齐齐一顿,几乎在瞬间就察觉到了有人靠近。

陆天机没有转头去看,而是看向同样没有动静,眼眸却比之前稍亮了几分的顾玄薇,意味深长的一笑,道:“我还很好奇你与天阑的事。”

顾玄薇一点都不回避,干脆的回答:“我与他结识之事,我以为大部分人都知道。”

“所有人看到的都只是‘果’……”陆天机顿了顿,露出了顾玄薇最熟悉不过的,那种高深莫测的神棍笑容:“我还能从面相上,看出一点‘因’。”

顾玄薇挑了挑眉,直接下了结论:“原来你会与天阑这么‘有缘’,是因为从他面相上发现了我与他的联系,或者说,他甚至也是你口中的‘不沾因果’之人。”

这下陆天机皱了眉头:“玄薇说话还是如儿时一般不讨人喜欢。”

“十九倒是进步很大。”

“过奖过奖。”陆天机微笑着领了这句‘赞扬’,继续发问:“既然玄薇有意,为何不单刀直入,结果肯定是手到擒来的。”

“换做是你,你会单刀直入吗?”顾玄薇反问。

陆天机看着眼前顾玄薇漆黑如星的双眸,只觉得面前的绝色佳人和那个儿时与他下棋的雪玉小姑娘重叠在了一处。

他甚至不需要和她下棋都知道,若是此时他与她再下一把,她的风格必然还是犹如当年那般谋定而后动,稳扎稳打从容不迫的攻城略地,直至将对手的后路全部封死才算罢休。

与他算尽而谋的风格是多么合拍,他完全能理解。

“玄薇说的是。”陆天机突然开心的笑起来,那笑容里又分分明明的含着狭促:“既然如此,我便助你一臂之力罢。”

言罢,他忽然朝着顾玄薇伸出右手。

见到他的动作,顾玄薇没有闪躲,而是盯着他伸过来的手指,保持不动,仅仅眨了眨眼,长长地睫毛像是蝴蝶的羽翼,轻轻扇动了两下。

修长洁白的指尖伸过来,碰上了顾玄薇绸缎般的黑发,从上面捻下了一片白中透粉的花瓣。

远在百丈外,花树后的谢天阑,以先天强者的目力,清清楚楚的见到了这一幕。

像是一座高筑的堤坝突然垮塌,汹涌的洪水冲刷而下,瞬间将他整个人淹没。

她一心武道有什么关系,他会与她携手并进,一同探索武道终极,甚至做不成朋友又有什么关系,他从来想的就不是做她的朋友……

身体听从心灵,谢天阑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大步上前,朝着两人的方向冲去。

“我告辞了。”陆天机听到了动静,伸手在轮椅上一拍,车轴咕噜咕噜的滚动起来,瞬间就走出了十丈开外。

“多谢。”顾玄薇露出笑靥,目送助人为乐的好友离去。

她没有转身去看朝这边过来的谢天阑,而是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指缠绕玩弄着胸前垂落的一缕黑发,心里正乐滋滋的想着这个呆子这回怎么也该有点动静了……

霎时顾玄薇感到身后一阵风袭来,紧接着便是一双长臂伸过来,一把环绕过她的双臂,从身后将她紧紧揽抱在了怀里。

她的背后,是熟悉的温暖胸膛,以及青年急促的心跳与剧烈的喘.息。

顾玄薇瞪大了眼,心跳也仿佛受到了感染,提到了和身后人一样的频率。

“玄薇,我……”谢天阑的嗓音此时不同以往温润清朗,反而有些低哑。

他这才发现,他不想别人靠近她,甚至超过了不让自己靠近她。他曾经以为对她的带着仰望的爱慕,原来只是表象,掩盖在其下的,其实是自私的独占。

他想她只属于他一个人,只对他一个人笑,只让他一个人靠近,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曾经预想的那么高尚伟大。

尤其是现状将她拥在怀中后,这种的感觉是如此美好充实,哪怕她下一刻因为他的唐突轻薄,而对他要杀要剐,他都甘之如饴。

谢天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胸腔里都是她身上的幽香,带给了他无尽了力量和勇气,让他终于在她耳边说出了过去一直埋藏在心的话。

“玄薇,我喜欢你。”

“比任何人都喜欢。”

☆、第49章

微风还在轻轻的吹,几片花瓣飘零而下,洒落在了两人肩头,转而又滑落到地上。

终于说出藏了内心最想说的话后,谢天阑渐渐平静了下来,但随之而来的,是另一种夹杂着期待的紧张。

怀中人静静的站着,没有避之不及的挣开他,却也没有说一句话。

在谢天阑心中开始浮起慌乱无措,然后慢慢扩大的时候,顾玄薇终于动了。

因为身子背对着,谢天阑看不到她的神情。

只能看到,她伸出白皙得几乎透明的纤指,触上了他环在她胸前的手指。

他手背的皮肤能清晰的感受到她指尖的微凉,与细腻如软玉的触感,感受到那指尖,轻缓地,又不容抗拒地拨开了他紧扣的手指。

谢天阑的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那处被她拨开的手指,更像是失去了知觉般,变得如木头一样僵硬。

浓烈的不舍弥漫在他的胸腹,像是有一只手在拉扯搅动,瞬间他甚至发了狠般的想握紧手,将她牢牢的锁在自己怀里,让她哪里也去不了。

可那种不愿意她有一点不愿,不愿她受半分委屈的心情又突然涌上来,并且立刻占据了上风,控制着他的身体,任由她拨开他的手,拉开他的怀抱。

这个过程很短,对于谢天阑来说,却很长。

长到足够一场美梦幻灭,长到像是度过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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