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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真的?”

“不敢欺瞒长辈。”顾玄薇没有赌咒发誓,从她口中说出的话就是莫名的让人信服。毕竟能拥有这样气度的一个人,是绝不屑在这种事上说谎的。

座上两人沉默了一会,顾博明突然冷哼一声:“反了天了不成?忤逆长辈,大不孝,念你此次有功,就罚你禁足三月。”

说着他周身真气外放,朝着顾玄薇涌动,就欲将她拿下。

顾玄薇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顾博明,于此同时,一股丝毫不弱于对方的真气外放而出,瞬间将他试探性的真气压制。

“玄薇侥幸得入先天,祖母大伯不必担心玄薇离家后无法立足。”

先天!她竟然真是先天!

纵然之前见她时两人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可当这样的事实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还是抑制不住的震骇住了。

这要何等的天资,何等的际遇,才能有这样的成就?天下间有记载的最早突破先天的强者也是在十七岁,那位后来达到了让无数武者仰望的宗师境界。而此时他们面前的顾玄薇,比那位还小了足足七岁,十岁的先天,简直是骇人听闻!

顾太夫人和顾博明一时僵立当场,脑中无数思绪翻腾。

顾玄薇跪在地上,脸上平静的神情无言的诉说着她的笃定不移。

良久,顾太夫人眼中闪过难以言喻的痛惜悔恨,当顾玄薇只是一个普通人的时候,她的地位不能和荡龙决传承相比,当顾玄薇是一个成年先天的时候,她的地位也不能和荡龙决传承相比,而当她是一个惊世骇俗的十岁先天,甚至将来有望达到那神秘浩瀚的宗师之境的时候,荡龙决传承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如今为时已晚。

当顾玄薇成就先天之后,无论她是什么年纪,都得将她当成一个同阶强者来看待,顾家作为一个武道世家,所有先天加起来也不过八人。如今从顾玄薇口中说出来的话,就代表了一个先天强者的意愿。而这个世界,是一个由强者主宰的世界,顾家也还没有命令强迫一个先天强者的实力,因为哪怕是顾家八个先天齐齐出手,顾玄薇绝不可能打赢,但她想要逃走却是绰绰有余。

而一旦那样做,怕是最后一点情分都要消磨干净,还不如留得一分因果,日后好相见。

顾太夫人艰难的开口,声音像是在砂纸上摩擦:“你今日是无论如何也要走了?”

顾玄薇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上辈子最疼爱她,也是定下她作为牺牲对象的曾祖母,垂下眼睑。

“是。”

“我本想馈赠你万千家资,可知你不会承顾家这份人情,然你出门在外,身上无财不行,你父母留下的遗产遗物合该你继承,大件的折成银票,小件收拢,你都带去吧。”

顾太夫人此时变成了一个面对孩子远行的长辈,担忧又絮叨,温声嘱咐了一番,瞧见顾玄薇闭了双眼,眼角滑下一滴泪,反倒更明白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可更改。

也是,武者跨入先天,需要的可不是内力积累,而是对人生对修行的感悟,所求的就是一个念头通达,一旦做出的决定,又怎么容易更改。

顾太夫人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像是一夕之间苍老了很多。

“顾家六女感染风寒病逝,你可满意?”

顾玄薇将荡龙决好好的摆放在顾太夫人脚前,伏跪于地,对着她深深叩首。

“玄薇去也,祖奶奶、大伯保重。”

纵然这一世有了改变,说不定没有了原本不可调和的矛盾,然而能有这一切都是托庇了前世的记忆之功,顾玄薇自然也无法将前世与顾家的纠葛视若无睹,所以今后与顾家两清,断绝往来,才是最符合她心性的做法。

中秋夜,合该团圆的日子,荡龙决断代传承重归家族这样的大喜事让下面的族人欢天喜地,然而顾家两个最高的掌权者却提不起半点欢欣,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这一夜,顾家失去了什么。

明月高照,北上的官道上孤零零的就行着一辆马车。

顾玄薇从车中出来,亲昵慵懒的将头靠在了萧冰肩上,弄得对方又惊又羞,脸色大红,见状她哈哈大笑,伸手挥舞缰绳赶马,宝马嘶鸣一声,蓦然提速。

两人的笑声回荡在空寂的大道上,从此天地苍茫,红尘浩荡。

作者有话要说:

☆、第9章 白玉京

越往北边,气候越是寒冷,虽是初春,北地却还是处于满世界的风雪中,一列车队正沿着今日车队前行过的车轱辘印往凌虚山脉前行。

这是一列商队,此时这商队车上满实满载,车中全是北地缺少的各种物资,待这一趟回程时,里面又会装满各种雪山特产。

车队中间的马车上,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掀开车窗,瞧见外面依旧是千篇一律的纯白,自觉没趣的关了窗,侧头看向旁边的成熟大汉,问道:“爹,您说跑完这一趟,咱们商队能赚多少钱?”

大汉乜了他一眼,勾起笑容,伸出五指比了比。

少年眼睛一亮:“这么多?那往年咱们怎么不来这块做生意?”

大汉这一趟特意带着儿子来,本就是存了历练他的心思,此时自然不吝解释:“这是从前年才开始的,原本杳无人烟的凌虚山脉有了主,山门大开,出了一个从未听闻的势力。过去那山脉有奇寒,就是强大的先天高人也不能久待,如今那势力却有特殊的抵御寒气的丹药,能让普通人也能进山,只是限定了丹药要取一份收益,且不能踏入凌虚山脉主峰。”

“主峰是那个势力的山门所在吗?”

“不错,那势力极为神秘,听闻只有每月十五有一女子前来与外界交易,若我们这趟顺利,说不定还能赶上一次进山机会。”

“这么神秘?当真一点传闻都没有么?”少年好奇的问道。

大汉抚了抚胡须,饮下一口温酒:“凌虚山脉自古传说便是仙神道场,曾有一采药人机缘误落那处山门,入眼瞧见的便是玉楼仙宫,据说还见到了一块石碑,上书‘白玉京’三字。”

少年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咦?白玉京,那不是传说中的月宫吗?里面有仙子吗?”

大汉一巴掌扇在少年脑门上:“咄!你这笨头小子,这天下自古留下多少神话传说,就有多少了不得的传承,明眼人都看得出,这白玉京若不是隐世超过百年的门派,便是有人得了传承,上古之后,世间哪里有仙神,做你的美梦呢!”

说着又滔滔不绝的教育起儿子来:“所以说,做商人眼睛不能只盯着钱,还要关注天下间各种各样的消息,很多时候,消息比钱更有价值,因为那要是利用好了,就能带来源源不断的财源……”

少年面上听训,脑中却是思绪飘飞,神游车外,幻想那白玉京该是何等气象,里面若有真仙子居住,又该是何等风姿……

……

凌虚山脉,高耸入云,终年被积雪笼罩,主峰高耸于群山之后,早早被划定了禁区,入山的猎户采药人们自觉的不会进入,过去白玉京未现世之前,凌虚山脉的奇寒让无人敢入,而如今有了御寒奇药,封闭已久的凌虚山脉终于被打开了大门,满山的奇珍宝材吸引了无数势力和商旅。

白玉京的选择无疑是明智的,凌虚山脉太大,地势险峻,根本不好把控,而现在光凭着御寒药抽成,白玉京不费一丝人力,就已经能赚得盆满钵满。

至少每个月将抽成收获带进主峰,都是萧冰的一大疑难。

此时萧冰裹着一件不带一丝杂色的纯白狐裘披风,高高的站在离开凌虚山脉唯一的栈道上,挨个从入山者带回来的收获中挑出需要的物品,一般这种时候,是没人藏私的,因为如果萧冰没有选中的东西,那后者除了交上一张大额金票,就没有别的办法能得到下个月的御寒药了。

待到日中之时,萧冰便驾着四驾牦牛车往山脉深处悠悠赶去。就算她一如往常选择的都是轻小物事,算上入山者的数量,此次的收获各种珍贵的药材皮毛也足足装了三辆牦牛车,另一车是日常生活用品,同时还有一叠鼓鼓囊囊的金票。

一直行到日落之时,萧冰沿着一条隐秘古道,抵达了凌虚山主峰。

在外界看来,凌虚山主峰终年云雾缭绕,风雪冰天,然而当萧冰七拐八拐的绕过风雪过后,一处美轮美奂的白玉宫苑就出现在了眼前。

宫苑被高大的寒松重重包围,银色的松针与白色的宫殿交相辉映,而宫殿又处于温泉之上,宫内绿树琼花,温泉常年水汽缭绕,宫殿内云雾蒸腾,瞧起来仙气四溢,当真半点不负旁边石碑上‘白玉京’之名。

纵然就生活在其中,每一次归来,萧冰还是会忍不住驻足欣赏,感叹前人奇思妙想。

三年前她与顾玄薇离开顾家之后,便跟着对方,比对着九霄琳琅琴底刻的星相图来到了此地。

虽然萧冰知道以顾玄薇的性情,离开顾家后必然有后路,只是没想到,这条后路,竟是这么一份足以开宗立派的传承基业……

凌虚山脉毋庸置疑是一座宝山,短短三年,白玉京的积蓄已经不亚于一般的门派势力了。

今日满载而归,然而萧冰此时却没有多高兴,宫殿里也什么都不缺,按理来说,她的日子应该过得十分逍遥才是。

事实上,萧冰确实没什么烦心的,问题出在白玉京的另一个人身上。

不说顾玄薇得天独厚的容貌气质本就会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这深山老林除了萧冰也就她一个活人,她一出点什么状况,自然连带着萧冰也跟着不好了。

顾玄薇已经关在房中三天未出了。

南苑主卧,重重青纱垂帐之后,白玉大床上,侧躺着一道纤细身影。

及膝的黑发绸缎般的散乱在侧,深紫锦袍下探出一截雪色手腕,通透的皮肤能看得到淡淡的青色血管,像是雪地上流动着脉脉冰河。

这只手腕缓慢探出,懒懒的执起了一面铜镜。

铜镜里映出一张出尘绝艳的少女面容,而镜中人却露出疲惫自弃之色,直接将镜子丢开。

顾玄薇不喜欢自己的脸。

在跌落山谷遇到谢天阑之前,这张脸在顾玄薇看来只是一件达到目的的优势之一,就如同她轻功卓绝,剑法优秀一样,并没有过多的感触。而在遇到谢天阑之后,这张脸反倒成了他们之间的阻碍。

很多次,山谷中两人相处很多次情难自禁的靠近彼此时,这张脸都会提醒谢天阑,让他猛然惊醒,然后露出自惭形秽之色,再也不愿靠近她。

这让顾玄薇无比恼恨,连带着讨厌起了这张过去给自己带来不少便利与不少麻烦的脸。

可是这一点不能让谢天阑知道,顾玄薇还犹记得在谢天阑又一次和她拉开距离时,她灵光一闪的提议将自己也给毁容时,谢天阑看她时的眼神。

那是一种让顾玄薇很不安的眼神,她从向来温柔豁达的谢天阑眼中看到了沉痛、自我厌弃,她感觉如果真的那么做了,会真正的伤到谢天阑,那是她过去如何揭他伤疤都不可能发生的事。

“玄薇,我不希望你将任何人看得比自己重要,尤其是我。”他说。

所以顾玄薇一直默默地隐藏着自己,不敢过度表露情感,不敢让谢天阑知道她一直将他看得比自己重要,更不敢让他知道她内心深处,那些不为人知,又浓烈得令人心悸的黑暗偏执的爱……

如今顾玄薇十三岁了,谢天阑大她一岁,正是这一年,他离开谢家,在望月山大开山门之际拜入其下,也正是这一年,一直伺机而动的姹女派对他出手,化名秦甄的苏幻儿跟着拜入望月山。

只要想到谢天阑身边有别人,顾玄薇立刻就想下山将他们全部杀掉,然后把谢天阑打晕带回白云京。

可如此一来,就会彻底改变谢天阑的命运,他明明是那么一个胸有沟壑的人,他有他的追求,他的抱负,属于他的精彩人生,她又怎么能毁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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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顾玄薇一直想着等到七年后,等到谢天阑被苏幻儿丢进山谷的时候,那个时候她直接赶到山谷杀掉苏幻儿,然后就可以收获一个永远属于她的,眼里只能看到她一个的谢天阑……

但显然顾玄薇高估了自己的耐心,九年了,她每晚睡前都会想象一下谢天阑在做什么,而今只要想到谢天阑现在身边有一个苏幻儿,或者其他众多仰慕者,顾玄薇的心里就像有一把火在烧,让她想再也无法保持心境,让她迫不及待的想毁灭点什么。

一边是像烈火焚烧的嫉妒,一边是独占谢天阑的诱惑,这几日顾玄薇的精神不断在水深火热中拉扯。

“玄薇……我好后悔……”

午夜时分,顾玄薇猛然从梦中惊醒。

第二日早晨,萧冰前来南苑时,看到的只有大敞的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男主不出现我自杀谢罪!

☆、第10章 老熟人

北地还是冰天雪地,南面已经是春暖花开。

竹青镇原本就是因望月山而发祥的,所以镇上最多的产业便是各种旅店,每年三月望月山大开山门时,便是竹青镇最热闹繁华的时候。

望月山最初由一神秘高人在山上结庐而居,公开讲授武道奥义,广有听者受益,那一代听众中后来有几人成了宗师,便秉承了神秘高人的意志,继续在望月山讲武,由此望月山便一代代的传承了下来,直至演变成如今天下闻名的武道圣地。

望月山每年山门大开之际,都会有先天高手公开讲授武道半年,而在这半年讲学之中,凡是天资心性优秀的子弟,便会被收为弟子,可以继续留在望月山,得到更高深的武道传授。而且望月山极为宽松,弟子别有传承无碍,对于学成的弟子也没有约束,是以一直门徒众多,既有寒门武者,也有世家子弟,连大门派的弟子也不少,只要是正道,皆来者不拒。

谢天阑在这一年剑道有成,离家前来望月山,以他的天资,后来自然而然被望月山收为弟子。而谋划已久的姹女派也在此时行动,将背景造得完美无缺的苏幻儿送到了谢天阑身边。

夜幕降临之时,竹青镇街道上灯火明亮,游人如织。

顾玄薇戴着黑纱帷帽,穿梭在人群中,明明在夜晚戴着黑色帷帽还能如常视物很奇怪,却莫名的没人注意到她。

后日就是望月山公开讲武的日子,谢天阑做事向来有条不紊,以顾玄薇对他的了解,他此时定然已经到了竹青镇,然后在客栈中休息一日,调整好心态准备听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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