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1 / 1)
那边沈淮说完了,太子赵旸并没有评价什么,只是看向了沈湘,问道:“那么沈湘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沈湘并没有看沈淮一眼,只道:“投敌之事纯属无稽之谈!我承认我带兵无方,最后才导致了安西之败。我虽然之前在西域征战多年,但到了安西却是大意轻敌,甚至没有多了解安西的地形,才出了与大部队走散这样的事情。在走散的时候,我还曾遇到过宋悟将军手下的一位军医,那位军医可为我作证!”
赵旸道:“那军医在何处?”
马殷急忙把早上才到了京城的阿水从身后拉了出来,恭敬道:“殿下,这位就是宋悟将军麾下的军医阿水。”
阿水站在堂上倒是落落大方的样子,他看了一眼沈湘,便憨厚地咧嘴一笑,向堂上的两位尚书与太子行了礼,口中道:“窝是阿水,在宋将军麾下做了好几年军医咧……”
沈湘倒是还罢了,马殷在西南呆久了这样怪口音也听多了,而堂上的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听,也都露出了一模一样的难以接受的表情。
赵旸倒是最先回过神来,问道:“方才沈湘说他走散的时候遇到了你,你是为什么会去安西?”
阿水挠了挠头,老老实实道:“我太久没回家咧,不太认识路……就走迷路了……还好是沈将军把我带到大路上面来,否则……我还不知道怎么回家了。”
赵旸疑惑道:“那你当初跟着部队的时候不怕走丢?”
阿水重重点头,道:“宋将军知道我迷路,每次都是把我带在身后的咧……所以我都不怕哒!”
这边一问一答之间,已经有文书查了阿水的身份,的确是在宋悟麾下当的军医,而且是在宋悟丁忧之后,当时驻守安西的将军又调去了别处,他才请了假说要回去看母亲。
既然身份无误,赵旸便继续问了下去,道:“你遇到沈湘的时候,他是个什么情形?”
阿水道:“他看起来快要死了,还好我是军医,我还有阿雕,要不我都没法救他了呀!”
“阿雕是什么?”兵部尚书连乐好奇地问了一句。
赵旸看了一眼连乐,哭笑不得了:“连尚书还是先审案子,再问其他的吧!”
连乐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就那么被阿水这么颠三倒四的说法给带着跑了,于是有些羞愧地挠了挠头,示意阿水继续说下去。
阿水又道:“我好容易才把他救活了,然后我们走了一阵,又遇到了一个快要死的士兵,然后那个士兵说打了败仗,沈将军就跟着那个士兵回去了。恰好那个时候我走到大路上,我就回家去了!”
赵旸问道:“那个士兵可还在?”
沈湘道:“那兵士名叫何松,罪臣不知他是否还活着。”
赵旸示意身后的文书去查找安西的兵士的情况,转而看向了沈淮,道:“你指认沈湘投敌,可有证据?”
沈淮结巴了一会,道:“当时、当时兵败如山,梵国人就像知道我们的行兵布阵一样,沈湘恰好又不在,不就是他把我们的行兵布阵给卖给梵国了么!”
赵旸颇有几分嘲讽地看了一眼沈淮,没有对他这句话做出评价。
文书翻找了一会儿,悄声道:“是有一个叫何松的士兵,但是已经牺牲了。”
赵旸沉默了片刻,转而看向了身边的兵部尚书连乐和刑部尚书游楷,道:“两位尚书如何看?”
连乐道:“沈湘之前在西域多年,说他卖国通敌我是不信的,而且这次已经有人证说明他当时只是受伤走散,我倒是以为,可以追究一番当时他们怎么把将军给弄丢了的责任。如他所说,当时他未能查明安西的地形就贸然出战也是战败的责任之一,但是其它的人竟然能把领兵又受伤的将军给丢下自己跑了……这实在是……”
游楷赞同道:“我倒是以为,若是当时沈湘能及时找回,重新布阵,说不定第一次安西之战便有转机。”
赵旸笑了一声,道:“这些假设的话便不说了,沈湘有没有通敌卖国,二位尚书可有定论?”
连乐道:“若阿水所说是实情,便不存在通敌卖国一说了。”
阿水连忙道:“窝可么有说假话哒,泥们不信可以问宋将军,窝最诚实啦!”
游楷又露出了一个惨不忍听的表情,忍不住问道:“宋将军就没教你说说官话么?”
阿水羞涩地对了对手指,道:“窝现在比以前说得好咧……”
赵旸轻咳了一声,道:“能听懂就行,不用纠结这么多,先说沈湘的案子。”
游楷急忙正色道:“我以为,沈湘也没有通敌卖国之嫌,从动机到结果。再加上沈淮所说的只是猜疑,并没有证据。若军中的确有人里通外国的话,应该排查当时第一次安西之战中所有知道排兵布阵的人才对。”
赵旸点了点头,道:“如此,二位尚书便把今日的审判写了折子递上去吧!”
连乐和游楷急忙都应了下来。
赵旸看着沈湘道:“虽然没有里通外国,但这次安西之败,责任仍然在你们二人身上,之后会是怎样的结果,便由圣上来决裁。”
听着这话,在一旁旁听的沈清和沈珉都松了口气,相互看了一眼,都是长长的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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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和沈湘重新被送入了兵部的大牢,连乐和游楷回去写审判的折子,赵旸回去的宫里面先把这事情与今上口述了一遍。
今上听过之后倒是对阿水来了兴趣,道:“不如招那个阿水进宫来,我来听一听,是怎样个口音,让两位尚书都中途被他给带偏了?”
赵旸笑道:“那便让人去沈家一趟,那人还是沈家特地寻来的。”
今上应允了下来,便让人去沈家宣阿水进宫来,然后又问赵旸道:“你觉得沈家这两兄弟如何?”
“沈湘倒是有几分担当的,也足够冷静。”赵旸说道,“倒是沈淮,很是有几分又毒又蠢的架势。”
今上轻笑了一声,道:“就这么个人,也不知是怎么养了一双聪明伶俐的儿女,娇娇在宫里面朕也遇到过几次,倒是比你的八妹还要懂得进退,难怪小曦喜欢。她弟弟沈珉在国子监读书,次次考试都是头名,又十分友爱同窗,国子监祭酒几次见到朕,都与朕说起过那沈珉。”
赵旸笑道:“民间有句话说,歹竹出好笋,大约就是如此吧!”
今上又问道:“你觉得应该如何判这二人呢?”
赵旸道:“儿臣初步想着,沈湘是主帅,虽然中间有那么多波折和不得已,但也要按照律例来,判个流放是可以的。至于沈淮,儿臣起初也是想的流放,但又有些拿不定主意。”
今上道:“为何拿不定注意?”
赵旸道:“他是副将,从来都是听从于主帅,按说应该比主帅判得轻,可他中间又弄丢了主帅……”
今上哈哈一笑,道:“到时候看看两位尚书是如何判决吧!”
说到底,在赵曦大胜梵国之后,今上对之前的安西之败便怒气消散了许多,虽然一样是要追究责任,但也没有之前那样有杀之而后快的心了。
第二日早朝的时候,连乐和游楷就联名上了折子,上奏了关于对沈淮和沈湘的处罚。
处沈湘流放发配至涯洲,沈淮贬为庶民,罚银万两,永不录用。
朝堂之上无人有异议,沈清听着这判决也毫无辩驳,甚至觉得有几分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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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上的旨意传到沈家的时候,沈珉亲自接了,然后便把这旨意传达给了各个房去。
周贞娘尖叫了一声晕过去,醒过来之后便来找沈玉娇说起了银子的事情,一口咬定了这罚银一定是要公中出,大房是没有一万两银子的。
而庄夫人则是喜极而泣,她特地去了一趟浮莲园再一次感谢了马殷,马殷则顺理成章地又提起了沈玉婵的事情。
那天他提了想娶沈玉婵之后,沈清与姚夫人说过,之后姚夫人也与庄夫人暗示过一二,那个时候庄夫人一心都在沈湘身上,压根儿没有多想,这会儿听到马殷正大光明提起来,于是咬了咬牙,说道:“既然马兄弟有这样想法,我一会儿问问小婵,若是她也愿意,便做了这桩婚事!”
马殷道:“若是三姑娘不愿意,我也不勉强的。”
庄夫人草草应了,回去绿桑园之后,便把沈玉婵找出来把这件事情给说了。
沈玉婵先是一愣,她万万没想到马殷会看上自己还想娶自己的,她疑惑问道:“这马叔叔……为什么要娶我呢?”
庄夫人在回来路上倒是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想了个明白,于是道:“他来咱们家,说是要帮你父亲,可最开始就说了是有求的,他与你二婶就说了想娶个太太回去,谁知道他就看上你了?”
沈玉婵沉默了片刻,她并不是不懂事的人,也知道马殷在沈湘这案子上起了多大的作用,若是马殷以恩要挟,她还有个拒绝的空间,可现在他那么说,若是她一口回绝,反而显得沈家是无情无义了。
庄夫人又道:“你先想想,明日我去兵部大牢见你父亲,也问一问他的意思吧!”
“我答应了。”沈玉婵抬眼看向了庄夫人,“就算是报恩吧!为了报答他救了我父亲,我嫁给他也没什么,虽然他年纪大一些,但也知道疼人,不是么?”
一听这话,庄夫人忍不住哭了出来,道:“小婵……你先且不要这样快答应,想一想再和母亲说,母亲也要去问问你父亲的。”
沈玉婵道:“也不必用这件事情去扰了父亲,父亲就要发配涯洲,明日母亲去见父亲,就说些开心的事儿,免得父亲在路上也不安心。就说我是自愿的,我觉得马殷人好,所以愿意嫁给他,也不要叫他知道我是为了报恩……母亲,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你就听我这一次吧!”
庄夫人泪流满面,她一把把沈玉婵抱在怀里,哽噎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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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贞娘与沈玉娇纠缠了数日罚银的事情,最后仍是周贞娘从大房拿了钱去兵部把沈淮给赎了出来,一手交罚银一手放人,周贞娘也知道这不能拖太久,拖太久就要成为满京城的笑话。
可她仍是不甘心的,在回来路上便和沈淮嘟哝了这罚银的事情,说着说着就开始抱怨家里面都没银子了,沈玉娇把持着公中,竟然连罚银都不愿意出。
沈淮却是没有心思去听的,相比沈湘的发配涯洲,他觉得自己被贬为庶民永不录用更加难过,沈湘将来只要遇到大赦就可以回来,若是朝中有人想起了他曾经的功绩说不定就会让他起复,可他呢?他从此就成了庶民,永不录用!
周贞娘发现沈淮一直在走神的时候,心中也颇有些恼火,于是推了他一把,道:“老爷,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你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五娘,知道吗?”
沈淮冷漠地看了周贞娘一眼,嘲讽道:“教训她?我凭什么?凭我是庶民?凭她马上就是皇子妃?还是凭她的弟弟是侯爵?”
周贞娘听着这话,又大哭了起来,道:“老爷对着我发火有什么用?当初你要是把所有罪名都推倒三弟身上不就好了?谁知道老爷你又心软了呢?”
沈淮听着这话便觉得恼火至极,于是叫停了马车,不管不顾地把周贞娘从马车上踹了下去,然后便让车夫继续前行。
周贞娘被摔了个狗吃屎,好容易爬起来,却看着自家的马车走远了,顿时觉得羞恼极了,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们急忙围了过来,先是搀着她去旁边的茶楼休息,又急忙跑回家去重新叫马车出来接她,但又都默契地没有人吭声,深怕触了她的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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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周贞娘也回了家,整个沈家却是一片异常的喜气当中,她觉得有些奇怪,便拦了一个下人来问询。
那下人只道是马殷与三姑娘的婚事定了,要在京城小定,然后便带着三姑娘去西南成亲。
周贞娘嘲讽地笑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便直接去了娉婷院——她仍然是惦记着那一万两银子,发誓要从沈玉娇手中把这银钱给讨要回来。
之前沈淮回来的时候,沈玉娇已经叫人打听了为什么周贞娘没有一起回来,一听说周贞娘是被沈淮踹下了马车,她简直笑得停不下来,后来好容易停下来,却是想到这一点又忍不住嘴角往上翘。
周贞娘一进娉婷院,便听到了沈玉娇的笑声,于是阴阳怪气地扬声道:“五娘笑得这样开心,可是因为你父亲回来了?现在大房也没钱可用了,五娘可要从公中多照顾一二了。”
沈玉娇憋着笑把小霸气从屋子里面放了出去,小霸气一看到周贞娘,便伏在门槛之后,待到她快要走近的时候便蹿了出去,一下子就扑在了她的肩膀之上。
周贞娘毫无准备,吓得尖叫了起来,胡乱挥着手要把小霸气给打开。
小霸气灵巧地跳回到了地上,尾巴不耐烦地敲了敲旁边的柱子,目光死死地锁定了周贞娘,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前去咬断她的脖子。
而沈玉娇站在了门口,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道:“父亲回来了我自然高兴,公中该怎么花钱我心中有数,不需要太太来教。太太有功夫到我这里来,不如先回去哄一哄父亲,免得下次又被踹下马车来呀!”
周贞娘涨红了脸,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还有一点尊敬长辈的样子吗!”
沈玉娇道:“我说的是大实话呀!太太,我尊重你,所以才和你说实话,不说假话来糊弄你呢!太太有功夫在我这里撕缠,还不如回去想想看大哥和四姐还有七弟的婚事怎么办呀?庶民身份,能嫁给谁?”
周贞娘道:“这自然不需要你操心!我只问你,这一万两银子你给不给?”
沈玉娇则看向了旁边的小霸气,柔声道:“小霸气,上去,就对着脖子咬,知道吗?”
那边小霸气发出了斗狠的“呜呜”声,目光森冷地盯着周贞娘。
周贞娘吓了一大跳,急忙后退了两步,口中道:“五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玉娇无所谓地摊了手,道:“我教我的豹子捕猎呀!将来我可是要带着它去打猎的呢,现在不教,将来它怎么打猎呀?”
话音刚落,小霸气就扑向了周贞娘。
周贞娘吓得抓过了一个丫鬟挡在自己身前,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那丫鬟也吓得闭眼惊叫起来,可好半晌又没有被扑倒,她睁开眼睛,只见小霸气已经跟着沈玉娇进屋去了。
“走!我们也走!”周贞娘恼火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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